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48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4 23:01
寒門狀元 第一四〇〇章 不得安寧

    整理過思緒後,沈溪終於品嘗到惠娘親自下廚做出的飯菜。

    惠娘的手藝很好,即便只是粗茶淡飯,但在沈溪口中卻感覺無比美味,或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也有愛屋及烏的成分,只要出自惠娘之手,在沈溪眼裡心裡都是最好的。

    「老爺,您用過晚膳,早些回去吧,不能耽誤公事!」惠娘見沈溪吃得差不多,小聲提醒。

    沈溪看惠娘的神色,便知道這傻女人明明心中很想他留下,嘴上卻偏偏說出送別的話,相比較而言,還是李衿表達的情感更為真摯。

    沈溪笑道:「之前你下廚時,我已跟衿兒說過,今日你們都換上男裝,一起跟我回巡撫衙門!」

    惠娘有些膽怯:「妾身一介婦人,且戴罪之身,怎敢……擅進府衙?」

    沈溪道:「惠娘,記得一件事,你不是罪人,真正有罪的是那些陷害你的人,衿兒也一樣,你們不用把自己當作戴罪之身,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們正名,只是需要時間……料想,這一天應該不會太遠了!」

    惠娘和李衿都不明白沈溪所說的「這一天」到底是哪一天。

    沈溪自問,只要自己留在兩省擔任總督,那不管惠娘和李衿是什麼身份都不重要,他都有能力庇護,將來要幫二人恢復身份,可能要等到朱厚照登基他執掌大權後。沈溪道:「收拾碗筷的事情,交給下人去做便可。你二人進房去,好好收拾一下,隨我一道回巡撫衙門!小別勝新婚,今晚,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沈溪要帶惠娘回巡撫衙門,沒人會幹涉。衙門內真正認識惠娘和李衿的僅有云柳和熙兒,而二女其實對惠娘、李衿並不那麼熟悉,沈溪準備將云柳和熙兒派回武昌府,繼續監督工業園區的建設和研究,如此也可讓惠娘和李衿安枕無憂。

    至於沈家家眷,會直接去湖廣,不會來南昌。

    沈溪改變計劃,準備在南昌府逗留一個月左右再回武昌府。

    此番在南昌他並不準備拿地方官紳怎麼樣,但專營制度的改革還是會進行,由他推動並以江西布政使司作為具體執行方,把鹽、茶這兩門生意的規則稍微改動下,不會波及甚廣,影響地方世家的地位。

    沈溪考慮到他在江贛根基不是很深,即便有王禾相助……王禾跟蘇敬楊不同,王禾剛調任江西,對軍隊的把控力度顯然不夠。

    再者,沈溪不想讓惠娘犯險。

    跟那些世家大族相鬥,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又不可能常駐南昌府,一旦離開,惠娘便會陷入孤軍作戰的境地。

    惠娘和她領導的商號,很可能會面對眾多地頭蛇一樣的大家族圍剿,而她手頭掌握的力量卻沒有宋小城的車馬幫那麼強大,很可在地方勢力攻擊下土崩瓦解,安全方面也會出問題。

    除了打破鹽、茶壟斷外,沈溪準備將江贛目前並不受重視的煤炭和冶煉業掌控在自己手上。

    這個時候,萍鄉煤礦還沒有勘探出來,真正大規模的開發要到清朝末期甲午中日戰爭之後,這裡的煤儲量巨大,色黑如漆且甚光澤,揮發分少,黏結性富,是製造焦煤的上品。

    沈溪要大力推動科技發展,必須要有大量煤、鐵作為支撐,只要這個煤礦投入運轉,再就近煉焦,完全可以取代木炭作為冶鐵之用。

    此外,江贛的德興銅礦,天下聞名。

    早在唐宋時期,德興銅礦便進行開採,但到明朝中葉後,所有已發現的礦脈都已開採完畢。沈溪前世曾去德興對那些古礦洞進行考古,知道後世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發現的兩個大型斑岩銅礦區的具體位置,只要投入資金進行開採,很快便會成為沈溪手裡一張王牌。

    要知道德興銅礦同時伴生有金礦和銀礦,後世這裡年產銅十二萬噸,黃金五噸,白銀二十噸,可見其開發潛力值巨大。如今的大明,由銅鑄造的銅錢可是貨真價實的錢,再加上黃金和白銀,可以說這中間儲藏著巨大的財富。

    ……

    ……

    這天晚上,沈溪正在巡撫衙門自己的房中與嬌妻美妾抵死纏綿,外面突然傳報:「大人,王指揮使求見!」

    對於沈溪來說,事情做到一半被人打攪,這很讓十分頭疼……王禾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惠娘連忙拿起擱置在床邊板凳上的衣服,就要穿整好然後服侍沈溪起床。沈溪一把拉住她,道:「讓他在外面等著,別耽誤我們的事情!」

    惠娘搖搖頭:「老爺應以公事為重,再者說了……若那王指揮使真有要事,老爺因為妾身而耽擱,那豈非妾身的罪過?」

    「衿兒,快服侍老爺穿衣!」

    沈溪真想罵王禾的祖宗十八代,這種時候來打擾,跟殺人父母有什麼區別?

    「我才跟惠娘和衿兒重逢,進房沒有多久,居然又得為公事忙碌,回來後有沒有那興致兩說……若他沒有事情擅來打擾,看我怎麼懲罰他!」

    儘管心裡很不情願,但沈溪知道,王禾無事不登三寶殿,如果不是重大事情,不可能大晚上跑到巡撫衙門來攪人清夢。

    在李衿和惠娘服侍下,沈溪不緊不慢穿好衣服,不時逗弄兩個女人,感受到非比尋常的閨房之樂。

    沈溪眉開眼笑,惠娘和李衿卻羞得耳根都紅透了,只能連番催促沈溪,勸他別胡鬧。

    好不容易穿戴整齊,沈溪著一身常服,由後院穿過迴廊進入前方大堂,但見坐在椅子上等候的王禾急匆匆站起,快步迎上前,先深施一禮,再道:「大人,有湖廣緊急軍情!」

    沈溪皺眉,他知道自己上任前,湖廣地方少數民族便一直處於叛亂狀態。

    根據他瞭解,湖廣、廣西、貴州等地的少數民族,住在邊遠地區,但卻要承受繁重的稅負,生活極度困苦,還要受到官府和明軍的騷擾,所以便會出現揭竿而起的狀況。同時,各土司只見矛盾也很多,相互間為了爭奪地盤、職位,常常相互攻伐,影響地方安定。有的土司在吞併其他土司的實力發展壯大後,產生割據稱王的野心,跟著發動叛亂,導致這片地區一直太平不下來。

    皇帝委派沈溪履任湖廣、江贛總督,交待過最好在他任上能夠一舉解決地方民族糾紛,平息叛亂,目前這事尚未有眉目。

    「說吧,到底發生何事?」沈溪不想廢話,軍報都不想看,一屁股往案桌後的椅子上一坐。

    王禾躬身道:「地方少數民族的叛亂兵馬剛剛攻陷靖州府城,目前正往綏寧、武岡方向蔓延,似乎有攻打寶慶府之意!」

    沈溪輕輕嘆了口氣。

    地方少數民族叛亂,一兩個縣城失守,算不上什麼大事,朝廷派地方兵馬稍微整合一下,就能輕鬆奪取回來,但就算奪回也會重新封給那些世襲的土司,還是歸那些少數民族領袖管理,治標不治本。

    可一旦涉及府城失守,這事說起來就有些大了。一省都司、行都指揮使司和兵備道必須派兵克復,總督和巡撫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提帥印親自前往一線督軍。

    如今地方少數民族叛亂擴大到兩府之地,沈溪作為總督,按照道理應盡快領兵前往,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現如今湖廣南部的叛亂已將一府府城攻克,下一步很可能是要穿州過府,從靖州府發展到寶慶府,這實際上已處於總督領兵和不領兵兩個可能的臨界點。

    照理說沈溪要先回武昌府處理緊急軍務,他留在江贛這邊很多事鞭長莫及,因為江贛地方的兵馬並不管湖廣地方的事情。但沈溪要從江贛這邊調兵,道理上也說得過去,誰叫他是湖廣和江贛兩省總督?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4 23:02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一章 就是任性

    「拿來吧!」

    沈溪自從履任兩省總督後,就一直避諱參與到清繳地方少數民族叛亂的戰爭中去,因為他不想打這種莫名其妙的內戰。

    這種戰爭根本就沒有正義和邪惡之分,地方少數民族也是大明子民,屬於中華民族的一員,很多糾紛和矛盾完全是因官府橫徵暴斂,各族稅賦繁重,百姓生活困苦不得不奮起反抗所致正所謂餓死不如造死,古來皆如此。

    沈溪之前所想對策,一直都是懷柔安撫,甚至他還下發部分錢糧,免除地方賦稅,結果他的政令剛達地方州府,叛亂就已經全面升級。

    王禾送上戰報,見沈溪接過後仔細閱讀,一臉冷峻之色,當下緊張地問道:「大人,您是否回武昌府?」

    沈溪道:「回什麼武昌府,有什麼事在南昌這邊處置也一樣。現在地方叛亂只是在靖州府一地,下一步估摸就要蔓延到寶慶府,再往北就是長沙府……唉,我想安安生生做個太平總督,怎麼這麼難呢?」

    王禾聽到沈溪的抱怨,有些詫異。

    在他看來,沈溪屬於那種無所不能的人,不應該期待這種可以表現他能力還能加官進爵的戰爭嗎?

    王禾本想主動請纓跟隨沈溪一起領兵出征,這在他看來是建功立業的絕好機會,但若沈溪自己都不想領兵,那他肯定就沒機會了。

    王禾提醒道:「大人,若叛亂再次升級,受影響之地大幅擴大,您身為兩省總督,若不親自前往處置,朝廷或許會追究責……」

    沈溪打斷他的話:「王將軍提醒的是,但現在本官尚不知地方叛亂具體是何緣由,官軍又為何一敗塗地,是什麼導致叛亂愈演愈烈。如今正是酷暑時節,兵馬行軍困難,不若先等調查清楚,再行議處!」

    「大人,您……」

    王禾此番前來進見本是催促沈溪出兵,但聽沈溪話語裡表露出來的意思,就知道沈溪對率軍作戰有牴觸心理,當下只能硬著頭皮建言,「為地方黎民百姓計,大人還是儘早出兵好,請三思而後行哪!」

    沈溪原本就對王禾打擾自己的好事十分氣惱,雖然他非常器重王禾,但現在王禾卻有些不知分寸,甚至可以說得寸進尺,當即下達逐客令:

    「王將軍,請先回去等候情況,若再有軍報,明日一早再呈來與本官。今日時候不早了,本官會對湖廣西部和南部的戰事做出合理分析和判斷,有情況,本官自會通知!」

    王禾見沈溪並無馬上回武昌府也無立時出兵之意,只能暫且回都指揮使司衙門等候消息。

    王禾這一走,沈溪卻有些發愁了。

    他最不想面對的事情終歸發生了,湖廣西南部的少數民族叛亂愈演愈烈,看情況他非去不可。

    但沈溪沒多少自信能在這種類似於應對游擊戰的戰事中取得什麼優異成績,他現在手裡的兵沒有經過系統的訓練,更不要說更加專業的山地作戰了。讓他拉一批新人去打仗,還是在地形複雜,很容易出現偏差和失誤的多山地區,沈溪感覺困難重重。

    等沈溪回到後院房中,惠娘和李衿都已經整理好衣衫等待。見沈溪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惠娘上前倒茶,問道:「老爺何故如此焦慮不安?」

    沈溪苦笑道:「連惠娘你也能看出我心情焦躁,自然不是什麼好事……湖廣西南部戰事驟變,靖州府失守,這件事必須馬上上報朝廷。照理說我應親自領兵前去平叛,因陛下給我的差事中,便包括平息湖廣、江贛地方民亂之項!」

    惠娘低著頭道:「老爺要盡快趕回湖廣,主持清繳作戰?」

    沈溪打量惠娘,他看出惠娘眼中蘊含的濃濃不捨,即便惠娘之前在他面前表現出了極大的牴觸以及不願輕易屈服的自尊自強,但在涉及夫妻感情的問題上,惠娘終歸還是有小女人對情郎的那份痴纏。

    沈溪嘆道:「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難得團聚,總不能就這麼走了……朝廷的差事算得了什麼?以前朝廷給我設的麻煩可不小,到湖廣和江贛,我本以為能消停一下,過一段安心的日子,誰知道又是這樣……」

    「為了我們多些時間相處,你們看如此可好……即便我要率軍前往平叛,也把你們給帶上……只要你們不怕辛苦!」

    惠娘趕緊擺手:「老爺,萬萬不可,妾身一介婦孺,怎能隨軍出征?那豈不是……亂了綱常?」

    沈溪笑了笑:「西北戰事,關係國家民族命運,我不敢有任何兒女私情。但此番地方參與叛亂的都是我大明子民,說白了就是為苟延殘喘求存,即便明知道與大明朝廷為難無異於以卵擊石,但也不得不如此。」

    「湖廣和江贛之地,暫且沒人能干涉我的決定,你們儘管放心。有你們在身邊,不會干擾我的判斷,反倒會因你們的存在,讓我對此行更加謹慎,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惠娘跟李衿對視一眼,在她們心目中,沈溪素來睿智果斷,絕對不會在兒女私情上拖拖拉拉。

    但這次,沈溪分明任性了一把。

    沈溪剛到南昌府,對地方事務都沒摸清楚,現如今湖廣西部、南部和桂省北部的戰事又給他帶來新的困擾。

    在這時代,粵桂、湖廣、滇貴等省份,少數民族人口眾多,地方上的土司不少,南邊還連著個多事的交趾地區,原本平息地方叛亂事宜就很讓官府頭疼。如今北方戰事剛休,南方那些擁有巨大權力的土司覺得是爭取權益的最佳時機,以為朝廷無法派出大批人馬前來平叛,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對沈溪來說,這確實是讓他倍感頭疼的事情。

    ……

    ……

    翌日上午,與惠娘和李衿纏綿一夜神清氣爽的沈溪,一聲令下,侍衛便把昨日他在街邊茶攤子遇到的那名店夥計給捉住,就好像抓壯丁一樣,那年輕人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一群士兵拎到巡撫衙門。

    年輕人在大堂上哭爹喊娘小半天,怎麼也沒明白自己何時犯著堂堂兩省總督大人了。

    等沈溪從後門走進大堂,他才瞪大眼睛,仔細打量一番後問道:「你不是……昨日那……客商?」

    大堂裡沒有其他人,沈溪直接在桌案後坐下,道:「沒錯,是我。昨日我預言你有財運,今天就兌現了……這裡有幾兩銀子,看你想不想賺了!」說著,沈溪從懷裡摸出兩個銀錠,每一個約莫二兩重。

    年輕人問道:「你……有什麼門路?這銀子……豈是說賺就能賺的?你說的就好像這衙門口是你家開的一樣……」

    沈溪笑了笑,這起身離開椅子,繞過桌案,來到年輕人身前,居高臨下道:「好了,你可以站起來說話!」

    年輕人嘴裡發出不屑的聲音:「當我榆木疙瘩?站起來,還不得被官老爺把屁股打爛了?」

    沈溪點頭:「果然識時務,這樣吧,以後你就留在巡撫衙門做事,有什麼事我不問旁人了,直接問你,你來當巡撫衙門的幕僚,可好?」

    「啥!?」

    年輕人壓根兒就沒聽懂沈溪的話。

    沈溪道:「這衙門口,我說了算,你不用做別的,專門負責給我蒐集南昌府的情報,一個月給你八百文薪俸……一年近十兩銀子,這俸祿不算少了,如果你做得好,回頭還可以給你漲工錢!」

    年輕人沒弄清楚自己的處境,遲疑半晌才問道:「你唬人的吧?這麼大的衙門,你也能說了算?」

    正說話間,一名侍衛進來通報:「大人,王指揮使又來求見!」

    「讓他進來!」沈溪一擺手,衝著年輕人道,「要跪給我跪一邊兒去,別打擾本官會客!」

    沈溪一襲萬字巾、直裰的書生打扮,雖然他身上帶著一股氣勢,但常人很難將他跟一個正二品的總督聯繫在一起。

    那年輕人頭腦還在發暈,王禾急匆匆進來,手上又拿了兩封裝有最新戰報的信函,全都是由湖廣南部轉道贛南發到南昌府的軍隊戰報。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5 22:21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二章 顧問

    王禾見到沈溪,來不及行禮,也沒去理會大堂一角還有個年輕人跪著,徑直道:

    「大人,湖廣南部的戰事又出了新變故……聽聞桂省北邊幾個寨子,鼓動六百多土司兵造反,一舉殺進懷遠縣城,影響極為惡劣!目前桂省北部的桂林府、柳州府和慶遠府已全線告急。」

    「由於受到南邊戰事的鼓舞,叛軍聲勢大振,加快了向寶慶府進兵的步伐,目前寶慶府南部的新寧縣城已宣告失守,武岡州被叛軍團團圍困,叛軍已發展至四五千人,地方衛所兵馬無法抵擋,寶慶府府城已全面戒嚴,周邊的永州府、衡州府和長沙府同時告急……」

    沈溪沒有回話,倒是跪在一旁的年輕人聽得目瞪口呆。

    這高大魁梧的漢子一來,說了一通嘰裡呱啦的話,因為口音不同,王禾又是在情急之下說出來的,年輕人沒太聽明白。

    沈溪道:「就算如此,本官也可在後方運籌帷幄,何需親自領兵去湖廣南部前線?那地界窮山惡水,自然環境險惡,許多山巒丘壑瘴氣叢生,實非人力可以抗拒。只需要打勝仗即可,朝廷可沒規定誰來領兵!」

    王禾哀嘆一聲:「大人還是親自領兵為好,有您在,別說區區幾千叛軍,就算是千軍萬馬,在大人面前不也是灰飛煙滅?」

    沈溪想了想,道:「這些個縣城、府城往常年便時常被賊寇圍困,但由於賊寇缺乏起碼的攻城器械,即便城池被圍,只要軍民一心,料想不至於被賊人奪了去。多半是官府有內鬼,這幾年湖廣和江贛水患嚴重,地方糧食歉收,連漢人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何況其他民族的百姓?」

    「那些個土府、土州、土縣的土官主管一切,災荒年依然加稅,我們卻沒有辦法制止,因為以『土官治土民』這是開國初的國策,沒辦法輕易更改,導致民不聊生。對此,我會想辦法改革,實行改土歸流的政策。」

    「之後本官會去信,對軍所衙門進行一番指導……對了,王將軍,本官之前跟你寄信,讓你挑選出一批人手到總督府,這事情你操辦得如何了?」

    王禾趕緊道:「回大人的話,您需要的兩千兵馬差不多已備齊,都是從南昌週遭千戶所精挑細選出來的,您何時檢閱?」

    沈溪想了想,道:「過兩天吧,這次湖廣南部叛亂升級,本官就算不親自去前線一趟,也要回武昌府坐鎮指揮,暫且先看看事態進展如何。王將軍,這兩千人馬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帶走,沒問題吧?」

    王禾有些為難:「若大人是領兵平叛,帶走自然沒什麼問題,但若是……一般的徵調,江贛兵帶往湖廣,總需要個由頭才是……」

    沈溪道:「這兩千兵馬,本督便以平叛名義徵調,另外王將軍再幫忙挑選兩個副千戶,暫時升任千戶,充當本官標下參將,再徵調幾名百戶,暫時充游擊……」

    「本督若要親自領兵平叛,這路兵馬勢必同行,讓他們先跟家裡交待好,若有不想出遠門的,或是家中獨子有高堂需要贍養,可以調離部隊!」

    按照大明規矩,一般戰時出任參將的,都是都指揮同知這一級,再差些的便是衛指揮使,極少有千戶出任參將的例子,更別說是臨時徵調副千戶擔當了。

    但沈溪麾下兵馬人數不多,江贛這邊徵調到他身邊的人馬只有兩千,清一色的步兵,由於這年頭太平地方的軍戶素質普遍不高,這支部隊基本跟地方巡檢司的民團戰鬥力相仿。沈溪讓誰當一個相當於空銜的參將,無關緊要。

    王禾道:「大人擔憂過甚,這群兔崽子能跟著大人建功立業,就算是媳婦剛娶回家,娃娃正在娘胎裡,他們不眼巴巴跟著?大人只管放心,末將這就去傳話,若誰不想跟大人去,將人補上便是,實在不行末將親自上陣!」

    沈溪看出王禾有濃郁的參戰慾望,笑著說道:「王將軍拳拳精忠報國之心,日月可鑑,本官甚是欣賞,但江贛之地的軍隊還得有人統領,不可能鬧一個空城計,若為他人所乘反倒不美,所以還是留下來最為合適。」

    「不過你儘管放心,若此戰有什麼建樹,本官絕不會忘記在功勞簿上重重地提上你一筆,你能安心鎮守江贛,便為本官做了最大貢獻,是本官的心腹愛將!」

    王禾感覺顏面有光,行禮道:「大人盡可放心,末將定不辱使命。這就去下發通知,預計這一兩日內,所有兵馬便會集結完畢,供大人驅策……」

    「咦,這堂上哪兒來的兔崽子?定是做錯事惹惱了大人,拉出去重重打上幾十軍棍,死了都不冤枉……」

    ……

    ……

    王禾鐵了心跟沈溪做事,這也是當今大明軍伍之人普遍的心思……要麼混吃等死,若遇到機會,削尖了腦袋也要往上鑽。

    沈溪走到哪兒都是武將的福星,如果他單純只是個翰林官,不會受到將領們如此推崇,關鍵是沈溪在軍中的名望實在太高。不但九邊將士,就連地方上的軍隊也一樣,軍中流傳著,誰跟沈溪誰祖墳冒青煙,一個小兵也能成長為將軍,更別說原本就是將軍的,出路會更好。

    別人或許會覺得傳言未免把沈溪捧得太高,可王禾親身體會過,他打從心眼兒裡相信沈溪能讓他加官進爵更進一步。

    王禾一走,正堂內只剩下沈溪和那年輕人。

    這下那年輕人不敢隨便說話了,繼續跪著,低著頭,不敢跟沈溪對視。

    沈溪道:「怎麼稱呼?」

    年輕人囁嚅著,無比緊張地說道:「小人……小人袁堂,今年二十一,在南昌府看管個茶寮,若是小人的東家有哪裡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您可別跟小人撒氣!」

    沈溪點頭:「你自己說過,對江贛之地,尤其是南昌府上下非常瞭解,可是如此?」

    袁堂喉嚨乾澀,忍不住嚥了口唾沫,道:「那些官老爺的事情,小人不怎麼清楚,但市井中的事,基本都瞭解……」

    沈溪道:「那就好,從現在開始,你便是這巡撫衙門一員,你記得,以後走到哪兒,若有人欺負你,便說是我沈溪的人,這樣別人就不敢欺辱你了。」

    「八錢銀子的俸祿,這只是第一個月,以後做得好還可以漲工錢,但若做得不好就會被本官趕走,永不錄用……」

    袁堂犯起了嘀咕,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沈溪是什麼人,至於永不錄用什麼的,他倒不是很擔心,因為他知道自己一輩子就是個平頭老百姓的命,從未想過會做官。袁堂緊張地問道:「不知大人怎麼稱呼?」

    沈溪道:「之前你說的那貪財好色的總督,便是本官。本官名聲如何,不用你為本官辯解,你有什麼想法,那是你的事情,但現在你就一門心思為本官做事,當好本官的顧問,有什麼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便可。」

    「若學著跟別人那般耍心眼兒,知情不報,就好像之前的王將軍所說,把你拖出去打死也不冤枉!」

    袁堂身體一震,把頭伏低,跪得更矮了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5 23:01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三章 又值出兵時

    沈溪到南昌府,原本準備跟惠娘和李衿過些愜意的安生日子,每天可以逗逗丫鬟遛遛鳥,走到哪兒都有一大堆人吹捧,完全不用為朝事煩憂,就好像渡假一樣,過一兩個月再回武昌府跟家人團聚,生活繼續。

    可惜他剛到地頭,湖廣那邊就出事,地方叛亂愈演愈烈,先是靖州府全境淪陷,其後是寶慶府,再後面湖廣西南的州府基本都把告急文書上報到武昌府,又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他面前,此外什麼永順宣慰司、保靖州宣慰司、施州衛等地都有兵亂發生,一時間沈溪感覺自己治下已經到風聲鶴唳的地步。

    剛開始沈溪還可以推搪,表示還未到親自領兵的地步,但時間一長,光是王禾那邊就來催了不下十次,看得出王禾對於出兵非常熱衷,儘管這事原本是在湖廣地界發生,跟王禾這個江西都指揮使無太大關係。

    「……沈大人,西南地區少數民族造反由來已久,地方上多年來所持政策,都是以招撫為主,但收效甚微,之前湖廣藩司衙門曾多番上奏,請調撥錢糧整頓軍備以平地方事端,均為朝廷所拒。」

    「朝廷之意,最好以地方土司自行籌措糧食,或以民間豪紳組織兵馬平叛,誰平息叛亂,便可受封地方。初時這個政策收到一定成效,但後來因為土官爭奪地盤,相互攻伐,阻絕道路,鬧得不可開交,最後朝廷不得不把這條政策給取締,即便現在誰領兵平息叛亂,也無地受封!」

    王禾說起湖廣的事情,侃侃而談,如數家珍。

    沈溪知道,王禾這幾年都在湖廣擔任都指揮同知,對那邊的事情瞭如指掌不足為奇,就算到了江贛,王禾也把自己當成湖廣將領看待,尤其現在監管湖廣和江贛兩省的還是他的大恩人沈溪。

    沈溪很想說,你給我介紹這麼清楚有何用?你再怎麼說,我也無意領兵,你當上戰場是那麼好玩的事情麼?

    王禾再道:「……叛軍數量以地方申報來看已過萬人,往上數,或許已有三四萬人馬。看似數量眾多,但實則多為烏合之眾,只要大人兵鋒所指,賊寇必聞風喪膽,負荊來降,請大人即刻下令出兵,末將願再為大人徵調一萬兵馬!」

    沈溪打量王禾:「王將軍,本官乃地方督撫,雖持王命旗牌,但無擅自調兵之權限,需報兵部和五軍都督府批覆才能成行!」

    「另跨省調兵影響甚大,你之前已經調撥兩千人馬給本官充作總督標下,剩下的事情,你不用過多理會!」

    沈溪類似的話已經說過很多遍,但都沒什麼效果。

    王禾認準一個死理,跟著沈大人做事有肉吃,你不出兵就是斷我的前程,我怎麼都要催促你出兵,一天不行就兩天,總歸要打動你。到現在,沈溪已不勝其擾。

    王禾苦口婆心:「大人,湖廣西南數十萬百姓,都在等著您呢……」

    沈溪很想把王禾掃地出門,但又知道這位是難得的忠臣良將,這些建議其實都是為自己著想,把人趕走等於是挖自己牆角,很不明智。沈溪無奈地道:「那若本官派王將軍領兵,王將軍有幾分勝算?」

    王禾驚愕無比:「大人不同行?」

    沈溪打量王禾,心說你哪裡看出來我有意跟你一起去?當下態度也變得不善起來,道:「王將軍有什麼疑慮,只管說出來!」

    王禾道:「末將不敢擅自領兵,畢竟叛亂之地在湖廣,江贛調兵入湖廣必須要有大人手令,其實末將領兵侍奉大人左右最合適!」

    一個不想出兵,另一個則擠破頭想去。

    沈溪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王禾,這位大概算得上是大明的忠臣良將,願意為江山社稷拋頭顱灑熱血,殊為不易。

    雖然王禾有私心在裡面,但哪個將領去打仗的目的是為國捐軀?沒有功名利祿,誰會無條件為朝廷賣命?

    沈溪乾脆拿出近來他收到的系列軍報,道:「王將軍先回去吧,容本官再思量,等朝廷出兵命令下達再說,本官不能擅作決定。這裡有五寨司、麻陽、沅州、會同等地發來的緊急軍情,你沒看過,現在拿回去看看,明日本官問你其中內容。你若答得不盡不詳,本官就算出兵也不會帶上你……」

    沒辦法,王禾閒著沒事,沈溪只能給他找事做。

    既然王禾天天來騷擾,沈溪不得不用一些特別手段,把軍報給王禾看,讓他回去跟手下幕僚商議,把奏報仔細研究幾遍,然後沈溪把早就爛熟於胸的道理給他掰兩句,就可以把王禾打發。

    王禾聽到這種要求,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是沈溪的拖延之計,拿到軍報很高興,因為很多軍報都是湖廣地方直接呈遞都司和布政使司衙門,再轉乘總督府,江西都司與之畢竟隔著一個省,很多事情他都不知曉,迫不及待地想站在沈溪的視角看問題,想知道沈溪這位兩省總督能得到多少情報,跟他獲得的有多少區別。

    王禾起身領命:「大人放心,末將這就回去找人參研,今夜爭取……」

    「咳咳!」

    沈溪咳嗽兩聲道,「不用著急,明日能給我就不錯了,本官對此沒那麼迫切!」

    ……

    ……

    回到內院,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沈溪罵罵咧咧坐下,還沒等他吃口飯,便覺得背後一人過來,雙手輕輕放在他肩膀上,為他揉肩。

    惠娘溫柔的聲音傳來:「老爺何故如此惱怒?可是湖廣之地又有戰事發生?」

    沈溪道:「嗨,還真讓你說對了,這一天時間,又有一座縣城陷落,若說之前我處在領兵不領兵皆可的狀態,但現在我領兵平叛已經逃不掉了,現在就看從哪裡出兵。」

    「從江贛走,事情會簡單些,可以帶上你們,不過山長水遠,或許會走個把月,旅途辛苦。若先返回湖廣,路程也不會近太多,但能回武昌府整頓一下兵馬,把糧草輜重帶上……我也很糾結!」

    惠娘道:「老爺不必鬱結在心,你想怎麼做,妾身通通都支持……」

    沈溪拍了拍惠娘的手,雖然未予置評,但意思明顯……有惠娘支持便已足夠!

    李衿在旁有些拘謹地問道:「老爺,你果真要帶奴和姐姐往湖廣南部的戰場?」

    沈溪吃著飯,道:「你們自己選擇吧,如果覺得山長水遠不想去,也由著你們,但我覺得最好還是跟我一道上路。放心,等到一個相對安穩的城池,我會把你們留下,等我領兵查看過情況,再決定下一步行止……」

    「若戰事太過激烈,我會跟你們一起留下來,等局勢相對穩定,再前進,保證你們不落於險地!」

    惠娘見李衿神色中有些恐懼,道:「老爺,您路上需要人照應,讓妾身跟著便可,衿兒留在南昌府這邊,為您打理生意。現在商會分號剛落地,事情千頭萬緒,粵省那邊的生意也要有人照料,衿兒留在南昌府,傳遞消息相對方便!」

    沈溪笑道:「其實這一路,不會有危險,相當於遊山玩水,也可以說是我給你們補的蜜月。我不去前線不行,但作為兩省總督,我們會置於重重大軍保護下,賊人想碰我們的衣角都無比艱難……」

    惠娘還想說什麼,李衿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姐姐不必說了,奴不怕辛苦。」

    有李衿這話,惠娘無從再為她爭什麼,姐妹二人都被定在沈溪出征的隊伍中。

    沈溪匆忙吃過晚飯,攬過惠娘的柳腰,道:「明日你們回去收拾下,不用再過來,等過個兩三日,我們可能要出發。我決定了,此番不回武昌府,直接領軍從南昌府向湖廣南部進發。」

    「這盛夏時節,通常是一早一晚行軍,偶爾還要趕夜路,衣服多拿點兒,夏秋裝都備上,再多攜帶些驅蚊的艾草,蚊帳什麼也要備好……」

    沈溪說著,拉著惠娘和李衿進房去了。

    雖說這一路上三人會相伴而行,但到了外面,沈溪畢竟不能像在自己的巡撫衙門裡這麼自在,他想跟惠娘和李衿多親近,即便今日李衿月事在身,讓沈溪略微掃興,但僅僅惠娘的溫柔便足以把他融化。

    臨出發之前,沈溪仍舊夜夜笙歌,大有貪享逸樂荒淫無道的架勢。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6 22:21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四章 上門催討

    沈溪到江贛走了一趟,沒住幾天,什麼事都沒幹,居然就要領兵出征。 .

    這對地方官紳來說,完全就是件值得敲鑼打鼓、好好慶祝一下的大喜事!但他們不想樂極生悲,如今沈溪人還沒走,若出征是假,麻痺他們是真,最後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舉將地方專營制度給改革了,那他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官紳們正在想怎麼歡送沈溪這位「瘟神」離開,沈溪已主動提出要接見各世家大族的代表,甚至邀約前就主動把目的說明了。

    要錢!

    要糧!

    用來作戰的士兵是地方官紳不能提供的,沈溪也不會指望他們在人力方面有什麼貢獻,但物力支持沈溪就不客氣了。

    打仗需要錢糧,沈溪自己一個子都不想出,專等地方官紳募捐。為實現這一計劃,他公然在總督府設宴,準備把地方上有名望的官紳一併請來,在酒桌上談問題。結果地方官紳都知道沈溪這兒擺的是鴻門宴,就好像提前商量好一般,當天一個人都沒來。

    王禾作為都指揮使,江贛軍隊一把手,對官紳們的行為表達了強烈不滿,在沈溪面前抱怨道:「真是欺人太甚!大人好心設宴款待,他們居然敢不給面子?請大人下令,末將這就帶兵前去拿人,就算是綁也把人綁來!」

    沈溪坐在巡撫衙門大堂的案桌後,打個了哈欠,伸了伸懶腰,笑眯眯地道:「早就料到的事情,本官壓根兒就沒讓廚房準備吃喝,即便開灶,巡撫衙門的廚房豈能烹調出幾十桌飯菜?」

    「王將軍,一切稍安勿躁,這兩日大軍將要出征的消息早已傳得街知巷聞,誰都以為本官要在臨走之前坑他們一筆,事實上……還真就是這麼回事,本官手頭拮据,不找他們化點兒緣找誰?」

    「若是連起碼的軍費都湊不上來,將士們出征途中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總不能光著身子餓著肚子就上戰場吧?」

    王禾聽到這話不由皺眉,沈溪把話說得太直白了,讓他感覺一陣刺耳,過了好一會兒才道:

    「大人,您……能否換個方式方法,比如說把設宴地點改在布政使司,又或者去末將的都司衙門也可,甚至事前可以讓末將去給那些人送請柬,看看他們誰敢不來!」

    沈溪語重心長:「這年頭,光靠威脅沒用,本官領兵前往湖廣南部與叛軍作戰,王將軍你決意同行,地方的官紳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一來二去,他們都覺得,本官走了,王將軍你也跟著去,我再也管不著他們,這事兒他們大可置之不理,反正法不責眾嘛!我總不能把地方官紳全給逮起來了,把他們抄家滅族……咳咳,雞犬不留?」

    王禾尷尬地笑了笑,不知該怎麼應答……他覺得沈溪可能是被官紳們的舉動給氣著了,說話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

    但沈溪臉上卻沒有震怒之色,嘴角帶著一抹笑意,看起來非常放鬆。王禾有些不解地問道:「大人,無論如何,您還是要把軍費給……稍微籌措一番啊?」

    沈溪道:「這也是本官最初不想出征的原因之一,打仗就是打後勤,需要銀子和糧食,從平民百姓手中獲取不現實,這年頭只有士紳家中才有餘糧,不找他們實在說不過去。要想讓他們出點兒血,只有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

    「現在客氣的方法已經試過了,這算得上是先禮後兵,下面就要用最常規的方法,跟地方官紳討要一點兒錢糧……來人啊,把我之前準備好的告示張貼出去,記得主要街道以及四城的城門口都要張貼上,務必人盡皆知!」

    王禾對於沈溪寫了什麼告示非常好奇,但沈溪沒有言明,他不好相問,只能目睹沈溪手下那幫人在院子裡忙活。

    不多時,一群人衝出府去,看樣子是去張貼告示了。

    「大人,這能行麼?」王禾問道。

    沈溪道:「行不行無所謂,本官做事,基本都是特立獨行,要想別人讚同本官的觀點,無異於天方夜譚,還不如用一些直接有效的方式!王將軍,你先回都司衙門歇著,本官回房補個覺,這兩天太過疲憊,需要休息一下。」

    「等晚些時候,你調撥一批兵馬進城,隨本官一同執行任務……本官準備挨家挨戶上門催討納捐錢糧……」

    王禾從沒見過哪個官員做事跟沈溪這般,還沒怎樣就準備帶兵直接上門,這跟強迫納捐有何區別?但似乎沈溪做這種事已經駕輕就熟,王禾轉念一想,若非沈溪做事方法特殊,在泉州府也不至於果斷就把張濂等人拿下,後來在東南三省時也可以說是無法無天,但也因此建功立業,有了如今的成就和造詣。

    如此一來,王禾也就不介意沈溪到底要做什麼,沈溪怎麼安排,他只需按照吩咐做便可。

    ……

    ……

    一個多時辰後,沈溪睡醒,王禾已在正堂等候。

    王禾回都司衙門調兵遣將,然後小憩一番再趕回巡撫衙門,結果來早了,等待的時候他又打了會兒盹兒。

    見沈溪出來,慌亂中王禾差點兒摔倒在地上。

    「大人!」

    王禾揉著惺忪的眼睛,向沈溪行禮。

    沈溪一擺手:「不用多禮,你跟我見外幹什麼?現在輪到我們上門去討債了,點……五百兵馬少了些,點夠一千兵馬,王將軍跟本官同行吧!」

    王禾不明所以,但他還是遵照沈溪指示,出去把人手點了一下……之前他已遵照沈溪吩咐,調撥兩千兵馬進城,其中一千人馬就在巡撫衙門前面等候,如此只需簡單招呼一下便可成行。

    沈溪沒有心情檢閱三軍,上了馬,揮手招呼:「走!」

    隊伍一行浩浩蕩蕩往官紳聚集的城東、城北而去,王禾騎在馬上一頭霧水,但見士兵鬥志高昂的模樣,估摸當是去搶劫……以前官兵們這種事沒少幹,但都是跟一些千戶、百戶,小打小鬧,這次跟著沈溪這位兩省總督,一個個都覺得自己會賺得盆滿缽滿。

    沈溪問王禾:「王將軍,你到任江贛,哪家給你送的禮最多?」

    一個問題,就把王禾問得滿臉通紅。回答這問題,等於是承認收受受賄,但若不承認,無異於打自己臉,官場上請託送禮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他再不值,也是一省都指揮使,在他到任地方時,很多世家大族都給他送了禮,禮金加起來足足有上千兩銀子,還說是「聊表心意」。

    王禾知道自己不說也會被沈溪查到,遲疑片刻後回道:「回大人,卻是武昌府城東面的卓家!」

    沈溪點頭:「很好,那就先從卓家開始……來人,先去打探一下卓家的具體位置,前鋒營一百人馬先去將卓家前後院門困住,再看看有無其他的小門,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離開!」

    王禾非常擔心,因為卓家在地方上勢力不小,連他自己都不敢得罪太深。

    可到了沈溪這裡,不管三七二十一,要錢要糧專挑大戶下手,卓家就算再有名望,在沈溪眼中跟草芥沒什麼兩樣,因為以沈溪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對地方世家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也沒人敢說什麼,最多是呈奏朝廷參劾,但只要沈溪拿出「卓家不忠君報國需嚴懲」為由,很難被追究。

    重點是沈溪的官位太高,且是文官,又是皇帝親自委派的欽差,斷不會打自己的臉承認選擇的人不對。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6 22:5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五章 出人意料

    沈溪帶著人到了卓家門口。

    令王禾深感意外的是,卓家那邊沒有任何反抗,甚至卓家家主卓呈明已經在門口恭候沈溪到來。

    卓呈明今年五十多歲,頭戴六合一統帽,著深衣,腰圍大帶,身材微胖,看起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見沈溪下馬,卓呈明趕緊迎上前,向沈溪行禮,通報自己姓名。

    沈溪道:「本官就不跟卓當家囉嗦了……軍情緊急,本官明日便要領兵出征,平定湖廣西部和南部叛亂。如今兵馬俱已齊備,但軍中缺少糧食和軍餉,不知卓當家是否肯慷慨解囊?」

    卓呈明先是一臉為難之色,隨後似乎是做了某種決定,正色道:「大人有所求,草民自當遵從,不知大人需多少錢糧?」

    沈溪滿意地點了點頭:「卓當家能為大明江山社稷著想,實為地方士紳之表率……本官會記你的功績!」

    「這麼說吧,本官原本想要糧食,但糧食太過沉重,不方便搬運,且誰知納捐上來的糧食好壞?若誰家的穀子是多年的陳谷,事後才發覺,如何能斷定出自誰家?這樣吧,每家每戶酌情納一部分銀錢,卓家認捐五千兩可好?」

    沈溪開口便是五千兩,這數目雖然不會讓卓家這樣的大家族傷筋動骨,但沈溪沒有拿出具體的標準,說多少就是多少,讓卓呈明有些錯愕。呆了一下,卓呈明才問:「大人,這……五千兩銀子,可有什麼說法?」

    沈溪眯著眼,笑問:「這需要有說法嗎?本官想收多少便是多少,若你不讚同,那你自己來定個數字吧!」

    一直在旁傾聽的王禾非常著急,想出言提醒沈溪,讓各家自己定數字,必然的結果是殺價,五千兩變成一千兩,五百兩,一百兩,甚至報五十兩也有可能。

    卓呈明思考了一下,道:「大人,您看……八千兩可好?」

    這話大大出乎王禾的預料,卓家居然主動加價,簡直難以理解!

    沈溪點頭:「卓當家好魄力,那一言為定了,就八千兩吧……這就進去拿錢麼?」

    卓呈明笑道:「這是自然,大人請。」

    沈溪和王禾,還有眾多官兵被請進卓家大門,到了正堂,卓呈明道:「兩位大人,草民需要讓人去將庫房中的銀錢稍作整理……沈大人,草民後宅有間雅緻的廂房,平時無人居住,不知您是否過去歇一歇?」

    沈溪微微頷首:「你不說本官還察覺不到疲憊,這一提及本官便覺得瞌睡蟲開始搗亂了,找個地方歇息一下也不錯……卓當家,前面帶路吧!」

    卓家給銀子爽快,八千貫,只用很短的時間便籌措出來。當然,其中銀子只有不到四千兩,其餘皆為銅錢。

    卓家到底是南昌府首屈一指的豪門大戶,家資百萬,沈溪又不是讓卓家傾家蕩產,只是讓卓家放點兒血來獲得繼續經營專營商品的資格,出八千貫,對卓家來說更類似於「破財免災」。

    至於王禾,壓根兒就無法理解豪門大戶的這種心態,不知沈溪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卓家放棄之前拒絕合作的態度,不僅拿出銀子,還主動加價,實在太神奇了。

    ……

    ……

    大廳裡正在點算數目,銀子好清點,但銅錢又重又沉,加上放置久了,許多銅錢已經鏽蝕,所以要算清賬目非常困難。

    這個時候,沈溪被請進後院花廳。

    卓家「知情識趣」,知道到巡撫衙門給沈溪送女人,沈溪必然不會接受,但若是在沈溪前來做客時送上一兩個女人,若還是絕頂美女,沈溪或許會網開一面,收下餽贈。

    為沈溪準備的美女,的確出落得明眸皓齒,楚楚大方,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出身,而是大家千金。

    卓呈明在花廳內為沈溪作引薦,美人兒上前來行禮,無比恭敬,眉宇間呈現大家閨秀的雍容氣質,未說話已巧笑嫣然,十足的美女。

    沈溪仔細打量,這美女約莫十五六歲,眉如春山,眼橫秋水,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眼波流動,令人望而神迷。她長著一張符合當下人審美的鵝蛋臉,容貌精緻,面龐白皙細嫩,瓊鼻潔白如玉,櫻唇嬌豔欲滴,確實清麗絕倫。

    卓呈明笑道:「大人,後面便是廂房……大人休息時若有美人兒侍奉,捏腰捶腿,豈非雅事一樁?」

    說什麼捏腰捶腿,又說什麼雅事,不如說是以美女相贈。

    果不其然,隨後卓呈明又補充一句:「馬車已在後門備好,大人離去後,人便會給大人送到巡撫衙門,亦或者是大人指定的任何地方!」

    沈溪微微一笑:「卓當家真是大手筆,八千貫錢或許也比不上眼前這位傾國傾城的佳人,本官就怕自己年輕氣盛,無福消受!」

    卓呈明先稍微驚訝一下,才道:「大人言笑,八千貫乃是卓家捐贈的軍資,美人兒則是聊表草民心意,大人公務繁忙,身邊多個丫頭伺候,紅袖添香,豈非美事一樁?也可代表草民對大人一片赤忱之心!望大人不要拒絕!」

    沈溪點頭:「錢都收下了,若美色當前拒之千里,的確是惺惺作態……也罷,本官這就進去歇息!」

    少女看了卓呈明一眼,神色間帶著一些彆扭,顯然以她大戶人家出身,如今卻要為奴為婢,一時間有些不情願.

    沈溪已跨步往廂房而去,卓呈明用嚴厲的目光瞪了那美貌少女一眼,少女無法,只能跟在沈溪身後,與其一同進入房間,很快房門便被門口服侍的兩名丫鬟給合上了。

    房內與美人兒相處,沈溪淡定自若,但那美貌少女的表情卻沒那麼自然,眼前少年雖是權貴,但自己一個黃花大閨女就這麼送人,她實在不甘心。

    沈溪坐在床沿邊,微笑著看向少女,一擺手:「這位小姐,不過來坐一坐?」

    美貌少女神色間帶著極大的抗拒,卻又不敢違背沈溪之意,扭扭捏捏地上前,似乎明白應該坐在沈溪懷中,但就在她準備矮下身子時,沈溪拍了拍旁邊的床沿,道:「本官面前,你不用拘謹,坐下來敘話!」

    「嗯。」

    少女應了一聲,微微鬆了口氣,坐在沈溪旁邊,手足無措。

    沈溪打量少女一眼,這才和聲道:「樹大招風,官大了同樣是眾矢之的,本官到何處都有人送錢、送女人……小姐非是第一人,也不會是最後一人。不知小姐怎麼稱呼?」

    在這時代,問一個女子稱謂算是一種輕浮的舉動,但少女卻不能生氣,怯生生地道:「本家姓宋!」

    沈溪點頭:「原來是宋小姐,想來是出自南昌府曾顯赫一時的宋家?聽聞宋家落難後,得卓家相助,如今雖未東山再起,但在南昌府也有相當地位……曾經的豪門望族,如今卻落入要仰人鼻息的地步,實在可悲可嘆!」

    少女自小養在深宅,壓根兒不知道沈溪的身份來歷,只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一個大官,聽沈溪提及宋家的往事,神色間湧現一抹哀傷。

    如沈溪所言,宋家的確曾是南昌府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但家道中落,已退出南昌府世家大族行列,需要仰仗卓家鼻息求得生存,甚至像宋家的嫡女,都有可能被卓家當成禮物送給沈溪。

    沈溪見少女不言,便知自己所言不差,當下道:「宋小姐毋須擔心,本官身為江贛父母官,志在為地方百姓謀福祉,不會做出強搶民女之事,即便卓家把你送給本官,本官也可還你自由……」

    少女聞言,立即緊張地站起身,徑直跪倒在沈溪面前:「請大人為民女做主,民女……願意跟隨大人,為奴為婢!求大人莫要推辭,否則……民女將無處容身!」

    「咦!?」

    沈溪有些吃驚,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你且細細道來,或許本官可以幫到你!」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7 22:19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六章 白撿

    那少女乃是大戶人家出身,見過世面,面對沈溪時沒有顯得太過緊張,道:「民女本是南昌宋氏嫡長女,六年前家中牽扯進命案官司,父輩中數人問罪,家產也被抄沒充公,致家道中落。」

    「卓家本為宋氏姻親,宋家落難後,卓家將我父親和幾位弟弟妹妹從獄中救出來,後又出錢出人,幫助宋家恢復營生,對宋氏一門有大恩。民女今年剛好十六,為報答卓家恩情,我父親親自把我送到卓家,許與卓大老爺為妾……」

    「就在拜堂前,不知為何,說是有一位大官要到江西來,此事便延後。過了幾日,又說要將民女送與大官,之後便沒了音信。直到今日,府裡的管事讓民女簡單梳妝打扮後出來見客,正好遇到大人……」

    沈溪這才知道原來卓家早有準備,他人沒到南昌,美女已為他準備好了。

    沈溪略微沉思,問道:「卓大老爺說的可是外面的卓家家主卓呈明?」

    少女搖頭:「不是。是卓家主的兄長……之前卓大老爺病重,說是要納妾沖喜,不知何故幾個算命先生都說我的八字最符合,我父親得到風聲,二話不說就把我送進了卓府!」

    沈溪點了點頭表示會意。

    外面的卓呈明已經五十多歲,而這女子原本是準備給卓呈明生病的兄長當妾侍……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宋氏女會如如此懼怕他拒絕「美意」,因為她本來就是被家族當做禮物,用她的終身幸福換取宋家重新崛起,且她還是嫁給一個足可以當祖父的老男人為妾侍,怎會心甘情願?

    反觀沈溪,雖位高權重,看起來高不可攀,但在少女心目中,年輕就不說了,還儀表堂堂,可謂人中龍鳳,兩相比較,宛若雲泥之別。女子不求在他身邊有什麼地位,但求能獲得一個棲身之所。

    不過,讓沈溪接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子,雖然這女子還無比美貌,有七八分像後世的劉天仙,但始終讓他感覺彆扭。沈溪道:「本官可不輕易接納別人的餽贈……記得卓當家對你的吩咐麼?既然他讓你給本官捏腰捶腿,你還等什麼?先試試你的手藝吧!」

    少女可是大家閨秀,就算家道中落,但由於自小美貌過人,一直被當作可居的奇貨,家中琴棋書畫,悉心培養。

    後來被送到卓家,她身邊依然有丫鬟和老媽子伺候,細皮嫩肉,根本就沒做過什麼粗重活,現在讓她伺候男人,她不太明白訣竅,只能硬著頭皮按照沈溪吩咐做事,畢竟做不好的話,她就要被「退貨」,最後的結局就是給一個生病的老男人當妾侍,說不定哪天就得守寡。

    沈溪見少女瞪大眼不知該做什麼,微微蹙眉,指了指靠牆的一排椅子,道:「搬張椅子過來,給本官好好捶腿,動作儘量輕柔好。本官昨夜公事操勞,到天亮前才入睡,這會兒倦意正濃,正好小憩一番。你好好做事,不得打擾本官清夢!」

    在這危機四伏的南昌府,還是曾經放風要謀害他的本地最大的地頭蛇家的宅院裡,沈溪一邊享受美女的溫柔侍奉,一邊雙臂抱頭,仰躺著閉目休息。

    沈溪看起來似乎非常自在,那少女捶了幾下腿,想以目光徵詢沈溪力道如何時,現當事人已經睡過去了,鼻息間出微微的鼾聲。

    一個民間女子,根本就不明白這位年輕的官員到底是什麼身份,還有他怎麼能如此輕易便入眠,心中嘀咕:「難道他……真的有那麼困?」

    沈溪似乎從來沒有睡得這麼踏實過,此時他不用想什麼事情,單純就是來卓家催債,把銀子拿到手,順帶白撿個美人回去……這買賣不虧!

    至於江西鹽、茶專營權,完全可以留待平息湖廣地方叛亂後再行解決,現在他最關心的反倒是煤礦、銅礦的勘探和開採權,通過江西布政使司衙門他已拿到手,下一步就是讓惠娘的商號在地方上多開幾個礦,把能利用上的資源都利用上。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沈溪睜開眼,等徹底恢復意識,他感覺自己的腿有些麻木了。沈溪稍微動了一下,更覺得腿部一陣劇痛傳來,那少女驚愕地站起身來,望向沈溪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懼怕。

    或許是她覺得自己被父母親人拋棄,未來一片黑暗,似乎任何人都可能傷害到她。

    「嘶……」

    沈溪嘴裡出一陣呼痛,忍不住抱怨,「我說宋小姐,你做事能否別這麼實在?讓你捏腰捶腿,你單捶腿也就罷了,好歹兩條腿換著捶,你磕著一條腿可勁敲打,是嫌本官骨頭硬,想給我鬆鬆骨?」

    女子呆了一下,隨即粉面湧霞,明白自己又做錯事情了。她自小便被養在深閨,沒見過世面,更不知道何為按摩推拿,沒想到只是簡單地服侍人,也會有這麼多門道。

    恰在此時,有人敲門。

    卓呈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沈大人,為您準備的八千貫已清點完畢,不知您……還需要休息多久?王將軍已在過問了……」

    沈溪活動了一下筋骨,站起身來,他知道,如果不是王禾以為他在後院出了什麼事,給了卓呈明很大的壓力,卓呈明根本沒膽子敢打攪他的「好事」。

    沈溪先是舒展腰身,然後彎腰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施施然閒庭信步走出廂房,外面不但卓呈明在等候,王禾一臉惶急,差點兒就要破門而入了。

    沈溪身上衣衫齊整,看不出之前生了什麼。王禾想上前詢問,但又沒膽量,不過他眼角的餘光,卻瞥到沈溪背後有女子的身影。

    沈溪神色淡然,走到前後院之交的月門前,笑呵呵地說:「本官的確有些疲乏,之前不知不覺睡了一覺。卓當家,謝謝你的盛情款待……王將軍,銀錢數量可有清點清楚?」

    王禾趕緊道:「回大人,數目已經算清楚了……八千貫,只多不少,不知大人還有何吩咐?」

    盛著銀錢的箱子就擺在前院,沈溪上去,隨便打開幾口箱子看過,滿滿噹噹都是銅錢,略微估算一下數量,一口箱子差不多一百貫,這裡一共有四十五口,外加裝銀子的箱子,數量確實沒啥問題。

    這時代由於大航海剛剛開始,南美和歐洲的白銀還沒有大量湧入大明,世面上流通的主要還是銅錢。

    沈溪點了點頭,道:「既然銀兩差不多齊備,本官就不多留了。卓當家,你之前不是說要送本官一名婢女麼,本官這就帶走,不勞你再跑一趟……」

    「嗯!?」

    卓呈明沒想到沈溪會他看了王禾一眼,不經意間便交流了一下眼神……畢竟卓呈明在王禾到任時就送過禮,雙方算是「老交情」,這會兒卓呈明想知道沈溪為什麼這麼爽快就收禮,但王禾自己整個人還暈暈乎乎,根本無法給出任何答案。

    在沈溪催促下,之前的宋氏小女被送了出來,人到了沈溪跟前,身後有丫鬟和老媽子數人,她們將一併送到沈溪的巡撫衙門,此外還有一些細軟和衣物,全都是給宋氏小女準備的。

    沈溪抬手:「先上馬車,咱們該去下一家接受納捐了!」

    王禾大概明白沈溪所說「納捐」,其實跟上門明劫沒什麼兩樣,一開口就是銀子,甚至還有美人兒相送,這種好事確實輕易享受不到。

    一行人出了卓家,外面的街道上官兵陣容齊整,一個二個看起來精神抖擻。

    跟沈溪出來搶錢,既有功勞拿,回頭還有銀子分,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這個時候,哪怕只是給沈溪撐面子,他們都努力把自己最凶悍的一面給展現出來,一眼看去,還真有那麼幾分氣勢。

    士兵們正在搬箱子,沈溪不準備騎馬,跟著宋氏小女上了馬車,臨上車前對王禾提醒了一句:「王將軍,下一家去何處,你來定,本官上車歇息,等到了地方你再叫本官也不遲!」

    王禾見這情形,心裡暗自詫異……不過他顧不上思考沈溪這麼做是否合適,只要沈溪帶兵出征,讓他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他的目的就已達到,至於沈溪用什麼方式籌措軍費,再得到什麼財色方面的好處,跟他無關。

    王禾心想:「我若稀罕女人,只管跟卓家索要,量他們也不敢不給,管沈大人的閒事作甚?還是趕緊把箱子綁好,派人把第一批收穫送回去,再去下一家討要……」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7 22:51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七章 扶植傀儡

    沈溪說休息,果真到了馬車車廂裡便直接躺了下去。

    沈溪入睡很快,不一會兒就發出香甜的鼾聲。宋氏女坐在旁邊,緊張地打望沈溪……她已經從卓府門前的大陣仗看出來,沈溪不單是朝廷命官,而且級別很高,至於高到什麼程度,由於沒有參照,她沒有具體的概念。

    等沈溪一覺醒來,重新睜開眼時,正好與宋氏女帶著窺探的目光碰撞,她俏臉很快紅了,情不自禁垂下頭來。

    「怎麼,不想跟本官走了?本官說過,絕對不會勉強,你如果不想屈從於卓家的意志,現在你就可以下馬車,本官會派人送你回宋家去。但若到了地頭,你再想反悔,那時可就遲了!」

    沈溪的語氣中帶著一抹強硬,「這種事可不是能隨便開玩笑的,你最好想清楚!」

    宋氏女神色中滿是懼怕,最後她無比堅定地說道:「民女跟隨大人,既是遵從自己本心的選擇,也是出於卓家和宋家的利益考慮。大人不必擔心民女會反悔,民女出了卓府門,已不知能去何處!」

    「天下之大,似已無民女容身之所,唯有跟著大人一途!」

    沈溪聽她說話,言辭縝密,頗有邏輯,不像是普通人家未開蒙的小姐,畢竟這個時代提倡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教導女子讀書識字需要一定的勇氣,當下問道:「你讀過書?」

    宋氏女道:「民女幼年曾跟弟妹一起接受開蒙,但除了《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外,其餘所讀之書不多,唯《女誡》、《內訓》等……民女恪守婦道,絕不敢在大人面前賣弄才學。」

    「只是……民女不知,大人如今是何官職?為何……外面那麼多官兵,都很敬重大人?而卓家上下也對大人諱莫如深……」

    沈溪笑了笑,到現在這女人還不知道他身份,讓他覺得有些異樣。

    怎麼說,自己在兩省也算是號人物,但可惜,他跟普通百姓中間隔著好幾道衙門,更別說是像宋氏女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少女。

    沈溪道:「既然你隨了本官,有些事不會刻意隱瞞……本官乃兩省總督,提調江贛、湖廣兩省兵馬,同時統轄兩省三司衙門。卓家把你送給本官,主要是想籠絡本官,得到地方鹽茶的專營權。」

    「實話告訴你,此來南昌,本官確有改革專營制度的考慮,但適逢湖廣南部發生民亂,本官需領兵前往平定,也就是說,要不了多久本官就會離開江贛。你要有心理準備,若不想跟本官走,你可選擇留下,但不得住在巡撫衙門!」

    宋氏女眼睛裡充滿了迷惑,她依然不明白總督是個什麼官。但她現在終於知曉,沈溪年紀雖輕,卻非府縣衙門裡的屬官,而是某個衙門的正官,且江西地方上應該沒有比沈溪更大的官。

    至於沈溪年紀輕輕如何能當得了如此大的官,宋氏女根本沒有清楚的認識,她只知道自己找到了強有力的靠山,當下做了個福禮,道:「民女跟隨大人,無怨無悔,請大人不要再輕言送奴離開之事!」

    不知不覺間,宋氏女在沈溪面前改變稱呼,儼然把自己當作沈溪的奴僕,對沈溪的態度更加恭謹。

    沈溪看著眼前眉目如畫的絕色少女,心想:「這女人不簡單吶,她跟我走,一方面確實是為形勢所迫,另一方面未嘗沒有為家族謀利益的想法。不過,她對我有多少誠意其實無關緊要,我倒是可以利用這個女人,扶持早已沒落的宋家,掩護惠娘的商會,如果宋家安分守己的話,倒是可以恢復往日榮光!」

    正閒聊間,馬車外傳來王禾的聲音:「大人,到李府門外了,您是否下車一趟?」

    沈溪整理了一下思緒,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下來,一身便裝便往李府門前迎候之人走去。

    跟在卓家一樣,沈溪上來也不多客氣,直接問李家能納捐多少,再進府等候,親自督促,至於李府做出怎樣的迎接禮數,沈溪全然不加考慮,因為他知道,不管是哪個方面,他都佔據絕對的上風,不怕這些世家大族不肯出血。

    ……

    ……

    一天下來,沈溪走了七家,全都是南昌府勢力龐大、根深蒂固的豪門大族。

    沈溪晚上還會安排王禾帶兵去光顧幾家,他就不親自前去了,因為剩下那些家族,終於南昌府的中等家族,募集到的納捐數不會太多。

    第一批被他拿到手的銀錢已有三萬九千貫,沈溪在心裡默默地計算這些錢糧能養多少兵,同時他還計劃從武昌府那邊調撥兵馬錢糧,將工業園區新生產的一批武器裝備一併帶上,送往前線。

    之前云柳和熙兒已經返回武昌府,他決定明天一早就派人前去通知,讓二女統籌負責。畢竟云柳和熙兒曾在土木堡戰中有過極佳的表現,論帶兵、偵查、押運糧草等能力,二人都具備,沈溪對此非常放心。

    到了晚上,沈溪見到受召前來的惠娘和李衿。

    等沈溪把白天在卓家的遭遇大致一說,惠娘神色間多少帶著一些妒忌和委屈,畢竟沈溪又收了個女人回來,雖然暫時養在後院,但不知何時就可能會成為她的姐妹。

    惠娘道:「此番來湖廣和江贛為官,地方上那些達官顯貴應該給老爺送了不少女人吧?」

    沈溪瞪了她一眼,伸手一把將佳人的纖腰攬住,抱入懷中,湊到惠娘耳邊,沒好氣地呵斥:

    「惠娘,你說你生的哪門子的悶醋?到現在為止,我和那宋氏女清清白白,沒有任何瓜田李下的事情。」

    「今日走的七家,的確都有贈送女人之意,但除了卓家外,其餘幾家我都斷然拒絕,你認為我是那麼不知分寸的人嗎?若非這宋氏女的背景大可利用,而她的際遇又太過可憐,我怎會將她收下?」

    惠娘沒有回答,旁邊李衿也把頭低下了,似乎她們都覺得沈溪可能在外有女人,甚至連有多少女人都不清楚……因為她們自己就是沈溪養的外宅。

    沈溪嘆道:「也罷,若惠娘不放心,這宋氏女便送到你身邊,以後給你打下手。至於宋家,可以作為惠娘你在南昌府扶植的傀儡,江贛地方官商體系錯綜複雜,若以湖廣那套來進行改革,怕是不妥。」

    「把宋氏一門籠絡住,其實等於是在這邊找了個空殼,你可以把源源不斷的資金,以宋家的名義進行投資,堂而皇之獲得各種專營商品的經銷權。若宋家有何不軌,你也可將之棄如敝履,另外選擇一兩個沒落家族幫你。」

    「惠娘,你覺得我這主意如何?」

    之前涉及到感情問題,惠娘吃醋了,所以她鬱鬱不樂。但現在沈溪在跟她談生意上的事情,因為沈溪所說的這種操作方式非常新穎,惠娘大感興趣,迅速琢磨起可行性來,轉眼便忘了吃醋這回事。

    她想了想,點頭嘉許:「老爺的提議甚好,只是不知宋家是否肯站在妾身這邊。若他們利用地頭蛇的身份,明著跟隨我們,暗地裡卻吃裡扒外,那就大大不妥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8 22:1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八章 太子回宮

    惠娘是生意人,做任何事情都好像做買賣一般,得先確定這麼做是賺是賠,賺賠的幾率各是多少,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保證收益穩定。

    沈溪自己便是官,而且還是兩省最大的官員,不用去考慮自己是否能兜得住。官字兩個口,就算民間勢力再大,在他這個兩省總督面前也是不值一提,因為他背後有朝廷,有大義的名分,手頭上有軍隊撐腰。

    沈溪壓根兒不用去想宋家是否敢吃裡扒外,要是他們敢這麼做,那就意味著宋家離覆滅為期不遠。

    這會兒,沈溪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讓惠娘安心,他建議道:「關於把宋家推出來做擋箭牌的事情,可以慢慢進行,暫時我將會把注意力放在應對湖廣西部和南部的地方少數民族叛亂上,你和衿兒得跟我去一趟湖廣,這件事等回來後再說。」

    「你把宋氏女帶在身邊,可以適當栽培她一下,教授她一些商業方面的知識,將來可以讓她作為你跟宋家聯繫的紐帶,但別對她太過推心置腹,畢竟是外人……她跟你和衿兒,還是有所區別的!「

    在沈溪心目中,始終把惠娘當作自家人。

    至於李衿,沈溪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何感覺,只是覺得既然收在身邊,那就應該以禮相待,至於李衿將來是迎娶進門,又或者一直無名無分,都需要時間解決,沈溪沒有著急說一定要在短時間內將人接進府。

    目前的問題是,只要周氏活著一天,惠娘的問題就得不到解決。

    周氏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惠娘做她的兒媳婦的,在周氏心中,惠娘是沈家的大恩人,是沈溪一輩子的姨。壹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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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惠娘入不了沈家門,作為惠娘事業上的好幫手、生活中的好姐妹,李衿必須要時時陪伴在身邊,這就是癥結所在。

    ……

    ……

    沈溪正在南昌府準備出征,另一邊朱厚照終於回到闊別五個月的京城。

    朱厚照本以為自己能偷偷溜回宮,來個神不知鬼不覺,但他想得太過簡單,這次跟他以前悄悄溜出宮不同,那時候是當天去當天回,他老爹老娘未必能察覺,這次他一去幾個月,還想裝作沒事人一般,顯然不太可能。

    雖然宮門處加強了戒備,但朱厚照依然換上一身太監衣服,用內侍監的腰牌,順利地混進皇宮,回到他熟悉的擷芳殿。

    等到了地頭,熊孩子赫然發現,當初服侍自己的那批宮女和太監無一例外全都更換了,就連幾名常侍太監也都不見了人影。

    朱厚照非常納悶兒:「這是怎麼回事?父皇不會因為我出宮之事,遷怒於人,把張苑等一干太監全都給殺了吧?」

    朱厚照回到自己的地盤,馬上想回寢殿換衣服,恰好有一名陌生的太監從宮殿裡面走出來,迎頭與熊孩子撞上。

    那太監見朱厚照非常陌生,因其是在太子失蹤後才來的擷芳殿,根本不知太子模樣,只當穿著一身小太監服飾的朱厚照跟他一樣是同行,當即喝問:「你在這裡鬼頭鬼腦地做甚?太子身邊需要奴才,張公公已經吩咐過,擷芳殿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調到坤寧宮那邊去……」

    朱厚照聽了腦袋一陣發懵,嚇得臉如白紙,暗道:「壞了壞了,他說什麼太子身邊需要奴才,不會是我離開京城後,父皇覺得我太過頑皮,換人來當太子了吧?」

    「乖乖,要是此番我真的把太子之位給丟了,以後怎麼當皇帝?怎麼跟沈先生御駕親征?」

    「不過……好像不對啊,父皇就我這一個兒子,他立誰當太子?難道是……我妹妹?從未沒聽說小公主可以當太子的……」

    朱厚照這麼一琢磨,頓時怒不可遏:「你這狗東西,好不開眼,也不瞧瞧本宮是誰,本宮乃當朝太子!你說,哪裡又鑽出個新太子來?嗯!?」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嚴重威脅,朱厚照情緒幾近失控,開始在這名陌生的太監面前耍橫,他早就習慣不把太監當人看,從小到大欺負得最多的就是太監,所以這會兒罵起人來毫無心理障礙。

    那名太監一怔,根本沒想過一名身穿普通太監服侍的人敢在東宮寢殿門前囂張,他頓時板起臉來,喝道:

    「你這傢伙,是瘋了還是怎的?這東宮可真是邪門,太子一病幾個月也就罷了,現在突然莫名其妙又瘋了一個太監。來人啊,快把這自稱太子的瘋子帶下去,嚴加看管……」

    那太監口中喊人,馬上就有幾名太監和宮女現身。

    這些人年歲都不大,基本跟朱厚照相當,朱厚照看見就來氣,自己平時那些常侍太監和宮女全都給換了一茬,在他看來,這分明是皇帝老爹打算重打鑼鼓另開灶,東宮似乎已經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你們這群狗奴才,再不放手,本宮弄死你們……怎麼著,腦袋不想要了,是吧?來人啊,來人,張公公,劉公公……你們這些狗東西死到哪裡去了,本宮要見父皇和母后!」

    朱厚照嘴裡大吼大叫,人已經被推到東宮平時用來對太監施行杖刑的小黑屋中,當即就有太監過來扒朱厚照的衣服。

    朱厚照仍舊高聲大叫:「你們這群狗奴才,誰給你們的膽子,居然敢得罪本太子,你們分明是不想活了?來人啊!聽到沒……」

    之前喊著朱厚照瘋了的太監似乎在新的東宮班底中有點兒地位,或許是因為他自幼被那些老太監欺負慣了,此時此刻,他一臉淒厲的冷笑,道:「在東宮還敢囂張,活膩歪了?來人,把他褲子扒下來!」

    一聲令下,一群太監七手八腳,將著朱厚照的胳膊腿兒固定好,那名太監過來一把將朱厚照的褲子給褪下,瞬間周邊一群太監傻眼了,因為他們見到了自己從來沒有在同伴身上見到的東西。

    「這……不對啊,他……他怎麼有……」那扒拉褲子的太監這下不知該怎麼說了,眼前這情景是他和身邊人怎麼也想像不到的。

    朱厚照終於掙脫開來,一把將自己的褲子提回腰上,怒沖沖地說道:「老子早就跟你們說過了,老子是太子,誰允許你們對大明儲君無禮的?剛才就你小子敢說老子是瘋子,還要扒老子褲子,是吧?」

    朱厚照氣急敗壞,上去後一腳踢在扒他褲子的那名太監身上,那名太監嚇得直接跪在地上,不斷地給朱厚照磕頭。

    旁邊幾個太監也都嚇得跪了下來,磕頭不已。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病中的太子為何會穿著一身太監府,無聲無息從坤寧宮回到擷芳殿來了。

    「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奴婢從未見過您老人家,如何能認得您……」

    之前帶頭扒拉朱厚照褲子的太監,嚇得渾身顫抖個不停,他感到這回自己腦袋不保,只能一個勁兒地磕頭求饒,甚至前額都磕出血來了。

    朱厚照卻不依不饒,對其一通拳打腳踢,用以宣洩心中的怒火。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18 23:3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〇九章 皇家事,天下事

    飽揍半晌後,朱厚照的怒氣差不多消了。

    朱厚照在成長之後,尤其出去見識了一番世面,再加上跟沈溪學了一點東西,更加明事理了,也就沒之前那麼任性。換作以前的他,很可能叫人把眼前這不開眼的太監打得皮開肉綻,現在他卻想的卻是:

    「這小子又不認識我,如果我是他,看到一個穿著太監衣物行跡鬼祟的人自稱太子,我也會找人按著他打屁股。嗯,這小子多少有點兒忠心,我現在打死他也沒啥用,揍一頓解氣就行了!」

    朱厚照喝問:「狗奴才,起來吧,你之前不是說宮裡太子需要人服侍嗎?到底怎麼回事?父皇改立太子了?」

    那太監有些莫名其妙,但難得太子不再追究自己的責任,顧不上疼痛,跪在地上一臉阿諛之色道:

    「太子殿下,您不是一直在坤寧宮那邊嗎?這些日子,宮裡面都是這麼說的……剛開始的時候,說是你要跟著陛下學習批閱奏本,後來又說您染病不起,為了不傳染別人,還有就是更好地調養,所以繼續留在坤寧宮靜養。」

    「由於你再病中需要人照顧,原來的人都調到坤寧宮去了。奴婢是在那之後才來到東宮,讓這邊不至於荒廢,並非是故意得罪太子!」

    朱厚照聽到並不是改立太子,而是掩飾他出宮的真相,非但沒有怪責面前這太監,反而覺得這人有些可愛。

    他笑眯眯地說道:「原來是這樣,看來父皇就算再嚴厲,還是會替兒子著想……唉,早知道如此的話,我就該在外面多玩幾天。都怪沈先生,非要派人護送我回來,這不是誠心讓我自投羅網嗎?」

    「你們幾個,聽好了,現在就當沒看到我,悄悄帶我回坤寧宮那邊,順帶把我的冠服、常服等一併帶上,我回到坤寧宮後自然會換好,聽到沒有?」

    幾個太監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朱厚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眼前這位身上有著他們沒有之物,這皇宮中,除了皇帝外,只有太子才有這東西,說明眼前這位必然是太子,他們可不相信有人能混進宮禁森嚴的皇宮中,不敢有絲毫疏忽大意,現在已經得罪了太子,如果不按照太子吩咐的做,很可能腦袋會搬家。

    那名剛被揍了一通的太監,哭喪著臉,鼓起勇氣問道:「太子殿下,您到底要作什麼,奴婢……奴婢不想死啊……」

    朱厚照沒好氣地說:「誰讓你死了?你對本宮不太瞭解,其實本宮為人和善,若不是你之前出言不遜,本宮怎會打你呢?」

    「快點兒,按照我吩咐的做,這事說起來並不複雜,更不麻煩,只要做得好,以後跟在本宮身邊,保證你們吃香喝辣,若做的不好,本宮要重重地處罰你們,打得你們屁股開花!」

    這些跪在地上的太監不敢怠慢,趕緊起身,按照朱厚照的命令,將他平日穿戴的衣服,從箱底拿出來,精心收拾好,然後帶著裝扮成小太監模樣的朱厚照,一起前往坤寧宮。

    ……

    ……

    就在朱厚照悄悄咪咪回宮時,朱祐樘依然在為兒子失蹤的事情惱火不已。

    不過他所針對的,並不是朱厚照,而是逼宮的眾大臣。

    當朱祐樘聽聞朝中已將朱厚照失蹤的事情傳開,並且內閣下發公文,讓江南地方前來幫忙找尋太子,朱祐樘頓時火冒三丈。

    兒子失蹤,弘治皇帝就已經非常著急了,但他為了確保朱厚照的安全,同時不想影響太子在臣民中的光輝形象,沒把事情張揚開。但內閣那邊居然敢違背他的意願,把事情大肆宣揚,唯恐天下不知,分明是不給他這個皇帝面子。

    朱祐樘當即將劉健、李東陽等人召進乾清宮,喝斥幾人的僭越行為,一邊罵一邊咳嗽,絲毫不顧忌眼前人中很多都是他的先生。

    「……朕的太子,如今好端端在宮中,你們居然敢對下面的地方官員說他失蹤……咳咳……你們真是朕的好臣子……咳咳……非要讓天下人都以為太子荒唐胡鬧,你們才滿意是嗎?」

    朱祐樘連咳嗽帶噴口水,連聲責問。

    朱祐樘作為九五之尊,這大明天下都是他家的,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的家事不用跟朝臣交待,一切都可隨性而為。

    即便自己的兒子失蹤,那也是自己的事情,朝臣無權干涉。

    但在李東陽等人心目中,天家無小事,所有天家中人都事關大明國運興衰,更別說現在失蹤的是太子,而不是一個普通的皇子皇孫。

    皇帝臉有慍色。

    乾清宮內,被傳召過來的大臣都不敢說話,此時真正有底氣跟皇帝硬扛的只有內閣首輔劉健。

    劉健道:「陛下,太子安危,身繫大明國運,民間傳聞紛紛擾擾,各種說法都有,怎麼都控制不住。空穴來風事必有因,不知陛下可否將太子帶到大殿上來,以正天下人視聽?」

    這話說得極為巧妙,先是表明太子在大明的地位,事關國運,不能隨隨便便,若是失蹤更是不能置之不理。

    而且劉健根本就沒承認是他和李東陽把消息洩露出去,只是說民間有謠傳,想讓皇帝來平息這傳聞,用事實作證。

    劉健說完此話,弘治皇帝心頭更加地惱火……我兒子失蹤了,卻非要我跟你們證明他尚在宮中?

    李東陽附和:「陛下,太子數月未接受正常的君王教育,又不參加經宴日講……無論他身體是否康泰,都應與講官相見,即便身有不適,講官在旁誦讀儒學經典,對太子將來主政也有所助益!」

    朱祐樘板起臉質疑:「太子患病,還要讓他聽誦經文?豈非是為他超度往生?」

    李東陽趕緊解釋:「臣等絕無此意!」

    朱祐樘冷笑一聲,什麼也不說了,劉健和李東陽等人難得見到皇帝,反倒覺得這是跟皇帝施壓的機會,並不急著離開。

    劉健道:「如今太醫院內並無太子患病之病案,眾太醫對此事支支吾吾,不知所謂。陛下,不知太子身患何疾?」

    內閣兩位元老步步緊逼,在朱祐樘看來簡直就是欺君罔上,但因朱祐樘卻忌諱「君無戲言」,怕被史官留下把柄,不想信口雌黃。蕭敬在旁看了乾著急,心想:「明明是陛下把閣臣和一眾東宮講官、日講官叫來呵斥,讓他們識相點兒不許再過問太子之事,為何會演變成這般,反倒好似眾臣來詰難陛下?」

    劉健見皇帝不答,轉而看向蕭敬,用請求的口吻道:「蕭公公,可否解老臣心中疑問?」

    這下蕭敬更不敢說什麼了。

    朱祐樘正準備以裝病的方式,將在場大臣屏退,卻見一名太監從後殿匆忙進來,朱祐樘當即心頭火起,自己在這裡接見朝臣,你一個太監憑什麼擅闖?誰給你的膽子?

    「什麼人?如此不懂規矩!」蕭敬已喝斥出聲。

    來人一驚,直接跪在內帷的紗帳後,雙手兜在身前,只是跪下卻沒有磕頭,以尋常口吻道:「陛下,太子病情有所反覆,皇后查看過後,請陛下前去探視!」

    說話之人,正是深得張皇后寵信的東宮常侍太監張苑。

    *************

    ps:姑父病逝,天子去弔喪,這章更新晚了,請原諒!

    天子自上月30號染病至今,一直感冒低燒不退,至今已經去附近的三甲醫院輸液八次,可惜到現在為止依然咳嗽厲害,全身乏力,疲倦嗜睡,所以大家看到的情況便是作品更新很不正常!在此,天子說一聲抱歉!

    等身體好些,天子一定努力更新,報答大家的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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