[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67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5 22:24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六〇章 恩威並濟

    沈溪給湖廣豪紳巨賈所定捐贈數字,加起來的數字為八十萬兩。

    文家和鐘家必然是其中貢獻最多的兩位,接下來便是經營礦業和冶煉業的幾個家族,隨後才是擁有錢莊、秦樓、賭檔、酒坊以及從事棉紡、絲綢、瓷器、印刷等行業的家族,根據廠衛方面提供的數據,從其家族的總資產中抽取一到兩成的捐獻資金。

    沈溪上來就拿兩任藩台遭遇謀殺的事情,跟地方豪紳巨賈進行敲詐,要讓這些家族傾盡全力湊出銀子。

    大明朝的商稅制定得實在太低了,商人的社會地位雖然低,但由於只需按照三十比一交稅,經營個幾代不出事,都能富甲一方,尤其是明朝中後期隨著商人子弟在朝中佔據高位,甚至結成東林黨把持朝綱,商稅就更難收取了。

    自從太祖立國以來,大明的田賦王額幾乎佔了朝廷收入的絕大多數,想想南宋僅僅依靠大明一半的地盤卻擁有一億貫以上的稅收,而大明在張居正施行推行一條鞭法後總收入也只有四百餘萬貫,可見商稅和田賦失衡的惡果。

    種地的農民要承擔國家稅收的主要部分,太平年景尚能承受,可一旦遭遇天災人禍,必然會出現嚴重的問題。

    沈溪對於湖廣豪紳巨賈的家底基本上能做到心裡有數,開出的數字,各家咬咬牙都能拿出來,並不會導致家破人亡。不過,拘押的人中還真有不識相的,嚷嚷著要到京城告御狀,舉報沈溪胡作非為。

    沈溪應對的方法十分簡單,直接把人拉出去,先打三十軍棍,而後親自指定將其定為郭少恆謀殺兩任布政使的從犯,先抄家,家主押解至京城受審,男丁判流放,女眷通通打入教坊司。

    這個時候,沈溪不需要講道理,他要做的就是以武力壓制,以他如今的年歲,想讓別人敬重他根本太可能,還不如讓人畏懼他,只有心生恐懼,才會對他唯唯諾諾,即便這種唯命是從只是裝出來的,沈溪也認為達到目的了。

    馬中錫沒辦成的事情,被沈溪半晚上就給解決了。

    沈溪按照實際情況明確提出數字,各家無論如何都得想方設法完成定額,等資金籌措完畢,官茶、官鹽、官鐵、酒業等壟斷經營的資格過一段時間將重新進行分配。

    沈溪如今只盼惠娘和宋小城等人能早日到湖廣來,開拓業務。沈溪不會打破壟斷後再重複壟斷的過程,而是會放開經營,如此一來市場就會有序競爭,百姓可以吃到平價鹽,而官府的稅賦不僅不會減少,反而會增加。

    如此變革後,官商也不會虧本,只是壟斷下的暴利會消失,對國家、對百姓、對沈溪這個總督來說都是好事,唯獨對文家和鐘家這樣的壟斷世家來說,屬於滅頂之災……不直接把你一鍋端了,而是先讓你元氣大傷,再讓你一點點死亡,這樣你也就失去反抗和掙扎的能力。

    等一切完成,沈溪派人去各豪紳巨賈的府邸等著收銀子。

    沈溪定下,如果各家捐贈的銀錢數量不夠,可用房契、地契進行抵押,至於具體能抵押多少銀子,由沈溪親自釐定,基本按照市價估值。

    這些家族通過幾代經營,積累起巨額財富,通過放高利貸以及威逼利誘等手段,購買大量土地,使得湖廣百姓許多淪為無地佃戶,既要交稅,還要交租,一旦遇到災荒年景就會家破人亡。

    土地兼併在封建時代幾乎是無法逆轉的事情,沈溪也知道想做到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是很困難的事情。

    天亮時分,各豪紳巨賈的家族繳納上來的銀錢,陸續往總督衙門匯聚。

    沈溪一直在總督府大堂端坐,蘇敬楊則守在他身旁。

    眼看外面的院子已經撒下旭日的金輝,沈溪站起來舒展了下腰身,笑著說道:「夜晚過去,本官感覺心頭的恐懼減輕許多,蘇將軍可以放心去休息了。」

    蘇敬楊一直不敢跟沈溪說話,聞言有些好奇地問道:「沈大人,忙碌一夜,難道你不累嗎?」

    沈溪笑道:「累倒不是不累,或許是以前行伍慣了,幾乎沒有按時睡覺的習慣,再就是年輕,身子骨經得起折騰,倒是蘇將軍你……」

    蘇敬楊挺直腰板,拍著胸脯道:「沈大人請儘管放心,末將尚能堅持。末將願堅守崗位,確保沈大人的安全!」

    沈溪滿意點頭:「多謝蘇將軍的深情厚誼,本官除了記將軍一大功外,今日幫忙的弟兄,每人都有重賞!」

    蘇敬楊聽到有賞賜,感覺一晚上的苦沒白挨,麾下將士有銀子分,意味著他這個上司有提成拿,如果有一萬兩銀子犒賞,那落在他手中的至少有三四千兩。

    沈溪道:「蘇將軍,既然你還能堅持,本官現在有一件事勞煩你。都司衙門的兵馬控制了武昌府各城門,城中若繼續保持戒嚴狀態,會對百姓的生活產生影響。如今既然主犯、從犯俱已落網,便由蘇將軍下令解除戒嚴,並到各城門親自督導城門正常開啟,如何?」

    蘇敬楊有些擔心:「沈大人,難道您不怕有犯人或者餘黨逃跑?」

    沈溪笑道:「不是有蘇將軍的人盯著麼?本官不擔心。哦對了,蘇將軍,你覺得本官該如何處置崔指揮使?」

    蘇敬楊猶豫一下,最後用央求的口吻道:「回大人,崔指揮使乃是末將履任湖廣都指揮使來一直器重的愛將,如果您願意放他一馬的話……」

    「好!」

    沈溪當機立斷,點頭道,「蘇將軍,人交給你了,至於你如何處置,那是你的事情,本官不會過問!」

    蘇敬楊一臉感激:「多謝沈大人!」

    一夜下來,蘇敬楊對沈溪已經半點兒質疑都沒有了……沈溪用他的手段,徹底征服了蘇敬楊以及其麾下官兵。

    此次出兵,一舉敲詐武昌府各世家大族八十萬兩銀子,將郭少恆等涉案官員逐一治罪,蘇敬楊及其麾下將士人人都有軍功和犒賞,而且沈溪還告之會幫他向朝廷請功,表明這次地方官紳作亂,蘇敬楊對平定地方做出巨大貢獻。

    現在沈溪還把崔涯的處置權交給了蘇敬楊,如此崔涯便欠蘇敬楊一個天大的人情,以後必然會盡心盡力做事。

    既能對上交待,對下也有面子。

    蘇敬楊這回收穫可謂巨大,現在他已經唯沈溪馬首是瞻,期盼著沈溪統兵作戰時能把他帶在身邊參謀軍機,如此他便有立下軍功封爵的機會,比窩在武昌府碌碌無為好很多。

    蘇敬楊從總督府出來時,一張粗糙的老臉映襯著朝陽的金光,嘴角露出揚眉吐氣的笑容,顯得意氣風發。

    等見到崔涯被押送過來,他上去一腳踢在崔涯身上,怒罵:「龜兒子,以後再給老子惹事,看老子還給你求情……最好讓你跟姓郭的一起砍了腦袋!」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6 21:24
寒門狀元 第一三六一章 理清亂麻

    武昌府一夜間,變了天地,昔日高高在上的地方官紳被沈溪一網成擒,眼下都夾著尾巴做人。

    天明後,府城四門依然緊閉,就在等著進出城的百姓議論紛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時,城門終於開啟了。

    百姓自由進出,沒有受到任何限制,城裡城外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絕大多數百姓都不清楚昨日城中出現了變故,直到聽那些半夜裡聽到外面街巷動靜出來探聽事情的街坊鄰居說及,才弄明白原來官兵連夜進城,查抄了布政使司衙門,許多世家大族也受到波及,至於官府為什麼內鬥,那些豪紳巨賈又如何了,這就不是普通百姓能知悉的了。

    百姓們的生活,沒有受到此次變故的影響,但城中商舖卻或多或少都受到波及……官府強制干預城中專營商品的價格,比如百姓生活需要的鹽和茶葉,價格比以往足足降低了三成。

    百姓得到消息後,紛紛前去各商家搶購,但被告知每人只能通過官府所發戶籍憑證,一次購買二斤鹽和八兩茶葉,且不得在其他地方再次購買,否則重懲。升斗小民買足自己的份額後,帶著遺憾的心情離去,然後通知親戚鄰居趕緊去搶購,否則遲了就賣完了。

    但實際上這種擔心純屬多餘,受到官府嚴密監督,各家商舖敞開供應,城中秩序井然,搶購風潮並未發生。

    隨後,布政使司衙門也在不到一天時間便恢復正常運行。

    除了郭少恆和幾名主要幫兇被定罪並被臬司衙門的官差押解往京城,其餘官員和吏員都以「查無實證」為由放了回去。

    查無實證的意思,不是說這些人沒罪,只是暫時沒發現罪證,或者說是發現甚至定罪後暫時不予追究,屬於「戴罪立功」的性質,總督衙門需要他們回到原來的崗位繼續工作,維持地方安穩,觀其表現再看是否有罪。

    至此,沈溪終於可以高枕無憂,安心休息,等睡醒後再作打算。

    ……

    ……

    沈溪這一覺睡到下午申時二刻才醒來,等他洗漱完畢,匆匆吃了點兒東西墊肚子來到前面大堂時,城中豪紳巨賈一百多人俱已到齊。

    這些人是來跟沈溪匯報賑災款項籌集情況,順便帶來禮物送給沈溪,以求他能「手下留情」。

    豪紳巨賈們對沈溪畢恭畢敬,一如沈溪駕臨武昌府當日,爭先恐後向沈溪行禮,但沈溪卻懶得理會,來到人群前面站定後,朗聲道:「諸位,本官到任地方,本想與大家相安無事,奈何有人居然試圖謀害朝廷大員,本官看不過眼,這才出手將罪犯擒拿,非存心與諸位為難。」

    「今日諸位捐贈的賑災款項,本官將會用在實處,每一筆花銷都會記於賬上,請諸位監督!」

    有人根據沈溪這話,認為可以討價還價,當即出列,行禮過後道:「沈大人,既然是捐贈,那就應該本著自願的立場,可否少交一些……」

    沈溪所提捐款賑災,其實並非捐贈,而是罰沒,只是找個好聽的由頭罷了。沈溪當即冷笑道:

    「具體數字乃是督撫衙門詳細考察諸位身家後得出,不容更改,本官不想再多作解釋了。如今已籌措賑災錢款五十萬貫,另有房產、地產以及古董字畫等物折合三十萬貫,而後會記錄於總督府賬上,用以賑災,其中部分會作為軍中將士開支……」

    沈溪說是把捐款拿來賑災,但還是會將其中部分調撥出,供給湖廣都司和行都司兩個衙門,因為此時湖廣南部和西部尚有地方少數民族叛亂,在官兵缺衣少糧的情況下,沈溪不幫他們籌措,平叛將士只能喝西北風了。

    總督府對專營商品制定出指導價,督促地方按照規定嚴格執行,暫時這個舉措只在湖廣承宣佈政使司轄地施行,至於江贛那邊,暫時不會進行改革。

    等沈溪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後,各豪紳巨賈開始給沈溪歌功頌德:「沈大人為官清正廉明,斷案入神,真乃大明柱樑!沈大人出身翰林,幾年間已督撫三地,將來必位極人臣……」

    恭維話都差不多,要麼從品德、政績說話,要麼提及過往和前程,沈溪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他有自知之明,不需要別人來恭維,當即一擺手: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部分未將賑災款項繳納齊全的士紳,暫且留下來,本官要找你們好好絮叨絮叨,其餘人等,先到後院等著,本官要與你們一同探病。馬老中丞今早曾醒過一次,待他再度醒轉,我等便去相見……」

    ……

    ……

    沈溪的行事原則簡單而又粗暴。

    給錢的放過,不給錢的繼續催,如果再不給,直接拿人下獄,家產充公。

    有銀子就能免罪,不給銀子管你家族勢力有多大,依靠勾結官府賺了這麼多年,也該吐些出來行行善了,雖然在這件事上他做得太過武斷,但不可否認效果很好,豪紳巨賈們為了保住家人,基本都老老實實把銀子和等價的抵押物送來。

    沈溪在訓導完那些沒把錢湊齊的士紳後,恰好有差役來報馬藩台醒過來了,於是帶著人去拜會湖廣左布政使馬中錫。

    馬中錫在藩司衙門病倒,其實沒人知道他究竟是中毒還是生病,布政使司那邊說是生病,而總督府則一口咬定是有人下毒謀害。

    其實馬中錫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來到武昌府後,沒幾天就生病,身體每況愈下。

    馬中錫雖然醒過來了,但腦袋還是有些不清醒。見到周圍黑壓壓全是人,他不明就裡,驚惶地扭頭四處打望一番,問道:「你們是……」

    沈溪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笑著招呼:「馬老,您醒來了?」

    馬中錫眯著昏花的老眼認真打量一番,許久後才認出這位正是頭些天他到武昌府時見過的少年總督,有些不解地問道:「沈中丞,您為何上門……哎呀,這是哪裡?」

    馬中錫原本想問,為什麼沈溪出現在他房間,但他迅疾發現一個現實,這裡似乎不是他熟悉的布政使司衙門側院臥房。

    沈溪道:「此處乃是總督府,馬老為奸邪之人下毒謀害,如今犯官已被都司衙門拿下,交由臬司審結案情。經總督衙門組織武昌府多位名醫全力進行搶救,馬老終於轉危為安,現本官特率城中士紳前來探望,並將事情真相轉告!」

    馬中錫頓時感覺自己的頭腦不夠用了,什麼時候自己被人下毒謀害?

    他對之前發生的情況稀里糊塗,到了湖廣後原本準備大刀闊斧整頓吏治,清查藩庫庫銀以及庫糧運送至朝廷,解戶部之困,但不知何故一病不起,其後更是陷入昏迷,這些日子他都過得渾渾噩噩,根本記不清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6 21:2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六二章 捐贈所得

    馬中錫悶了好半天,才轉動腦袋,環視在場的豪紳巨賈,問道:「誰人敢謀害老夫?」

    沈溪尚未回答,一名家中經營當鋪和字畫店的舉人插嘴道:「乃是藩司衙門的郭參政!」

    沈溪陰沉著臉色打量那不知趣的舉人一眼,舉人嚇得臉色劇變,低下頭,老老實實不敢再說話了。

    馬中錫用求證的目光望向沈溪,問道:「沈中丞,可是郭少恆郭參政?」

    「嗯。」

    沈溪點了點頭道,「郭少恆身為朝廷命官,居然敢對上司下毒謀害,罪惡滔天,但念及其乃朝廷從三品大員,還當交由朝廷論罪處置,本官未多過問案情,等朝廷三司會審後,自會有結果!」

    馬中錫不解地問道:「為何不解往南京……」

    沈溪笑了笑,心想:「這位馬藩台真不識時務,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別人要謀殺你,把人送去受審,當然是距離湖廣這個是非之地越遠越好,如此審案時才會不受外界干擾。」

    「你現在這麼說,是想討好地方官紳,充當爛好人,替謀害你的人求情嗎?」

    沈溪解釋道:「馬老乃是皇上欽點的湖廣左布政使,郭少恆身為藩司大員,目無法紀,公然行兇,分明是不將皇上看在眼裡。另外,據悉此人之前還謀害了胡藩台……身為屬官居然謀害兩位藩台,罪無可赦,還是送往京城受審較為合適!」

    馬中錫此時依然有些迷糊,事情想多了不免頭痛,便沒有再堅持,點頭道:「一切由沈中丞做主……老夫已休息好些時日,應該早日履行公務才對,不知……可否先將我送回藩司衙門?」

    馬中錫剛醒來,就急著回布政使司,因為他知道目前藩司二把手病故,三把手郭少恆又出事,衙門裡必然是群龍無首,很多事無法推進下去。

    沈溪道:「馬老先留在總督府這邊養病,等身體好一些再回藩司衙門辦公也不遲,在此期間那邊自然有人處理公務,此外……我手頭暫有四十萬貫的賬目,馬老看過後如果沒問題,過幾日總督府這邊便讓人把四十萬貫送過去!」

    「……多少?」

    馬中錫以為自己聽錯了。

    待沈溪又重複一遍,馬中錫才反應過來,臉上的驚色越發濃郁,有些遲疑地問道:「沈中丞……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溪一擺手,在場的豪紳巨賈都很識趣,知道沈溪和馬中錫這兩個湖廣最高行政長官要單獨敘話,便退出房間,到外面的院子等候。

    等人走之後,沈溪方道:「馬老有話但說無妨!」

    馬中錫道:「沈中丞,有些話當著外人的面不好講。老夫出缺之前,曾屢次謝絕朝廷委命差事,此番乃是陛下親自下密詔,談及湖廣之地連年府庫虧空,年前西北用兵,所徵繳錢糧不及數……」

    馬中錫所說情況,沈溪都很瞭解。雖然他出京前皇帝單獨召見那次,朱祐樘沒詳細說明這些事,但沈溪還是能感受到。

    馬中錫以前就做過宣府巡撫,這屬於地方左布政使之上的封疆大吏,如今到任湖廣,雖大致算是平級調用,卻不免有大材小用之嫌,這其中的關鍵在於,皇帝想以馬中錫這樣清正廉明的老臣,來徹查地方弊政,盡快籌集出一筆資金運到京城。

    馬中錫將自己出缺到湖廣的情由說明,再道:「沈大人,您這四十萬貫,從何而來?」

    有些事能做卻不能說,沈溪不知該怎麼解釋,總不能直接告之馬中錫,這銀子其實是我敲詐地方官紳得來的吧?他斟酌了一下,才道:「乃是地方官紳捐贈所得……」

    馬中錫驚愕地問道:「四十萬貫?」

    沈溪回道:「其實不止此數,因湖廣西部和南部有民變,需徵調一部分作為軍需,總督府這邊也要截留一些以應對不時之需,剩下的本官通通交給藩司衙門,望可解藩庫之危難!」

    馬中錫越發地困惑了,官紳們的德性他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可能捐獻這麼多銀錢出來?不過見沈溪沒有解釋,也就沒有追根究底,感慨地說:「有了這四十萬貫,大致……能跟朝廷交差了!」

    馬中錫到湖廣來的主要任務,便是及時向京城押解一部分錢糧,解戶部之困,為此他極為頭疼,到了地方便風風火火清查庫房,結果中了小人暗算,大病一場,等到他醒來,沈溪竟然全都給他完成了。

    馬中錫激動得緊緊地握住沈溪的手……幸福來得太快,他又不善於表達感激之情,握著沈溪的手使勁搖晃一番後,想起床送沈溪出去,忽然意識到這裡原本就是沈溪的地盤。

    「沈中丞,老朽替湖廣百姓感激你了,此番你可是解了朝廷燃眉之急,老朽必當上奏陛下,為沈中丞請功!」

    馬中錫不是那種為了獨佔功勞而抹殺他人成績之輩,既然是沈溪促成此事,他準備如實上奏。

    不過,馬中錫的好意,在沈溪看來卻不是什麼好事,他笑著說道:「馬老不用在上奏中特別提到本官,此乃湖廣地方三司衙門攜手取得的成績,根本就不關在下的事情。我這裡就不打攪馬老休息了,告辭!」

    馬中錫驚訝得合不攏嘴,一時間難以理解,我要給你請功,請皇帝表彰你治理地方的功績,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怎麼到了你這裡卻好像是遇到毒蛇猛獸一般?

    沈溪起身告辭,他當然不能跟馬中錫說,他跟文官集團不對付,此時朝廷上下正在遺忘他,他不會自找麻煩讓那些老傢伙重新記起自己……才到地方便又搬倒一個從三品的大員,倒好像他到地方又要胡作非為一般。

    沈溪努力把這件事,塑造成是以湖廣三司衙門為主的內部整頓,而不是由他這個兩省總督主導的地方變革。

    這點很關鍵,現在不但是要跟朝廷塑造他不喜歡多管閒事的形象,還要向江贛那邊官場強化他這種形象,否則接下來江贛官員和士紳人人自危,以後想在南昌府那邊開展工作就難上加難了。

    ……

    ……

    武昌府的豪紳巨賈,在被沈溪盤剝一大筆銀錢後,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各自打道回府。

    文家和鐘家成為被沈溪盤剝最嚴重的兩大世家,以他們這次賣房賣地才勉強湊夠資金的情況看,他們想要恢復以往的實力,非需要三五年時光不可,這還得建立在專營產品壟斷權留在他們手上的前提下。

    馬九、云柳和熙兒等人,一連幾天都在忙著跟地方三司和府、縣衙門溝通,沈溪看似是幫助馬中錫確立其在藩司衙門的絕對領導權,但其實變相地把總督衙門的地位給凸顯出來了。

    之前沈溪履任地方,各級官府對他畢恭畢敬,一直帶著一股懼怕,擔心沈溪跟之前擔任東南沿海三省總督時一樣,對地方官員大開殺戒。

    結果沈溪沒過多久就原形畢露。

    湖廣地方官府如今是人人自危,對沈溪的懼怕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們雖然表面上極力配合總督府的工作,暗地裡卻已經想好各種退路。

    這對沈溪治理地方來說並非是好事。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6 22:0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六三章 鬥法

    轉眼間,十天過去了,馬中錫返回布政使司衙門也已經有四天。

    「……沈大人,武昌府的豪紳巨賈繳納完總督府規定的捐贈款項,重獲自由後,便採取消極應對的策略,如今城裡很多商舖已關門歇業,有的商家甚至直接清倉大甩賣,準備遷移到周邊省份。原本各府、縣官府非常牴觸士紳巨富遷徙,但現在他們卻在暗中大開方便之門……」

    云柳將她調查到的情況如實奏稟沈溪。

    沈溪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從目前的情況看,地方上是在給他這個新總督施壓,作為他「恣意欺凌」官紳的舉動的反擊。

    你總督府不是讓我們這些人把幾乎半個家業都捐贈出來嗎?你覺得自己很有本事,那我們干脆不跟你玩了,我們要遷徙到別的省份去,東山再起。

    按照以往的慣例,若出現士紳巨富大規模遷徙的現象,將會給一個地區的經濟帶來致命傷害,市面上大量商舖倒閉,必然導致物價騰貴,出現各種貨物供不應求的狀態,時間一長必然導致民怨沸騰。

    如此一來,便會逼得官員調整策略,拉攏士紳巨富,甚至把剋扣的銀子還回去,好言相勸,以求穩定市面。

    但沈溪在做這些事之前,早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想清楚了。

    沈溪笑著對云柳道:「他們想鬧,由著他們去,本官沒工夫跟他們一爭長短。一批鋪子倒閉,總會有新鋪子立起來,用不了幾日市面又會恢復繁榮……」

    沈溪根本就不怕地方上的士紳巨富遷徙。

    甚至從某種角度說,他巴不得這些家族遷徙走,如此能夠給他掌控的商業組織騰挪出地方來。

    沈溪之前還擔心宋小城和李衿、惠娘抵達湖廣後,因人生地不熟,鬥不過湖廣這邊的地頭蛇。

    現在那些士紳巨富要遷移到別的省份,沈溪想不出這些人到了別人地頭上,能有什麼大的發展和作為。反倒是他,手握巨資,即便之前已拿出兩萬貫來犒賞軍隊,他手頭上的罰沒款依然有三十多萬的截留,這還不算從郭少恆及幾個跟著倒霉的官員家中查抄來的十餘萬貫家財。

    云柳道:「大人,之前藩司曾派人送來一份厚禮,您是否收下?」

    沈溪搖頭道:「馬藩台送來的禮物,說白了就是給本官的回扣……我給他四十萬貫,他酌情反一些回來,如此有來有往,本官日後還得負責給他籌措錢糧,實在是於理不合。唉,即便是馬藩台這樣的忠直之臣,也免不了俗套的請託送禮,本官說什麼都不會收下!」

    云柳微微皺眉,她眼中的沈溪跟常人大不相同。別人有這種公然受賄的機會,而且是名正言順受賄,基本都不會放過,連馬中錫這樣在朝中素有賢名的官員,都公然把回扣送過來,因為這是慣例,不會有人追究。

    但沈溪就是一口回絕,一點兒轉圜的意思都沒有,實在讓人無話可說。

    云柳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沈溪的意思她已經知道了,但神色間依然有一抹遲疑,因為她清楚官場上的禮數,如果沈溪堅持不收這禮,馬中錫那邊面子上會過不去,反而不利於沈溪接下來開展工作。

    對於人情世故,其實不管哪裡都一樣,只有彼此產生利益糾葛,相互有把柄在對方手上,才能放下身段,精誠合作。

    即便是清官和直臣,也是秉承這原則。

    沈溪道:「現在地方上士紳巨富要走,一律不加阻攔,本官甚至可以幫助他們獲得這種便利,如果地方上有大批賣房賣地的,或者城中店舖有出租或轉讓的,一律拿下來,雖然官府不能直接涉及具體營生,總歸還是要有新的商賈出來接著做生意……」

    云柳問道:「大人是準備臨時培養起一批商賈恢復民生嗎?」

    沈溪臉上露出些微笑容,道:「本官在閩、粵地方多年,你以為手上會一點兒勢力都沒有?」

    云柳如今在沈溪身邊,已不單純是個下屬,而是以沈溪枕邊人的身份參謀要務。在辦事能力上,云柳得到沈溪的肯定,而沈溪之所以收納她在身邊,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云柳很快想到沈溪跟「過世」的惠娘以及名聲顯赫的汀州商會間的關係,這位少年狀元,曾是汀州商會赫赫有名的少東家,心裡琢磨開了:

    「即便如今汀州商會已作古,但勢力仍在,故交也多。汀州距離湖廣、江贛兩省不遠,沈大人要徵調以往的手下到湖廣、江贛來承接生意,實在太容易了。就算不找原先的勢力,以沈大人在閩粵之地的威望,振臂一呼,也會有許多商賈來填補湖廣這邊出現的空缺,畢竟那裡的商賈,早就把沈溪當成衣食父母和活菩薩看待了!」

    沈溪道:「本官到任地方前,已派人前往閩粵,通知那裡的商業組織,徵調人手往湖廣來,至於江贛地面上的士紳商賈,本官暫且沒有動他們的意向。其實若非湖廣士紳行事激進,不擇手段,逼迫本官不得不下手,現在表面上依然可以維持個和氣生財的局面。」

    「不過既然木已成舟,再想這些沒有用了。這樣吧,再過幾日,派些人去湖廣各府、縣查看一下,如果真有士紳巨富要撤離湖廣,總督衙門便以賑災名義,徵調錢糧物資前往,一方面回收店舖和土地,另一方面則用糧食物資平抑物價。」

    云柳有些擔心地問道:「大人,如今貨物都被這些士紳商賈掌控,如果他們要帶著貨物一起撤離,那又當如何?」

    沈溪笑著寬慰:「你擔心本官沒有物資填補空額嗎?其實只要有銀子,物資徵調完全不需要地方配給,從江贛或者閩粵以及沿江其餘省份徵調過來,時間上也完全來得及……」

    云柳想提醒沈溪的是,地方上糧食以及日用百貨還好說,畢竟這些東西有錢就能從別處買到,但鹽、茶等專營品,本身各個省份都有固定配給額度,沈溪在沒有別省茶引和鹽引的情況下,難以獲得物資供應。

    但她認為,既然沈溪如此篤定,那一定有自己的方式和門路解決,所以沒有對沈溪的話產生任何懷疑。

    云柳如今對沈溪的崇拜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可不認為沈溪會打沒把握的仗,既然沈溪沒有阻攔地方士紳和商賈遷移,意味著沈溪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

    沈溪道:「關於鹽、茶等物,本官會從閩、粵之地徵調,這兩年閩、粵之地推行鹽茶改革,使得東南沿海三省鹽、茶等商品的價格,遠低於周邊省份。本官在那邊有些人脈和勢力,徵調過來並不困難!」

    云柳這才知道,原來閩粵之地是沈溪的大後方,各種資源可以說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此一來,什麼都不用擔心了,看看在這場鬥法中,總督府和士紳商賈誰能笑到最後。

    ************

    ps:今天家中有些事情,明日繼續三更,天子求訂閱和月票鼓勵!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7 22:28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六四章 新的安排

    四月十九,宋小城一行順利抵達武昌府。

    此番宋小城前來,不但帶了家眷以及上百車馬幫弟兄,更有幾十船貨物。隨著沈溪以及後任督撫剿滅沿海匪寇,海路如今基本恢復暢通。從福州出港,沿近海航線到長江口,再逆江而上,沿途有兩艘裝載佛朗機炮的蓋倫船護航,安全方面基本沒有任何問題。

    這些貨物,大多數都是百姓日常所需,其中有很多是沈溪在瓊州府設立的新鹽場提煉的上好精鹽。

    湖廣地方商家試圖用罷市和減少貨物供應等方式,迫使總督府和布政使司衙門在鹽茶改革上鬆手的企圖最終以失敗告終。那些大張旗鼓離開湖廣的士紳和商賈,沈溪不但不會下令挽留,反而讓各級官府護送出省界,導致參與陰謀的官紳好不尷尬。

    至於選擇留下來的豪紳巨富,日子也不好過,原本他們想通過囤積居奇狠狠地賺上一筆,被宋小城這幾十船貨物一沖擊,地方上的糧食、鹽、茶等商品價格應聲而降,到最後他們很可能會虧得血本無歸。

    宋小城見到沈溪,非常高興。

    一年多時間未見,宋小城臉上蓄起了鬍子,顯得成熟穩重許多,身材看上去越發魁梧,有了一方梟雄的氣勢。但見到沈溪時,宋小城依然顯得拘謹而恭敬,畢竟他所有的榮耀都是沈溪賜予的,哪裡敢造次?

    「……大人,人和貨物都運來了,這幾十船貨起碼價值五萬貫錢,另有五萬貫錢是這兩年的利潤!」宋小城興奮地說道。

    宋小城用了兩年時間,在閩省重振汀州商會雄風,一舉把全省商貿歸攏起來,展開對外貿易,賺了個盆滿缽滿。

    在這期間,宋小城為沈溪賺的銀子足有十萬兩,再加上那些無形產業,在閩省建立起強大的商業網,強力支撐起沈溪接下來的改革。

    沈溪滿意地說道:「六哥,這幾年你都做的很好,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現在到了湖廣地界,你先把嫂子和侄兒安頓下來,回頭我找人幫你歸置一下鋪子,力爭在一年內把商號開遍湖廣各府縣。」

    宋小城見沈溪對自己如此客氣,滿心歡喜,畢竟現如今沈溪已是正二品封疆大吏,太難得了。

    宋小城興奮之餘,有些擔心地說:「大人,小的在閩省做的還算不錯,但……就是粵地新崛起一個叫做『兄弟商會』的勢力,有官府給他們撐腰,生意做得很大,我們的業務根本拓展不到粵省地面……之前我跟您請示過,您不讓我們去碰粵省的生意……」

    沈溪沒有把惠娘、李衿的事情告知宋小城,因為這涉及到惠娘生死存續,會直接影響沈家內部的和睦……這也是現如今沈溪最大的秘密。

    沈溪道:「粵省的『兄弟商會』,跟我有一定關係,當初我在粵省剿匪時他們主動投靠,我看他們有能力,便接納下來,現如今兄弟二人替我做事!」

    「啊!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大人要小的別和這兄弟二人為敵。」

    宋小城恍然大悟,道,「據說這二人行事非常神秘,基本不出來會客,談生意都是通過手下的大掌櫃。有人猜測他們是擔心仇家尋釁滋事,故此敬小慎微,我還說這樣畏首畏尾是如何把生意做大的,現在才知,原來有大人暗中庇護,如此小的就放心了!」

    沈溪笑著拍拍宋小城的肩膀:「六哥,你別胡思亂想,你如今的地位誰也取代不了,好好幹!福州府一別轉眼已有一年多,老九等著你過去相聚,再過些日子,我京城的家眷也會到武昌府,這回是真正的大團圓。」

    「哦對了,許久沒見過絮蓮嫂子和小侄子了,我還有些掛念,到時候大家一起聚個餐!」

    宋小城撓撓頭:「有件事未來得及跟大人您說,小的去年又添了個兒子,但……卻是為外宅所生……」說到後來他慚愧地低下頭。

    沈溪臉色一沉:「你在福州府有外宅的事情,當我不知?總歸對絮蓮嫂子好些就是了,在你落魄的時候她就跟著你了,與你是患難夫妻。糟糠之妻不可棄,如果你有負絮蓮,以後別和我做兄弟!」

    宋小城趕緊表態:「小的哪裡敢棄內子?她如今在家中帶孩子,這次我只將她和嫡子帶在身邊,至於外宅和庶子……如今留在福州那邊!」

    這年代,男人有錢有權就變壞,沈溪深刻地體會到這點。他是穿越人士,深受男女平等思想熏陶,尚且都未能保證娶一房妻子,要讓生在這時代的男人去接受一夫一妻,實在太過苛責。

    以如今宋小城的身家,外面有個妾侍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沈溪不會指責他什麼,但這也讓沈溪感覺宋小城不夠穩重,在這點上,馬九就好多了,可以經得起誘惑,守住本心。

    沈溪道:「快去跟老九好好聚聚吧,至於商舖的事情,不用太著急,總督府這邊已經有了妥善的安排。如今有那幾十船貨打底,我再調撥給你五萬貫,加上你手頭原來的五萬貫,迅速打開局面應該不是難事。」

    「另外,湖廣未來半年或者一年的鹽引生意,將會由你來主導。在這個問題上,總督府衙門會堅定地支持你!」

    宋小城如今再不是當年在汀州府主持車馬幫時的徬徨無助,有了兩省總督衙門給他撐腰,他自己也覺得做事情基本都是水到渠成,有足夠的信心應對一切挑戰。

    ……

    ……

    宋小城到了武昌府後,沈溪讓他在湖廣本地商賈中多走動,從無到有地建立起一張營銷網。

    而沈溪這邊則試著跟李衿、惠娘取得聯繫。

    最初沈溪準備讓李衿和惠娘都到湖廣來開拓生意,但宋小城到來後立即便風風火火地開始做事,地方商賈無不側目。沈溪覺得有宋小城負責湖廣之地的生意足夠了,若是讓李衿和惠娘再來湊熱鬧,會產生不必要的競爭和浪費,因此決定讓二女到江贛,接手江贛的生意。

    總歸都是在兩省總督府治下,沈溪不可能總留在武昌府這邊,南昌府也是時候過去走走看看了。

    等沈溪把書信寫好寄出去,京城的信件到了。

    信不是從家裡郵寄過來的。

    謝韻兒和沈明鈞夫婦等人,並沒有急著下江南,畢竟謝恆奴之前正在坐月子,需要有人照顧,總不能把謝恆奴和孩子留在京城不管。目前沈家上下,正在做起行的準備,很可能會到四月底從京城出發,六七月抵達湖廣,那時沈溪很可能去了江贛,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這封信,乃是內閣大學士謝遷在離京南下前專門寫給沈溪的。

    信中的內容十分隱晦,但沈溪只看了一半,便明白這信中透露的信息。

    朱厚照失蹤了!

    如果單純只是失蹤沒什麼大事,但這熊孩子居然離京南下,明顯是想投奔他這個先生。

    看過之後,沈溪馬上把信函燒燬,這封信若落入有心人手中,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弘治皇帝現在正為太子失蹤之事焦急萬分,如果被其知道太子是專門來找他的,對他的印象必然會越發糟糕。

    這不是沈溪希望看到的結果。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7 23:07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六五章 準備

    既然知道太子很可能往湖廣來,沈溪不能不做出一些應對。 .

    經查閱朝廷這幾個月來的邸報,沈溪知道了劉瑾出缺南直隸守備太監的事情,如此太子失蹤也就可以理解了……朱厚照必然是用了某種手段,脅迫劉瑾幫助他出宮。劉瑾這人最善於投機,為了確保太子登基後重用他,鋌而走險,犯下如此彌天大罪!

    當然,這個時候追究劉瑾的責任,已經沒有任何必要,畢竟太子離京是事實,而且是衝著湖廣來的,若事情曝光,沈溪自己也脫不了干係,只能先找到太子再說。

    太子南下,必然走運河到長江一途,得有人前去迎接,或者乾脆把熊孩子阻斷在前往湖廣來的路上,送回京城。

    派別人去沈溪不放心,就算是云柳和熙兒,沈溪也擔心錦衣衛和東廠那邊會發現端倪,進而讓皇帝知曉內幕。

    另外,沈溪擔心旁人認不得朱厚照這熊孩子,而他身邊跟太子有過接觸的只有馬九。

    沈溪將馬九叫來,詳細交待一番,沒有遮掩太子失蹤的事情。在他眼裡,別人可能會出問題,但馬九怎麼都可信任。

    馬九聽完沈溪的情況介紹,驚訝得瞪大眼睛:「……老爺,太子……往湖廣來了?」

    「如果所料不差的話,應是如此,太子很可能沿著江水西進,至於是乘船還是乘坐馬車,現在尚是未知之數,我準備讓你帶一些人,沿江而下,務必找到太子的下落,並且將他妥善保護起來。」

    「到時候你可根據實際情況行事……如果太子執意要來湖廣,你就順著他的意思,等人到了武昌府後我會想辦法將他送走,屆時你可能還要回京城一趟!」沈溪道。

    馬九行禮:「老爺放心,小人定會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

    沈溪提醒道:「這件事,你不能告知任何人,就連寫信跟小玉姐也不行。你這次東去,所帶之人不能跟官府有任何牽連,防止有人籍此做文章……最好是離開湖廣和江贛後,你臨時招募一批手下,好好督導和訓練他們,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

    馬九感覺肩頭的擔子很重,太子可是未來的皇帝,承載著天下人的期望,結果太子玩失蹤,還往湖廣之地來了,沈溪身邊認識太子且能完成迎接護送任務的只有他一人,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艱巨的考驗。馬九緊張地問道:「老爺,你不再派別人了嗎?」

    沈溪搖頭:「有你前往我就放心了。你只管放心,小玉姐姐如今尚在京城,如她到了武昌府你尚未歸來,我會告知你出去辦差了,她會理解的!為避免夜長夢多,你回去簡單收拾下,今晚就連夜出發吧!」

    沈溪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為避免馬九在東進的路上錯過朱厚照,囑咐他在沿江的驛站和旅店重點找尋,有名勝古蹟的沿岸城市也需要停靠仔細搜索一番,畢竟朱厚照性格好動,到了地方不可能不去遊玩一下增加閱歷和見識。

    沈溪派出馬九找人,心中猶自不放心,但思來想去,的確沒有合適的人可委派了,只能作罷。

    ……

    ……

    朱厚照二月底從京城出發,按照時間,三月底應該抵達南直隸,大約會在四月下旬或者五月初抵達湖廣、江贛一帶。

    沈溪得到消息已經是四月下旬,臨時派出人前去迎接,錯過的機會非常大,沈溪也感覺一股無形的壓力壓迫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通過做其他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宋小城帶過來的人當中,除了上百名車馬幫弟兄外,尚包括一些工匠,這是沈溪之前特別要求宋小城在福州府幫忙招募的,雖然這次過來的工匠不多,只有四十人,但其中以木工和鐵匠居多,另包括少量泥瓦匠,正好滿足沈溪的需求。

    「……在城南的巡司河沿岸設立十處作坊,分別是木工房、磨坊、磚瓦坊、紡紗廠、織布廠、印染廠、鋼鐵廠、鐵匠鋪和火藥廠等,其中木工房主要負責打造水車、水輪機、紡紗機等,磨坊可通過水力驅動的水輪機加工小麥和稻米,磚瓦坊則負責燒紙青磚、紅磚、瓦片並且幫助鋼鐵廠修造煉鐵、煉鋼用的高爐,紡紗廠則使用木工房生產的紡紗機紡紗,織布廠就近使用棉紗織布,印染廠則為布匹上色,鋼鐵廠使用高爐,用木炭和鐵礦石煉製鋼鐵,鐵匠鋪則用鋼鐵鑄造刀劍,同時打造槍支配件,鑄造佛朗機炮,火藥廠則生產火藥。所有作坊均由總督府出面督造,具體生產涉及到的圖紙由總督衙門統一提供,至於所需原料,從市面上購買!」

    沈溪把宋小城叫來,根據工匠的特長進行分配,「僅僅四十人明顯不夠,你再到湖廣各府縣招募鐵匠、木匠和各種匠人,但凡有一手絕活的,優先聘請回來,甚至可以提前支付一筆俸祿用於安頓家眷,首批劃撥五千兩銀子!」

    宋小城聽了咋舌不已:「大人,五千兩銀子,您這是要招募多少人?」

    沈溪道:「按照一人一年平均十兩俸祿算,先期招募五百人吧,所有匠人分門別類,均設五級工,初級學徒只拿基本的五兩銀子,普通工匠為二級工,拿七兩銀子,熟練工匠為三級工,拿十兩銀子,有一手絕活的工匠為四級工,領十二兩銀子,最頂級的工匠為五級工,他們有著發明創造,或者是在某方面有重大突破和發現,俸祿為十五兩銀子,此外還有額外的獎勵。這些人都歸總督衙門統轄,你只管招募,平常培訓和工作由總督衙門負責!」

    沈溪如今要打造的是一整套工業體系,其中的關鍵技術他可以提供,但他瞭解的僅僅是基本原理,諸如水輪機、紡紗機和火炮、火槍製造等,由紙面落實到現實,需要有專門工匠,根據沈溪繪製的圖紙進行一次次實驗,先生產出樣品,經過反覆測試,合格後再進行量產。

    當年在汀州時,惠娘和周氏等人忙著賺錢,沈溪即便想推進科技發展也有心無力,那時惠娘和周氏都扳著手指頭過日子,不可能拿出大量錢財來做這種在她們看來勞而無功的事情。

    到後來,沈溪在京城擔任翰林官,也沒條件。

    再後來,在閩粵當官,沈溪有了施展拳腳的舞台,但當時朝廷給他委派了剿匪平倭的差事,他在閩粵停留的時間不長,其間還要跟佛郎機人、匪寇和地方官府等勢力爭鬥,缺乏穩定的環境。

    即便如此,沈溪還是推進了鹽場建設以及鹽、茶專營制度的改革,為他在湖廣、江贛推行產業創新創造了條件。

    沈溪抵達武昌府後,一直處於不管事的狀態,其實他並沒有閒著,而是在整理圖紙,搞明白珍妮紡紗機、高爐煉鋼和現代水輪機等科技的原理。

    當然,原始理論他都懂,但他畢竟學的是文科,說不上精通,同時他接觸的數理化知識,跟這年頭人們腦子裡的知識體系完全是兩個世界,許多時候都可以說是雞同鴨講,這就需要他從無到有地培訓出一批人才。

    沈溪想要以一己之力改變大明,必須從最簡單的水力裝置和機械設備做起,這些東西至少有案可循。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8 22:02
寒門狀元 第一三六六章 改革

    馬中錫送來的禮物,被沈溪拒絕之後,一直再未提過改革鹽、茶專營的事情。

    在馬中錫這樣守成的官員看來,一切都要以穩定為主,既然沈溪幫他爭取到四十萬貫庫銀,在向朝廷押解去三十五萬兩,然後用剩下的五萬兩銀子購買糧食賑災後,他已經能跟朝廷交待,這個時候再去動地方士紳的利益就沒有必要了。

    隨之而來的是春茶、夏鹽的茶引和鹽引調配,似乎沈溪之前所做努力,都要付諸東流,因為如果不作變動的話,茶引和鹽引依然會落到文家和鐘家等世家大族手上,沈溪到了地方,發現專營商品的支配權都在布政使司,跟他這個兩省總督沒什麼關係。

    沈溪原本定期去武昌城南的工地,指導工匠工作,但現在他只能先放下一切,將馬中錫請到總督衙門。

    馬中錫見到沈溪十分客氣,雖然二人在權力構架上存在對立,總督府要在湖廣發聲,必須要從布政使司衙門分權,但畢竟沈溪救了他一命,並且幫其籌措到四十萬兩銀子向朝廷交差,於情於理都只能笑顏相向。

    當沈溪將改革鹽茶專營的想法告知馬中錫後,馬中錫顯得有幾分猶豫:「沈中丞到地方有段時間了,老朽也瞭解您幫忙籌措的銀錢的來歷,這會兒若是再傷及地方根本,怕是今後幾年,將無人幫朝廷運送鹽茶等物,那時湖廣各州縣鹽茶價格必居高不下,不知沈中丞可有應對之策?」

    馬中錫一出口就是套話、空話,而且為自己不作為尋找理由。對於馬中錫這樣忠直的老臣而言,很多問題秉承的都是文官奉行的中庸之道,總是想尋求平衡,在朝廷和地方士紳之間尋求一個折中之道。

    正是受這種守舊、中庸思想影響,明朝中葉資本主義已處於萌芽狀態,但總是差那臨門一腳,培養不出真正的資本家,商賈賺了錢第一個想法便是買房買地,而不是投資擴大經營,更不會考慮用科學技術促進生產力發展。

    沈溪勸道:「馬老,不嘗試過如何知曉行不通呢?」

    馬中錫苦笑了一下:「沈中丞如今手頭有基本的軍隊開支,即便湘南、湘西等地叛亂頻乃,想來也有足夠的軍費應對……」

    沈溪在心中罵開了,暗自嘀咕:「這老傢伙一定得知我從地方官紳手中拿到八十萬兩銀子,最後只調撥一半給他,心中有意見,居然在政務上敷衍我,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冒著危險救你!」

    沈溪臉上卻擠出一抹笑容:「現在不是軍費是否足夠的問題。馬老應該知道,這幾年朝廷用度緊張,而閩、粵之地進行鹽茶專營改革後,在不影響農稅的基礎上,地方賦稅大幅度增加,百姓安居樂業,地方官府政績顯著,可謂一舉多得。」

    「如今本官到湖廣、江贛來擔任總督,不能坐視百姓陷於困苦而不顧,馬老如果不想進行這方面的改革,那一切由本官來代勞,如何?」

    馬中錫勃然變色,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看向沈溪:「沈中丞,你如此做,怕是不妥吧?你乃兩省總督,只應該管全面的東西,而不應涉及實務,如今連地方鹽茶買賣都要干涉,這豈非……僭越?」

    沈溪知道馬中錫一心圖安穩,不想招惹麻煩,只能耐心開解:「馬老到底在擔心什麼?本官這裡說一句,閩粵之地的鹽茶專營改革,正是由本官一手主導,如今本官已從閩粵之地調撥幾十船物資過來,後續還會有上百船物資相繼運到,即便地方士紳、商賈聯手跟官府對抗,本官在這裡說一句狠話:管保讓他們血本無歸!」

    馬中錫從來沒想過沈溪的態度如此強硬,皺著眉頭坐下,暗自揣摩:「以前就聽說過,沈中丞剛愎自用,不聽人言,一旦下定決心,便強制推行,在東南之地搞得『官不聊生』,朝中重臣多其多有不滿。我原本以為傳言未必可信,但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此人的手伸得可真長啊!」

    沈溪見馬中錫沉默不語,問道:「怎麼樣,馬老對本官還是不放心嗎?」

    馬中錫緩緩開口:「沈中丞若要以一己之力,讓地方百姓陷入無茶無鹽可用之境地,那當老朽什麼都沒說。沈中丞要將此等事攬於身上,只能由著沈中丞你了,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兩省總督,欽命督查地方,老朽不想與你產生紛爭……」

    「好!」

    沈溪點頭:「馬老既然如此說,那就由本官主導湖廣鹽茶專營改革之事。馬老儘管把心放回肚子裡,就算這次改革出了問題,由本官一力承擔便是,朝廷若要追究,絕對不會牽累馬老。」

    馬中錫道:「這可是沈中丞你自己說的,別怪到時候老朽主動撇清關係,甚至上表參你一本。」

    言罷,馬中錫好像放下心頭大石,表情輕鬆許多。顯然,他不想插手的事情,由沈溪來接手,出了事由沈溪負責,他可以避免承擔責任。如果改革成功,地方稅賦大幅度增加,那也有他的一份,怎麼都不會虧。

    送走馬中錫,沈溪馬上將總督衙門新招募的十五名書吏叫來,立即把事情吩咐下去,不給馬中錫反悔的機會。

    沈溪道:「你等帶人去藩司衙門走一趟,請馬藩台將今年茶引送過來,至於鹽引方面,之後總督府會派人去鹽課提舉司領回。」

    「明日開始,總督府將在城中城中各衙門前以及城門處張貼榜文,具體怎麼寫,本官會提前擬好,你們照抄便是。記住,這些日子一定要盯好城中那些世家大族,若他們敢亂來,一律派兵彈壓!」

    眾書吏多為貧困學子,家境稍微好點兒的都不會前來總督府應聘在士紳眼中視為賤業的幕僚職務,此時接到沈溪命令,心中暗自稱快,然後麻利地行動起來。

    沈溪進行的湖廣鹽茶改革,打破了世家大族對地方專營商品的壟斷,對於改善民生有極大的幫助。

    數十年來為地方官商壟斷的茶引和鹽引,被相繼運到總督衙門,如此一來,別人想獲得湖廣的鹽茶買賣權,必須要到總督衙門購買鹽引。

    因為湖廣並不施行開中制官鹽制度,地方官商無法用糧食交換鹽引,只能用最基礎的方式來跟總督府購買。

    可一旦有了競爭,鹽引和出鹽價格便無法形成壟斷,如此鹽價必然下跌,鹽茶暴利的情況會得到一定程度減免,看起來對百姓有利,但沈溪也知道,這麼做會降低地方商賈的主觀能動性,商人販運專營商品的積極性不高,會讓部分州府缺少基本的專營商品,進而引起價格報復性上漲。

    但沈溪相信自己一手培植出來的商業組織的力量,可以合理地解決這些問題,絲毫也不擔心宋小城等人在販運茶葉和官鹽方面出現紕漏。

    既然閩省官鹽和官茶運輸販賣都能得到很好的保證,相信湖廣這邊跟閩省也無太大區別,現在的問題是讓宋小城趕緊跟湖廣各州府的商人建立起聯繫,保證從閩省和瓊崖產鹽地到湖廣各州府的運輸,再由地方商販把鹽、茶運到各縣城和更小的地方出售。

    四月底五月初這段時間,沈溪一直在忙活這事。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8 22:03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六七章 改造地方

    謝遷離開京城前,寫了封信通知沈溪朱厚照失蹤的事情。

    到後來,謝遷順著運河南下,幾乎隔三差五便給沈溪寫信,提醒他留意朱厚照的行蹤。

    謝遷顯然也預感到朱厚照要往湖廣去,為避免其在中途出現意外,只能讓沈溪想辦法,每封信都好像催命符一樣,攪得沈溪的生活不得安寧。

    「太子從京城出發,若一切順利的話,四月底就會抵達湖廣,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尚且沒有絲毫消息傳來,說明太子暫且並未往湖廣,又或者是在別的地方耽擱了。劉瑾赴任南直隸,帶著太子,以守備太監的權勢,到哪兒都會受到隆重接待。朱厚照這小子多半玩野了,估摸著他還不稀罕到湖廣來受苦……」

    沈溪想給謝遷寫信,告之自己的揣測,但發現根本就無法知曉謝遷下一步要去何處,也就找不到確切的投送地址。同時,信寫出去若被有心人看到,人家還誤以為太子是被他們拐帶的。

    馬九那邊暫時沒有朱厚照的消息傳來,對沈溪來說,這件事只能拖著。

    至於湖廣行省的鹽、茶專營改革,如今推行得異常順利,而且還有一件讓沈溪十分高興的事情,那就是李衿和惠娘已經順利抵達南昌府。

    沈溪迫不及待想往南昌府去一趟,不但是因為掛念惠娘,同時也跟他想盡快完成江贛商業佈局有關。

    贛西有沈溪發展鋼鐵產業急需的煤炭,後世安源煤礦可是有名的煤炭基地,可就地利用這裡優質的煤炭製造焦煤,焦煤主要用於高爐煉鐵和用於銅、鉛、鋅等有色金屬的鼓風爐冶煉,起到還原劑、發熱劑和料柱骨架作用。

    而煉鐵高爐採用焦炭代替木炭,為現代高爐的大型化奠定基礎,是冶金史上的一個重大里程碑。

    就算沈溪對物理、化工知識知之不詳,但也知道焦炭的巨大作用,知道安源煤礦在中國歷史上的地位。

    此外,江贛可不僅僅有煤炭,贛東北的德興銅礦可是號稱中國有色金屬第一礦,後世這裡年產銅十二萬噸,黃金五噸,白銀二十噸。而銅在大明朝,其實就是錢的代名詞,只要有足夠多的銅,便可以製造相應的銅錢。

    最後,沈溪還想去見一下自己從未謀面的兒子,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但這會兒沈溪在湖廣的事情並未結束,如果現在就啟程前往江贛,會讓江贛地方官紳對他戒備重重,必須要找個藉口才能過去。原本找尋太子就是個不錯的由頭,但朝廷至今也未公佈太子失蹤的消息,說明皇室一直對此事進行保密。

    沈溪心想:「即便弘治皇帝能以親自栽培太子熟悉政務為由,一直遮掩,但太子始終不往文華殿讀書,詹事府的東宮講官豈能不發現端倪?這件事拖三個月已經是奇蹟,下一步恐怕連劉健、李東陽等人都會產生懷疑,估摸很快便會跟皇帝要人了。」

    大明朝的太子問題,一向是個敏感話題。

    大明在皇位繼承製度上,一向主張立長不立幼,這跟清朝的儲君制度截然不同,因為外夷一向有立幼或者立賢的習俗,特別是康熙帝后來採用了「秘密立儲」這一制度,使得清朝的皇位傳承一直未受到太大衝擊。

    但在大明,如果不立長,就會受到極大的非議,哪怕這個長子只是庶出,甚至跟朱祐樘一樣,出自一個普通宮女,也輕易不能廢掉。

    如今弘治皇帝就朱厚照一根獨苗苗,太子之位自然穩若泰山,但如果泰山出現了問題,那就要考慮選擇備胎,這會造成時局的動盪。

    沈溪等待機會前往江贛,又怕地方上把他當作豺狼猛獸防備,沈溪終於理解在這時代要獨善其身是多麼艱難的事情。

    「雖然我早就提醒過自己,不再管地方上的齷蹉事,可真正被我看到了,豈能置之不理?尤其如今我已經具備管的資格,莫非要眼睜睜看著不公平的事情在我面前發生?」

    沈溪一直覺得自己可以融入這時代,但最後發現,他總是情不自禁想要改變這個時代。

    但他也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在某些事情上根本無能為力,尤其涉及到幾百年來形成的傳統,大明百姓似乎都很倔強,無論他用什麼方式開啟民智,效果都不理想。

    儒家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成為一種奴性思想,讓人安於平庸,不思進取。

    ……

    ……

    五月十二,總督府發放最後一批茶引、鹽引。

    之前的茶引和鹽引,有半數歸了沈溪掌控的商業組織,由宋小城繳納課稅,完成鹽、茶運輸和買賣。

    當湖廣商賈發現沈溪根本不需要他們就能玩轉地方商貿後,開始緊張起來,從之前的拒不合作,改而積極配合,此番更是齊聚總督府,爭先恐後購買鹽引和茶引。

    但可惜,沈溪不給他們競價的機會,一引茶、一引鹽的價格是多少,都是公開透明的,為的是防止鹽商和茶商從中謀取暴利。

    文家和鐘家沒有參與其中,從傳出的風聲看,鐘家似乎有離開湖廣遷往南直隸的打算,而文家則選擇留下,但把財產全都置換成土地和屋舍,準備安心當大地主,不再牽扯進地方專營商品買賣中。

    在沈溪看來,文家的決定相對明智,至於鐘家,則有點兒鬧情緒的意思,最後的結局只會是自找麻煩。

    這天茶引和鹽引各出手四萬引,地方上的鹽商和茶商基本都買到了些,就算利潤不是很高,但已能保證他們維持生計。

    這最後一批中,宋小城只拿了三千引茶引,鹽引沒有入手,因為瓊州府那邊供應的精鹽差不多已經告罄。

    倒不是說新開闢的鹽場出了什麼問題,而是因為這段時間鹽場被沈溪抽調太多新鹽到湖廣銷售,填補空額,同時沈溪還準備留下一部分鹽,用來供應正在籌備中的化工工坊。

    要改變這個時代,就必須要引入化學工業,海鹽是製造酸鹼的基本原料,沈溪準備用他那淺薄的化學知識,指導工匠逐步把三酸兩鹼搞出來。

    此時遠在瓊崖的唐寅也來信了。

    唐寅和夏小姐成婚後,夫妻生活大致和睦,但問題是,唐寅自詡文采過人,不甘心繼續做打雜的事情,想回沈溪身邊一展所長。

    或許是怕沈溪不同意,唐寅來了個先斬後奏,先寫信通知沈溪自己要走,然後直接動身前往廣州府。

    按照唐寅信中所說,他準備帶著他的大舅子夏寬一起到湖廣找沈溪,共謀大事。

    沈溪頭疼不已,你這傢伙是覺得給我找的麻煩不夠多,準備繼續坑我,是吧?來可以,俸祿比對總督府的書吏發放,休想我再斥巨資請人!

    我這兒可沒養閒人的準備,來了就拿出真本事,別一天到晚混吃等死!

    沈溪已深切地感受到人手不足,對他來說,其實唐寅和夏寬能來,對他而言無異於及時雨。

    按照沈溪設想,這二人過來,可不是當什麼謀士,而是繼續分管實務。

    現在下面的工坊需要有人主持,沈溪要當官,批閱公文,處置兩省軍政大事,沒太多時間顧及雜務,最好是讓唐寅和夏寬二人來處置,他們起碼有一定能力,而且腦子不笨,接受新事物也快。

    沈溪要求建立的工坊,在五月份已轟轟烈烈動工,隨著磚瓦坊率先落成,生產出來的青磚、紅磚開始源源不斷供應屋舍建設,可惜現在用於粘合牆體的三合土產量很少,如果換做水泥,建設進度會越發快。

    可惜對於水泥,沈溪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是用石灰石和粘土為原料,送入窖中鍛燒而成,但具體如何,中間要添加什麼輔料卻不知道,這些都需要不斷地進行試驗。

    目前沈溪實際上是在一張白紙上,勾勒他的工業藍圖。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9 00:04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六八章 兩種作物

    五月十六,沈溪收到京城來信。

    謝韻兒和周氏商量後,決定五月初十從京城出發。為一路安穩,謝家人決定走運河到長江的水路,或許是周氏有之前走陸路被劫的陰影,現在遠行她只敢乘坐官船。

    對於沈溪來說,現在就考慮家人何時到來為時尚早,畢竟路上不管怎麼樣都得耽誤一兩個月,等家人真正抵達武昌府已經是七八月份的事情了。

    如今沈溪公事繁忙,沒時間顧及家庭,不過如果身邊多幾個貼心人照顧自己生活起居,倒也不錯。

    五月十八,馬中錫到總督衙門,跟沈溪談及夏糧的事情。

    在這時代,糧食生產才是朝廷最注重的問題。

    以湖廣往年的情況看,一年可收兩季糧,其中冬春種植小麥,夏秋種植稻穀,而收穫小麥的夏收並非是一年裡出產糧食最多的季節。如今閩粵桂三省正在大力種植玉米和蕃薯,但尚未推廣到湖廣。

    湖廣左布政使馬中錫,得知沿海東南三省有玉米和蕃薯這兩種畝產破千斤的糧食作物,非常驚訝。

    自沈溪於弘治十五年在閩粵桂推廣種植這兩種作物以來,僅過去兩年,種植高產作物玉米和蕃薯的州府就已經基本涵蓋三省,沈溪非常清楚這兩種作物的優缺點,而馬中錫聽說推行作物的事情是由時為東南沿海三省總督的沈溪具體經手,所以特地登門跟沈溪討教。

    「……沈中丞應與粵省地方官吏熟悉,這幾年湖廣連年遭災,不但水患盛行,蝗災也是不斷,若大人可將這兩種作物引到湖廣來,於百姓有利,還能助漲沈中丞在朝中的聲望和地位,豈非美事一樁?」

    馬中錫帶著期待問道。

    對此沈溪並沒有立即答應。在他看來,蕃薯和玉米在閩粵桂三省推廣沒什麼問題,因為那裡山地丘陵多而平原少,除了種植相對耐旱的蕃薯和玉米,實在沒辦法增加糧食的產量。

    但湖廣之地卻不同,兩湖平原地勢低平,河網縱橫,湖泊眾多,號稱「水鄉澤國」,種植小麥和稻穀的條件得天獨厚,如果改而去種植蕃薯和玉米,反倒是得不償失。

    歸根到底,蕃薯和玉米雖然可以作為主糧,但蕃薯存儲不便,而玉米的口味較為粗糙,這中間得有個慢慢適應的過程。

    如今閩粵桂三省尚處於摸索推廣的階段,沈溪不想那麼麻煩,把不成熟的東西推廣到湖廣來。

    沈溪道:「馬老既然提及,本官自會仔細思慮……從湖廣到閩粵桂三省雖然不遠,但如今已經是五月,即便即刻派人去找種子,一來一去,怕也是趕不上今年的夏耕,不若等明年再行推廣!」

    馬中錫略微遲疑:「沈中丞,不是聽聞那名為蕃薯之物,於夏秋之季耕種,可在入冬前收穫一季麼?若是能將其……移栽過來,百姓或許能過個不錯的冬天……」

    看得出,馬中錫在推廣蕃薯和玉米這件事上很熱心,沈溪雖然有些不太想應承這差事,但難得一省藩台對此熱衷,如果拒絕,或許會讓彼此都下不來台。沈溪當即點頭:「既如此,那本官就應承了,明日便讓人送些蕃薯和玉米種子到藩司衙門,至於如何栽種,會找專人向馬老傳授……」

    「這……」

    馬中錫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要的蕃薯和玉米種子,在沈溪這裡都是現成的。

    沒辦法,宋小城人已經到了湖廣,閩省的試驗田雖然不及粵省多,但那兒也是沈溪的基本盤,沈溪讓宋小城到湖廣來,為避免往返麻煩,早就在信中交待,讓宋小城將玉米和蕃薯種子帶過來。

    沈溪道:「本官原無推廣蕃薯和玉米的計劃,但既然馬老如此熱心,本官便將推行這兩種作物之事交給馬老,且……本官這裡還有兩種經濟作物的種子,馬老既然要推廣蕃薯和玉米,便將這兩種作物也一併推廣了罷!」

    沈溪所說的「經濟作物」,便是辣椒和煙草這兩種在未來大行其道的作物。

    辣椒的作用不言而喻,這是沈溪從佛郎機人手中,繼玉米和蕃薯後,獲得的又一重要作物種子,是百姓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菜蔬和調味料。

    至於引入煙草,並非一定是好事,但沈溪自問不是能改變時代的聖人,存在即合理,雖然也知道這東西對人的健康會造成很大影響,但他知道這東西很快就會在全世界流行開來,與其等著此物成為別國出口到華夏獲取暴利的商品,不如由自己來推廣種植。

    馬中錫對「經濟作物」的概唸完全不瞭解,腦子有些發懵,但既然沈溪提出這是推廣玉米和蕃薯的附加條件,不得不遵從。

    ……

    ……

    沈溪如今在湖廣可說混得風生水起,而謝遷在南下金陵的路上則顛沛流離,每日都疲於應付。

    問題在於,找人的事情進行得很不順利,畢竟朱厚照南下是坐船,謝遷必須在白天趕路,只有等夜晚乘船泊靠碼頭後,才能到沿岸城鎮打探,看看是否有熊孩子的蹤影。

    謝遷唯一的感覺,就是累。

    謝遷帶的人不多,畢竟就算動用到東廠和錦衣衛的力量,也人數也必須控制在小範圍內,不然事情必然會傳到劉健、李東陽或者是馬文升、劉大夏等朝中重臣耳中。即便如此,謝遷也打探到一些消息,其中最有價值的,便是之前南下擔任南直隸某地守備太監的劉瑾隊伍中,似乎有一少年跟太子相仿。

    「一個宮裡的太監,居然敢拐帶太子南下?莫非他不想活了?」

    之前謝遷一直沒把太子失蹤的事情跟御馬監太監劉瑾南下這兩件事往一起聯想,但現在有了線索,他的目標隨之明確,一路往南直隸而去。

    但這途中謝遷絲毫也不敢放鬆,依然每天停靠碼頭都會上岸搜查一番。同時,他還不敢把他的發現上報皇帝,免得被朱佑樘以為他是在推卸責任……太監拐帶太子的罪名可不小,查無實證的情況下,謝遷不敢妄下定論。

    五月初二,謝遷抵達揚州府,此時他精疲力盡,只想找個地方好好躺一躺,休息一下筋骨,於是早早便投宿驛館,進入房中還沒等他落榻,有錦衣衛進來奏稟:「大人,外面有人求見!」

    謝遷惱火地說:「老夫剛抵達揚州,地方上便已獲悉消息,老夫又不是代天巡狩查他們為官過失,莫非還打算給老夫送禮不成?」

    那名錦衣衛道:「大人,來者說是自西邊過來,並非本地口音……」

    謝遷一怔,隨即他想到,很可能是沈溪收到他的信函後,派來接應他的人。

    謝遷語氣不善:「把人請進來吧!」

    錦衣衛領命而去,不多時,帶進來一名二十多歲的精幹漢子,謝遷打量他一眼,覺得面熟,以前在太子跟前見過,似乎是沈府下人。

    來人認識謝遷,恭敬行禮:「小人馬九,見過老爺!」

    謝遷滿意點頭,一擺手,讓錦衣衛退下,這才道:「沈溪培養出來的人,果真不一般,沒有主動說破老夫的身份。不過,老夫南下雖然隱秘,但身份卻不用刻意遮掩。他……可有將老夫南下的目的跟你說明?」

    馬九想了想,誠實點頭。

    謝遷道:「也是,你曾在太子跟前效力,認識太子,他派你來最為合適,但你能準確找到這裡也著實不易。他是怎麼交待你的?」

    馬九聽謝遷一口一個「他」,明白指的是沈溪。自家老爺被人如此輕慢,馬九心裡有些介懷,但他知道謝遷閣老的身份,只能壓抑不滿,說:

    「大人吩咐,先順著長江東進到南直隸,等過了南京便注意查探運河周邊,問及宮中執事南下的目的地,詳細找尋!」

    謝遷皺眉:「這小子,又事事料老夫於先,他說過是哪位宮中執事麼?」

    「劉瑾,劉公公!」馬九誠實回道。

    謝遷笑了起來:「嘿,不錯不錯,既然他有如此見識,想來這一趟找尋也不會太費周章,老夫已經打探到,劉瑾南下是往江浙一帶,具體是哪個州府,這是御馬監委派的差事,老夫無從打探。你這就去問詢一下,有消息的話,第一時間告知,可有問題?」

    馬九恭敬行禮:「是,老爺!」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9 22:33
寒門狀元 第一三六九章 進展順利

    謝遷和馬九老少二人,為找尋朱厚照而努力,謝遷愈發感覺沈溪派來的人精明幹練,有大將之風,深得他的欣賞。

    雖然手下有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幫忙,但之前所有事情都得謝遷一個人負責,從情報篩選到分析,感覺處處受到掣肘。如今有了馬九幫忙,頓時感覺輕鬆許多,短短幾天時間,已經蒐集到大量有用的訊息。

    「沈溪小兒為官不長,身邊卻栽培出如此得力幹將,實在是造化!」

    謝遷以前對沈溪多有輕視,可當他親自在外面走了一圈,感受到在外為官的艱辛不易,多了幾分對沈溪的理解。

    與此同時,遠在湖廣的沈溪,正在武昌府城南全力打造這個時代第一個工業園區,至於謝遷和馬九是否將朱厚照找到,對沈溪來說無關緊要……能找到最好,太子平平安安對大家都是好事,即便找不到,憑朱厚照的本事,估摸自己也能回京城。

    沈溪對於歷史上的朱厚照十分瞭解,這就是個敢打敢拚,有思想有作為有魄力的年輕人,如今在他的調教下,朱厚照小小年紀就敢上城頭與韃靼人廝殺,越發顯得英勇無畏。

    有時候沈溪不得不感慨,或許是自己正在被這個時代同化,所作所為都在趨向保守和中庸。反倒是朱厚照,擁有如同穿越者般的魄力,做事喜歡大刀闊斧地干,不瞻前顧後,這是沈溪非常欣賞的一種品質。

    隨著工匠招募持續進行,沈溪手下的匠人隊伍逐漸擴大,沿著巡司河沿岸建立起來的工業區,正在慢慢成型。

    「沈大人,您手下的人,把武昌府周邊林地全給侵佔了,按照朝廷規矩,就算您有統調地方的權力,也不能將武昌府周邊的林木都給砍伐了啊!」

    武昌知府衙門派人前來跟沈溪接洽,認為總督衙門最近一段時間對武昌府的「長治久安」產生極大破壞,如今地方士紳已有很多遷走,或者萎靡不振,沈溪居然又打起武昌城周邊林木資源的主意,先派人購買林地,然後組織人伐木,又在城南之地侵佔良田集中修建作坊,把府城折騰得夠嗆。

    在知府衙門看來,沈溪這麼做是在與民爭利,實不可取。

    沈溪打量眼前漲紅著臉慷慨陳詞的武昌府推官,他能親自接見,已是給了很大的面子,不想跟其多廢話。

    沈溪道:「武昌府屬於兩省總督府的管轄範圍,本官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別說是徵調地方林木和良田,就算是把作坊開到知府衙門,衙門也要給我騰挪地方。多餘的話,本官就不多說了,如果廖知府有意見,讓他親自來跟我談,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想給我來個下馬威?」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湖廣處於山高皇帝遠之地,官員更迭異常頻繁,如今武昌知府換成了來自河間府的廖赫。

    廖赫不是正規科舉出身,而是走的監生這條門路做官。現在誰都愁到沈溪麾下當官,尤其是附郭省城的武昌知府,聽說要在沈溪手底下做事,京中候缺的四五品官員沒人願意應承這差事。

    廖赫乃是監生出身,在京城六部輾轉,二十年間一路從工部正九品大使陞遷到戶部的湖廣清吏司主事。如今武昌知府出缺,京中大佬看到無人補缺,於是大手一揮,便把熟悉湖廣事務的廖赫推出來,連升四級,調到武昌擔任知府。

    廖赫到了地方,除了第一天拜會過沈溪此後便龜縮在府衙,夾著尾巴做人,怕的就是沈溪逮著事情就跟地方官為難。

    本身布政使司衙門強行推廣玉米、蕃薯、辣椒和煙草種植的事情,就被地方官員認為是沈溪的手筆,沒有官員願意推行這些不能作為上繳朝廷並規定一定額度的主糧的作物,推廣上多有敷衍。

    那正七品的推官聽到沈溪強硬的話語,態度頓時軟化,訥訥地道:「沈大人,這只是我們府衙的一點淺見,如果您要堅持如此,我們也沒辦法,但如果上面追究下來,我們不會負責。」

    「另外,以後您要是有什麼命令,直接下文江夏縣衙,如今知府衙門夾在總督府、布政使司和縣衙中間,實在不好行事……」

    人人都把沈溪當成瘟神,沈溪感覺自己在湖廣幾乎成了孤家寡人,不過對此他倒是能泰然處之。

    畢竟在他的設想中,地方官府只要不跟他對著干,就可以念阿彌陀佛了。現在地方官府人人自危,他要做什麼事,沒什麼人敢出來干涉,這對沈溪來說實屬不易,他也懶得跟地方官府為難。

    ……

    ……

    隨著磚瓦和木料到位,武昌城南一座座廠房拔地而起,到了五月下旬,鋼鐵廠第一座露天高爐豎立了起來。

    這座高爐高十米,爐壁厚約半米,中間用耐火黏土燒製的耐火磚作為內襯,自上而下分為爐喉、爐身、爐腰、爐腹、爐缸五個部分。高爐旁專門修建有從頂部傾倒鐵礦石原料的階梯。

    煉鐵時,從爐頂倒入鐵礦石、木炭、石灰石,然後從位於爐子下部沿爐周的風口吹入空氣。高溫下,木炭中的碳同鼓入空氣中的氧燃燒生成一氧化碳,在爐內上升過程中除去鐵礦石中的氧、硫、磷,還原得到鐵。

    煉出的鐵水從鐵口放出,而鐵礦石中未還原的雜質和石灰石等熔劑結合生成爐渣,從渣口排出。

    當第一鍋鐵水放出就得到三千斤生鐵時,高爐煉鐵的高效率震驚了所有人。

    可惜的是,由於材質的延展性問題,這個時代鋼鐵並不能直接用於鑄炮,而是需要用銅來鑄造。

    鋼鐵廠在連續生產十鍋鐵水後,第二個用於煉銅的高爐也豎立起來,但由於銅礦石有限,僅僅煉製了一鍋銅水便暫時閒置。不過就是這一鍋銅水,便足足鑄出一百根銅炮管,然後沈溪從中擇優選取十根用來鑄炮。

    到五月底,第一門經過改良的佛郎機炮問世。

    武昌鋼鐵廠這邊生產的佛郎機炮,比之前京城鑄造的佛朗機炮性能更好,口徑相當,但威力、殺傷力大了一倍有餘。

    沈溪親自培養了幾名炮手用來試驗火炮,總的來說效果還可以,他準備在年底前鑄造出一百門這樣的火炮,用來裝備湖廣地方軍隊。

    沈溪想打造一支真正可以派上用場的精兵,裝備新式佛朗機炮是第一步,而改造小型火銃,造出在十六世紀到十八世紀大行其道的燧發槍,則是下一步的重點。

    目前大明軍隊主要裝備的是火繩槍,火繩槍的劣勢在於發射速度慢,效率不高,且因火藥添加的問題,容易造成炸膛、卡殼等情況。

    之前在沈溪主張下,工部製造了一批模彷彿郎機炮結構的散彈火銃,在土木堡以及其後的京師保衛戰中大放異彩。

    但這種散彈火銃需要兩手裝填,後坐力強,對士兵的素質要求很高,加之有效射程只有五十米,面對韃靼人的騎射,只能用步兵方陣來掩蓋其種種不足,大大限制其發揮。

    若改造成燧發槍,即便仍舊無法製造制式子彈,但可以通過改造,簡化火槍裝彈和射擊過程,提高發火率和射擊精度。之前火槍手的效率為每分鐘一發,經過改造以及專門訓練,可以提高到每分鐘兩到三發。

    另外,火繩槍遇到風雨天氣,火門裡的火藥不是被風吹走,就是被雨打濕,以致不能發射;有時還沒有瞄準好,就過早地誤放了。而變成燧發槍後,扣板機龍頭下壓,因彈簧的作用與火石磨擦發火。

    這樣一來,不但克服了風雨對射擊造成的困難,而且不須用手按龍頭,使瞄準更為準確,隨時都可發射。

    此時沈溪身邊馬九不在,云柳和熙兒也被派出去打探湖廣全省的情報,導致出現他手下一時間無人可用的窘迫狀況。

    楊文招和沈永祺始終不能擔當大任,其餘車馬幫弟兄也沒有誰表現出過人的天賦,很多事只能由親力親為。不過正因為如此,沈溪可以藉此打發無聊的時光,減輕孤獨感,否則獨在異鄉為異客的落寞太讓人難熬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老頭牛肉麵

LV:6 爵士

追蹤
  • 1

    主題

  • 2569

    回文

  • 1

    粉絲

[img]http://my.so-net.net.tw/kuo232636/Sovivi/logogif.gif[/i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