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46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29 22:3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三〇章 邵陽巷戰

    官軍就好像殺紅眼的猛獸,或手持長矛,或揮舞長刀,排著軍陣,從城東、城中和城西殺向南門街巷。

    當官軍逼近身邊時,叛軍上下才回過神來。

    很多異族士兵扛著裝滿錢帛的布袋,牽著裝滿糧食以及鋤頭、鐮刀等生產資料的牲口,準備撤走,忽然從同伴口中得知,官軍殺來了,一時間手足無措。

    之前進城時太過輕鬆,掠奪物資也很簡單,讓他們放鬆了警惕心理,現在官軍突然殺奔出來,他們才知道掉進陷阱裡了。

    在遇到官軍襲擊的情況下,叛軍想集結起來反抗,卻發現大多數異族青壯已分散進入各街巷民戶中搶劫,此時街面上已基本找尋不到成規模的部隊。

    叛軍頭領跟下面的士兵斷絕了聯繫,現在才去召集人手時間已經來不及。而在這種需要體現單兵作戰能力的巷戰中,叛軍幾乎不佔任何優勢。

    沈溪站在塔樓頂層窗前,看到很多叛軍在沒有反抗的情況下,直接被官軍擒拿,跪在地上雙手抱頭,一動都不敢動。

    沈溪輕嘆:「就算你們聯合起來,可以跟官軍鬥個旗鼓相當,但你們骨子裡只是目光短淺的普通百姓,只有當你們擰成一股繩勁兒往一處使的時候,才能跟官軍正面抗衡,城外的荒山野嶺便是你們天然的幫手。」

    「如果進入城池,你們就變成上岸的魚,除了盡快回到水裡,便再無任何求存的辦法。即便你們垂死掙扎,也最終只能咬上官軍一口,避免不了失敗的命運!」

    此時的戰事,官軍一路高歌猛進,而叛軍儘管佔據數量上的優勢,但因本身他們搶掠的東西太多,又割捨不下,連逃走都沒力氣。

    一場看起來勢均力敵的戰事,其實從一開始就已注定一邊倒的結局。

    交戰雙方此時都顧不得考慮誰勝誰負,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官軍氣勢如虹,而叛軍則想帶著戰利品逃離戰場,兵無鬥志。

    故此,雙方遭遇時,兵力對比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官軍總是能夠集中優勢兵力攻擊叛軍的小股部隊。

    在這種巷戰中,官軍訓練有素、相互協作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即便官軍素質並不能讓沈溪滿意,很多新兵蛋子都是第一次上戰場,即便沈溪沒做出太有針對性的安排,甚至連動員大會都沒有,但只要上了戰場,在殺紅眼的情況下,都能以一當十,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有時候,一兩個士兵也能將幾名甚至十幾名叛軍追得到處亂跑。

    官和賊,臨戰心態截然不同!

    沈溪看清楚戰場上一面倒的局勢後,明白很多事從開始就決定了,這也是時代所決定,只要他能把官軍的優勢發揮出來,其實平息叛亂並不困難。

    王禾帶兵衝殺在第一線,此時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堂堂的江西都指揮使,而把自己當做衝鋒陷陣的猛將,在這種危險性極高的巷戰中,渾然不顧身後到底跟有多少人,所向披靡,風頭之盛一時無兩。

    跟蘇敬楊這樣先後中過秀才和舉人,半道才承襲家中將職並一路走到現在都指揮使不同,王禾之前卻是蔭襲的衛指揮使,應對沿海賊寇方面有一定經驗,屬於實踐派。等他親自領兵上了戰場,頭腦發熱,熱血上湧,將畏懼置之腦後。

    沈溪站在遠處,從望遠鏡裡看到莽夫一般的王禾,搖搖頭道:「王禾跟一個成熟睿智、行事冷靜且能照顧整體戰局的帥才尚有不小差距,將來要走的路還很漫長……」

    相比王禾在城中跟叛軍正面搏殺,沈溪能想像蘇敬楊聞聽城中戰事後的鬱悶。

    此時叛軍第一線兵馬已全線潰退,而有的部族已開始往城外方向逃竄,畢竟城門尚在他們手上,現在依然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狀態。

    云柳派人查探過形勢後,上塔樓向沈溪奏稟:「大人,現在已有叛軍逃出城去了,看似有南遁逃匿的打算,是否立即派兵封堵城門?」

    在云柳看來,現在戰局已完全在沈溪掌控中,最好不要放一個叛軍出城,免得留下後患。

    沈溪卻不以為然,擺擺手道:「先放一批叛軍出城,如果叛軍發現城門被堵,激發決死一戰之心,實非本官所願。即便叛軍出城也無妨,他們帶著那麼多東西,又捨不得丟棄,想撤到紫陽關以南地區純屬痴人說夢。蘇指揮使的人馬正在等候他們,傳令下去,繼續將包圍圈收緊……」

    這會兒沈溪不急著關門打狗。

    先放一些狗出去,讓所有叛軍感到有逃生的希望,自然不會用心抵抗,用自己的犧牲來換取其他人逃命。反之,如果沒有了退路,叛軍在拚死求得一線生機的希望刺激下,會變身成豺狼虎豹,到那時沈溪手下這些官軍能否應付,反倒成了未知之數。

    沈溪必須要考慮到自己這邊的官軍和地方守備兵馬,沒有太多實戰經驗,同時數量也不及對手的問題。

    現在只是靠一鼓作氣,戰果如果無法擴大,那下一步有可能叛軍就會發起反擊,禍福難料。

    戰局進一步發展!

    沈溪從未有親自上戰場的打算,他只準備當一個冷靜的旁觀者,甚至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他可沒打算為邵陽城殉葬,能勝利固然好,但如果叛軍反戈一擊,他也不會留下來戀戰,反正他手裡有大把官軍可供調度,最終的勝利必然是他。

    云柳剛下塔樓,繼續到前線偵查敵情,有傳令兵來報:「大人,寶慶知府求見!」

    沈溪冷笑不已:「來得倒是挺快,告訴周知府一聲,讓他在下面等候……」

    話音未落,沈溪便聽到樓下有爭吵聲傳來,寶慶知府周凌氣勢洶洶,一副要把阻攔他的士兵生吞活剝的模樣:「……活膩了?連我四品知府都敢阻攔?事關重大,若寶慶府失守誰來擔責?」

    沈溪在窗口高聲回道:「本官擔責如何?」

    周凌聽到這話,往樓上看了一眼,見沈溪正探頭往下看,趕緊道:「沈中丞,您這到底要作何?之前你可不是這樣說的,要我們府衙、縣衙好好配合你,安撫好民眾,堅守好崗位,與叛軍好好打一仗。怎麼突然便任城門洞開,縱賊兵入城,難道您要把寶慶府折騰失守才肯善罷甘休?」

    對於寶慶府府、縣兩級衙門來說,事情變化超出了他們的想像。昨日沈溪進城,說是城外有叛軍追擊,本來周凌還沒太當回事,結果才過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沈溪就派兵出城追擊。

    周凌原本以戰火就此遠離,結果中午剛過沈溪便來報,說是叛軍要攻城,讓他和邵陽縣令配合他工作,結果這頭府衙和縣衙剛把「撤離南門戰區」的百姓安頓好,就聞報城牆已被叛軍攻破。

    周凌原本又驚又怒,以為城陷只能遁走,結果沈溪派人告知,這一切乃是沈溪制定的「誘敵深入」的作戰計劃,頓時火冒三丈,趕緊來找沈溪質問。

    等滿肚子的氣撒出來,周凌才意識到自己只是個小小的知府,而沈溪卻是高高在上的兩省總督,他根本沒資格在這裡耀武揚威,一時間氣勢頓時萎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29 23:5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三一章 沒懸念

    早在趕來塔樓的路上,寶慶知府周凌便聽說,隨著埋伏的官軍出動,前線戰事迅速進入白熱化階段,官軍目前已佔據全面上風。

    這也意味著,總督大人制定的作戰計劃,切實可行,而且執行得還很順利。

    此時在馬上就要打大勝仗的沈溪面前發怒,殊為不智!

    沈溪瞪了樓下翹首觀望的周凌一眼,道:「周知府,本官安排,乃是當前最好選擇,雖然這會給城內百姓帶來一定困擾,以及財貨方面的損失,但也算是用局部利益換取整體戰局的主動。」

    「你想想看,一旦這路多達四千餘眾的叛軍徹底解決,那紫陽關、石羊關以南的叛軍就會成為驚弓之鳥,自亂陣腳。如此一來,本官無須再花費大力氣去平叛,可以把更多的精力用到招撫上!」

    周凌臉上露出些許不屑。

    他可不想招撫那些不服王化的亂民……在周凌看來,對待這些背叛朝廷的「蠻夷」,官府根本不用妥協,他更想沈溪直接帶兵南下,將之全部剿滅,讓那些「蠻夷」知道王師的厲害,給地方官府撐腰打氣。

    對待地方少數民族的兩種截然不同心態,造成周凌不能理解沈溪的所作所為,只能用沉默進行對抗。

    沈溪看不慣對方那種倨傲的態度,有些厭煩地擺擺手:「周知府且在樓下等著,待戰事結束,本官再與周知府一同前去前方視察戰場!」

    周凌拂袖轉身,清亮的聲音傳來:「沈中丞的好意,下官心領了,但下官得回去安撫那些失去家園的百姓,調度府、縣衙役維持秩序。戰事結束,城中必然一片混亂,甚至有宵小渾水摸魚,卻不知這些事情沈中丞可有考慮過……」

    此時的周凌昂首挺胸,步伐穩健有力,好一副名士風範他以為自己什麼事都比沈溪考慮得周全,但其實只是在沈溪面前賣弄一下,以圖在兩省總督面前留下個勇於任事、不畏權貴的好印象。

    周知府前腳剛離開,王禾派來匯報戰況的傳令兵,已到了塔樓下。

    傳令兵仰頭見到沈溪,扯著嗓子喊道:「大人,衝進街巷的叛軍大多已被控制住,剩下的叛軍正在向城門退卻,王指揮使正在率部追擊,他請您派兵打掃戰場……」

    沈溪皺了皺眉,喃喃自語:「之前的戰場原本就是民居,打掃什麼戰場,你以為是在攻城略地?」

    突然想到什麼,沈溪高呼一聲:「來人啊,傳本官令,城牆上埋伏於兩翼的一千兵馬,迅速向南城門進發,第一時間奪回城門的控制權。告訴何鴻何千戶,此戰務必一戰功成!」

    「另外,戰前從西門悄悄出城的五百官兵,配合城頭上的行動,務必第一時間把城門給我堵上了。」

    「得令!」

    傳令兵翻身上馬,帶著令旗迅速離開,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消息傳出去。

    沒過多久,城內響起洪亮的號角聲,這是官軍發起全面進攻的信號。

    之前只是王禾率領的兩千贛軍對叛軍攻佔的街區發動攻擊,現在沈溪要將手中所有兵馬調動起來,將叛軍控制的南門一帶區域進一步進行壓縮,並在最短時間內解決這股敵人。

    如果叛軍回過神來,集合一處,負隅頑抗,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在沈溪的號令下,城裡城外所有官軍發動猛烈的攻擊,叛軍一路敗退,根本就形不成有效的抵抗,沈溪只能通過望遠鏡,看到遠處閃現的火光和升騰的煙塵,連具體的人影都尋不到。

    不過此時有些城南的百姓,冒死回到自己家中,想拿走一些東西……這些物資有很多是沈溪派出人馬安排,邵陽城裡的百姓自己的生活也困苦不堪,他們盜取官軍的財貨,分明是想虎口奪食。

    沈溪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有能力更無眼光的百姓為了讓自己和家人吃飽肚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其實是情理中的事情,他搖頭輕嘆:

    「也罷,這種事雖然在我眼皮子低下發生,但無關大局,只希望這些人別因繩頭小利而影響整體戰局進展!」

    這點小小的不和諧,未影響到戰局,隨後府衙、縣衙的官差按照知府周凌的吩咐,往城南的街巷而去,他們的任務,在於維持戰場後方的秩序,之前混進交戰區域偷雞摸狗的百姓,有的被官差當場拿下,有的則東躲西藏,現場一片雞飛狗跳。

    但不時有叛軍零散士兵衝殺而至,官差看到後一哄而散,那些被拿下的老百姓暗自慶幸,迅速站起來躲進民舍中,再不敢現身。

    沈溪暗自搖頭:「江西和湖廣官軍,畢竟沒經歷過系統的訓練,又無實戰經驗,短時間內仍不能擔當大事,這麼鋪天蓋地衝殺過去,還能有如此多漏網之魚,表現真是太糟糕了。還好只是南方沒多少見識的叛軍,如果是大草原上的韃靼人,這些漏網之魚或許就會改變戰爭局勢!」

    果然如同沈溪所料,即便有少量叛軍躲過官軍密集的攻勢,也不過是出來嚇唬官差和百姓,根本沒能力扭轉不利的局面,他們更多地是躥入大街小巷,試著從別的城門逃走,但人沒走出多遠,就遇到尾隨而至的官軍,稍微打鬥便束手就擒。

    不多時,云柳上塔樓來奏稟:「大人,叛軍被分割包圍,預計要不了多久便會被全殲。此時南城門已封堵,部分衝出城池的叛軍也被我城外兵馬殲滅……不知接下來您還有何吩咐?」

    沈溪道:「沒什麼好吩咐的了,等著清點戰果就是!」

    雖然官軍成功光復城門,但由於之前有不少叛軍逃出城,並未真正做到一網成擒。但沈溪沒有安排兵馬追擊,因為他知道蘇敬楊的大軍隨時會殺回來。

    有蘇敬楊守住官道,叛軍只能躲進荒山野嶺,最後真正能回到南方叛軍掌控地盤的人屈指可數,至於把從邵陽劫掠到的財貨帶回他們的村寨,在翻山越嶺的情況下,純屬痴人說夢。

    這場看起來聲勢浩大,雙方似乎旗鼓相當的戰事,其實從開戰伊始,就已注定最後的結局。

    隨後雖然還有掃尾的事情要做,但沈溪已從塔樓上下來,他沒有跟之前說的那樣帶人去前線視察軍務,因為這會兒那些剛剛收復的街區沒有想像的那麼安全,很可能會從某個民戶中竄出一小隊叛軍士兵,威脅到他的生命。

    沈溪寧可先回到設置在府衙附近的臨時大營,等候各處將戰果彙總。

    云柳和熙兒負責蒐集情報,首先是城內的情況,云柳對此最是上心,她非常在意城中亂事是否平息,擊殺和俘虜的情況又如何。

    至於繳獲多少戰利品,沈溪根本就沒興趣過問……叛軍只是帶著一點兒口糧就殺進城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些叛軍士兵最有價值的,僅僅是他們的一條命,如此而已。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30 22:5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三二章 收穫戰果

    臨近黃昏時,沈溪的中軍大帳外站滿了前來匯報戰果的將士,這些人滿臉都是興奮激動的表情。

    大多數人第一次上戰場就立下大功,一個個都巴不得將這好消息告訴沈溪這個兩省總督,為自己和麾下部隊請賞。

    但沈溪除了云柳外,其餘將領概不接見。

    按照沈溪的意思,有什麼事,直接報上,交由云柳帶進中軍大帳,別人想湊到他身邊表功,門都沒有。

    云柳將大致戰果清點清楚後,仍舊帶著幾分遺憾,道:「……大人,估摸還有六七百叛軍從我們的包圍圈溜走,雖半道截住了些,但多數依然南遁。至於蘇將軍是否能將人拿下,一切尚是未知數!」

    「不用太細究!」

    沈溪將手頭案牘一放,道,「這場仗最重要的是沒殺多少人,叛軍大部分都被俘虜,我們跟地方部族間未完全交惡,仍有轉圜的餘地。經此一戰,叛軍上下明白對抗朝廷就如同螳臂當車,或許就會考慮投降一途了!」

    云柳恭維道:「大人此戰出奇謀建奇功,一舉消滅叛軍主力,剩下的叛軍必然聞風而逃!」

    沈溪笑了笑,道:「那倒是,從邵陽逃跑的叛軍即便撤到紫陽關以南,也未必敢在武岡州久留,只要官軍南下,丟失的城池定能一一收復,到年底前……料想也早不到哪兒去,應該能解決湖廣西部和南部的叛亂,再把貴州、廣西等地的戰亂順道解決,就可以打道回武昌府!」

    云柳不解地問道:「大人,需要那麼長時間?」

    沈溪嘆道:「這地方上的叛亂不比西北,情況更為錯綜複雜。主要是這些地方的人都是大明子民,我不想將各個部族分門別類,人為地製造分裂和矛盾。只要不是有心與朝廷為敵,手頭又沒有命案,便可從寬發落,迅速把地方穩定下來……」

    在沈溪看來,民族矛盾不能用常規方式解決,要以懷柔和同化的政策為主,等地方安定下來再說。

    沈溪再道:「此番自江贛出發前,我特意通知自閩粵之地運些新的農作物種子到寶慶府來。」

    「等種子運到後,立即進行推廣栽種,很多因戰亂而荒蕪的土地,如果不能在八月前種下水稻、高粱等傳統作物,錯過農時便會顆粒無收。倒是我帶來的新作物,如果能夠在中秋前種下,入冬前可以收穫一季。」

    現在才剛跟叛軍打了一仗,戰局尚撲朔迷離,但沈溪已經做好戰後重建準備。

    隨著叛亂結束,接下來必然要實施一系列安民措施。

    沈溪手頭上正好有大批新農作物種子,都是這幾年在閩粵等地大面積推廣並獲得連續豐收後,由宋小城幫忙收購的。沈溪想趁著這個機會,在老百姓對新作物一無所知抗拒栽種的情況下,利用行政手段將新作物強制進行推廣。

    南方丘陵和西南山地,是我國主要的玉米和蕃薯產區,由於這裡山地丘陵眾多,灌溉不便,卻有氣候適宜、日照充足等特點,幾乎一年四季都可以種植玉米和蕃薯,後來的康乾盛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這兩種高產作物普及全國後造成的,短短的一百多年間,人口便翻了好幾番。

    云柳道:「大人,那些俘虜……」

    「先好好看押!」

    沈溪道,「一切等蘇將軍和王將軍歸來後,再行商議。我不想做出殺戮之事,同為大明子民,連那些海盜我都沒殺,難道還會對這些因天災人禍想有一口飯吃而造反的老百姓下手?」

    ……

    ……

    沈溪南下第一戰,就在寶慶府打了一場大勝仗。

    正當沈溪於寶慶府殫精竭慮時,遠在幾千里外的京城,謝遷等人剛得到消息說沈溪已率軍南下。

    謝遷回到京城,經過十天的休沐,回到內閣辦公。

    因他在很多事情上不配合劉健和李東陽,即便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仍舊沒得到劉健和李東陽的支持,他在內閣的作用正在逐步降低,反倒是王華在一些事上,可以向劉健和李東陽作出參考並被採納。

    皇帝沒有委命王華為內閣大學士,但劉健和李東陽卻有暗中培養王華做接班人的打算,就好像當初謝遷對沈溪的態度一樣。

    沈溪同樣不是內閣大臣,但之前在京時偶爾卻可借謝遷之手,對朝廷大事進行決策,相當於隱身於閣臣身後操縱朝政。

    對於旁人來說,很難得知這種內幕,謝遷作為當事人對此雖一清二楚,但他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不會主動把內閣三巨頭的分裂表現出來,於是乾脆來了個退避三舍……不該我管的事情一概不管,寧可裝糊塗,反正我對於朝事也不是很熱衷,正好趁機偷懶!

    如此一來,謝遷便過上朝九晚五的正常生活,到了傍晚也不問劉健誰留在文淵閣值守便自行回府,比之前他在內閣時輕省不少。

    這天兵部尚書劉大夏得知沈溪在湖廣南部用兵後,趕緊到文淵閣找謝遷。

    如果來得稍微那麼晚一些,謝遷可能已離宮歸家,兩人恰好在大明門迎頭撞上,略一寒暄便相約到謝遷位於長安街的小院坐一下歇歇腳……

    進入院子,謝遷和劉大夏一起來到書房,相對坐下,很快傭人把茶水送上。

    劉大夏在路上已把情況說明,但這會兒謝遷忙著給自己倒茶,沒有任何反應,終於忍不住開口:「於喬如何看待此事?」

    謝遷瞥了劉大夏一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茗,咂咂嘴,這才道:「沈溪論年歲,尚未到二十,之前我跟他說過表字的事情,沒得到他的回應,事情就此便拖了下來。」

    「一個連表字都沒有的後生,卻在官場叱咤風雲,接連做了許多朝臣不敢想像的事情,所以是一路陞遷,讓人瞠目結舌……如今他在湖廣那邊領軍平叛,有什麼好稀奇的?之前類似的事情少了?」

    這話答非所問,但在劉大夏聽來卻很有道理。

    沈溪任延綏巡撫時便選擇在宣府跟韃靼人交戰,戰果現在回想起依然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土木堡如今已成為西北一大勝地,邊軍和京營將士往來時,都會前去觀摩一番,對於那龐大的坑道城防體系歎為觀止,對於沈溪越發地高山仰止。

    現在到了南方,沈溪領軍跟叛軍打上一仗也沒什麼好稀奇,關鍵這一仗不是沈溪主動挑起,而是因地方叛亂擴大到州府一級,按照大明典章制度,沈溪不能不領兵前往平息。

    劉大夏有些憂慮:「不知為何,對於沈溪此番領兵出擊,我心中總隱隱有些不安,那地方可不比西北,山路十八彎,各部族盤踞地方多年,對那裡的山川丘壑一清二楚,他人生地不熟,且行事喜歡一意孤行,若是他……兵敗,將來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名聲!」

    謝遷冷笑一聲:「你這是為他好,還是盼他倒霉?我倒是覺得,他偶爾遭遇下挫折並非壞事。」

    「以他在宣府和京城保衛戰的功勞,即便平叛遇挫,甚至全軍覆沒,只要他人能平安回來,陛下還能治他死罪不成?革職罷官算得了什麼,將來是你不用他,還是別人不用他?終歸有一天會起用的!」

    「有麻煩的時候,大家自然會記得這小子可以幫上忙,但天下太平誰都覺得他惹人厭……大約朝廷上下現在對他都是如此態度!」

    劉大夏聽到這話,搖頭苦笑,對於謝遷這話他無從否認。

    其實在劉大夏心目中,沈溪自中狀元以來,仕途太順,別人五年能在翰林院補個從五品的侍讀學士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但他現在已經是正二品的兩省總督,實在讓人無話可說。要是能有機會,讓沈溪栽栽跟頭,倒是不錯。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30 23:5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三三章 接班人

    劉大夏沉默好一會兒,才又接著說:「之前陛下召集兵部臣僚商議九邊關隘重建事宜,無意中提及沈溪,陛下也覺得他鋒芒畢露,言語間希望他能遇到一些挫敗,如此方可越挫愈勇!」

    「如今或許便是一個契機……湖廣西部和南部之叛軍,兵鋒之強盛,是近幾十年來從未有過之局面。 .或許跟朝廷在西北持續用兵,內地軍隊缺乏足夠的資金支持,日漸疲弱。之前朝廷曾派人前往平叛,均無功而返,即便有些微功勞,也迅速被更大規模的叛亂所掩蓋。沈溪此番領軍前景堪憂啊!」

    「這倒也是!」

    謝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本來湖廣的事情就是一潭渾水,不管讓誰去平叛,只有將地方部族全部剿滅,方可徹底平息禍端。但那些部族存在幾百上千年,多數村寨都建在荒山野林懸崖峭壁中,誰有能力將各部族全數殲滅?」

    「再者說了,朝廷一向以仁義治國,地方各部族同樣是我大明子民,一味壓制其實並非善舉。以沈溪這年歲,懂得什麼叫恩威並濟?讓一個毛頭小子領軍平定叛亂,朝廷難道沒人了?」

    劉大夏臉色同樣不好看,在這件事上,他也不主張沈溪去做這麼複雜的事情。

    關鍵在於沈溪太過年輕。

    大多數時候,劉大夏和謝遷等人首先考慮的都是沈溪年輕沒經驗……

    謝遷接著又道:「讓他自己去闖一闖也好,如此也可多些處世臨機決斷的經驗。如果出了什麼麻煩,你我在朝中給他頂著就是,索性這幾年他也無法回京,地方上的事情,由著他的心意去做!」

    「即便把天捅破一個窟窿,我這邊也會想辦法給他補上!」

    謝遷不想過多干涉沈溪具體施政,他明白自己在這種事上不適合插手。因為沈溪的事情,謝遷已跟朝中很多人結怨,但他現在仍舊義無反顧站在沈溪一邊,在他心目中,將來繼承他衣缽的只能是沈溪,而不會是旁人口中的誰誰誰。

    至於劉大夏,則跟謝遷抱著的想法不同。

    雖然劉大夏跟謝遷在對使用沈溪的問題上起過矛盾,但他也認為沈溪最大的價值在於年輕富有朝氣和文武全才,劉大夏也想把沈溪培養成他的接班人,前期像他一樣到全國各地代皇帝處理各種緊急事務,平息禍端,後期則入朝擔任兵部尚書,確保大明江山永固。

    一個想讓沈溪入閣擔任輔臣,一個則是讓沈溪多經歷實務,以六部部堂為目標,所以二人在某些問題上談不攏。

    但有一點二人心思一致,那就是不管怎麼樣都要保下沈溪,無論是在強大的文官集團面前,還是在朝廷的質疑聲前,他們都會義無反顧地支持沈溪。

    謝遷、馬文升和劉大夏,是沈溪如今在朝中的三大支持力量。

    謝遷是閣臣,他如今手頭的權力雖被劉健和李東陽架空,但對沈溪能夠提供的幫助最大,因為閣臣是皇帝的秘書,是近臣寵臣,內閣相當於皇帝的智囊團,朱佑樘在很多問題上都會考慮閣臣的想法,尤其是謝遷這個他眼裡的肱骨之臣。

    在使用沈溪時,朱佑樘很多時候都會召謝遷進宮密談,商議個結果,有時候甚至會直接採用謝遷的意見。

    至於馬文升和劉大夏,雖然對沈溪的前途非常看好,但卻認為現在不適合太過彰顯沈溪的功勞,最好讓他在地方多沉澱一下,提高其施政能力。即便如此,也必須保證沈溪將來上升的通道暢通無阻。

    既然沈溪不能進入內閣成為閣臣,那就讓沈溪走六部的道路,馬文升和劉大夏已經為沈溪鋪好路。

    但馬文升和劉大夏卻面臨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接班人混沌不明。

    雖然二人對沈溪很欣賞,但二人年事已高,等沈溪到他們認為鍛鍊足夠可以進入中樞為官時,他們別說已從朝廷退下來,很可能早就黃土埋身,那時再想幫沈溪就鞭長莫及了。他們必須要解決一個最實際的難題:找誰來接自己的班並讓他為沈溪鋪路。

    把沈溪提拔為六部侍郎都無法做到,之前皇帝也有過相同的決定,但沒法獲得文官集團的支持,使得沈溪只能在取得潑天大功後依然被外放為兩省總督。

    侍郎都不能當,當個尚書更不可能了,只能先為沈溪鋪好路,同時尋找繼承人貫徹他們的理念,一手把沈溪扶上高位。

    至於找何人,連馬文升和劉大夏自己都沒想好。

    熊繡等人懷有異樣心思,不堪大用,跟劉健和李東陽為核心的文官集團又走得又太近,不為馬文升和劉大夏所喜。

    他二人要在那些相對年輕些,有名望的大臣中選擇繼承人,而且這件事已被提上議事日程,就算劉大夏如今還能等幾年,也都六十多歲了,馬文升更是已接近八十高齡,在朝中有一日沒一日。

    ……

    ……

    劉大夏和馬文升正在想怎麼為沈溪鋪路的問題,而皇宮中某個人,正在想怎麼把自己可以完全信賴的親信調回京城,為自己所用。

    在皇宮裡待久了再次心浮氣躁,某人想出去走走,但苦於沒有門路。沒錯,此人正是太子朱厚照。

    朱厚照想把劉瑾調回京城,讓劉瑾繼續幫自己進出宮門,為了表示自己需要劉瑾這樣一個好幫手,朱厚照三番五次跑到張皇后身邊,不斷在張皇后面前埋怨身邊人無能,但就是不提劉瑾的名字,擔心張皇后會意識到誰幫他出的宮門。

    這會兒熊孩子的心智成長得很快,不再跟以前一樣沒有心機,學會了使用計謀。

    尤其是在出去走了一圈回來,熊孩子的鬼主意更多了,如今就連以前認為可以掌控他的朱樘夫婦,對自己這個兒子都有些捉摸不透。

    朱厚照回到禁宮,對於自己如何離開京城,又如何回來的隻字不提,朱樘問了許多,都被他矇混過關,張皇后也在旁幫腔,認為兒子能回來就已謝天謝地,儼然一副前事概不追究的意思。

    如此一來,朱厚照便不需要傷腦筋考慮如何才能把謊話編造得更圓滿,如此一來,他在父母前面說話做事越發遊刃有餘。

    「……母后,兒臣出去見識一番後,發現大明太平已久,士農工商各司其責,百業興旺,已有盛世的跡象。但是,有光明總有黑暗,底層百姓的日子依然過得很清苦,許多人都吃不飽飯。兒臣定會好好讀書,將來繼承父皇以仁孝治國的理念,勤政愛民,讓百姓生活富足,安居樂業……」

    朱厚照臉上一副敬仰的表情,說話就好像嘴巴抹了蜂蜜,即便張皇后不喜歡聽宮外的事情,但聽到兒子這番話,心裡依然美滋滋的,為自己的丈夫驕傲,又為兒子懂事欣慰。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31 21:39
寒門狀元 第一四三四章 唯親是用

    在張皇后看來,兒子出去走了一趟,雖然胡鬧了些,但增長了見聞,回來後聽話懂事多了,這是大好事,當下說道:「既然你有大志向,那就一定要用心苦讀!」

    朱厚照笑嘻嘻地說:「不用母后提醒,兒臣心中清楚,不信您可以問梁學士他們,兒臣回到京城後,每次考核都能順利通過,梁學士、王學士他們都誇孩兒學得好,就是……孩兒身邊缺少能幫孩兒學業進步提高之人,張苑等近侍,平時總是哄兒臣玩耍……」

    熊孩子一句話,就給張苑招惹來禍端。

    張皇后沒什麼大的見識,心中最在意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便是兒子,至於女兒和兄長都要放在一邊。

    現在朱厚照在她面前告狀,絕對是告對了地方,張皇后最恨的就是有人引導她兒子不務正業。

    張皇后臉色轉冷,嚴肅地問道:「皇兒,你說的可屬實?」

    朱厚照幾乎用發誓的口吻回答:「千真萬確,張苑跟兩個舅舅過從甚密。之前二舅進宮,我看到他跟張苑勾勾搭搭,交頭接耳,好像在說什麼,之後張苑就帶了許多好吃的好玩的東西給我,讓我讀書沒精神。」

    「我琢磨著,二舅到底想做什麼?居然會拿那些「奇技淫巧」的東西拖累我的學業,難道是想我將來當個昏君?」

    朱厚照太過年輕,說話時沒考慮太多。

    他提到張苑跟張氏兄弟的關係,本來是想強調張苑哄他玩耍這件事,在他看來,張延齡同樣不靠譜,最好把這個舅舅一併告下去,以報他不肯帶自己出宮之仇。

    熊孩子覺得老娘一定會站在自己的立場考慮,可惜張皇后始終顧念張氏一門,即便之前張皇后想重重地責罰張苑,但在聽到這話後,不得不考慮一下張苑跟張延齡的關係,準備高舉輕放了事。

    張皇后道:「皇兒,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複雜,你舅舅,恐怕更多是想讓你開心,絕不會讓你荒馳學業!」

    一句話就讓朱厚照明白過來,涉及到老娘娘家的人,最好什麼都別說,因為老娘絕對不會偏聽偏信,完全倒向自己。

    朱厚照有些懊惱:「那母后,您先把張苑給撤換了吧!兒臣覺得他很討厭……我記得小時候,身邊有幾個貼心太監能說說話,誰知到現在,連個能真正幫到我的太監都沒有,他們一個個都謀求自己的私利,根本不把兒臣放在眼中!」

    張皇后皺起眉頭:「皇兒,你覺得這宮中的太監,誰更貼心一些?」

    朱厚照本想直接說出劉瑾的名字,忽然反應過來,如此說等於是給劉瑾找麻煩:「不行,一定要旁敲側擊,讓母后自己想起劉瑾來……我不能隨便瞎說,免得劉瑾被父皇母后懷疑,慘死江浙。我朱厚照將來是要當皇帝的人,金口玉言,豈能害幫我的人?」

    在朱厚照的邏輯中,講義氣最重要,他可以因講義氣而不把沈溪幫助他北上的事情說出來,同樣也因為義氣不想暴露劉瑾。

    朱厚照道:「母后,兒臣實在不知道誰更合適,只是記得年少時,身邊的太監雖然也哄兒臣玩,但他們心地純良,不會跟外臣勾結而置兒臣荒馳學業,至於誰能幫到孩兒,這要母后來作決定,之前父皇也說過,兒臣身邊的常侍人選,不是兒臣自己能決定的!」

    說是東宮常侍不能由朱厚照自行決定,但其實朱祐樘夫婦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會顧慮到兒子的喜惡。

    之前劉瑾被懲罰就是一個例子,正因為劉瑾的貪婪和多管閒事惹惱了熊孩子,劉瑾才會被發配,但後來劉瑾用自己的努力,重新獲得朱厚照的賞識,但可惜現在已被安排到江浙做守備太監。

    張皇后想了想,道:「皇兒,你如此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小時候身邊確實有幾個不錯的太監,谷大用、張永和劉瑾做事都比較勤快,對你的照顧無微不至,只可惜,他們現在被你父皇委以重任,另有安排,恐怕……不能再召回東宮了!」

    朱厚照聽到這裡,趕緊道:「母后,難道在父皇眼中,只有國家大事才重要,兒臣的學業就不痛不癢了嗎?」

    「嗯!?」

    張皇后這下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朱厚照跪下來磕頭:「請母后跟父皇進言,讓這些老常侍回來,兒臣想重用他們,讓他們將來可以在宮中養老……」

    朱厚照表現得很仁義,在張皇后看來,這是好事,她跟朱祐樘一樣,希望兒子能成為忠孝兩全之人,能記得身邊人的功勞,可以讓皇室的仁孝一代代傳承下去,而不是讓朱厚照成為昏君,令大明走上歧途。

    張皇后滿意點頭:「皇兒,你說的事情,母后會跟你父皇說,讓他幫你把那些老常侍召回……不過話說回來,確實只有老人才會為你考慮,指望新人沒用……以後你不但要相信身邊的老人,還要相信你兩位舅舅,他們是娘至親之人,一定會全力輔佐你!」

    朱厚照這才知道老娘的心態,心裡不由帶著幾分懊惱:「靠,怪不得我說的話母后不愛聽,原來母后一直想讓我寵信兩個舅舅。哼,母后你怎麼不說舅舅他們巧取豪奪,侵佔商舖良田,很多百姓對他們怨聲載道呢?」

    「早知如此的話,我就不該把兩個舅舅牽扯進來,反正母后在涉及張家人的問題上不會偏幫我,不過我現在知曉了,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朱厚照一臉虔誠之色:「母后說的話,兒臣謹記,兒臣會對身邊老人保持赤誠之心,讓他們安心為朝廷做事,等他們老去後,兒臣會替他們送終,對兩位舅舅也會善始善終,因為他們是兒臣值得相信的人……」

    這話說得直入張皇后的心坎,她笑著點頭,撫摸兒子的小腦袋瓜,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母后回頭就對你父皇說,讓他想辦法把東宮那些老人調回來。但這幾日,你還是要用心讀書,之前梁學士在你父皇面前誇讚,說你大病一場之後好似開竅了,學業進步很快,你父皇得悉後非常寬慰。」

    「哦對了,有時間去看看你妹妹,咱現在不再是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你這做兄長的可不能虧待妹妹啊!」

    「知道啦!」

    朱厚照表現得天真無邪,孩子氣十足,不過他心智已日漸成熟,此時心中盤算的是怎麼才能討好眼前的老娘,為下一步把劉瑾接回東宮做準備。

    他心想:「沈先生暫時沒法回朝,即便回朝很可能要留在外面的衙門做事,不會到東宮來做講官,我沒法見到他,更沒法跟他一起玩。」

    「再者,現在沈先生在許多事情上不喜歡順著我的意思,見到他我有不小壓力,不如劉瑾他們,可以哄我開心,好吃的好玩的通通送上,還能幫我出宮。」

    「嘿嘿,只要劉瑾回來,我又能重新走出宮門,以後我還能讓劉瑾給我找一些更好吃更好玩的東西!一舉多得!」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31 21:4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三五章 權臣、奸臣

    就在朱厚照盤算著怎麼才能把劉瑾調回京城時,皇宮文淵閣內,朝中兩位絕對的大佬,內閣首輔劉健和次輔李東陽,正在商量新一輪人事任免。

    二人權力已經快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朝中大小事項幾乎都出自他們之手,司禮監形同虛設,主要原因是掌印太監蕭敬性格懦弱,不想跟內閣交惡,再加上其能力一般,不懂得利用皇帝的寵信來獲取權力。

    反觀劉健和李東陽,二人趁著弘治皇帝病重時,迅速將整個文官集團捏合在一起,如此一來,朱佑樘不得不在某些方面對他們進行妥協。

    即便之前弘治皇帝對司禮監施壓,逼得蕭敬在某些問題上態度強硬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蕭敬為避免君臣對立,自覺地把自己手頭的權力放了出來,如此劉健和李東陽重新掌控主動權,在朝中說話的份量反而更重。

    到如今,朝廷大小事情,都必須經過內閣,而且必須要得到劉健和李東陽的首肯。

    朝中人事考核,官員的任免和安排,原本是吏部和都察院的事情,但隨著內閣權力日益擴大,反而變成劉健和李東陽擁有的特權,即便尚書、侍郎以及地方總督、巡撫、布政使級別的官員輪不到二人做決斷,但下面涉及到郎中、員外郎以及地方府、縣官員,二人幾乎可以一言而決。

    朝中二人聲望一時無兩,他們對外號稱公平公允,但畢竟現在朝事以他二人的好惡和價值判斷標準來決定,使得很多事情出現了任人唯親的情況。

    就好像現在討論的幾個差事,一個戶部郎中,兩個兵部員外郎,按照慣例應該是三年小考後從各自衙門內部提拔,但二人直接從南京小朝廷調了三人過來,因為這三位跟他們關係親密,之前劉健大壽都送過厚禮。

    在官場上,這種私下裡的餽贈稀鬆平常,劉健並不認為自己是在納賄,他雖然標榜從不會因為請託送禮而在某些事情上特別關愛照顧,但實際上,他依然不可避免地會把這些作為一定的考量標準。

    誰送禮給我,當時我覺得這是小事,但久而久之看此人就會比較順眼,覺得此人可以重用。在出現官缺的時候,我就會把他當作補位的最佳人選。

    儘管劉健和李東陽都信誓旦旦地表示問心無愧,但實際上已經破壞朝廷的公允。

    有時候,權臣跟奸臣只是一線之隔,區別是權臣未必會亂國,但實際上,每一個權臣做的事情都為皇帝不容,只是迫於無奈,為大局考慮,皇帝只能暫時容忍權臣。

    而一個權臣的養成,跟朝局變化不無關係。歷史上正是唐玄宗沉溺逸樂,疏忽朝政,才讓李林甫掌權,而弘治朝末期卻是由於朱佑樘長期病重,劉健和李東陽掌握大權,司禮監又不作為,慢慢地便成為飛揚跋扈的權臣。

    劉健把撰寫好的奏本合上,交給李東陽:「明早你便將此奏本交給馬部堂,讓他趁朝會時,向陛下提請!」

    李東陽接過奏本,即便他已知道幾個官缺的人選,依然重新看了一遍,這才問道:「劉老,是否先跟馬尚書商量後,再行決定?」

    劉健微微搖頭:「馬部堂年事已高,這幾日他因病休沐,吏部積壓的公務已讓他應接不暇,為何還要煩他?」

    「這幾位在你我看來,可以說是最佳人選,只要提請陛下通過,便可做出安排。你我都不希望朝廷大小事情,落在那些昏聵無能之人手中,這些官員在南京有過數年六部履職經驗,可以挑起大梁……」

    因為言語間並不涉及私人喜好,李東陽挑不出話裡的毛病。

    的確,李東陽自己也覺得眼下做出的安排最為合適。

    只是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很多事情並非他們覺得合適就行了,朝廷選官應該按照基本的原則,也就是考核制度來,制定了規矩而不遵從,劉健和李東陽搞一言堂,覺得誰合適誰上,即便別人有不同意見也不聽,這造成朝廷權柄在一小波人手上倒騰,到最後變成朝臣父子家天下的情況。

    李東陽提出顧慮:「以陛下如今的身體狀況,明日朝會未必會如期舉行,若此奏本提請上去,司禮監那邊恐怕難以通過……」

    「不會!」

    劉健篤定地說道,「之前陛下曾提及,朝事任免,不由司禮監決斷,應由吏部綜合歷年考核進行定奪。若司禮監掌握朝廷人事任免大權,或許會出現漢末以及中唐閹黨之禍,陛下在此問題上,素來尊重吏部意見,不會讓司禮監干涉!」

    李東陽微微點頭,他想說什麼,但忍住了。

    很多道理,劉健跟李東陽都懂,為避免閹黨之禍,朝廷已經在很多問題上做出改變,比如說人事安排,從來都不是司禮監可以做主的,一向由皇帝乾綱獨斷。

    劉健和李東陽覺得在這種個問題上,閹黨擅權是霍亂朝廷,他二人擅權卻能夠保證人盡其才,忠心於朝廷。

    但站在皇帝的角度,權力需要制衡,不然誰都可能成為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當初明太祖廢黜宰相這個職務便是出於這個考慮。

    留一個權位幾乎可以跟天子抗衡的相國之位,不如把這位子直接取消,避免將來出現權相亂國的事情。

    李東陽聽劉健如此說,終於不再堅持,將奏本合上,鄭重地鎖入密匣中,這才道:「那明日一大早,我便將奏本交馬尚書!」

    「嗯。」

    劉健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賓之,自去年年底對韃靼戰事結束至今,即便中間出了太子擅離京師的事情,但總算有驚無險,朝廷大小事情就此恢復正軌。尤其於喬自江南歸來後,咱們內閣三老終於湊齊,你我肩上的膽子輕鬆許多。但於喬公私不分,始終偏向他孫女婿,在許多事情上做不到公允。」

    「我們要抓緊時間,提請陛下增加內閣閣臣人選!這件事乃是當務之急!」

    李東陽有些遲疑:「之前我等幾次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但陛下似乎都無意增加閣臣人選!」

    劉健臉色微微一沉:「現在朝廷上下一片和睦,難道只是一個閣臣問題,就能難倒我們嗎?賓之,你發動一下,讓翰林院、六部和監察院等大臣聯名上奏,提出此事,陛下一定會考慮!」

    李東陽點頭:「明白了!」

    劉健站起身,道:「如今天下太平,未有任何變亂之兆,即便陛下龍體欠安,斷不至於影響朝廷穩定。賓之,你我要有危機感,切不能讓這好不容易維持的太平盛世局面在你我手裡出問題。切記切記!」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5-31 22:4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三六章 朝變伊始

    朝中以劉健和李東陽為首的大佬,覺得如今國運昌隆,歌舞昇平,以為朝中已無人能撼動文官集團的地位,也不擔心朝中會有人跳出來唱反調。

    連皇帝都不是我們的對手,還有誰敢興風作浪?

    抱著這種心態,文官集團想的是如何將「太平盛世」延續下去,說白了就是找到跟他們政見理念符合之人來接班。

    而這個人,顯然謝遷不是那麼合適,因為在某些問題上,謝遷會跟文官集團唱反調。

    其實認真說起來,謝遷只是在沈溪的問題上跟文官集團意願違背,其餘時候還是能堅定地站在劉健和李東陽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但只要有一次不合作,劉健便會覺得謝遷在更多事情上可能跟他的意見相違背,就算是二三十年的交情也只能放到一邊。

    在政治上,只談利益,不談感情。

    就在劉健與李東陽在內閣密謀的同時,張皇后已在乾清宮寢殿跟朱祐樘提請,將東宮一些老常侍太監調回去,讓這些人好好教導太子成才,同時她將之前朱厚照要善待宮中老人的言語告知。

    朱祐樘知道兒子有這麼一份心,老懷安慰,覺得兒子出去歷練一番成熟了不少。

    張皇后一臉喜色:「皇上,之前您總在說,皇兒胡鬧任性,可他出去走了一遭,回宮後不但學習用功刻苦,平時說話辦事也成熟許多。皇上,看來皇兒確實長大了!」

    朱祐樘咳嗽兩聲,面帶些許欣慰,點頭道:「希望如皇后所言,這孩子……從小就在蜜罐中成長,他出宮去見識一番民生疾苦未必是壞事,唯一一點就是他選的這時候……讓朕捏了一把冷汗哪!」

    站在父母的角度,朱厚照出去走一圈平安無事歸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對兒子來說是大好事,他們自然贊同。

    只是皇帝和皇后都擔心朱厚照出去遊歷這段時間,宮中出什麼事,一旦涉及皇位傳承,小事也會變成大事,讓朱祐樘無比揪心。

    朱祐樘再道:「朕一輩子都待在宮裡,他能出去走走看看,僅就這一點看比朕強多了。其實朕當初也有出去遊歷天下的美好幻想,但先皇沒給朕機會。如今太子從外歸來,說話做事有了一定見地,之前對韃靼人一戰中又立下軍功,朕從太子身上看到他睿智勇敢的一面,將來做皇帝一定比朕強多了,可惜朕見不到他未來的輝煌……」

    張皇后趕緊道:「皇上,您正春秋鼎盛,說這些為時尚早!」

    朱祐樘嘆道:「朕的身體瞞不了自己,如今已是風燭殘年,也不知能堅持多久。只是苦了你,以後太子……也就是未來的皇帝,要你多照顧,就當全了你跟朕的夫妻情分!」

    說到動情處,張皇后不由抹起了眼淚。

    對於一個可以合法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皇帝而言,朱祐樘所做所為已是無可挑剔,甚至張皇后在進宮時,根本沒料想過自己會獲得如此寵愛,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父親不過是個監生,身上沒有豪門的標籤,如果她不是機緣巧合嫁進皇宮,或許會為了家族的前途她得嫁給別人做妾,就好像她幾個姐姐一樣。

    朱祐樘道:「皇兒既然要善待宮中和朝中老人,朕以為這想法很好,朕就怕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他登基後,若是輕易更換大臣,會造成朝局動盪,進而變生不測。朕身邊這一干有能力的老臣是經過時間檢驗的,保持這個班底,起碼幾年內不用擔心朝政會出現問題。」

    「朕之前一直未曾有更迭朝中大臣便是如此打算,若是他能做到君臣善始善終,算是給那些服務朕多年的老臣一個交待,朕在九泉之下也會無比欣慰!」

    「皇上!」

    張皇后聽到朱祐樘的話,面帶悲楚,明媚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層薄霧,淒哀地輕喚一聲。

    朱祐樘笑著將妻子攬入懷中,道:「也罷,既然太子有這想法,便把以前東宮的一些老臣召回來……對了,這些太監目前應該都健在吧?有沒有出宮養老的?蕭公公?」

    站在殿門口侍候的蕭敬趕緊應道:「陛下,老奴在!」

    因為朱祐樘正攬著自己的妻子親熱,蕭敬識大體,自覺地躲到了門外。

    不過皇帝做這種事,其實蕭敬完全沒必要迴避,因為在朱佑樘眼中,蕭敬就是個家奴,早沒了男性功能,不會有非分之想。若是換作一般皇帝,臨幸妃子時床邊可能都會有太監侍奉,在皇帝眼裡這根本不是事。

    朱祐樘問道:「以前東宮常侍太監都有誰?有去世和出宮的嗎?」

    這問題其實是在考驗蕭敬的記憶力,如果換作一般人,根本不會記得那麼多東宮常侍去了何處,但蕭敬記憶力卻不錯,稍微沉思後,回道:「陛下,之前一班東宮常侍都在,劉瑾以御馬監太監,外調定海衛守備!」

    「劉瑾?」

    朱祐樘突然聽到這名字,感覺有些熟悉,稍一回想才記起來,「劉瑾之前不是太子身邊最得寵的太監嗎?現在怎麼調到定海衛去了?實在夠遠的,他犯了什麼過錯嗎?」

    蕭敬一想,好像劉瑾是主動申請外調。

    當初太子和張皇后決定把劉瑾調離東宮,之後劉瑾便在宮內幾個衙門輾轉,最後進入御馬監。此番外調,劉瑾還在宮裡四處打點過,因為地方鎮守屬於優差,僅僅以年收入論,一個定海衛守備太監可比東宮常侍太監豐厚多了。

    但實際情況就非如此了,東宮常侍陪伴的對象是太子,若太子登基,身邊人指不定就平步青雲,常侍轉眼就會成為司禮監或者御馬監掌印太監,可說隨時能權傾朝野。

    蕭敬道:「未曾犯有過錯!」

    朱祐樘微微頷首:「既然無過錯,便將他徵調回京吧,東宮常侍人選再增加幾人,讓這些老常侍都回東宮輔佐太子,引導他向學,免得日後再有胡鬧之舉!」

    這話,弘治皇帝只在自己的家奴面前說。

    如果在朝臣面前,朱佑樘絕對不會提太子「胡鬧」云云,他護犢情深,不想自己的兒子在大臣面前失去威儀,但以目前的情況看,兒子在劉健、李東陽等人心目中的確沒什麼地位,這也是君臣矛盾產生的關鍵。

    蕭敬想到調一個守備太監回京,並非什麼難事,當即行禮:「謹遵陛下旨意,老奴之後便安排擬定詔書……」

    作為事件的當事人,朱祐樘、張皇后和蕭敬都沒意識到這件事會對大明朝的政治走向造成怎樣的影響,只單純想成全太子的仁孝之心。

    甚至朝中文武大臣也不會想到,司禮監只是代皇帝起了一道不起眼的詔書,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調回京任職,將來就會興起那麼大的波瀾。

    劉健和李東陽仍舊抱著「天下太平」的心態,等著新的內閣大學士傳承他們的治國理念。

    卻不知一隻豺狼,正準備從窩裡蹦出來,而後在朱厚照寵信的情況下,興風作浪。

    *************
    ps:第三更!今天應該還會有第四更,謝謝大家的厚愛!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6-1 00:19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三七章 風光與落寞

    能夠預測劉瑾會禍亂朝綱的,滿朝文武除了沈溪外再無旁人。而此時的沈溪對劉瑾的前途並不那麼看好,在他想來,只要劉瑾一兩年內回不到皇宮,就無法以東宮常侍的身份一步登天,進而興風作浪。

    劉瑾專擅朝政,作威作福,是趁著朱厚照剛登基,朝廷一切都不穩定的時候。

    文官集團駕馭不了一個滿是玩心的皇帝,劉瑾借住朱厚照的寵信迅速上位,然後作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大開大合,迅速幫助朱厚照打開局面。

    劉瑾的名聲很臭,但實際上他除了打壓那些不識相的文官,納賄自肥貪贓枉法外,並沒做出有損皇家利益以及威脅大明根基的事情。

    反而,劉瑾在執掌大權期間,針對孝宗時期的一些弊政進行改革,諸如打擊官員失職和貪污腐敗行為,降低賦稅以減輕農民負擔,建立官員不定期考察制度,整頓鹽法等等,極大地緩和了大明內部的矛盾。

    可惜對於專權太監,正史從不可能有絲毫正面評價,但隆慶、萬曆年間的幾次改革,都或多或少採納了劉瑾這次改革中的條款,說明並非一無是處。

    劉瑾之所以能興風作浪,完全是因為皇帝跟文官集團出現了巨大矛盾。

    如果一班老臣不是總想掌控年少的皇帝,朱厚照也不會出現逆反心理,重用劉瑾這樣的權宦。

    朱厚照從不考慮劉瑾是忠是奸,區區家奴對他來說根本不存在問題,一旦覺得劉瑾欺上瞞下,威脅到自己的威嚴和權柄,一聲令下劉瑾就會腦袋落地。反而朝中一班老臣,不能隨便說殺就殺,這樣會在歷史上留下暴戾的壞名聲。

    所以在任用起人來,朱厚照孰親孰疏,還用得著過多考慮嗎?

    此時的沈溪,根本無暇考慮劉瑾的問題,他正在寶慶府城的中軍大帳清點戰利品。

    所謂的戰利品,並非金銀財寶又或者馬匹牲口以及精良的兵器鎧甲,其實就是衣衫襤褸的俘虜和一些破破爛爛的武器,外加一些散發著桐油味的藤甲,根本就不值錢,這一戰反倒是沈溪用來當作誘餌的物資損失不少。

    沈溪看著面前一堆破銅爛鐵,搖頭感慨:「本官南征北戰,從未曾在一場大勝後,不但未賺反倒虧本,實在讓人無語啊!」

    王禾帶著贛軍一班將校站在旁邊,滿心等著沈溪誇讚他和麾下將士英勇無畏,但沒想到沈溪贏得這樣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後表現依然如此淡定,就好像這種勝利對這位兩省總督來說司空見慣,根本不值得高興。

    王禾提醒:「大人,您這是丟小得大,有什麼不滿意的?您想啊,只是損失一點兒糧草,便能獲得如此大的軍功,這買賣怎麼算都值得!」

    沈溪側目打量王禾一眼,問道:「軍功?將士們當然喜歡,你作為其中一員,自然也不例外,但你好好想想,本官得到這些軍功有何用處?」

    一句話就把王禾問成了悶葫蘆。

    沈溪已經官至兩省總督,在大明文官不封公侯,沈溪取得再大的成就,也比不上在宣府和京師保衛戰獲取的功勞,消滅區區不成氣候的四千叛軍的軍功,對沈溪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沈溪立下的功勞,不是王禾能想像的。

    在對韃靼人的戰事中,沈溪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扭轉戰局,連兵部尚書劉大夏都要肯定沈溪的功勛,但最後卻因文官集團抵制,令沈溪的功勞沒有被真正核算,甚至被發配到湖廣、江贛做兩省總督,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但其實掩蓋不了沈溪明升暗降的窘況。

    沈溪見慣了功勞,對這麼點兒功勛自然不放在眼裡,而王禾那邊則滿臉都是羨慕嫉妒恨,他在想,如果我得到那麼大的功勞,或許封侯都不在話下。但他明白,武將永遠不可能獲得最高軍功,因為朝廷如今的規矩是領兵的只能是文臣,而非武將。

    沈溪將幾口裝滿鏽蝕戰刀和槍頭的箱子合上蓋子,又指了指旁邊一大堆藤甲,道:「拿出去,一把火燒了!」

    王禾驚訝地問道:「大人,這些都是從戰場上繳獲所得,就算不值錢,但留下作為紀念不也挺好?就……這麼燒掉?」

    沈溪沒好氣地說:「根本就只是些破爛,難道這些鏽刀和爛槍頭還要運回武昌府回爐重造不成?給手底下的人說,凡是今天在戰場上繳獲的東西,一概銷毀,按照規矩,本官給他們折算成軍功犒賞。」

    「別為這點兒蠅頭小利感到心痛,既然我們千里迢迢來平叛,就拿出官軍應有的氣勢。你們都是我親自帶領的精銳,莫非要讓本地守備兵馬看不起不成?」

    一句話,就讓沈溪跟手底下將士的關係拉近許多。

    不但王禾,連旁邊幾名贛軍將校也感覺自己腰桿挺直了,現在自己已是沈大人親口稱讚的精銳之師,將來還要跟著沈大人建功立業,如果小家子氣,不但沈大人看不起,連週遭的袍澤也會輕視。

    一干將校興高采烈地帶著戰利品到遠離建築物的空壩上焚燬,沈溪則留在中軍大帳等蘇敬楊率領兵馬回城。

    沈溪很想知道蘇敬楊沿途俘獲多少叛軍,以目前的情況看,沈溪並不覺得蘇敬楊能有多大斬獲,這一戰後,蘇敬楊的意見肯定不會小,他必須要盡快平息蘇敬楊心中的怨惱,讓他把注意力轉向接下來的戰事。

    軍中平衡將領間的關係是門相當重要的學問,尤其沈溪現在故意把王禾跟蘇敬楊的人馬分開,讓二人形成激烈的競爭關係。

    王禾興高采烈講著戰場上的見聞:「……大人,您沒看到那群孬種,他們根本不敢與官軍交戰,還沒等我們沖上去,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連兵器都丟了,只顧著逃走,之後被堵進死胡同,直接跪地求饒,那模樣不知道有多狼狽,要是末將手底下的兔崽子跟這些傢伙一樣,末將非把他們宰了不可!」

    沈溪問道:「軍中傷亡數字可整理出來了?」

    這下王禾的臉色不那麼好看了,雖然他尚不知具體有多少人陣亡和受傷,但他知道此戰還是折損了不少人手。

    畢竟是巷戰,很多時候無法保證以多打少,畢竟王禾手底下的兵馬數量原本就比不上對手,在巷戰中,在以少打多的情況下,一些訓練不足的士兵避讓不及,直接被砍刀或者是槍頭擊中,出現陣亡或受傷的情況。

    沈溪在塔樓上便發現了這種情況,只是之前將士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沒提出來掃三軍士氣罷了。

    王禾道:「估摸……有一二百吧!」

    沈溪冷哼一聲,問道:「到底是一百還是二百?在軍中,傷亡兵員數字很重要,你必須要明白自己在一場戰事後剩下多少有生力量,而不能打完仗渾渾噩噩……如果連自己手裡有多少可戰人馬都不知,迅速遭遇第二場戰事,你怎麼應付?」

    王禾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一省都指揮使從品秩上來說已經很高,戰場上的具體數字主要是由手下人幫忙蒐集整理,他們沒時間也沒有精力去關注這些「瑣碎小事」。

    沈溪作為戰場上的總指揮,對於戰局的把控比王禾全面細緻,王禾能瞭解到的戰場消息,永遠不可能比沈溪多。

    沈溪嘆道:「你先下去吧,把詳細的數字整理出來,再來見本官。本官在這裡等候蘇將軍,為避免被他遷怒,你今日不宜在他面前露面!」

    因為蘇敬楊出城充當了誘餌,王禾幾乎包辦了這一戰,一旦蘇敬楊回來,不敢對沈溪發火,卻會把王禾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沈溪為避免手底下兩位將領正面起衝突,只能讓王禾暫且迴避。

    王禾嘀咕道:「老蘇不至於如此小家子氣吧?」

    沈溪冷笑一聲:「若你被他搶了軍功試試……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本官在這件事上完全沒跟他商議,你覺得他回來能給你好臉色?」

    「老王,別說本官不給你機會,現在軍功你得了,戰後的風光也是你獨享,要多為別人考慮下,你就當是給本官面子,平衡軍中的關係,如果你還這麼咄咄逼人,別說本官不給你面子,當著蘇將軍的面喝斥你。」

    「你要知道,本官這麼做,是想讓蘇將軍心裡好受一些!」

    在人情世故上,沈溪總是面面俱到。

    聽沈溪這麼一說,王禾臉上現出笑容:「大人說的哪裡話,末將當然能理解老蘇今日的苦惱,回來後不見他就是,以後再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大人只管派他去,末將絕不爭……」

    「嗯。」

    沈溪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一擺手,示意讓王禾可以滾蛋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6-1 23:11
寒門狀元 第一四三八章 平衡

    入夜前,蘇敬楊帶著大軍回城。

    蘇敬楊進城第一件事,便氣勢洶洶地前往城中臨時營地找沈溪準備質問一番,為什麼今天的戰事將他拋到一邊,讓競爭對手王禾在這一戰中大出風頭。

    蘇敬楊到了地方,被總督親衛給攔住,一問才知道沈溪正在中軍大帳裡整理文案,他不顧一切便要往帳篷裡闖,幾名親衛沒有通報獲得沈溪首肯哪裡敢擅自放人?於是一擁而上進行阻攔,帳門外亂成一團。

    「蘇將軍為何如此冒失?」

    沈溪的聲音從帳中傳出,蘇敬楊正要回話,沈溪已帶著兩名隨從掀開帳門走了出來。

    這兩名隨從蘇敬楊之前見過,一直覺得他們太娘娘腔了,隱有龍陽遺風。但沈溪對之寵信有加,而且二人辦事效率很高,蘇敬楊最初對二人充滿鄙夷,到後面瞭解到情況知道對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後,雖然有所改觀,但對雌伏的兔兒爺真心沒好感,只能來個視而不見。

    二人正是一襲御林軍校尉服侍的云柳和熙兒。

    見到沈溪,蘇敬楊臉上猶自帶著羞憤之色,他抱拳行禮,憤憤不平地抱怨:「大人,您好偏心哪!將末將徵調出城追擊,卻又在城中設伏攻打叛軍,還取得這麼一場大捷,末將實在是心有不甘!」

    沈溪喝斥道:「即便有什麼不甘也要按著規矩來。當著三軍將士的面吵吵鬧鬧,是想讓人知道我將帥不和嗎?進賬說話!」

    沈溪黑著臉,目光如炬,一股巨大的威壓撲面而至,雖然是三伏天,但蘇敬楊依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知道沈溪發怒了。

    這會兒蘇敬楊即便有再大的脾氣,也只能忍下來,帶著滿腔鬱悶進到中軍大帳,看到兩個小白臉恬不知恥地跟著走進來,心中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之前他是憤恨、不滿,以為見到沈溪後能發一通火,宣洩一番,再跟沈溪好好講道理。可當他見到沈溪後,卻覺得滿腹委屈,鼻子酸酸的,恨不能大哭一場。

    到手的功勞就這麼飛走了,還是被他信任有加的沈溪給算計的,如果沈溪只是那種唯親是用而且不學無識的昏官,蘇敬楊可能當場就會破口大罵,可偏偏沈溪的威望和能力,都讓他深深折服。

    蘇敬楊認為沈溪能以兩千贛軍配合一千多地方守備兵馬,滅掉人數佔優的叛軍,還是在先放棄城門,在城內巷戰中完成這一切的,非常地不可思議。他只恨自己沒參與到這場至關重要的戰事中來。

    沈溪道:「蘇將軍看起來意見不小嘛,本官就不多贅言了,云校尉,麻煩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跟蘇將軍講一下,從昨日你刺探到情報稟告本官以及此後本官採取的應對措施開講!」

    蘇敬楊看了云柳一眼,他之前一直不清楚云柳的名字,現在才知道姓云,是督撫衙門的一名校尉。

    云柳簡練地介紹道:「昨日屬下偵測到叛軍動向,預計他們會襲擊營地,於是將情況報告大人。大人不動聲色,故意選擇在邵水以東紮營,危急關頭進城,讓叛軍以為大人無法掌握軍隊。」

    「今日清晨雖然沒有偵查到叛軍動向,但大人預測叛軍並未退卻,他們應是忌憚我軍抱成一團,不敢輕易發起攻城。在這種情況下,大人再次設計,想方設法,來個引蛇出洞……」

    對於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蘇敬楊根本是一頭霧水。之前他還覺得沈溪率部抵達寶慶府城後駐紮城外匪夷所思,到了邵陽城下卻不過河進城,分明是在給叛軍機會,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沈溪的謀劃,而非一時昏頭。

    等云柳將沈溪戰前準備全盤說出後,蘇敬楊有些不甘心:「大人,這些事……您為何不早些給末將說明?」

    沈溪看了他一眼,問道:「跟你說明,你會派兵追擊嗎?」

    「我……」

    蘇敬楊羞慚地低下頭。之前他還覺得自己比王禾更有機會建功立業,因為自己獲准帶兵追擊,而王禾只能留守。

    現在風水輪流轉,蘇敬楊對王禾除了羨慕還是羨慕。不過儘管妒忌王禾立下大功,他卻沒敢在沈溪面前發作。

    南下第一戰,沈溪把獲取功勞的機會讓給王禾,而讓他吃啞巴虧,這是他非常不甘心的,但以整體戰局而言,沈溪讓客軍的王禾出擊,而讓他這個湖廣都指揮使率領人馬留守,叛軍未必會上當,沈溪的計劃很可能要落空。

    蘇敬楊懊惱沈溪厚此薄彼,但卻沒法講道理,撂挑子也沒用,最好的方法是讓沈溪「可憐」他,讓他不至於錯過下一次建功立業的機會。

    沈溪並未有厚此薄彼的打算,出言寬慰:「蘇將軍心裡的委屈,本官能體會,但以此戰結果論,成績斐然。蘇將軍部兵馬,在回程時想必俘獲不少叛軍俘虜……這樣吧,本官在這一戰中給蘇將軍以及麾下將士,與贛軍將士記等同的功勞,如何?」

    沈溪要為蘇敬楊請功,蘇敬楊本應高興,但他想到自己得功勞名不正言不順,會被王禾等江西將領恥笑,便賭氣道:

    「大人,功勞還得靠一刀一槍親自拚搏得來,如果您平白無故賜予末將功勞,末將自己也會覺得名不正言不順,反倒不如大人以後多給點兒機會,下次末將定要把今日失去的榮耀奪回!」

    既然蘇敬楊自己不想分功,沈溪懶得堅持,微微點頭:「既然蘇將軍如此說,本官便不再勉強。此戰過後,若再遇到類似建功的機會,本官會讓蘇將軍的人馬先上。」

    「在此,本官想請蘇將軍稍安勿躁,這才是南下第一戰,後面建功立業的機會多得很,況且此戰中,蘇將軍表現也很不錯,不管是充當誘餌讓叛軍上當受騙,還是此後回程中抓獲大量戰俘,都值得表揚。以後碰上更好的機會,蘇將軍好好把握就是!」

    蘇敬楊十分彆扭,但沒辦法,現在王禾剛率軍贏得一場大捷,軍功無可挑剔。如果他厚著臉皮領取等同功勞,還給自己的部下爭功,不僅那幫江西兵會嘲笑自己和麾下將士,他自己也覺得不自在。

    做人要有志氣,君子不受嗟來之食,蘇敬楊想在戰場上用真刀真槍來證明自己的價值,為湖廣兵贏得尊重。

    沈溪讓蘇敬楊匯報俘獲俘虜的情況,蘇敬楊大致呈報一下,然後便悶悶不樂離開,沈溪知道,這一戰後蘇敬楊和王禾算是把梁子結下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6-1 23:11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四三九章 兩張臉

    中軍大帳只剩下沈溪、云柳和熙兒,沈溪沒什麼好隱藏的,道:「此戰過後,南下之途應是一帆風順,叛軍必然會收縮防線,半月內怕是沒有任何戰事發生,但情報刺探工作不能有絲毫馬虎大意……」

    云柳好奇地問道:「大人,您不是說給蘇將軍建功立業的機會嗎?」

    沈溪笑了笑,道:「說說而已,如果真碰到戰事,我又不是不讓他去……只是現在敵軍主動退卻,難道我還得負責給他找對手不成?」

    「做好你們自己的事情便可,其他的無需多問!」

    云柳和熙兒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無語。

    之前她們還在感慨,沈溪只是幾句話就安撫好滿心怒火的一省都指揮使,現在才知道原來只是空口許諾,她們不禁為蘇敬楊以及他麾下的湖廣兵感到擔憂,在她們看來,將士得不到功勞會鬧事,進而影響大局。

    但沈溪對於這一點卻並不擔心,似乎有辦法讓湖廣兵安分守己。至於具體是什麼辦法,就不是她二人能知曉的了。

    ……

    ……

    入夜後,寶慶府城邵陽一片安寧。

    經過白天的戰事,城南百姓陸續歸家,但有很多房屋因有流血事件發生,又或者遭遇劇烈戰鬥屋頂和院牆垮塌,需要修繕一番,很多百姓只能暫時留在安置地,等官兵清理修繕完後才能回去。

    百姓這邊有府、縣兩級衙門維持伙食和住宿,不用擔心挨餓受凍。當晚,沈溪親自到安置地慰勞百姓,送去生活必需品。

    寶慶知府周凌之前還滿肚子火氣,一副錚錚鐵骨絕不同流合污的模樣,但在得知戰果後,立即開始裝啞巴,他知道這會兒跟沈溪作對不明智。

    沈溪舉手投足間就率部完成一場輝煌大捷,這勝利來得非常及時,振奮人心,宛若一場及時雨,在湖廣西部和南部官軍節節潰退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立起一根標竿,官軍終於知道,叛軍並非不可戰勝,只是以前沒找對方法。

    讓別人模仿沈溪這一戰中具體運用的戰略戰術,簡直難為人,沈溪的勝利固然值得羨慕,但絕對不可模仿。

    視察期間,周凌一直在旁陪伴,等著沈溪做出安排指示。

    沈溪轉了一圈,停下腳步對周凌道:「周知府應多考慮一下民生問題,如今是三伏天,酷暑難耐,百姓聚集時,非常容易發生傳染病,一定要保持水源地的清潔,同時對於人畜糞便要妥善進行處理。」

    「明日上午,儘量讓百姓早些返回家園,本官已安排將士連夜打掃戰場。至於百姓損失財貨,屆時會一併補上……」

    沈溪說什麼,周凌都唯唯諾諾。

    當官的都有兩張臉,即便面對同一個官員,也必須要準備好張揚和隱忍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就好像周凌對沈溪,這會兒他已經從之前的拒不配合,到如今全面仰沈溪鼻息,不知不覺把架子放得很低。

    周凌表態:「沈中丞儘管放心,下官定將城中之事安排得妥妥噹噹,不會讓百姓民生受到太多影響!」

    沈溪微笑著點了點頭,勉勵道:「周知府一心為民,本官之前便已察覺,這次戰事,周知府戰前戰後均全力配合,對最後獲勝貢獻甚大,本官會在給朝廷的奏文中重重地提上一筆!」

    這話簡直是天籟之音,周凌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他屁顛屁顛跟著沈溪半宿,就等著沈溪為他向朝廷請功,當下趕緊說道:

    「下官所做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此戰之關鍵在於沈中丞您運籌帷幄,調度有方,之前下官對大人種種佈局還有諸多不理解,現在謎題解開,方知大人苦心,是時候給沈中丞您賠罪了……」

    說著,周凌果然準備屈膝行那跪拜大禮,卻被沈溪強行攙扶起來。

    沈溪笑道:「周知府說的哪裡話?賠罪大可不必,都是為朝廷和百姓做事,許多時候難免發生誤解,把話說清楚便是!」

    周凌好像遇到賞識自己的伯樂,趕緊陪笑:「對對,沈中丞所提,恰恰是下官所想……」

    在這百姓安置點,沈溪跟周凌表現得非常和諧,沒人知道白天時周凌和沈溪互相看對方不順眼,都準備參對方一本。

    沈溪沒跟周凌寒暄太久,在視察完百姓後,便要返回臨時營地,不過在走之前他提醒了一句:

    「……本官在城中叨擾一日,明日中午,本官在監督百姓歸家園後,便會領兵離開寶慶府,南下前往武岡州,到時候周知府不必相送!」

    周凌驚訝地問道:「沈中丞如此便要走,是否太過匆忙了一些?下官以為可以先整兵幾日,再走也不遲……」

    沈溪笑道:「南下平叛,乃是朝廷派遣的差事,既然寶慶府周邊叛軍已經掃除乾淨,若多作停留,會有延誤戰機之嫌。本官想早些平定叛亂,好向陛下和朝廷交待,所以不能不抓緊時間南下……周知府以為呢?」

    周凌趕緊點頭哈腰:「是是,沈中丞一心為朝廷,下官實不能及。若沈中丞需要軍資補給,只管對下官提及,下官就算肝腦塗地也會幫沈中丞您籌措出來!」

    沈溪微微點頭,沒有再多說,直接回營地去了。

    ……

    ……

    經過一個多月連續行軍,昨天通宵都在籌謀戰事,今天更是親臨戰場指揮,沈溪已是疲憊不堪。

    戰後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他回到大帳,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文案,便一頭紮進自己的寢帳。

    兩個善解人意的女人正在等他,沈溪終於可以在精疲力盡後享受到最溫柔的服侍。

    無論是惠娘,還是李衿,都知道沈溪這些日子的辛苦,她們放下所有的架子,在沈溪面前表現出自己最溫柔最嫵媚的一面,讓沈溪體會到不一樣的柔情。

    這一日惠娘月事在身,很多事情不敢放肆,這讓沈溪覺得稍微有些不完美。

    不過如此一來,沈溪可以跟惠娘多說說話,因為在勞累幾日後,他非常希望有人跟自己談談心,排解心中鬱積的煩躁等負面情緒。

    有時候心理上的安慰,比之身體上的接觸更讓人慰籍。

    「……老爺連續奔波,又籌謀戰事,今天好不容易打贏一場,想必非常辛苦。可惜妾身身子不爭氣,讓老爺掃興了!」

    惠娘有些自責,她在沈溪面前,總是站在卑躬屈膝的下位者的角度說話,從來不認為自己可以跟沈溪平起平坐……這也是惠娘的自虐心作祟,想讓沈溪來征服自己,她只需逆來順受便好,如此便可心安理得地認為自己一切都是為環境所迫,對現在的身份安之若怡。

    沈溪笑道:「有什麼關係,這些日子你們隨軍也很辛苦,我回來能見到你跟衿兒,其實心中已放鬆大半,美中不足的是明日又要出征,估計還得辛苦一段時間,從寶慶府往南,這一路可不好走!」

    惠娘道:「有老爺在,再難的路,我和衿兒也不怕!」 本帖最後由 老頭牛肉麵 於 2017-6-1 23: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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