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64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4 22:35
寒門狀元 第一三八〇章 懷疑

    進入房間的女人很多,但真正有姿色的卻一個都沒有!

    這些女人簡直不能用姿色平庸來形容,可以說是又老又醜,有很多看起來年歲甚至比朱厚照的母親都大,因過於震驚,熊孩子瞠目結舌,嘴巴張大得足以吞下一顆雞蛋。

    等這些女子坐下,朱厚照終於回過神來,不屑一顧地問道:「先生,這都是些什麼人啊?難道是老媽子出來賣藝?就算湖廣之地的秦樓楚館再差勁,但也不能差到這種程度吧?」

    沈溪眯眼打量朱厚照,問道:「你以為,這種地方的女人,能跟你平時所見的姑娘相比?」

    「我平時見什麼姑娘了?」朱厚照皺眉問道。

    沈溪很想說,你平時所見的宮女,年歲基本都在十二三歲到十七八歲之間,正是花樣年華,而且就算是犯官之女,遇到漂亮的也是優先把人送到皇宮,剩下的則充教坊司或者是浣衣局。你平日接觸的都可以說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存在,如果拿那些姑娘跟眼前的女人比,自然是找錯比較對象了。

    沈溪似笑非笑:「你不滿意?」

    「當然!我現在懷疑她們是不是把漂亮姑娘藏起來了,故意拿這些老女人充數!」朱厚照毫不客氣地回答。這回連楊文招和沈永祺也都忍不住大搖其頭,顯然是覺得這些女人姿色太過平庸。

    沈溪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叫管事的進來!」

    一句話,馬上有女子站起身,匆忙出去傳報。

    很快,翠云帶著人進屋,見到沈溪後,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恭敬地問道:「沈公子,您對安排不滿意?」

    朱厚照好奇地打量沈溪,目光好似在說,沈先生,您聽人家都叫您沈公子了,說明您不是第一次來,既然是熟客,理應給我這個粉嫩嫩的新人介紹一下行情,不能誆騙於我!

    沈溪神色冷峻,問道:「我這客人對你們的服務不太滿意……難道就沒有姿色更佳的姑娘嗎?」

    翠云正要回答說「有」,但見沈溪眼睛眨了眨,猛然記起之前曾有交待,今日宴請就是要以歪瓜裂棗出來宴客,就算有漂亮姑娘,也要藏起來。

    翠云神色間非常為難,解釋道:「沈公子,之前不是跟您說過了麼,武昌府只是小地方,這些姑娘姿色已是極好,特別是她們的才藝,堪稱一絕,遠非一般人能及。再說,這裡畢竟不是京城的教坊司……」

    沈溪狠狠地瞪了翠云一下,目光如刀,滿是責備。

    翠云立即意識到自己話多了。

    她說不比京城的教坊司,意思是京城那邊有美女,如此便會讓朱厚照原本掐滅的心思重燃希望,等於是把沈溪的計劃打亂。

    沈溪一擺手,道:「既然沒有更好的姑娘,你便下去罷。本官今日宴客,不希望有人進來叨擾!」

    「是,是!」

    翠云覺得自己的回答大致還算沒出差池,稍微放心了些,趕緊退出會客廳。

    朱厚照很是失望,道:「先生,原來武昌府真的是小地方啊!」

    楊文招聽到後有些不滿:「誰說的,武昌府已經很好了吧,至少比我們汀州府大多了!」楊文招早就看朱厚照不順眼,現在這毛頭小子在沈溪面前橫挑鼻子豎挑眼,他有些看不過去,幫沈溪說起了話。

    沈溪瞥了楊文招一眼,示意他不要插嘴,然後對朱厚照道:「既然教坊司就這些人,那就按照教坊司的規矩來吧……姑娘們,先彈奏一曲清平調,以助酒興!」

    「是!」

    一眾女子站起身,一同對沈溪行禮,隨即一排人坐下,有手上抱琵琶的,有撫古琴的,有拉二胡的,有吹簫的,還有敲敲打打的鐘鼓等。曲調演奏出來,好像一個小型的民樂樂團。

    曲調古樸雅緻,韻味十足,如果是受過樂理熏陶,自然是無上的享受,但落在平常人耳中,就只感覺無趣,聽久了難免昏昏欲睡。

    朱厚照原本就因不能喝酒而悶悶不樂,現在見不到漂亮姑娘,而中聽到的又是靡靡之音,越發意興闌珊,連筷子都不想拿起來。

    一曲未罷,朱厚照便氣呼呼地站了起來,質問道:「先生,就這種貨色還給五十兩銀子,您是不是錢多燒得慌?」

    出來到江南晃蕩一圈,朱厚照最大的進步是對市面上的物價有了基本的瞭解,知道銀子的金貴。

    沈溪一直閉眼欣賞,聞言也不睜眼,徑直道:「聽曲圖的就是一個意境,實在欣賞不了的話,沒人勉強!」

    朱厚照鬱悶壞了,難得有機會到風月之所,結果看到的不是他期冀中的美女如雲,眾星捧月,而是一群姿色平庸的女人在那兒彈奏老掉牙的樂曲,別說是喝茶了,就連品嚐美食都沒有心思。

    早早的朱厚照便失去興致,等又一曲結束,他一擺手道:「時候不早了,先生是否該回去歇息了?我準備在城裡找家客棧住下來,就不到總督府叨擾先生了。」

    沈溪一聽便知道這小子是準備找地方躲起來,方便回頭逃走,再偷偷到別處玩耍。

    沈溪道:「你手頭的銀子很多嗎?昨日你才央求我住在總督府,今日就想離開,如此朝令夕改,豈是君子所為?現在我決定了,除非經過我的同意,你不得擅自離開總督府。這宴席既然你不吃了,那就打道回府,一路上別動什麼歪心思!」

    朱厚照鬱悶地吐吐舌頭,心裡雖然不滿,但此行終歸見識了風月之所,暫時對秦樓楚館的旖旎風情死心了。

    回去的路上,朱厚照仍舊悶悶不樂。一行剛進入總督府,正好碰到有人前來送禮……卻是由湖廣都指揮使蘇敬楊主導,各地方衛指揮使以及千戶所千戶聯合給沈溪送禮,其實就是大大小小的將領湊份子,總共差不多有一千兩銀子,想在沈溪這裡留下個印象,將來指揮作戰時能想到他們。

    蘇敬楊沒親自來,具體經手的是都指揮使司的一名經歷。沈溪把人叫過來,道:「回去跟蘇指揮使說,本官對這些東西不感冒,讓他別再做無用功。至於本官將來如何調度使用,一切都任人唯賢,如果沒有能力,就算送了禮也沒用!」

    沈溪表現得越冷漠,都指揮使司的人越敬畏。

    大家都知道跟著沈溪有前途,於是想方設法塞錢,換得沈溪高看一眼。但沈溪確實對這種賄賂不感冒,他知道地位軍隊不容易,所以嚴詞拒絕。

    都指揮使司的人最終帶著禮物離開,朱厚照出言讚歎:「先生可真是廉潔奉公的典範!」

    嘴上這麼說,熊孩子心裡卻在想:「沈先生不會是貪官吧?他到了地方後一定經常去教坊司腐敗,不然那裡的老女人怎麼會認識他,稱呼他沈公子?這邊剛回衙門,就有人送禮,他之所以不收下,多半是因為我在旁看著,當著學生的面不好意思吧?」

    沈溪道:「看一個人,絕對不能流於表象,而要直指內心。許多人不貪污不受賄,卻在人際交往中對上司頂撞,對下屬刻薄,對待公事更是敷衍應付,自以為不拉幫結派,品行端正,卻不知只是尸位素餐。」

    「我之所以不收下,是認為軍中最好少些歪門邪道,一切靠實力說話。再說,你以為我缺他們送來的這點兒東西?」

    朱厚照皺皺眉:「先生,我一句話引來你這麼多解釋,莫不是你以前有過貪贓枉法的事情,心虛所致?」

    此時二人已經來到總督府後院的書房,沈溪聞言停下腳步,大聲呵斥:

    「我平時是偷了你的文房四寶,還是坐壞你的椅子?當初我在翰林院和詹事府任職時,有貪贓枉法的機會麼?後來我南下東南三省平寇,北上宣府抵禦韃靼人,與地方官府多有糾葛,他們會容許我貪污受賄?朝中重臣與我不對付,西北之戰我高居首功連留在京城都無法做到,他們若知曉我有作姦犯科之舉,會不向陛下彈劾於我?」

    朱厚照仔細想了想,連連搖頭。

    沈溪發現自己真是無聊,居然跟個熊孩子擺事實講道理,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4 22:3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八一章 群龍無首

    不過,沈溪隨後想了想,向朱厚照說明白還是有必要的。

    不管怎樣,這位小爺可是未來的皇帝,如果在皇帝心目中留下你是大貪官的印象,以後要糾正過來就難了。

    沈溪只能繼續解釋:「我乃商賈之家出身,並非沒見過銀錢,比這數目更多的銀子都曾經手過。貪墨對於一個官員來說,乃是自掘墳墓之舉,我如今事業剛剛起步,斷不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其實要想手頭上有錢,貪墨是最低級的手段,也最為人所不齒。貪污跟受賄差不多,都是得到利益輸送後,就得昧著良心做事……對你先生我而言,要想有錢,通過科技手段創新,以新產品來獲取巨大的利潤,再簡單不過!」

    朱厚照小臉上充滿迷茫,道:「先生,你說的這些我聽不太懂啊!」

    「有些事,本不該跟你解釋,你畢竟年少,閱歷淺,又是儲君,官場的門門道道知曉多了對你而言並非善事……」

    「這麼說吧,在這世道當官,只要你手上有權力,怎麼都能得到銀子,未必需要用到貪污受賄這些手段。」

    「大明的官吏,一個個看似清正廉潔,但實際上大多數官員都有專門為他們經營人情世故的幕僚,這些人會把官員手上的權力變成錢財,讓官員在致仕後可以衣食無憂!」沈溪耐心解釋道。

    朱厚照撓了撓頭,怎麼都想不明白,不貪污不受賄,哪裡來的銀子?

    沈溪有些無奈,聳聳肩道:「跟你解釋半天你都不懂,等再過幾年,我再傳授你相關的知識吧。」

    「現在你回房去休息,明日是你留在武昌府的最後一天,後天早晨,我會派人送你北上,這一路你休想逃走,必須要在一個月之內平平安安回到京城,明白嗎?」

    ……

    ……

    朱厚照正在武昌府過著悠哉悠哉的生活,琢磨怎麼逃走,而不被沈溪所牽絆。此時京城,朱厚照的父親朱祐樘卻再一次病倒。

    這次朱祐樘又是接連一個多月未接見朝臣,大小事項都由司禮監裁斷執行,內閣只是給參考意見,由於近來並未涉及太多關乎國家社稷的大事,內閣和司禮監大致能保持個相安無事。

    朝中文武百官對朱祐樘的病情多有揣測,很多人都意識到朱祐樘的身體已經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傳位太子也就是最近一兩年,甚至是幾個月內的事情。

    內閣大學士劉健和李東陽幾次進宮求見朱祐樘,都被拒之門外,兩位閣老很是鬱悶,出了見不到皇帝的面,還因為謝遷奉詔出外辦公,將他二人留在京城,皇帝又不給增補內閣大臣,結果朝中的大小事項都要他二人來給出票擬。

    二人以前都是深得弘治皇帝器重的近臣,以做事果決、精明幹練而著稱,但現在這二位早已不再是勤快人,稍微有點兒事情就想告病假、事假,更有過連續一個月不出現在內閣的情況。

    之前還有「年富力強」的謝遷在內閣頂著,無論劉健,還是李東陽,只要內閣中能保持一兩人,內閣就可以正常運轉,最多是積壓一些奏本。但現在謝遷不知去向,一直在內閣堅守的劉健和李東陽早已叫苦連天,就差直接提出致仕回鄉了。

    這天兩位閣臣又到乾清宮求見朱祐樘,不出意外,二人被態度堅決的蕭敬死死地阻擋在乾清宮外。

    蕭敬的意思很明確……您二位就別再來找麻煩了,如果陛下要見你們,自然會傳見,不傳見那就是需要安心養病,不能被打擾。

    回文淵閣的路上,劉健側過頭,小聲對李東陽道:「剛開始陛下說親自帶太子學習如何處理國家大事,近來又說太子生病了無法見客,早晚兩課早就停了,詹事府那邊也說有幾個月未曾有講官見過太子……現在陛下又躬體有恙,事情不簡單吶!」

    作為內閣首輔,劉健在政治上向來很敏感。

    太子稱病不出,作為大明儲君好好養病似乎情有可原,但如今朱祐樘也是一病不起,要保證皇權穩定,這會兒弘治皇帝應該對太子朱厚照委以重任,哪怕是有病也要推出來亮亮相,以安定朝臣之心,這可是有前車之鑑的……京城保衛戰時,皇帝便委派朱厚照擔任監國。

    但這次,宮闈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李東陽也有意放低了聲音:「之前不知誰曾說過,太子怕是不在東宮了,很可能是私自出宮後發生變故……」

    劉健停下腳步,驚訝地打量李東陽,問道:「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李東陽想了想,道:「如果記憶不差的話,應該是王學士!」

    這裡所說的「王學士」,並不是王鏊,而是很有機會成為內閣大臣的翰林學士王華,李東陽在朝中關係最親密之人。

    這次因為李東陽大力舉薦,同時劉健本人也頗為看好,已在朱佑樘面前多番舉薦王華,從方方面面看,王華入閣的資格都已具備。弘治皇帝再次重病前,似乎也有首肯的跡象,結果這一病,又把事情給無限期地拖了下去。

    劉健恢復前行,皺著眉頭道:「這等事可不能道聽途說,太子乃大明柱樑,若這柱樑倒塌,大明江山社稷也就危如累卵。」

    「賓之,稍後你去見見王學士,問他關於太子之事,就算他也無法進入禁中,但到底是詹事府的少詹事,職權所在,跟宮裡的人詢問一下太子近況不算僭越!」

    李東陽點了點頭,不過他對太子失蹤一事也是半信半疑,邊走邊道:「若太子真的離開禁宮,陛下何至於隱匿不言?時間越久,太子在外越容易出變故,你我都明白的淺顯道理,陛下必然也是心知肚明。」

    「倒是於喬這些日子,聽說去了南方,杳無音訊,料想事情不那麼簡單哪!」

    劉健有些煩憂:「之前聽於喬提及,說是他老家餘姚一帶盜患嚴重,有盜匪危及謝家祖墳,他這次回去,莫不是要動遷祖上墳墓?」

    李東陽更覺得難以置信了。

    堂堂內閣大學士,要遷墳,只需向地方發一道公文,自布政使司衙門以下,一切都會幫忙整飭得妥妥噹噹,何至於親自跑一趟?而且一去就是三個多月,音信全無!這其中若無內幕,誰信?

    李東陽道:「按照於喬以往習慣,他要有什麼緊要的差事,一定會早早給我們來信,說明情況,但此番他南下,卻連隻字片語都未曾留下,只怕是奉了皇命,需要嚴守秘密,且跟太子有關!」

    劉健琢磨半晌,大概明白過來,打量李東陽一眼,道:「賓之如是說,莫非太子往江南去了,如今並不在京城?」

    李東陽嘆道:「或者也跟沈溪履任湖廣、江贛總督有關。於喬往江南,總歸不是好事,加之現在陛下抱恙,太子蹤影不明,京城若有波動,卻不知由誰人來主事。劉少傅,看來一切還是要倚靠你啊!」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5 22:1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八二章 推廣,先從太子做起

    從教坊司回來,沈溪一頭鑽進書房,批閱公文,臨睡前云柳和熙兒求見。 .

    二女得沈溪傳信,騎馬星夜兼程趕回武昌府,回到總督府來不及回房休息一下,好好喘口氣,第一時間出現在沈溪面前。

    沈溪問道:「你們這次出去執行公務,可有什麼發現?」

    云柳回答:「大人,你之前交待我們姐妹帶著人重點巡查江贛九江府和湖廣黃州府,交待說如果發現一個十四五歲、形跡可疑的少年,迅速把他帶到你身邊,但我們仔細尋找,並無發現。請問此人究竟是誰,是否需要加派人手?」

    沈溪擺擺手:「不該問的事情最好少問……好吧,實話告訴你,現在人已經到了府上,你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從明日開始,你們把注意力放到武昌城南的新建工業區,確保園區正常運轉。本官如果不方便出面,需要你二人代為轉圜或處理!」

    云柳跟熙兒俯首領命,然後告退。結果二女還沒走出書房門,就見到一名跟沈溪形容的身高相貌基本一致的少年,蹦蹦跳跳從前方迴廊跑了過來。

    云柳和熙兒並不認得太子,熙兒瞟了一眼便未再注意,云柳卻目不轉睛看向撒歡的活潑少年,揣測他的身份。

    少年也在打量二女,但此時云柳和熙兒都是男子裝扮,少年只當她們倆是沈溪的僕從,看過便忘。

    轉眼少年進了書房,叫天屈般嚷嚷開了:「先生,你給我住的地方太糟糕了,有耗子不說,青蛙和蟲子大晚上叫得歡暢,是不是找個安靜點兒的院子給我住?」

    「別找藉口又想藉機出府!如果你真睡不著,晚上跟我一起睡,不過我那院子也不比你的院子好多少……」

    沈溪的聲音傳來。

    武昌府夏季漫長,農曆四月開始到九月,差不多半年時間都是炎炎夏日,是全國著名的四大火城之一。而且這裡臨近江水,蛇蟲鼠蟻不少,尤其是蚊子,猖獗時可以封門閉路,因此一到夏天,官府幾乎沒過幾天就會在夜晚於城中各處點燃火堆,撒上濕潤的艾草,濃煙漫城……其實主要是利用艾草的煙霧驅蚊。

    少年進入書房後隨手關上門,云柳沒能聽到後面他與沈溪的對話,但看起來,此人似乎深得沈溪的信任,居然能跟沈溪單獨說話,而且不經通報就可以自行到書房這等禁地,連侍衛都不敢阻攔。

    云柳心想:「這位會是誰呢?」

    她正在怔神,熙兒問道:「姐姐,你在想那位年輕公子麼?」

    云柳回過神來,又往書房看了一眼,覺得事有蹊蹺,最後她似乎想到什麼,冷不丁一個激靈,趕緊搖了搖頭,道:「熙兒,這件事你千萬別對外面的人說,我們現在好不容易獲得沈大人接納,要懂得替大人分憂!言多必失!」

    熙兒似懂非懂,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云柳如此緊張。

    ……

    ……

    第二天,沈溪繼續帶朱厚照參觀工業園區。

    這次帶朱厚照去的是剛落成的紡紗廠、織布廠和正在動工修建的雕版印刷工坊。

    沈溪準備把之前在汀州府大肆發展的雕版彩色連環畫工藝帶到湖廣來,但第一批印製的並非是有現成雕版的連環畫或者讀本,而是印刷一些用來宣傳的小冊子。

    要開啟民智,光靠嘴巴說不行,沈溪準備製作一些宣傳手冊,彩色插圖再加上簡短的文字,通俗易懂,來百姓看了會覺得很有趣,進而認同上面宣揚的道理,如此可以作為推廣總督府政策的載體。

    沈溪首先要大力宣傳的,便是玉米和蕃薯這兩樣在閩粵之地已開始大規模推廣的農作物。

    要改變百姓千百年來形成的耕種習慣,非一朝一夕之功。

    沈溪之前已下發文湖廣各地州府,讓各州府在一年內,在縣一級建立新作物試驗田,兩年之內,將新作物進行推廣,五年內,爭取讓湖廣所有的山地種上新作物。

    湖廣雖然平原眾多,但山地丘陵依然要佔全省總面積的六成以上,沈溪準備在那些不方便種植小麥和稻穀的田土上,全部種上玉米和蕃薯。

    因朝廷暫不認可新作物作納糧之用,沈溪之前曾寫奏本,允許東南三省的百姓以新作物作納糧之用,但遲遲不見音訊,老百姓種植新作物始終會有擔憂,所以只能在確保小麥和稻穀收成上,再種植新作物。

    朱厚照生平第一次見到玉米和蕃薯,午飯時,沈溪讓人煮了兩樣食物,讓朱厚照好好品嚐一番。

    玉米並不是香甜的嫩玉米,而是用玉米面蒸的窩窩頭。

    閩粵桂三省種植的春玉米差不多要等一個月後才能成熟,至於湖廣地區因沈溪履任晚,種子又是由宋小城帶來,尚未有春玉米播種,不過推廣田內夏玉米已經出苗,差不多三個月後便會收穫。

    朱厚照品嚐後讚不絕口,尤其是蕃薯,這東西吃起來面面的、甜甜的,吃過後齒頰留香,他連吃了兩根紅薯,才出言問道:「先生,這是何物?如此好吃,多給我一些,我想帶回京城……給父……母嘗嘗!」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熊孩子差點兒說父皇母后,好在及時改口了,沈溪驚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嘀咕:你帶這東西回去,不擺明告訴別人你來過我這裡?當下介紹:「你品嚐的這兩樣東西,一樣是玉米,又叫包穀、棒子,另一種是蕃薯,俗稱地瓜、紅薯。」

    「這兩種都是高產作物,以南方論,一年可以收穫兩到三次,畝產千斤,百姓耕種後,基本能解決溫飽問題,對於改善民生,安定地方大有幫助!」

    朱厚照笑嘻嘻道:「這麼好的東西,我怎麼以前從來沒聽說過,是沈先生從外藩引入的?」

    「算是吧!」

    沈溪不知該怎麼解釋,這兩種作物確實是他從佛郎機人手中敲詐而來,加上後來獲得的經濟作物種子,他手頭上來自於遙遠美洲的作物基本齊備,下一步他將繼續跟佛郎機人貿易,爭取早日把馬鈴薯和橡膠種子搞到手。

    朱厚照又吃了一個烤蕃薯,嘖嘖稱嘆:「還是烤來吃最好吃,煮的雖然也頗有味道,但鮮美度卻遠不及……嘿,其實那玉米也不錯,蒸出來的饃饃金黃金黃的,只是吃到嘴裡口感不是很好,當個新鮮吧!」

    別看朱厚照年歲不大,卻是個吃貨,他是皇帝獨子,從小到大可說是吃遍山珍海味,對於美食他有自己的判斷。

    多少算是個美食家。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5 23:49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八三章 反感的種子

    工業園區新修建的食堂大廳裡,吃過烤紅薯的朱厚照,懶洋洋坐在圓桌邊,整個人都不想動彈。

    這會兒外面太陽太過毒辣,他可不想出去「享受」日光浴。

    朱厚照開始找話題,問道:「先生,這蕃薯和玉米,從何而來啊,難道是你之前在武俠中提到的爪哇國?」

    沈溪沒好氣地回道:「裡的東西,終歸只是戲言,這你也能當真?爪哇國,乃是在我大明南海外圍,面積和江贛省差不多,四季如夏,物產富饒,那裡生活的百姓不用耕種,依靠大自然中採摘的瓜果便能生存。至於這兩樣作物,卻是來自大洋彼岸……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朱厚照悶悶不樂,這次沈溪見到他,說事情總是顯露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朱厚照本想央求沈溪讓他在武昌府多住些時日,現在看到沈溪好像不歡迎他,有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以退為進:「先生要送我回去,也是應該的,我離開京城確實有一段時日了。但先生可有為我多準備些說本?昨日那一本我已經看了快一半了,要是沒有的話,我路上怎麼打發無聊的時間?」

    也就朱厚照能厚著臉皮讓沈溪給他寫消遣讀物,之前沈溪一直哄著他,為的是熊孩子登基後能想到他,委以重任。

    但現在沈溪巴不得在地方多留幾年,尤其是朱厚照登基後,朝中政局云譎波詭,沈溪自信沒辦法對付那些老臣,反倒是劉瑾做得不錯,他就沒必要去出風頭了,再巴結熊孩子也就沒必要。

    而且,現在朱厚照性格已經逐漸成熟,再用以前的套路去影響他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已不頂事。

    沈溪道:「說本是不止一本,臨別時我會通通拿給你。這一路上你可要老實些,若有差池,別說我派去的人對你不客氣!」

    朱厚照聽到這赤果果的威脅,分外不滿:「先生,你這是把我當賊防著嗎?」

    沈溪不理會朱厚照的抗議,站起身道:「還想看什麼,一併帶你去看過。離開武昌府後,你唯一的任務就是趕路,之前我收到京城傳報,說是陛下臥榻不起,病情嚴重,已有一兩個月未上朝,雖不知現在如何,但這卻是一個不好的信號,你常留在外,京城一旦出現變故,大明江山社稷將會因此而出現危難……」

    朱厚照撇撇嘴不以為然:「又嚇唬我!」

    師生二人,總是不在一個頻道上。

    朱厚照是個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少年,而沈溪則好像個做事死板的老學究,看起來不搭,但朱厚照生平最佩服的人就是沈溪,因為沈溪總是能帶給他新奇好玩的東西,就比如說玉米和蕃薯,他在別處吃不到,更沒有誰會辛辛苦苦寫武俠給他看!

    下午日頭西斜時再去參觀化工作坊,朱厚照原形畢露,又拉著沈溪問東問西,把沈溪煩得腦袋都大了一圈,依然不肯罷休。

    朱厚照在武昌府僅三日,自然沒玩夠,琢磨著怎麼才能過多逗留幾日,好好見識一下風土人情。

    沈溪卻不給他機會,大明江山社稷最重要,堂堂大明皇儲,不乖乖地待在京城,稍有變故就會山河變色,百姓遭殃。

    沈溪可不會慣著熊孩子,既然朱厚照已經欣賞過江南、江北和湖廣之地的風景,該傳授的道理也都教了,根本就沒必要再把朱厚照留在湖廣……早送走早省心!

    等晚上回到總督府,一起吃過晚飯,沈溪送朱厚照回小院休息,然後回書房辦公,揣測熊孩子多半在琢磨怎麼逃走。

    沈溪準備了八十兩銀子作為熊孩子北上的盤纏,但他沒把銀子直接給朱厚照,而是交由帶人護送朱厚照北上的楊文招。楊文招會一路護送熊孩子到開封府,然後再換一撥人暗中保護,一直將朱厚照送回京師。

    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在於楊文招是沈溪身邊的人,不能在京師出現,否則將暴露沈溪曾接待過太子這一隱秘。在於以後朝廷知曉了,到時候再想辦法應對。

    沈溪心想:「我身為湖廣、江贛兩省總督,乃皇帝欽命的封疆大吏,你們說我拐帶太子,證據何在?就因太子來湖廣一趟,就說我對太子和大明江山圖謀不軌,那也太過於牽強附會了!」

    子夜時分,朱厚照再次到書房來找沈溪,說是敘舊和道別,其實是想遊說沈溪,讓他多留兩天。

    但顯然熊孩子的那點兒小心思已被沈溪看透,沈溪的意見非常簡單,回京!

    「……先生愈發迂腐了,我到湖廣雖然時日不多,但也聽說地方有南蠻子鬧事,戰事波及甚廣,軍隊這會兒正在平叛。先生作為兩省總督,不能總是隔岸觀火,百姓正處於水深火熱中,您有大才,領兵前去必能在短時間內平叛,我也可以跟著先生好好學習,參謀軍機,有何不好?」

    朱厚照拿出「咬定青山不放鬆」的精神,沈溪讓他走,他就死賴在書房裡,跟沈溪瞎叨叨。

    沈溪不多理會,朱厚照愛說什麼任他說。熊孩子少不更事,不知江山社稷的重要,給他講道理沒用,只能用強制手段,直接了當。

    等朱厚照說累了,沈溪把厚厚的一疊書冊丟過去,道:「這是你要的武俠說本,包括《絕代雙驕》、《浣花洗劍錄》兩部的內容,記住路上省著點兒看,看完了就沒了。此外行李包袱裡有《童林傳》、《說岳全傳》等說本,之前你都只是看了開頭,這次我在湖廣把說本找全了,送給你,回頭你也可以看看!」

    沈溪寫的武俠,是他多年積累下來的文稿,一方面他通過寫加深前世內容的記憶,另一方面則是想通過書坊把陸續刊印出來,小小地賺上一筆。但如今他已經貴為二品大員,自然不屑於這點兒毛頭小利,將來倒是可以商量和登基後的朱厚照聯合出版這批武俠,讓熊孩子寫序,再蓋上皇帝大印,估計會行銷天下,大賺特賺。

    汀州府時,沈溪曾印製過一批說本和連環畫,這東西在民間流傳多年,經久不衰,沈溪一次給朱厚照全部找來,省得朱厚照總在他耳邊念叨。

    朱厚照心裡雖然不爽,但怎麼都要給一點面子……這是不看老師面而是看說本的面,朱厚照把說本攥在手中,問道:「先生在湖廣還要待幾年?」

    沈溪道:「短則兩三載,長則四五載,誰能說得清楚?你回京之後,安心留在皇宮裡面,料想你的苦日子快到頭了!」

    朱厚照叫苦不迭:「先生,你也知道我在皇宮裡苦啊?那可不是,巴掌大個地方,每天都在裡面讀書,昏天暗地不知幾時是個頭,之前父皇還說讓我主持朝政,學習處理朝事,好好鍛鍊我。」

    「可結果呢?劉少傅和李大學士把持朝綱,簡直不把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裡,連母后也說,這些老而不死的傢伙,看起來一個個都是忠臣,但專權獨斷,一心要把我這個太子架空,好隨他們的心意處置朝事……」

    沈溪打量朱厚照,這會兒距離他歷史上登基之日尚有一年多,卻早早地便種下對文官集團反感的種子。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6 22:01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八四章 等我來年為皇帝

    熊孩子小心眼兒裡一直留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理念,誰對他好,他領誰的情,誰若是對他不好,他就會加倍奉還……說好聽點兒這叫做禮尚往來,說難聽的話那就是錙銖必較,年歲不大報復心卻很強。

    想到歷史上,朱厚照登基後對文官集團無情的打壓,沈溪大概便明白了朱厚照的叛逆思想有多重。

    沈溪微微皺眉,道:「不管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再怎麼專權,這大明江山終歸都是你的……你現在只是太子,著什麼急?」

    朱厚照坐下來,嘿嘿笑道:「還是先生看得明白,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哪怕他們現在叫得再歡,一副大明江山離開他們便維持不下去的架勢,看我這也不順眼,那也不順眼,但只要我當了皇帝,我就要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我的厲害……」

    「他們總以為我是孩子,成天都在父皇面前說我的壞話,我做的好他們不認同,做的不好他們更是口誅筆伐,最讓人氣憤的是,連父皇也認可我的地方,他們居然也能挑出毛病來,簡直不可理喻!」

    「沈先生,將來我登基為帝,你來當首輔大臣,我們師生同心,你幫我治理好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我當個悠閒自在的皇帝,又或者我們一起領兵去草原,打得韃子滿地找牙……您看如何?」

    沈溪不知道朱厚照哪兒來的這麼心思,但細細一琢磨,便猜想或許跟張皇后平日耳渲目染有關。

    張皇后雖然在歷史上多有清譽,沒有干政的舉措,但不管怎麼說始終是個妒婦,朱佑樘一脈自朱厚照而絕,與她脫不了干係。張皇后給兒子灌輸的思想,是讓兒子真正掌握朝廷,擁有絕對的權力。

    朝中人對朱厚照的貶低之言,只會引來張皇后的怒火,張皇后時常在丈夫和兒子面前發牢騷,久而久之,朱厚照便把母親的話奉為經典,深信不疑。

    沈溪道:「打仗可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打仗其實就是打錢,只有國庫充足,才能放心大膽地用兵,而不用隨時擔心朝廷會破產。等你將來做了皇帝,國庫又有錢,你徵調我打仗,我身為臣子自然不能反對,但具體的戰略戰術制定,都要合符規矩……唉,一切等你真正登基後再說吧!」

    朱厚照聽了沈溪這話,大為興奮,道:「嘿,只要先生能聽從我的命令就好,那時我是皇帝,你是首輔大臣,這事兒光想想就覺得激動,只是……還得父皇病故我才能繼位,想想便覺得沒勁。」

    「如果我現在能做主的話,會立即重用沈先生,不讓沈先生留在湖廣這種地方……唉,這兒終歸還是沒有江南和京城繁華啊!」

    朱厚照大多數時候都是孩子心性,調皮搗蛋,任性妄為,但他本性善良,就算偶爾會逞強出風頭,也是他好面子所致,許多基本的事理他是明白的。

    沈溪道:「江南乃魚米之鄉,湖廣更是承載天下百姓衣食飯飽,『湖廣熟天下足』的諺語,便是此道理。」

    「太祖開國後,兩湖地區的糧食產量提高很快,到現在已經是天下糧倉,這裡出產的糧食與百姓生活休戚相關。京城繁華,卻是因其為首都,乃全國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中心的緣故。」

    「湖廣雖然看起來不起眼,卻承載著全天下人溫飽的希望,你身為太子,國之儲君,可不能看不起這片沃土!」

    朱厚照撇撇嘴,道:「切,我看這裡就是不毛之地,虧先生還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先生,先說好了,我當上皇帝第一件事便是調你回京,那時你再教我治國和做人的道理,你想進什麼衙門,我通通批准,哪怕你要當宰相也行啊!」

    或許是朱厚照聽沈溪講的歷史故事多了,對於曹操、李林甫、王安石這樣的丞相、宰相的故事很熱衷,小小年歲便有廢除內閣制度重新設立宰相之意,這也跟他老爹朱祐樘推崇內閣文官,對熊孩子一再壓制進而對內閣制度心生厭惡有關。

    其實到了弘治朝,內閣首輔的地位基本跟宰相的持平,尤其到了弘治末年,朝廷大小事項基本都出自劉健和李東陽之手,說他們是無冕的宰相也不為過。

    只是洪武朝留下的規矩,即便是實質上的宰相也不能承認,大明不立宰相已是定規,內閣大臣所受限制,畢竟比宰相多多了,六部不在內閣統轄便是最好的證明,劉健權力再大,也始終無法跟明初的胡惟庸相提並論。

    沈溪不想再跟朱厚照探討這無稽的問題,道:「一切等你登基那天再說吧!」

    師生之間交談,沒有太多避諱,就好像談及朱厚照登基這事,沈溪也沒刻意迴避,該說的都說了。

    按理講,作為臣子,不能妄議皇位傳承這樣的大事,因為這會顯得對當今皇帝大不敬,但因沈溪跟朱厚照間很多時候都沒大沒小,覺得說說也沒什麼。即便朱厚照說出去,在朱祐樘和劉健等人眼中,也是朱厚照童言無忌,沒人會計較。

    大明承平已久,到現在已無文字獄的顧慮,文官只要不是誹謗皇帝,基本上還是敢說話的。

    朱厚照或許想到自己就要走了,想要跟沈溪多聊幾句,嘻嘻哈哈一直鬧到很晚還沒有睏意。

    沈溪算是看出來了,這時代的人都習慣早睡早起,只有他這樣後世穿越而來又或者是朱厚照這樣混吃等死的傢伙,到了夜晚才不會覺得困,要熬到很夜才睡覺。

    ……

    ……

    翌日清晨,沈溪讓人準備好馬車,準備送朱厚照離開武昌府。

    還沒等出發,布政使司衙門來人,沈溪原以為馬中錫會隨便派個小吏過來,誰曾想堂堂藩台大人居然會親自光臨。

    沈溪對朱厚照道:「不想被人知道你私自出逃到湖廣,就上馬車去!」

    「嘿嘿,是先生不敢讓人知道吧?不過,我可以給你面子!」朱厚照說完,嬉皮笑臉上了馬車。

    馬中錫從轎子上下來,到了沈溪面前,簡單行禮。馬藩台顯得極為謹慎,沒往沈溪送行的馬車打量,直接道:「剛得到來自京城的消息,昌國公謚金夫人於五月己未過身,朝廷以地方縞素,命各地不得承以喜慶之事!陛下龍體有恙,著內閣宰輔劉少傅為首,執領治喪之事。」

    沈溪微微有些詫異。

    這位剛過世的昌國公金夫人,不是別人,正是朱祐樘的丈母娘,張皇后的母親,同時也是朱厚照的外祖母。

    朱厚照的姥姥死在京城,可惜他這個外孫人還滯留於兩湖,不能及時趕回去奔喪。

    斯時弘治皇帝朱祐樘自己也在生病,治喪的事情便交由劉健和李東陽負責。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6 22:5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八五章 送行

    昌國公張巒過世很早,但因朱祐樘六宮獨寵張皇后一人,張氏外戚張鶴齡和張延齡又受到皇帝寵信,張家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即便滿朝都知道張氏兄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就是沒人能把兩兄弟扳倒,就連劉健、李東陽這樣的名臣對張氏兄弟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之前金夫人一直住在皇宮,跟王太后住得很近,皇帝把老丈母娘接進宮中長住的也只有朱祐樘能做到,歷朝歷代因為後宮嬪妃、太妃多,皇帝從來沒有把丈母娘接進皇宮裡住的,只有朱祐樘這裡,六宮唯獨一個張皇后,把妻子寡母接到宮中來,別人只會說朱祐樘孝敬,而不會有其他非議。

    因為朱祐樘從來都生性謹慎,那些想抹黑的人都找不到這位仁孝皇帝的污點。

    金夫人過世,從道理上來說,算不上大事,但皇帝非要慎重對待,朝廷上下也不會說什麼。

    誰都知道皇帝的生母紀氏過世得早,皇帝對自己的丈母娘盡孝,那是為天下人稱頌的事情。

    如今金夫人逝世,皇帝正在病中,猶自不忘表達自己的悲慟之情,要以國喪之禮待之,朝廷自然要慎重對待。

    消息傳到湖廣,地方上毋須做太多事,只需訓誡一下百姓,別在最近這段時間操辦喜慶之事便可。

    即便有什麼喜事也往後拖拖,或者是一切從簡辦理。

    馬中錫過來只是通知一聲,具體事項,布政使司衙門自然會妥當處理。

    沈溪看了馬車一眼,不知朱厚照是否有聽見,他耐著性子跟馬中錫寒暄兩句,然後將其送走。

    由始至終,馬中錫都沒問沈溪送的客人是誰。

    人剛走,朱厚照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緊張地拉著沈溪的袖子問道:「先生,剛才那位馬藩台是說,我外祖母過世了,是嗎?」

    沈溪打量一下周圍的人,確定沒人聽到這話後,微微點頭。

    朱厚照泫然欲泣,但他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眼眶內霧濛濛的,看得出來熊孩子跟金夫人的關係很不錯。

    朱厚照面帶悲慟之色:「也許先生說的對,我不該在武昌府多停留,必須要回京城去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都還年輕,來日總有機會跟先生見面,那時先生一定要多教給我些本事!」

    一瞬間,熊孩子好似成長不少,讓沈溪頗感意外。

    送朱厚照上了馬車,沈溪又跟以車馬幫弟兄為主的送行隊伍仔細交待一番,這才送由前後四輛馬車組成的車隊上路。

    沈溪沒有親自送車隊出城的打算,他自信手下人能看住朱厚照,不令其再次私逃。至於朱厚照這會兒是否誠心實意,已無關緊要,反正沈溪前後派了三撥人馬護送朱厚照北上,有直接護送的,還有兩撥是暗地裡跟蹤和監視。

    沈溪派楊文招與朱厚照同乘以車,一路服侍照顧,此番自己這小表弟要辛苦一下了,既算是對他的一次歷練,如果他能巴結好朱厚照,未來未嘗不是一樁造化。

    至於沈永祺,因為性格相對懦弱一些,遇事瞻前顧後,沈溪將其留在身邊,平日多多提點,力求早日開竅,能獨當一面。

    馬九不在湖廣,不然沈溪肯定會讓馬九具體負責此事。

    沈溪身邊這麼多人中,最信任的就是馬九,甚至連宋小城,沈溪都未必推心置腹,畢竟馬九一直以謹言慎行、任勞任怨立身,事情交給他基本能辦得妥妥噹噹。至於云柳和熙兒,雖然辦事能力也很強,但沈溪卻不敢讓她二人陪同朱厚照北上,防止廠衛那邊獲得風聲。

    ……

    ……

    金夫人畢竟已年邁,此時過世不會讓沈溪覺得有多意外。

    沈溪現在更關心的是朱祐樘是否會按照既定的歷史發展,於弘治十八年過世,畢竟他穿越形成的蝴蝶效應,已造成不小的影響,朝中很多事已經跟歷史有一定偏差。

    如果朱祐樘一直拖著半條命不死,對朱厚照來說或許是好事,對沈溪來說,卻未必如此了。對朱厚照而言,他可以等幾年登基,那時性格可能趨於完善和穩定,不會寵信閹黨打壓文官集團。

    當然,也不一定會如此,沈溪之前聽了朱厚照的心底話,熊孩子對文官集團反感的種子早已種下,即便他不寵信劉瑾,或許也會寵信谷大用、張永,甚至是張苑等人來對抗文官集團。

    這是總的歷史趨勢,大方向改不了。

    沈溪心想:「歷史上劉瑾之所以能將盤踞朝中多年的劉健、謝遷等人給打壓下去,不是文官集團有多窩囊,而是正德皇帝在背後鼎力支持,同時也與文官集團恰好處在一個青黃不接的當口有關。」

    「劉健、李東陽、謝遷鐵三角執掌朝政多年,未曾變過,朱祐樘未給兒子準備新的閣臣人選,再加上文官集團自負任性,說甩手就甩手,即便有李東陽留在朝中,但奈何孤掌難鳴,這才令劉瑾鑽了空子!」

    沈溪很希望一切按照原來的歷史發展,最好朱祐樘能在弘治十八年病故,那時他正好可以在封疆大吏的位子上,坐山觀虎鬥,等朝廷內鬥完了,他再爭取調回京城,那時無論是進內閣,還是履職六部,都比他在湖廣時更有前途。

    那時他要掌握的,將會是朝廷的權柄,這是一種類似於最高權力的存在。如今沈溪在地方即便有一些成績,類似於小打小鬧,並不足以影響華夏文明進程。

    對沈溪來說,朱厚照是否留在武昌府,對他影響不大,他平日做什麼,在朱厚照來去前後仍舊沒有變化,其中最重要的還是不斷地健全工業園區配置,力爭早日把科技樹的基礎給打牢。

    但有件事,沈溪必須要在朱厚照走了後便進行處置,那就是湖廣西部和南部愈演愈烈的地方少數民族叛亂。

    因為這幾年有天下糧倉地位的湖廣頻頻遭災,造成糧食大面積減產,百姓生活受到嚴重影響,處於邊遠高山丘陵地區的地方少數民族部落的日子不好過,各村寨餓死的人不在少數。在這種暗流洶湧的情況下,地方土司衙門應對不力,州、府衙門也是自顧自,封閉縣城不管城外百姓死活,導致民怨沸騰。

    隨著叛亂頻繁發生,各村寨的少數民族武裝有合流的跡象,即便湖廣行都指揮使司已派出兵馬前去平叛,但效果非常差。

    地方少數民族對地形地貌非常熟悉,利用春夏之交山雨連綿道路難行的特點,叛軍跟官軍打起了游擊,在連續出擊八方襲擾的情況下,官軍首尾難顧,在付出上百人傷亡的代價後,最後不得不躲進城池中,等候沈溪這個兩省總督進一步的指示。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7 22:09
寒門狀元 第一三八六章 出兵還是招撫

    六月初三,湖廣都指揮使蘇敬楊一大早便帶著戰報來總督府請示,懇請沈溪率兵出征,一次性將湖廣之地的叛亂根治。

    「……沈大人,湖廣兩司,外加地方巡檢司兵馬,數量在二十萬左右,而叛亂的賊人最多的也不過七八百,跟盜賊幾無差別,如此還任其逍遙法外,實在令大明軍隊蒙羞,您身為節制兩省軍務的總督,不能坐視不理啊!」

    沈溪打量蘇敬楊一眼,心想:「這話說得輕巧,平叛本來就是地方行都司和都司衙門的事情,怎麼出了事情老是推到我身上?我看全是朝廷把你們慣出來的毛病,有事就請示,本來自己能解決的小毛病,因為拖沓,最後演變成大問題。」

    沈溪反問道:「本官如何坐視不理了?難道讓本官親自領兵去地方平叛?」

    這下蘇敬楊不知該怎麼說了。

    都司衙門主要負責駐守城池和地方,而行都司才專門針對地方部族勢力的軍事機關,沈溪之前已派人去行都司傳達命令,增派兵馬前往湖廣西部和南部平叛,順帶還劃撥大批軍糧物資供應軍隊所需。

    至於這筆錢糧最後用在了何處,沈溪不清楚,但以地方貪污成風來看,很有可能被各級官員給雁過拔毛,能真正用於軍隊的可能連總數的一半都不到,這就是大明官場最神奇的「漂沒」。

    對此,沈溪鞭長莫及。

    大明官場腐敗,已到腐蝕根基的地步,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而是大勢如此。天下烏鴉一般黑,沈溪不能把湖廣文官武將整個換上一輪,只好見招拆招,很多不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待慢慢解決。

    沈溪嘆道:「湖廣二十萬官軍,卻被少量部族武裝打得滿地找牙,說出去都丟臉,但本官又能如何?」

    「如今本官留守武昌府,身上有朝廷交付的重任,怎麼能輕易拋下一切,到一線去領軍作戰?如今要平息地方叛亂,最好以招撫為主,再輔以軍事打擊。本官準備派人前去安撫各少數民族,蘇將軍可有好的人選供參詳?」

    蘇敬楊怔了怔,感覺自己跟沈溪說的不是一件事。

    他分明是來提請出兵,而沈溪說的卻是不出兵,而是派人「勸降」。在蘇敬楊這樣的武將眼中,居於山野的少數民族並非王化之民,而是生番,野蠻人,必須要用武力鎮壓,哪裡有跟他們講道理的空間?

    蘇敬楊趕緊全解:「大人,番民不知教化,還是出兵征討為好,官兵們可都眼巴巴看著您,隨時聽從您的調遣啊!」

    湖廣二十萬駐軍,說白了大多是負責耕田種地的衛所兵,天下承平已久,各衛所深處內地基本難以碰到戰事,平日連操練都很少,跟邊軍比起來,戰鬥力遠不止差一籌那麼簡單,這些兵馬平時連剿滅山匪都成問題,應付大規模的叛亂戰爭更感吃力。

    沈溪從來沒指望靠湖廣地方兵馬做出什麼成績,就算他是湖廣、江贛兩省軍隊名義上的總指揮,也不想在地方少數民族叛亂這種事情上多摻和。

    酷暑到來,湖廣之地隨之迎來豐沛的降水,南方江水兩岸夏季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防洪,這是沈溪以前所沒接觸過的差事,布政使司那邊已經多次給總督衙門來函,希望盡快跟朝廷申請防洪款項。

    在這種情形下,沈溪更不想冒著高溫,帶著兵馬去湖廣西部和南部這些在大明尚且是蠻荒之地的地方打仗。

    沈溪心想:「別等戰事打到一半,我自己先因為遭受蛇蟲鼠蟻叮咬,或者山林瘴氣中毒倒下,那就太不明智了。現在朝廷又沒逼我去平亂,我只需要遠程遙控指揮即可,朝廷如果命令我統兵,到時候再走一步看一步。」

    因為湖廣西部和南部的少數民族叛亂,未影響到大明核心利益,只要地方上盡快平息戰火便不會有麻煩。

    沈溪作為湖廣、江贛兩省總督,要做的便是調兵遣將,保證後勤補給,以他為人處事的老練,當然不會為了一點民族糾紛而領兵征戰。

    這種戰事,勝利了朝廷也不會記下功勞,還會在史冊中鎮壓民族起義劊子手的罵名,要是輸了,那更是丟臉,或許會遺臭萬年。

    無論蘇敬楊怎麼說,沈溪始終不為所動,說不領兵就不領……讓我調度一下兵馬可以,想讓我親自上陣,沒門兒!

    我還等著老婆孩子來湖廣跟我團聚呢!

    沈溪對蘇敬楊道:「蘇將軍回去後,多研究一下湖廣地區的地勢地形圖,有什麼好的圖冊,也給本官這邊送一些過來,本官好研究一二。初來乍到,本官對地方不甚瞭解,貿然出兵非常危險,知己知彼方為上策。況且夏季多雨季節已來臨,本官要將注意力放在防洪上,無心軍旅之事!」

    蘇敬楊緊張地說道:「大人,難道地方安穩,不比防洪來得重要?」

    沈溪板起臉:「地方安穩,只涉及到湖廣西部和南部一兩個府,地方上尚且有數萬兵馬鎮守,叛軍斷不至於北上殺到湖廣腹地。而湖廣乃是我大明糧倉,今年夏天已經連續連下了幾場豪雨,如果後續雨水不停,必然要鬧洪災。湖廣遭災,糧食減產或者絕收,那全天下的百姓當如何?」

    大明剛建立那會兒,尚有「蘇常熟天下足」的說法。

    但隨著江南工商業日益發達,城市的膨脹侵蝕了農業的發展空間,同時大量良田用於種植桑樹、茶葉和棉花,以獲取更高的經濟效益,導致長三角地區的糧食種植直線下降,而湖廣則由於連續開發,逐步成為全國糧食的主產地。

    靖難之役後,南糧北調逐漸成為一項傳統,但由於長江中游區域一直飽受水災困擾,該地區能否風調雨順,全看天意,一旦湖廣遭災,糧食調度不出去,全國許多地方的老百姓可能就吃不上飯了。

    蘇敬楊聽沈溪的意思,不想親自領兵出征,他不敢多嘴,趕緊叫人為沈溪準備一些湖廣西部、南部的圖冊和府志、縣誌,讓沈溪充分瞭解該地區的風土人情,順帶按照沈溪的吩咐,安排地方衛所、千戶所日常屯駐和練兵。

    蘇敬楊很識相,他知道這時代文官至上,跟沈溪較勁兒不明智……沈溪能幫他的地方太多,隨隨便便上個奏本,誇讚一下地方都司衙門做事妥當,朝廷就會記住蘇敬楊的功勞。

    蘇敬楊跟其他地方將領一樣,一心想跟著沈溪建功立業。

    在這之前,只有邊軍體系才能栽培出王公貴胄,而地方都指揮使因為並非世襲,蘇敬楊很想為自己的子孫後代爭取到公侯世卿,所以才會極度渴望沈溪領兵出征,他才好跟著沾光。

    沈溪有意組建一支由總督衙門直接統轄的兵馬,蘇敬楊心想,既然這位新任兩省總督對於地方平亂的事不那麼上心,那就乾脆幫總督衙門組建一支軍隊。

    沈溪作為兩省總督,有直接統兵權,就算朝廷不給沈溪組建兵馬的詔令,沈溪也可以自行組建兵馬,甚至可以任命一些將職,同樣可以得到朝廷的承認,這就是著名的「標兵制度」。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7 22:09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八七章 防洪

    沈溪準備組建一支完全由他指揮調度的兵馬。

    雖然士兵的俸祿不用操心,但養活這支部隊需用到的兵器、裝備等,則要他全權負責,使得沈溪不想把規模搞得太大……有兩千左右常備兵,再加上聽從調度的四五千衛所兵馬,基本上來說,任何戰事都可以輕鬆應付。

    連土木堡之戰,沈溪都只用不到一萬兵馬跟韃靼人周旋,在這湖廣之地,栽培兩千精銳官兵足以應對一切挑戰。

    沈溪計劃在自己的侍衛中招聘軍事骨幹,先把他們訓練好,再把湖廣素質最好的士兵劃撥到自己麾下,配備火槍和火炮,按照後世的方法打造出一支鐵軍,不打仗的時候保護自己的安全,打仗的時候則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沈溪的想法得到蘇敬楊的大力支持,之前蘇敬楊已經給沈溪提供了一部分官兵,還將武昌府周邊衛所衛指揮使、千戶所千戶叫來拜會沈溪,順帶讓人回去選拔士兵,送到武昌府來聽從沈溪調遣。

    在標兵未正式成軍前,沈溪的主要心思還是放在工業園區。

    經過多次試驗,燧發槍正在逐步成型。這槍說白了就是把引燃火藥的火信,變成扣動扳機打火的火石,雖然火石濺出的火星要點燃黑火藥不是每一次都奏效,但多扣兩下扳機總會把火槍內的火藥點燃。

    如今,鐵匠們正在想辦法,給燧發槍上刺刀,這樣即便沒有火藥了,部隊已經有再戰之力。

    下一步,便是抓緊時間生產燧發槍。

    沈溪打算用一年的時間,生產出兩千支燧發槍,然後裝備部隊……這將是大明歷史上第一支全部裝備火器的軍隊,如果再輔以忠君愛國的思想,沈溪相信將會成為自己手上的一把利劍。

    ……

    ……

    送走朱厚照後,沈溪一直處在工業園區和總督衙門兩點一線的生活模式中。

    布政使司衙門已經多番來信,催促沈溪主動肩負起防洪事宜。

    都指揮使蘇敬楊想的是讓沈溪領軍平息地方少數民族叛亂,而馬中錫則一心唸著讓沈溪幫忙防洪治災。

    馬中錫之前從沈溪手中得到的那批錢糧,已悉數運往京城,用以補充京師保衛戰後空空如也的國庫。

    馬中錫當了好人,可他手頭上就沒了治理江河急需的銀兩。

    就算地方上人手充足,但購買麻袋和砂石料總是需要花錢的,不給錢先欠著也行,但老百姓前來抗洪救災,總需要管飯吧?這購買糧食的錢從何而來?

    沈溪原本不想理會防洪治災的事情,但他人在武昌府,就住在長江邊上,一旦潰堤他自己跑不掉不說,工業園區也會跟著遭殃。

    事關自己的安穩,同時還關係到大明科技進步,沈溪只能親自上長江大堤視察,對長江防洪情況進行更進一步的瞭解。

    沈溪視察過江堤之後,發現這時代的堤壩質量很低,堤基為沙礫基礎,堤背有歷次潰堤形成的淵塘,堤基覆蓋破壞嚴重。臨水面無灘或少灘堤段,白蟻、蛇、獾、鼠等打了許多洞,對堤壩造成極大威脅。

    一旦發生潰口,堤壩後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洪水無可阻擋。

    因為夏汛即將到來,作為湖廣總督的沈溪,不能不把防洪擺到第一要務上,他暫時只能寄希望於這一年的洪水別來得太兇猛,給他一定的時間加固堤壩,防洪治災。

    大明對河道疏濬、洪災應對處置,以黃河為第一要務,畢竟黃河年年鬧水災,而長江則在大多數時候都「循規蹈矩」,因而大明只是在齊魯設立河道總督衙門,並未在長江沿岸設置相應的治河衙門。

    府、州、縣三級衙門,是湖廣以及江南之地防洪主要機構,地方徵調民夫,裝填沙包、調運護堤等事項,都由各級衙門負責組織。

    總督府作為兩省最高行政和軍事機關,並不負責具體事項,但沈溪可以利用他的「聲望」,在民間募集賑災資金,用在江防上。

    總督府這邊把風放出去,湖廣地方豪門大戶都捂緊了錢袋子。

    都知道這位新任總督不好惹,之前沈溪只是輕描淡寫要追查毒害馬中錫的奸人,就從湖廣官紳手中坑走八十萬兩銀子,讓各世家大族苦不堪言。

    現在沈溪一句治河,指不定要地方捐贈多少銀子,很多之前沒來得及離開湖廣遷徙去別處的家族,這會兒都後悔起來。

    「當時沒想開,以為留下來能逐步恢復往日的風光,結果生意被人搶了不說,現在還要被人坑一大筆!真是命苦!」

    沈溪雖然把風放了出去,但他還算客氣,沒打算讓地方士紳掏銀子,因為他知道士紳們如今的日子不好過,尤其許多世家在失去專營權後,已經從生意人變成地主,靠土地、店面維持生計。

    沈溪的意思,由宋小城和惠娘拿出一筆銀子,完成地方防洪工作,順帶為宋小城和惠娘在地方上的生意順利鋪開奠定政治人脈。

    如今宋小城在湖廣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而惠娘也已經抵達江贛,如果沈溪不能從政策上給予二人更多幫助,下一步兩家要發展壯大很困難。

    沈溪初步算了下,初期拿出兩萬兩銀子賑災即可。

    這筆銀子大半可以從總督府賬面上支取,剩下的則由宋小城、惠娘各承擔一部分,如果再有不足,則由地方士紳填補。

    惠娘抵達南昌,沈溪想去探視……這會兒家眷已從京城起行,如果等謝韻兒等女到了武昌府後,他再去南昌府可能更不方便。

    在這種情況下,沈溪終於決定,趁著自家女眷到來之前,先到南昌走一趟。

    ……

    ……

    沈溪要到南昌視察的消息很快傳開,可把江贛官紳給嚇壞了。

    這位新任兩省總督做事雷厲風行,「斑斑劣跡」早就傳遍官場,人人都把沈溪當做瘟神,在沈溪提前通風,說自己要去南昌視察軍務,順帶督導防洪事宜時,地方上很多士紳已經嚇得要開溜。

    湖廣佈政使司這邊有馬中錫充當沈溪的排頭兵,而江贛那邊暫時沒有馬文升、劉大夏派系的人,甚至連劉健、李東陽一派的人都沒有。

    連跟沈溪接洽說得上話的官員都沒一個,地方各級衙門更是提心吊膽,生怕沈溪又來之前「大清洗」的那套。

    沈溪東行,隨行的人不多,他要沿江而下到九江府,再進鄱陽湖登岸陸行到南昌府,這一路雖然不算很長,但也要走個六七天。

    沈溪不會急著趕路,重點是考察沿江大堤的情況,順帶找地方官府問一下防洪治災的事情,主要還是瞭解各地的實際情況。

    沈溪上任後一直待在武昌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武昌城紮了根,但江贛那邊各級官府、士紳早就有了覺悟,沈溪出任兩省總督,絕對不可能只在一地停留,這次來江贛,必然打著別的旗號來完成地方專營制度改革,順帶「與民爭利」,要跟士紳過不去。

    沈溪在武昌府還沒出發,江贛那邊的線報就接踵而至,許多消息都暗藏殺機,說是地方上有人準備刺殺,讓他永遠沒命回武昌府。也有消息說,刺客有幾十人,會在不同的地方對他行刺,連驛館中人都有可能被收買,或許會下毒,又或許趁夜殺進房中,更有甚者乾脆把驛館一把火燒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8 22:26
寒門狀元 第一三八八章 出巡

    負責給沈溪整理情報的云柳,看到各種各樣透露出凶險殺機的消息,非常緊張,她很擔心沈溪出事,好不容易她和熙兒才有了著落,不希望再回到以前那種孤苦無依的狀態。

    云柳來到書房,向沈溪提出建議:「大人,這個時候不宜往江贛……不妨先派人,將地方上對大人不利的奸邪小人一舉剷除,大人再領軍前去,以雷霆萬鈞之勢整頓吏治!」

    沈溪一邊傾聽云柳述說,一邊整理公文,臉上掛著笑容:「你當本官是那種天生喜歡跟人相鬥的狂人?本官做事很多時候都是為勢所迫,現在既然有人覺得我妨礙他們陞官發財,那就索性給他們一次機會……總停留武昌府,反倒會讓他們覺得我膽怯了,唉,這總督難當啊!」

    云柳聽得云裡霧裡,不知沈溪作何發出如此感慨。

    但見沈溪的態度,便知道沈溪對這些恐嚇並未放在心上。

    沈溪雖然尚未建立一支歸他直接指揮的新式軍隊,但他身邊親衛有幾百人,這次沈溪可不打算微服而行,帶的隨從可不少,想在重兵保護下刺殺成功,幾乎是天方夜譚。

    至於下毒、放火等,沈溪覺得更不靠譜,他這一路必然小心謹慎,米糧自帶,儘量少住驛站,他想看看,江贛地方的官紳能蠻橫到什麼程度。

    沈溪道:「如果他們真有本事行刺,本官倒對他們高看一眼,否則……就只能貽笑大方!」

    云柳原本還說沈溪對自己的生命太過兒戲,但仔細回想當初土木堡時的境況比現在危險一百倍,便覺得沈溪的反應很正常……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再見識這種威脅,便覺得小兒科。

    ……

    ……

    沈溪於六月五日踏上旅途,身邊帶隨從二百人,其中大部分為護送士兵,同時暗中派云柳、熙兒等人帶八十名探子暗中保駕護航。

    沈溪把沈永祺帶在身邊,出發時並未驚動地方官府,也未讓人送行。一共從地方衛所租借了八艘船,船隊離開武昌府半天,沈溪在樊口上了岸,轉道陸路而行……這是採取的聲東擊西之法,說是水路進發,其實不走尋常路,沈溪準備打江贛地方官紳一個措手不及。

    出發不到四天,一行進入九江府境內。

    在這之前,九江知府張航聽說沈溪借道九江前往南昌,早早就在潯陽碼頭等候,可惜苦候數日都沒見人。沈溪壓根兒就沒走水路,而且沿途不在驛站歇宿,大多數時候走的都不是寬敞的官道,而是走沿江小道。

    一來是為掩人耳目,二來是沈溪想見到最真實的百姓生活,瞭解民生困苦。

    如果大張旗鼓到下面去視察,地方官府肯定會做手腳,做出一副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的假象,此次他到不告自到,能見到最真實最直觀的東西。沈溪本身就是閩西寒門出身,這時代農民、佃戶都是個什麼生活狀態,他心裡清楚。

    這是一個有地你也種不起,風調雨順還要背負債務,甚至要賣兒賣女的時代,越是窮鄉僻壤,這種情況越明顯。

    一路下來,沈溪心中多了很多感慨:「我家裡有個秀才的大伯還算不錯,不至於被鄉紳盤剝,那些平頭百姓,真如同草芥一般,由於土地兼併嚴重,許多百姓只能租地主家的田地來種,支付極高的地租,說湖廣乃糧倉之地,其實不過如此!」

    六月十日,趕了一天路下來,沈溪又累又渴,決定進城好好漱洗一番,附近最近的縣城是九江府德安縣。

    當沈溪派人去德安縣通報,說要進城時,德安知縣關渚麟嚇得屁滾尿流,帶著縣衙官吏出城迎接。

    見到沈溪,關渚麟當即下跪,連連磕頭,態度恭謹之極,但這一幕落在沈溪眼中,卻懷疑是不是眼前的關縣令平日虧心事做多了,現在怕秋後算賬,所以才會裝乖孫子。

    沈溪上前,擺擺手道:「關知縣不必行此大禮,本官往南昌途中,經過德安縣,時候不早,想進城歇宿,不知可方便?」

    「方便,自然是方便!」

    關渚麟站起身來,做出恭請的手勢:「大人能來鄙縣,本地父老鄉親顏面有光,求之不得呢!請,請進城!」

    「嗯!」

    沈溪滿意地點點頭,徑直從關渚麟身前過去。

    關知縣乃舉人出身,之前已出缺過幾個地方的七品縣令,應付上司很有經驗,但這會兒他依然被嚇得不停擦汗。

    沈溪沒回頭,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道:「這天氣實在太熱,關知縣出來迎接,還如此隆重盛大,實在有心了。」

    「如果覺得身體受不了,關知縣早些回縣衙歇著,本官自會往驛館去,明日一早便離開德安,絕不會給關知縣帶來麻煩!」

    關渚麟趕緊表態:「不麻煩不麻煩,下官在德安為官兩年,對這裡的地形非常熟悉,為總督大人帶路再好不過。請……」

    隨後,關渚麟親自領著沈溪一行到驛館安頓好,這才六神無主地回到縣衙。

    由於吃不準沈溪來意,關渚麟不得不召集心腹商議,看看該怎麼打發沈溪。

    「關知縣,這位沈中丞可不好惹,聽聞他在東南三省為官時,曾一次將三個知府六個知縣拉下馬來,還給扣上通匪的大罪,格殺當場,轟動閩粵……」關渚麟的師爺是來自江浙紹興的秀才古程嚴,今年四十多歲,滿臉忌憚地說道。

    捕頭張明有些詫異:「為啥我聽說的,這位沈中丞一次殺了五位知府,二十位知縣呢?」

    這世道信息傳播不暢通,沈溪在閩粵之地所做事情雖已傳出,但具體的事情卻是眾說紛紜,官場上傳得也很邪乎,這主要是跟沈溪這幾年行事雷厲風行不無關係,別人會不自覺誇大其詞。

    古程嚴道:「老朽探知的消息,千真萬確,小小雜役不要胡攪蠻纏……」

    「夠了!」

    關渚麟怒斥一聲,喝道,「本官憂心忡忡,如今沈中丞已帶兵進城,就算只殺過一個知府一個知縣,那也是來者不善!你們在這兒杵著作甚?還不趕緊給本官想辦法,看看如何應付?」

    關渚麟因沈溪的到來徹底亂了方寸,兩省總督擁有先斬後奏的大權,這好像一把枷鎖加諸於身上,感覺頗不自在,偏偏手底下這些人還拿道聽途說的事嚇唬人。

    商議半天沒有結果,最後關渚麟只能賭一把按照以往應付上差的方法,讓人打探沈溪的喜好,關渚麟準備為沈溪送上一份厚禮,將這位新總督的嘴給堵上。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8 22:27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一八九章 三人成虎

    送禮這招百試百靈,關渚麟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結果人還沒派出去,師爺古程嚴聞訊而至,苦口婆心地勸說:

    「縣尊,您可要想清楚再送禮。 .我聽說沈中丞從來不吃禮尚往來這一套,前兩年他在東南三省為官時,因別人給他送禮,他就把人給斬嘍,在湖廣時,地方士紳先是在黃鶴樓設宴款待,繼而又送禮,結果轉眼就被抄家。縣尊,您可別幹傻事啊!」

    關渚麟皺起了眉頭,不屑一顧:「我說師爺,你嚇唬本官有什麼用?我就不信當官的不貪財不好色!」

    「咱德安雖不是什麼大縣,但在九江府總算排得上號,這兩年雖有水患,可每年賦稅卻無虧欠,我跟前藩台袁大人有幾分交情,他說過,要提拔我做一府同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把總督大人巴結好,能行?」

    古師爺苦著臉:「縣尊,感情您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如今江贛和湖廣歸沈中丞管,袁藩台已往京城述職,下一步安排何職務尚是未知數,湖廣江贛地方他能管得著?您可是舉子出身,能繼續當知縣就不錯了……」

    關渚麟怒從心頭起,瞪著古師爺破口大罵:「老子請你回來是出謀劃策,你卻總唱衰持反調,是覺得老子的束好賺還是怎的?現在立即派人去調查這位沈中丞的喜好,就算老子被罷官,也要死個明白……」

    「憑什麼江贛那麼多貪官污吏,沈中丞偏偏到德安來折騰人,莫非是老子的祖墳衝撞了他?」

    古程嚴悻悻然起身,自行去了。

    關渚麟還沒想過,又吩咐人把縣衙所有官員、吏員和差役召集起來訓話:「你們給本官聽好了,今夜別想睡覺,全去驛館聽從沈中丞吩咐,沈中丞讓你們往東,誰敢往西,本官把他投江裡餵魚咯!」

    「來人,給本官準備轎子,本官現在就去驛館拜會沈中丞,聆聽他老人家的教誨……」

    ……

    ……

    縣衙亂成一鍋粥,關渚麟恨不能把沈溪當老爹一樣供著,沈溪卻在驛館一派安然,吃過晚飯,二郎腿一翹,拿本書看著,只等晚點沐浴然後上床歇息。

    未到上更時分,云柳帶著熙兒匆忙而至,將德安周邊情況詳細匯報沈溪。

    「……德安轄內十三個鄉鎮,都被催繳未來半年稅賦,頭年地方鬧水災,德安東北部分地區洪澇嚴重,糧食歉收,但奇怪的是德安近年來卻從未曾有拖欠稅賦的記錄,之前江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袁朝明曾向朝廷舉薦德安知縣關渚麟,言其在吏部三年小考中,成績優秀,值得提拔……」

    云柳調查得很詳細,基本上德安的大小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

    關鍵在於云柳有東廠的情報系統做支撐,地方上究竟是個什麼狀況,找那些具體負責刺探風土人情的細作問一下,再大致求證一番,就一目瞭然了。

    地方上的事情,會從多個渠道呈遞到朝廷,地方官說的是一套,御史言官說的是另一套,而東廠和錦衣衛的番子、細作,則基本能調查出地方從上到下方方面面的情況,可以說最準確和詳盡。

    這些消息最後被彙總到京城的東廠和錦衣衛衙門。

    沈溪心道:「朝廷並不是不知民間疾苦,只是很多時候知道卻隱瞞不報,任由地方官胡作非為,甚至還以瞞報來作為請功手段。」

    沈溪拿著書本若有所思,云柳見狀不由問道:「大人,德安知縣關渚麟貪贓枉法,其非法獲取的髒銀不下萬兩,是否將其拿下,交有司處置?」

    沈溪輕嘆:「這樣的時代,想濁流獨清很難,我跟一個素昧平生的縣令計較這些作何?與其跟他較真兒,倒不如整頓一下思緒,看看到南昌後該如何處置一些事。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

    沈溪的確不想跟關渚麟計較,因為他知道,這一路走下來,想真正找幾個清正廉明的官員,難於上青天。

    大時代的背景就是如此,朝廷的俸祿定得很低,官員要養家餬口很難,只能從其他地方想辦法。非要吹毛求疵斬殺貪官,沈溪自問沒那精力和時間,他要改變一個時代,只能從朝廷中樞入手,處理一兩個人於大局無補。

    云柳剛帶著熙兒離開,驛站外面不知何故鼓噪起來。

    沈溪好奇地站起身來,來到窗前,推開窗,窗口正好對著驛館正門,沈溪大聲問道:「什麼事?」

    下面的侍衛回道:「大人,有人前來送禮,說是縣衙派來的,讓小的攔在外面了!」

    沈溪無奈搖頭。這些貪官污吏已經形成了定規,但凡他這個兩省總督走到哪兒,都有人送禮,似乎這些人很喜歡把他拉攏成為一夥,非要讓他同流合污才肯作罷。

    德安縣內驛館原本就沒多少人,沈溪入住後,整個驛館更是沒別人入住,被沈溪一行包了下來。由於沈溪帶來的人太多,連官驛周邊的那些個客棧通鋪上都住滿了人。

    沈溪沒有關窗,回到書桌前,享受著和熙夜風送來的縷縷清涼。至於出發前傳聞的那些燒驛館、刺殺等險惡手段,沈溪並不擔心,他不信有人敢公然在鬧市行兇,如今的他可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手頭有兵,朝中有人,無所畏懼。

    不多時,德安知縣關渚麟到了,說是有要事商談。

    沈溪在樓下大堂接見關渚麟,關渚麟一來,先對沈溪表達一番敬仰之情,突然神秘兮兮湊上前,道:「沈中丞前來江贛,可是要視察地方,瞭解百姓民生?」

    沈溪點頭:「本官乃是兩省督撫,自然不能一直待在武昌府不挪窩。此番取道德安前往南昌,或許會在省治逗留一段時間。當然,路上四處走走,關心民生疾苦,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關渚麟神色緊張:「沈中丞報國盡忠,臨政無阿,下官欽佩之至。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沈溪打量關渚麟,知道這名有貪贓枉法前科的地方官肚子裡沒什麼好東西,當即揚揚下巴:「有話直說無妨!」

    關渚麟輕嘆:「沈中丞可知,江贛地方曾有叛逆作亂,頂著的卻是寧王府的招牌?甚至有寧王府的人,公然招募打手,欺壓良善。更有傳聞,說小寧王有意招納賢士,為的是將來能登臨大統。此般種種,實在大不敬……」

    關於寧王造反的消息,沈溪已不是第一次聽聞。

    之前在安慶府時,就有相關傳聞,沈溪未放在心上,現在到德安這樣的小地方,又來這套,簡直有三人成虎之意。

    沈溪道:「寧王乃大明世襲永貴的藩王,你不過地方知縣,怎可在無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污衊說寧王有謀反之意?」

    關渚麟一聽,以為沈溪被寧王收買了,趕緊擺手:「回中丞,下官可未曾言及寧王有謀反之意,只是將地方不公之事言明。寧王府多年來欺壓良善,早就引起江贛百姓怨聲載道,但苦於上訴無門,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數年來被寧王府欺壓,加之有不少地方官員暗中與寧王府勾連,危害鄉里……」

    「下官到任地方,也曾為寧王府收買拉攏,但下官牢記禮義廉恥,深感皇恩浩蕩,不敢有絲毫忤逆之舉……」

    沈溪點頭:「如此說來,關知縣倒是忠直之臣!」

    關渚麟一臉慚色:「下官只求問心無愧,上對得起天子朝廷,下對得起黎民百姓……下官願意為沈中丞赴湯蹈火,只求您能替百姓做主,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說著,關渚麟再次跪下,給沈溪磕頭行禮。

    沈溪一擺手:「行了,本官已知曉,定會詳細調查此事。若關知縣沒別的事,先回縣衙去吧,本官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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