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28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0 21:58
寒門狀元 第一五二〇章 全靠演技

    太子喝醉酒,這事鬧得不小,如果被弘治皇帝和張皇后知道詳情,張苑感覺自己腦袋要搬家,所以他只能用糊弄的手段來應付。因張皇后是婦道人家,說是母儀天下,儀態萬千,但社會經驗少得可憐,再加上張皇后自己就有「邪魔纏身」的經歷,她更容易接受宮裡可能存在不乾淨東西的說法。

    在張皇后看來,張苑不但無過,反而有功,她嚇得直接往殿外去,找人過來為朱厚照驅魔。

    等張皇后出了宮門,張苑近乎連滾帶爬到了朱厚照身邊,直接扯著朱厚照的衣領,叫道:「太子殿下,您快醒醒,您這是怎麼了?」他這麼喊完全是為了讓外面的張皇后聽到,但其實他已經用茶壺裡的水,灑到手上,再往朱厚照的臉上抹,想讓朱厚照早點兒清醒過來。

    之前張苑防備朱厚照出宮喝酒,每次他都有準備熱茶,因為之前幾次朱厚照回來,或多或少帶著一星半點兒酒氣,熱茶也是為朱厚照解膩用的。

    朱厚照見張苑往自己臉上抹水,怒道:「你這狗奴才,做什麼?滾開……」

    說完,直接一腳踹到張苑胸口,結結實實把張苑踹出去兩米多遠。張苑顧不上別的,爬起來繼續往朱厚照身邊湊,這次他直接將一碗茶水倒在朱厚照頭頂,朱厚照頓時火冒三丈,從床邊站起,喝問:「你想找死嗎?」

    張苑低聲問道:「太子殿下,您可好些了?」

    朱厚照腦子有些不太清醒,上來就對張苑拳打腳踢。

    張苑被逼到牆角,見到右手邊茶几上的茶壺,這次直接對準壺嘴吸了一大口,然後朝朱厚照臉上噴了過去:「噗……」

    朱厚照又被人噴一臉的的冷水,他趕緊閃避,怒視張苑,但這時他頭腦終於清醒了些,好像一條惡犬剛從河裡爬上岸來,搖晃了一下腦袋,氣勢洶洶地瞪著張苑:「張公公,你什麼意思?」

    看來似乎已經可以認清楚人了,這讓張苑驚喜萬分,趕緊上前道:「太子殿下,您可算認出奴婢了,皇后……皇后娘娘在外面哪兒……」

    朱厚照腦袋很疼,聽不進張苑說什麼,往床榻那邊走去,坐下後反應半天才抬起頭來,望著張苑,問道:「我剛才怎麼了?」

    張苑道:「殿下,您出宮喝醉了,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了?」

    朱厚照眯著小眼睛,似乎要回憶之前發生了什麼,但他腦袋一片昏沉,壓根兒就不記得之前的情況,皺著眉頭道:「我怎麼會喝醉?那我……怎麼回宮來的?」

    這下可難住張苑了,他也不知道朱厚照是怎麼回宮的,只能急聲道:「太子殿下,您先別管這些了,之前皇后娘娘已見到您的情況,奴婢推說是您被邪魔纏身,這會兒她就守在外殿……」

    正說著,門口進來兩名太監,見朱厚照坐在那裡,滿頭滿臉都是水漬,立即小跑過來,張苑突然大喝:「妖魔,哪裡逃?」

    喊完,張苑直接上前去抱住朱厚照,嘴巴湊到熊孩子耳邊:「太子殿下,為了讓皇后娘娘相信,委屈您了!」

    朱厚照一聽,這好玩,要演戲,演的還是一出被邪魔纏身發神經病的大戲,如今他腦袋還是不太清醒,但骨子裡的戲謔心卻很旺盛,他一輩子的追求除了吃喝,就是玩耍,眼下發生的在他看來是非常過癮的事情。

    見兩名太監跑過來,朱厚照喊道:「你們來作甚?本宮乃東海龍王……座下三太子……」

    朱厚照戲癮大發,口出狂言,張苑不知道朱厚照嚷嚷些什麼,但聽起來似乎很玄乎,張苑只能拚命抓住朱厚照的手臂,但見朱厚照抄起旁邊的椅子,就往兩名太監身上砸,頓時將一名太監砸到地上。

    朱厚照年歲不大,但上過戰場,跟韃靼人拼過命,再加上他平時活潑好動,力氣可不小,兩名太監根本不是他對手。

    再者,張苑看似在抓朱厚照,拚命勸阻,但他的目標卻對準了兩名太監,暗中幫朱厚照踢打二人,為的是早點兒把兩個不速之客趕出去,別讓他們察覺到朱厚照身上的酒氣。

    張苑見兩名太監被打得叫苦不迭,不由喊道:「你們還等什麼?快出去跟皇后娘娘奏稟,這裡有我,快些去找能鎮得住妖魔的人來!」

    兩名太監對視一眼,心裡不想留下來繼續挨打,聽了張苑的話,二人屁滾尿流出了寢殿,連門都來不及關。

    張苑趕緊過去把宮門關好,朱厚照坐在床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眉開眼笑:「你可以啊,說得煞有介事,連本宮都差點兒被你騙了……剛才打得真過癮!」

    張苑苦著臉道:「小祖宗誒,您別顧著玩了,後面皇后會派更多人進來,您身上帶著酒氣,被皇后察覺,可怎生是好?」

    朱厚照笑道:「怕什麼?有本宮在,一定會護著你。嗯,你很忠心,值得嘉獎!」

    經過這一鬧騰,朱厚照的酒基本醒了,張苑趕緊給朱厚照拿過茶壺,愣是讓朱厚照將半茶壺茶水灌下肚,朱厚照喝完後抿了抿嘴,點頭道:「還別說,本宮真有點兒渴了,還有嗎?」

    張苑一張臉拉得老長,甚至有點恨自己投胎為人。

    恰在此時,門口又傳來腳步聲。

    朱厚照耳朵很靈,直接抄起椅子往張苑身上砸,他入戲非常快,快到讓張苑感覺不可思議,張苑不甘心被砸,連忙躲閃,二人就在寢宮內展開追逐。門口傳來蕭敬的聲音:「哎喲,太子殿下,您這是做甚?」

    朱厚照這才知道來人是蕭敬,他什麼都不管,見到什麼砸什麼,桌椅板凳、茶碗茶壺,全都是破壞的對象。

    屋子裡登時稀里嘩啦一片,蕭敬原本想近前阻止,但見到這架勢,以他的精明,怎會立於危牆之下?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張苑一邊逃一邊喊:「蕭公公,救命啊!」

    蕭敬打量張苑一眼,神色中帶著一抹懼怕,尖聲道:「張公公,這裡就靠你了,咱家去給你搬救兵……哎喲!」

    話沒說完,朱厚照扔的茶壺已砸到蕭敬胳膊上,蕭敬扶著門框狼狽逃竄,後面跟著一名服侍他的司禮監太監……見到這架勢,那年紀較輕的司禮監太監即便身強力壯,這時候也只能折身逃跑。

    人走之後,朱厚照這才停下,笑道:「過來……別怕,張公公,沒看出來,你演戲可是一把好手,回頭什麼時候再來一出?」

    張苑本來就因為淨身晚,體力不濟,之前這一折騰,筋疲力竭,手撐著桌子道:「太子殿下,您可別折騰奴婢了,奴婢撐不住了!」

    朱厚照喝斥:「沒用的東西,剛誇你兩句就現原形了?再堅持堅持,你也說了回頭母后會找人來給我驅邪,難道你不配合一下?」

    張苑癱坐在地,臉上連哭帶笑,嘴咧著,一把鼻涕一把淚,這還不算完,朱厚照突然上前,抄起桌上的燭台便砸到張苑的頭上,張苑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額頭的鮮血流了下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抹了一把,看到手上全是血,眼神中帶著一抹迷茫,問道:「太子殿下,您……」

    「為了逼真,只能先犧牲一下你了!」

    朱厚照道,「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之後有人進來,看到你完好無損,能相信本宮邪魔附體?本宮這也是為了配合你……」

    張苑聽到後,整個人幾乎要崩潰了,心裡破口大罵……這是什麼主子,平時噁心人也就罷了,現在遇到事情,非但不能有所擔當,還拚命折騰手下人,一點兒也不心慈手軟。

    朱厚照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宮門的方向,一拍腦門兒:「既然母后找人來,我不能停留在這裡,戲不能只侷限於寢殿。張苑,起來……」

    朱厚照上去一腳踢在張苑身上,「立即起來,讓本宮追你,要去給母后看看,母后見不到我發瘋的樣子,不會相信的……哦對了,頭髮要蓬鬆一些!最好跟個乞丐一樣,這樣才可信!」

    張苑心想:「之前我只是想找了個藉口,矇混過關,誰知這位小祖宗還扮上癮了,簡直把自己當成唱南戲的伶人,這要鬧到什麼地步?這小祖宗不當皇帝,當個唱戲的倒也似模似樣……」

    他正嘀咕,朱厚照又一次舉著椅子朝他衝來,張苑知道自己不躲,必然腦門開花,趕緊爬起來,朝門口逃去。

    張苑邊逃邊喊:「不要傷害太子,有本事……朝我來……」

    朱厚照也在喊:「本宮乃龍王三太子,誓要拿你的狗命!」

    這會兒關於那些傳說人物是正是邪,哪些跟邪魔歪道有關,張苑來不及跟朱厚照糾正,他只知道自己眼前的處境很不妙,不但可能會被皇帝和皇后砍頭,甚至可能會被朱厚照玩兒死。

    張苑一路逃到擷芳殿正殿,張皇后正惶惶不安在宮門處等人,見這架勢,嚇得趕緊後退,身周的太監和宮女紛紛擋到前面「護駕」。

    蕭敬本想對張皇后提一嘴,找太醫來看看太子到底是真瘋還是裝瘋,但太子已拿著椅子衝出來砸人,他沒心思去說了,一指朱厚照,吩咐道:「快去攔住太子,保護皇后鳳駕!」

    一群人七手八腳,終於把朱厚照給按住,但熊孩子依然高聲嚷嚷:「誰過來我咬誰,想死是吧……」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0 21:59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二一章 高人

    朱厚照演戲要演全套.

    這下可苦了東宮的太監們,一群人上去都不頂事,朱厚照蠻幹起來,力量很大,幾個太監沖上去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最重要的是太監們都不敢傷了太子的肉身,而朱厚照則完全不顧那些太監的死活。

    但最終,朱厚照還是被眾太監齊心協力給制服了。

    張皇后看到被壓在地上猶自大喊大叫的皇兒,泣不成聲,抹著眼淚讓人去找朱樘,讓皇帝去找尋能為朱厚照驅邪之人。

    朱樘正在乾清宮休息,病榻上聽到蕭敬的奏稟,差點兒從龍榻上滾下來。

    朱樘不敢置信地問道:「蕭公公,你說什麼?太子招惹了不乾不淨的東西,已經……失了心神?」

    蕭敬親眼見到朱厚照發狂,有些為難:「陛下,奴婢看得清楚,太子的確招惹了不乾不淨的東西,人好好的,突然就……陛下,是否請人來為太子殿下驅邪?」

    坐擁大明天下的弘治皇帝,此時一臉愁容,道:「這幾年真是,宮裡經常發生各種意外,先是朕的公主,再就是皇后和太子,才沒過多久,又輪到朕,以及金夫人和太皇太后。唉!太子居然再次遭遇這等事……說起來真像是被什麼冤魂纏住,可皇宮到底是真龍盤踞之地,斷不至於……」

    朱樘想發表一番感慨,但想到兒子正在遭罪,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略微思索後說道:「朕之前請過高人進宮,到現在還有人為朕煉丹,但這些人……朕不予採信,或許正是他們從宮外帶來的病邪,朕要從宮外重新找人。這些人,一律驅逐出宮……」

    蕭敬問道:「那陛下,驅邪的高人從何處找尋?若是廣發榜文,怕來不及了!」

    「這……」

    朱樘遲疑後說道,「讓國舅幫忙吧,國舅在宮外,認識的奇人異士多,朕只能仰仗他們了!」

    蕭敬應道:「是,陛下,老奴這就去找兩位國舅!」

    雖然蕭敬應承下來,但他總覺得這事兒非常不靠譜,心想,陛下這是病急亂投醫?不過這紫禁城,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可真不少,確實應該請個高人來做做法,驅除妖魔。

    ……

    ……

    話說張延齡把朱厚照送進宮門,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家的宅院,而是又回秦樓喝了小半個時辰的花酒,等天色漸暗,這才乘坐馬車去兄長張鶴齡的府邸,準備把太子承諾的事情告知兄長。

    「我不過用小小的手段,就將太子給搞定,將來他當了皇帝,我們張氏一門必然如日中天,朝中能跟我們相提並論的家族根本就不存在,那時我甚至可以出將入相,什麼首輔大臣,什麼英國公,給我提鞋都不配……」

    一路上張延齡都在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等到了地頭下馬車,正要進壽寧侯府,沒等他跨過門檻,便覺得氣氛不太對。

    一名知客出來道:「侯爺,您怎才來?大老爺已派人找尋您半天了!」

    張延齡打量眾人,這亂成一團的架勢簡直跟奔喪一樣,心想:「莫非是姐夫先一步去了,太子馬上要登基?這事兒不會來得這麼快吧?」

    張延齡抓著那知客的衣領,喝問:「何事?」

    知客道:「大老爺說,宮裡出事了,二……侯爺您進去看看?」

    張延齡最在乎面子,人前他從來都喜歡別人稱呼他「侯爺」,以至於家中,這些下人也只能如此迎合。

    張延齡匆忙進到壽寧侯府正廳,尚未進去,便見蕭敬和張鶴齡從正廳出來,蕭敬著急地說道:「建昌侯這是往何處去了?真是急死個人!」

    「蕭公公找本侯何事?」

    張延齡喝得醉醺醺的,面紅耳赤地出聲問道。

    蕭敬聽到張延齡的聲音,臉上先是露出驚喜,但見到張延齡滿身酒氣的模樣,不由皺眉,旁邊張鶴齡喝問:「這大下晌的,往何處去了?居然在府上尋不到你的人!」

    張延齡打量兄長一眼,目光好似在說,我去哪兒了您能不知道?

    他支支吾吾:「今日有個應酬,需出去飲酒作陪,因而晚歸了些!」

    蕭敬似乎不想多作停留,直接道:「兩位侯爺,之前咱家已經把事交託了,您二位先商議好,若有合適的人選,直接帶進宮門便可,咱家會派人在宮門處守著,午門和東華門都有人接應,可一定要快啊!」

    「勞煩!」

    作為張氏一門的家主,張鶴齡顯示出一定的擔當,行禮後,恭送蕭敬離開。本來要給蕭敬十兩銀子,卻被婉言謝絕了。

    張鶴齡火急火燎帶著弟弟回到正廳,人還未坐下,張延齡便迫不及待問道:「出了什麼事?」

    張鶴齡看著張延齡,喝問:「我先問你,之前你帶太子去了何處,為何太子回宮之後,人就出事了?」

    「太子……出事了?」

    張延齡之前因酒意上頭有些昏昏沉沉,聽到這消息,嚇得酒立即就醒了,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兄長,問道,「大哥,這是何意?太子出了何事?我可是親自送他回的東安門,親眼瞧著他進宮的……」

    張鶴齡道:「但蕭公公來報,說太子被邪魔纏身,現在正瘋瘋癲癲見人就打!」

    張延齡皺眉:「邪魔!?」

    張鶴齡將之前從蕭敬那裡得來的消息大概一說,張延齡道:「這可真稀奇了,早知道的話,我該快些回來,不再去……嗯……」

    張延齡話說到半截就頓住了,轉而問道:「蕭公公為何來找大哥你?難道他知道太子出宮的事情?」

    「暫且不知!」

    張鶴齡道,「是陛下的口諭,讓他出來找你我二人,請江湖術士進宮,去擷芳殿為太子驅邪……可是我上哪兒去找什麼江湖術士?這不是誠心為難我嗎?對了,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張延齡正在琢磨太子「中邪」這事兒,稍微有些走神,被兄長喝問兩遍後才反應過來,回答道:「人倒是有,管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

    張鶴齡道:「那還等什麼?速速將人帶來,不管是否派得上用場,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張延齡有些猶豫,不過既然兄長有命,他也就不再顧忌什麼,將貼身長隨叫進來,吩咐道:「去將之前到我府上騙吃騙喝的五靈觀司馬真人給本侯請來,就說本侯對他有重用!」

    ……

    ……

    建昌侯府下人去找人時,張延齡跟張鶴齡說了一下這「司馬真人」的情況。

    「……大哥,這人是什麼來頭,我也不知,之前他曾被人介紹到我府上,給我測過風水,說得似模似樣,據說還會一些法陣什麼的。但後來我讓他測了幾件事,都不太準,再加上那時經常有這種江湖人士到我府上蹭吃蹭喝,便被我趕出府去,一直滯留京城給人看風水……」

    張鶴齡認真聽著,最後道:「是有真本事也好,沒本事也罷,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帶他到宮裡走一趟,就算我們盡心了!」

    張延齡有些著急:「大哥,話不是這麼說的,太子畢竟事關我張氏一門未來的興衰……」

    張鶴齡怒不可遏:「既然知道關乎我張氏一門的興衰,你行事就要考慮後果,正是你帶太子出宮門,才讓他沾染上不乾不淨的東西。這件事若被陛下和皇后知曉,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我?」

    張延齡搖頭苦笑一下,什麼都沒說。

    很快,張延齡所說的「司馬真人」被人帶到壽寧侯府,此時天色已變得灰暗,來人到了正廳,剛到掌燈時,張鶴齡認真打量一番。

    但見此人四十歲上下,身材削,鼻樑很高,一身灰色破舊的道袍,手上拿著拂塵,倒有幾分仙風道骨。

    張鶴齡喝問:「來者何人?」

    那道士稽首:「無量壽佛,不才為五靈觀第七十二代弟子,複姓司馬!修行三十載,人稱真人,汝乃凡塵俗子中的哪位?」

    後面的張府家僕跳出來喝斥:「大膽,這位乃是壽寧侯府家主,壽寧侯是也,還不快下跪叩拜?」

    司馬真人一撩拂塵,道:「本真人乃出家人,豈會對凡塵俗子行禮?這可亂了世俗綱常!」

    張延齡眉頭深鎖:「行了,廢話不多說,你不是說自己有本事嗎?你自己測一測,本侯叫你來是為何事?」

    司馬真人似模似樣掐算一番,道:「可是為禁宮之事?」

    張延齡正要繼續追問,張鶴齡不耐煩地道:「既然人來了,就一起進宮,說多無益,陛下和皇后正等著……」

    之前司馬真人還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後來聽到「陛下」和「皇后」等字眼兒,臉上的神色明顯有少許凝滯,但此時張鶴齡根本不給他回絕的機會。

    司馬真人正要仔細問上幾句,一名侯府家僕不耐煩地道:「司馬真人是吧?你還站著做什麼?走吧!」

    司馬真人幾乎是被人架著出了壽寧侯府,外面馬車早已備好,他又被趕上車,一路往皇宮方向而去。

    由十餘輛馬車組成的車隊走的不是大明門、午門這條線,而是直接抄東安門、東華門的近路,等到了宮門口,蕭敬派來接應的太監已經在恭候,太監手上拿著可在禁宮通行無阻的腰牌。

    本身張氏兄弟就是皇宮的常客,宮廷侍衛見到後根本就不會攔下盤問,恭恭敬敬把人請進宮門。

    在前往擷芳殿的路上,張延齡幾乎是用威脅的口吻對司馬真人道:「到了宮裡,要懂得見機行事,別說本侯沒提醒你,今日事情做好了,榮華富貴少不了你,但若做得不好,小命難保!自己掂量著辦吧!」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1 22:40
寒門狀元 第一五二二章 有名堂

    司馬真人很幸運,就算他不學無術,對於驅邪什麼的壓根兒不懂,可今日他面對的只是裝瘋賣傻的太子,很多事就變得相對容易多了,只需擺開架子糊弄一下,就把功名利祿賺到手。

    乾清宮內,朱祐樘一直等候擷芳殿那邊消息傳來……他病情很重,沒法下床查看兒子的情況,只能讓蕭敬遞話。

    故此蕭敬不能擅離,只能另外委派專人在擷芳殿和乾清宮間傳話。

    「……太子怎樣了?」

    朱祐樘一直詢問兒子的情況,蕭敬將自己得到的消息轉告:「陛下,兩位國舅爺已進宮,帶來一位高人,據稱叫什麼司馬真人,乃是五靈觀仙長,法力很強……」

    「來了就好,一定要將太子身上的邪魔驅走,宮裡已經不起任何折騰了!」朱祐樘頗為無奈地說道。

    蕭敬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裡嘀咕:「哪兒來的野道士?別是騙人的吧?天下名觀眾多,但這五靈觀壓根兒就沒聽說過。如果不靈,怎麼跟陛下交待?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蕭敬緊張不已,挨了小半個時辰,擷芳殿那邊終於來人。

    「蕭公公,剛才……那位真人……已將太子體內的邪魔給徹底壓制下去了!」負責傳話的司禮監太監興奮地說道。

    蕭敬驚喜無比:「當真?太子如今是何情況?」

    那太監回道:「太子服下符水,這會兒已安歇,真人說尚需幾日調養,才能徹底康復,且這幾日旁人不得接近太子……好在太子現在已恢復神識,能正常說話,而且也認得眼前人了……」

    「謝天謝地,太子有龍威庇佑,終於逢凶化吉!快,扶咱家進去跟陛下呈奏!」蕭敬喜極而泣。

    等蕭敬將消息告知弘治皇帝,朱祐樘長長舒了口氣,道:「未曾想,居然又經歷如此波折!」

    蕭敬笑著恭維:「陛下,這皇宮內,有龍氣庇佑您和太子啊!」

    朱祐樘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皇宮中龍氣真有作用,何至於此?似乎是……上天的徵兆,提醒朕,當日太祖傳位……」

    一旦朱祐樘身體不濟,便會考慮為何出現這樣的狀況,進而聯想到自己的祖宗靠不正當的手段奪來皇位,靖難之役造成諸多殺戮,因而心生感慨。

    「那真人……怎樣了?若不能擅離,就讓其留在東宮照看太子……此番一定要重賞……皇宮中,若有其他陰晦之處,也請真人去好好看過……蕭公公,你替朕去好好感謝仙長!」

    蕭敬恭敬行禮:「是,陛下!」

    ……

    ……

    東宮中,朱厚照胡亂喝了些符水,突然變回正常人,能開口稱「父皇」、「母后」和「舅舅」,目前已返回寢宮休息。

    司馬真人之前剛展開一次大的驅邪儀式,完成後,整個人筋疲力竭。張皇后、張鶴齡等人沒瞧出什麼問題,把司馬真人找來的張延齡卻明白了什麼,暗忖:「太子之前發瘋,見誰咬誰,現在突然好轉,莫非熊小子是在裝瘋?他到底有何目的?」

    轉念又一想,恍然大悟:「下午給他喝了不少米酒,不會是喝醉了撒酒瘋吧?」

    張延齡正擔心,司馬真人從寢殿出來,就算知道眼前是皇后和侯爺,也沒有下跪行禮,怡然自得地揚了下佛塵:

    「太子體內的邪魔,已被貧道鎮住,不過需七日光景,才能將邪魔徹底殺死。這段時間,太子必須要靜心調養!」

    張皇后在張鶴齡攙扶下上前,問道:「這位仙長,太子體內的邪魔,究竟有何名堂?」

    司馬真人微微一愣,隨即搖頭:「這位貴人,想必您是太子至親之人,貧道不會多加隱瞞,這宮闈中,似乎有一股怨氣瀰漫,積怨之深乃貧道僅見。幸好在下得家師真傳,才能降妖除魔。至於這邪魔具體來歷,貧道還有待調查!」

    這樣的鬼話,若作任何朝代,都沒人相信。偏偏在大明,那些自以為聰明睿智的皇帝,以及皇帝身邊人,對於道家卻無比信任,明朝皇帝個個都熱衷煉丹,一直孜孜不倦追求道家長生之術,但可惜的是道家中人十個有八個是騙子,一個是瘋子,只有一個有真本事。

    張皇后聽到這話,心裡哀嘆,嘴上卻嘟噥:「怪不得,怪不得!」

    張鶴齡仔細打量司馬真人,對於這看起來仙風道骨的道士並無多大懷疑,畢竟此人出現,把太子的瘋勁兒被壓制下來,至於這中間有什麼原理,他不太清楚,只能隨口問道:「那……太子經此一劫,不會留下什麼隱患吧?」

    司馬真人笑道:「閣下多慮了,雖然邪魔會讓人體質變得虛弱,但被消滅後,人的陽氣會迅速積累,未來一段時間內,可說百毒不侵。此番幸好發現及時,若遲來幾個時辰,怕是太子體內的陽氣會被邪魔吞噬殆盡……太子作為儲君,將來會執掌皇位,體內的九天龍氣最為邪魔覬覦,這也是冤魂如此兇猛的主要原因!」

    張皇后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沒多少見識,但她跟自己的丈夫一樣,喜歡把事情往自己擔心的方向引,揣測皇宮裡為什麼會如此多的冤魂。張皇后擔心的不是什麼朱允文或者前朝餘孽,而是她曾經打殺過的宮人,以及親自下令除去的潛在競爭對手。

    所有人中,只有張苑瞭解整個過程。張苑此時躲在牆角,瑟瑟發抖,尚未從之前的驚恐中走出來。

    張鶴齡道:「皇后娘娘,您今日憂心過甚,還是先回坤寧宮歇息吧,這裡的事情,交給司馬真人和下面的奴婢就是!」

    張皇后看著自己的弟弟:「壽寧侯,事情沒那麼簡單,本宮不能就這麼回去,乾清宮那邊……傳話過去了?」

    旁邊服侍的太監奏稟:「回娘娘的話,已有人過去傳報!」

    「好,讓皇上別擔心,或許只是個巧合……嗯,還是我們張家兩位侯爺做事妥帖,居然能找到司馬真人這樣的高人,本宮累了,先到偏殿歇息!」張皇后之前被朱厚照一通折騰,也已筋疲力竭,在宮女攙扶下,往偏殿去了。

    司馬真人見眾人跟著皇后離開,他反而有些徬徨,不知該往何處去,張延齡上前,小聲道:「司馬真人,你愣在這兒幹什麼?快進寢殿照顧太子,你自己才說要七天七夜,不是轉眼就忘了吧?」

    司馬真人單獨與建昌侯相處,氣勢反而弱了,面帶緊張之色:「侯爺,您……」

    「稱呼什麼侯爺,稱閣下吧……你可真有本事,連太子身上的邪魔都能治好,看來以後宮裡缺不了你!」

    張延齡冷冰冰地道,「姓司馬的……我不管你本來叫什麼,總之你以後在宮裡一天,就要為本侯辦一天事,如果敢有任何心思,看本侯將你大卸八塊!」

    司馬真人身體一顫,道:「侯爺,您不能如此!」

    張延齡道:「怎麼著,你還想說自己有通天的本事吧?信不信本侯這就找人砍了你的腦袋,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接回去?」

    司馬真人苦笑:「侯爺莫言笑!」

    「誰跟你言笑?聽好了,你是本侯推薦入宮的,就算你沒本事裝腔作勢,也要裝得像模像樣,只要你認真為本侯做事,本侯絕不會虧待你,保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張延齡威脅道,「這些話,本侯之前就對你說過,難道你不相信本侯?」

    司馬真人趕緊點頭應和。

    ……

    ……

    擷芳殿內,朱厚照四肢攤開呈「大」字形躺在床上,因之前裝瘋賣傻太過而感到全身酥軟,一點兒氣力都沒了。

    忽然殿門「吱嘎」一聲打開,張苑從外面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朱厚照坐起,問道:「怎麼樣?人都走了嗎?」

    「還沒呢!」

    張苑小聲說了一句,人走到床邊,正要行禮,卻被朱厚照一把扶住。

    朱厚照道:「這時候,禮數就免了,那個什麼真人,是何來頭?看起來就是個神棍,他娘的,居然說本宮體內有邪魔?分明是多喝了幾杯……」

    張苑道:「我的小祖宗誒,無論怎樣,這場戲您都要演下去。這位司馬真人,是由兩位國舅爺請回來的,您可要配合著來……」

    朱厚照笑嘻嘻道:「原來是兩個舅舅請回來的,那就難怪了,我說怎麼什麼事都配合我,還說什麼邪魔附體,感情兩位舅舅已知道我的窘況,特意來跟我解圍。張苑,今天你做的很不錯,本宮記下你這份功勞了!」

    正說著話,門那邊又傳來聲音,朱厚照趕緊躺下,張苑侍立一邊。

    進來的卻是司馬真人。

    見司馬真人身後沒人跟著,張苑快步走了過去,與其錯身而過,卻沒有出殿門,而是將門迅速關上。

    朱厚照坐起來,問道:「說吧,你什麼來頭?」

    司馬真人一怔,他沒想到自己的陰謀已被太子識破,但以他的聰明,其實不難想像太子是在裝瘋,因為他根本沒驅魔的本事,若太子真瘋了,他之前那番跳大神之舉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太子……殿下,您,您……」司馬真人完全不知該怎麼說。

    朱厚照道:「行了,明人不說暗話,把你的名頭報上來,以後有本宮罩著你,你可以繼續幫本宮遮掩……這是好事,明白嗎?」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1 22:41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二三章 裝神弄鬼

    司馬真人在朱厚照面前,將自己的身份來歷報出,只是在一些敏感問題上欺瞞,儘量把自己的身世說得玄乎些,反正朱厚照年紀尚幼,無法做到明辨是非,他就當是說書,這跟以前騙那些市井婦孺的說辭基本相同。

    「……本真人來自五靈觀,俗世名字早已忘記,只留下司馬的姓氏。本真人跟先師學道多年,如今入世修行,輾轉市井間,靠斬妖除魔維持生計……」司馬真人侃侃而談,發現朱厚照不斷打呵欠,似乎不愛聽。

    朱厚照問道:「什麼司馬真人,你姓司馬?這麼稀罕的姓氏,也就史書上能見到……哦對了,好像篡奪曹魏江山的就是司馬家的人,聽說那個司馬懿,能夠跟諸葛亮相抗衡……你不是說自己很厲害,怎麼師傅卻死了?」

    司馬真人稽首道:「先師白日飛昇了!」

    朱厚照瞪大眼睛,他原本當司馬真人是神棍,完全不想聽下去,但聽到「白日飛昇」這麼新穎的名詞,老朱家傳承的怕死秉性頓時暴露無遺,感興趣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得道成仙了?」

    司馬真人看了看張苑,回道:「確實如此,但本真人未親眼見到!」

    朱厚照皺眉:「你沒親眼見過,怎知飛昇還是死掉了?又或者乾脆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敢見人?罷了,你說你懂得修仙的法門?說來聽聽……你有什麼傳承?本宮聽說,你們修仙之人,都有厲害的秘籍,只要照著上面修煉便可以了!」

    司馬真人之前怕朱厚照追究他裝神弄鬼,此時見他問得興起,便知道熊孩子對修煉的事情很感興趣,如此他也就可以順水推舟,編出更多的瞎話進行詐騙,反正他的日常生活就是騙人,瞎話張口就來。

    司馬真人道:「我們五靈觀修煉的法門,並非記在書冊,而是銘刻於龜殼上,但大約四代前,適逢元末亂世,師門的龜殼慘遭焚燬,之後各代都口口相傳。且我五靈觀從來都一師一徒,待師尊飛昇時,徒兒已能修煉至結丹修為,不至於有所荒馳……」

    朱厚照想了想,點頭:「你們這個五靈觀,每一代弟子都是獨苗苗,這可有點兒危險,萬一出個什麼意外,豈不是連個傳人都沒有,修煉的法門就此斷絕?不行,不行,一定要多招幾個弟子才可!」

    司馬真人道:「太子或許不知,五靈觀的法門,並非人人可以修煉,必須要有靈根,方可繼承飛昇大道之術!」

    朱厚照打量司馬真人,問道:「那你看本宮是否有修煉潛質?」

    司馬真人差點兒不經過腦子便說話……要知道他這番說辭是有講究的,說每一代都單傳,就顯得這徒弟的名額來之不易,但私下裡他卻收不少弟子,從中賺取孝敬銀子,但這招不是次次都管用。他本想說朱厚照天賦異稟,但隨即心想:

    「要是直接說太子有潛質,怕是不妥,這裡是皇宮,聰明人很多,我現在要面對的,跟以前的情況大不相同,如果被揭穿,腦袋就要搬家!還是要好好考慮一下怎麼應答……」

    司馬真人仔細瞅了眼朱厚照,在熊孩子期待的神情中,帶著一點遺憾,搖頭道:「太子靈性很高,但有很多東西,不是本真人一眼看過去就能界定,只有經過長時間考察才能最終確定。」

    「我五靈觀中,很多祖師都是經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甄選,才從世俗中選取合適的修仙人選,太子資質究竟如何,還得……貧道回頭慢慢勘驗……」

    朱厚照聽到這話,不是很滿意,喝斥道:「本太子天賦異稟,又是儲君,你敢說沒有修煉的潛質?想找死是吧?」

    被太子以生命相威脅,司馬真人有些害怕,但也只能強裝鎮定,道:「太子殿下便是出言威脅,本真人也要如此說,很多事不是一眼看去就能界定,否則先師也不會用二十年時間,才選定由貧道作為五靈觀的傳人!」

    朱厚照抹了一把鼻涕,狠狠瞪著司馬真人,心道:「這死神棍,就算是騙人,也不給本宮編兩句好聽的。可是……萬一是真的怎麼辦?如果這世上沒有修仙的法門,怎麼會有那麼多古籍中都提到這事兒?神話故事裡更不知道有多少……嗯,這種事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當下朱厚照警惕地問道:「你知道本宮之前是怎麼回事?是被什麼冤鬼纏身?」

    司馬真人知道不能欺瞞,否則就要露餡兒,跟一個裝瘋賣傻的人說什麼冤鬼纏身,不暴露才怪。他據實而言:「太子之前是因喝醉酒,怕被陛下和皇后發覺,所以才裝瘋,並非什麼冤鬼纏身!」

    「呀哈,說得挺準的嘛,是我二舅告訴你的?」朱厚照問道。

    司馬真人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太子口中的「二舅」是誰,趕忙道:「國舅邀貧道入宮,並未說及太子的情況,但知道太子為難,貧道只能是順著太子和國舅之意,在人前好好表現一番,為太子解困!」

    之前朱厚照還覺得眼前的道士不可能有真本事,但在聽到這話,心裡有些猶豫不定了,想了想又問:「你倒是挺會做事的,你跟我二舅什麼關係?」

    司馬真人道:「國舅爺有什麼玄學上的事情不解,會請貧道回府商談,至於驅鬼捉妖的事情,更不在話下。貧道一心求仙道,要在人世間歷經劫數,這也是貧道一直以來做的……不知太子可有需要指點的?」

    朱厚照看了看張苑,道:「本宮沒什麼要指點,現在累了,你且先退下,本宮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攪!」

    司馬真人笑道:「太子見諒,之前貧道曾在皇后娘娘面前提及,要為太子祈福七日,若太子這就趕貧道出去,怕是有些事不好跟皇后圓場,太子以為如何?」

    張苑跟著幫腔:「是啊,太子殿下,這事不太好說,不如先把……這位真人留下,就當是幫您祈福消災?」

    朱厚照不滿地說:「本宮留這麼個神棍在身邊,算幾個意思?算了,你不是說有本事降妖除魔嗎,那你就暫且留在擷芳殿,但平時不許到本太子的寢宮打擾,以後本宮有要問你的事情,隨叫隨到!」

    能巴結上太子,對司馬真人這樣的江湖術士來說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造化。

    此時司馬真人也不敢出宮,怕被張延齡追究……張延齡之前下了死命令,讓他在宮中見機行事,等於是來充當眼線,隨時把宮裡的情況傳遞出去。

    司馬真人久騙成精,知道自己留在宮裡是好事,之前說要驅邪七日,其實就是為了找機會留下來。

    有了這麼個履歷,即便將來被遣送出宮,他再行騙時也更有資本,那些朝廷大員或者是勳貴,必然會相信他的鬼話,關鍵就在於他有進宮為太子驅邪並成功的先例,這可不是平常的神棍能擁有的。

    他一臉自信,笑道:「太子既然非邪魔侵蝕,貧道自然不會留在寢殿打擾。貧道之所以說需要七日時間,是發現宮中有很強的怨氣,這怨氣經年累積,化作厲鬼,太子若非有紫薇龍氣庇佑,怕是早就厲鬼纏身了!」

    朱厚照嘴角有些發顫,喝道:「你少嚇唬人,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那些套路,就是說一些唬人的話,你當本宮是嚇大的?再說這些鬼話,別說本宮對你不客氣!」

    司馬真人察言觀色,已確定眼前的太子被自己唬住了,或許是自己說的話跟皇宮中的一些傳言不謀而合,暗自慶幸:

    「幸好我探聽一些關於宮中的秘辛,得知宮中蒙冤暴斃的宮女和太監不在少數,甚至連皇嗣正統都可能存在疑慮,我便多說一些這樣的話,以後若太子登基,說不定我能混個國師噹噹,金銀珠寶豈非更是任我取用?」

    想到這裡,他得意洋洋地說:「太子若不信,那就罷了,貧道之後便會在宮中捉拿妖邪,到時讓太子親眼見識一番,便不會再懷疑!」

    修道之人,即便為謀生存,也需要有一技傍身,而這技能,其實都是些障眼法,就好像魔術一樣,比如說抓鬼影、驅邪影等,司馬真人別的本事沒有,但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會不少,這也是他能跟建昌侯扯上關係的主要原因,他正是因為給那些權貴驅過邪才得到重用。

    這次他之所以不敢馬上展現出來,是因為尚未準備好,只能等找齊材料,稍作準備,再在朱厚照和宮中人面前表演。

    朱厚照道:「行。你想賣弄本事,本宮自然會親自鑑別,但現在你必須幫本宮遮掩下去,如果做不好,別說本宮不饒你!」

    司馬真人笑著一甩拂塵:「太子不說,貧道也知道該怎麼做。」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2 22:24
寒門狀元 第一五二四章 不可開戰

    朱厚照身邊從來不缺正直博學之士,東宮講官、侍讀,隨便拿出一個,都是名滿大明的鴻儒。

    熊孩子缺的是能陪他玩、陪他胡鬧之人,之前劉瑾做得很稱職,張苑掌握火候則稍顯不足,至於剛來的這位司馬真人,卻正合心意,因為此人懂得一些簡單的戲法,還有一整套修煉理論詐唬人。

    最重要的是此人不學無術,且懂得鑽營,清楚朱厚照需要什麼。

    司馬真人某些方面跟沈溪很相似,懂得投其所好,主動迎合朱厚照的想法,讓朱厚照痴迷進去投入巨大的精力,廢寢忘食,自然也就離不開他了。

    沈溪帶給朱厚照的是濃重的個人英雄主義色彩,司馬真人帶給朱厚照的則是遙不可及的長生夢。

    朱厚照年紀漸長,他發現長生跟領兵打仗沒有衝突,而且延年益壽長生不老,比起打仗更有意義,因為都能長生了,還學會那麼多以一敵百甚至是以一敵萬的仙術,再帶兵打仗,自然沒有輸的道理。

    沈溪之前給朱厚照打下的基礎,因為司馬真人的出現毀於一旦,朱厚照走入歧途跟正道偏差愈發遙遠。

    這會兒沈溪,沒法注意京城的情況,依然專注西南戰事。

    在他帶兵南下這半年多時間裡,交趾兵馬多次犯邊,且深入大明境內數百里,沈溪手頭上得到的關於交趾兵馬動向的奏報愈發增多。

    關於交趾犯邊的情況,不但沈溪知曉,朝廷也終於得到風聲。

    西南急報從不同渠道傳到京城,送入兵部、內閣,弘治皇帝或許也已知曉,但此時朱祐樘身體狀況已經非常之糟糕,除了無法親自批閱奏本,甚至連之前持續一段時間的朝會也被迫中止。

    朝中大小事項,恢復到內閣擬定、司禮監批閱的流程中,因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不作為,大權基本為內閣大學士劉健、李東陽掌握。

    謝遷雖然也是閣臣,但如今他的地位已漸漸被王華取代。對劉健和李東陽來說,王華行事更符合他們的心意。

    王華懂得虛以委蛇,因他的兒子王守仁如今在朝為官,為兒子的前程著想,在很多問題上他都屈從於劉健和李東陽,如此一來內閣便形成兩大派系,一個是劉健、李東陽和王華,另一派則是謝遷這個孤家寡人。

    謝遷做出什麼決定已無關緊要,就連他擬定的票擬也常被劉健刪改,到後面,謝遷寧可多回家陪伴家人,也不願留在內閣受氣,他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再踏足位於長安街的小院。

    朝廷的派系鬥爭,把謝遷的一腔熱血徹底給磨沒了。

    ……

    ……

    前後兩份奏本送到京城。

    第一份奏本,由廣西地方州府呈奏,再由布政使司衙門潤色加工,講述交趾兵馬侵入憑祥州、司陵州、龍州、思明府、太平府等事宜,漫不經心地表示以上州府遭受南蠻兵馬劫掠,民生受到嚴重影響,懇請朝廷減免稅負。

    與此同時,沈溪上奏的奏本也抵達京城。比之地方上的奏報,沈溪在奏本中表述的事情就多多了,除了交趾犯邊外,還有沈溪自己在地方上平叛的情況,將西南現如今的狀況詳細說明

    秋收結束,西南六省叛亂明顯得到遏制,兩個多月地方上未曾發生大規模的戰事,叛軍似乎也銷聲匿跡,不再出來活動。沈溪已奏請弘治皇帝,允許西南六省警戒力度降低,將士兵轉移到屯田墾荒修築水利設施上,而不是繼續為防備叛亂令農桑廢弛。

    沈溪主動提出領兵平息交趾犯邊,必要時甚至攻入交趾境內,這建議堂堂正正寫入奏本,就算謝遷知道也無計可施。

    謝遷看到奏本後,的確想把沈溪後面很長一部分奏請內容給刪掉,因為他覺得沈溪有些「得意忘形」。

    「……這小子,西南戰亂剛剛平息,朝廷尚未記功,他就得意忘形,現在居然主動提出領兵跟南蠻交戰!他就沒想過,就算他取得再多、再大的功勞,也沒法進入朝廷中樞,可一旦遭遇失敗,他之前取得的所有功勞都將前功盡棄!」

    謝遷氣憤不已,因為他無權對沈溪上奏之事做出票擬,只能暗自為沈溪著急。

    他不想沈溪領兵跟交趾犯邊兵馬作戰,非常擔心劉健和李東陽奏請皇帝,通過沈溪的提議,此時他除了請王華問詢一下劉健和李東陽的意見,再就是找到馬文升和劉大夏這兩個政治盟友,看看他們能否幫自己,讓沈溪出征交趾的計劃無果而終。

    謝遷先去問了王華,王華沒給出具體答案,因為劉健和李東陽這會兒正在討論沈溪的問題。

    現在劉健和李東陽也傾向於不開戰,也就是說,其實這件事謝遷不用太擔心,就算沈溪奏請要跟交趾交戰,保疆衛國,重振大明軍威,但朝廷依然傾向於不出兵,等交趾劫掠累了自然會退回去。

    沈溪的奏請不出意外會被駁回,謝遷不覺得沈溪有膽量在不經朝廷同意的情況下,擅自出兵交趾。

    從皇宮出來,謝遷又去了馬文升府上。

    與往常一樣,謝遷在馬文升府上等了小半個時辰,劉大夏便塵僕僕趕到,之後馬文升才出面待客。

    馬文升故作驚訝:「時雍、於喬,你二人可真會挑時候,每次都同來同往,老朽之前正在吏部談論事情,得知你二人到了府上,這才匆匆趕回!」

    就算謝遷和劉大夏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也沒有揭破馬文升,這是起碼的尊重。

    三人分別落座,劉大夏也不多廢話,單刀直入:「於喬,你來馬老尚書府上,是為西南交趾犯邊之事吧?」

    謝遷點頭:「交趾乃南邊的豺狼,犯邊不稀奇,不過今年稍微動靜鬧得大了點兒。如今沈溪小兒奏請出兵與交趾兵馬作戰,老夫不能坐視不理,今日登門正是為了此事!」

    馬文升想了想,問道:「閣部如何決議?」

    劉大夏也很好奇:「是啊,於喬,此事當由內閣票擬,交由陛下決斷,幾時輪到你我私下商議?就算我等商量出個結果,最後也做不得準!」

    謝遷解釋道:「如今奏本初到京師,票擬尚未定案,陛下染恙,已多日不問朝事,這件事難道置之不理?」

    謝遷態度有些不善,幾乎是用質問的語氣跟馬文升和劉大夏說話。三人中,謝遷歲數最小,但卻總以高高在上的方式說話,顯得盛氣凌人,好似不是來跟馬文升和劉大夏商議,單純只是讓馬文升和劉大夏幫忙。

    這也是事關沈溪,謝遷關心則亂,心慌意亂所致。

    馬文升道:「於喬切莫著急,沈溪領兵在西南平叛,若交趾犯邊,他總領六省兵馬,自然要請旨迎擊,將犯邊的蠻夷驅逐出境,完全可以理解。但若他領兵越境作戰,情況又有所不同,怕是要勞民傷財!」

    劉大夏頷首不已:「我也正是如此思慮。沈家郎剛解決糧草問題,調度的乃是閩粵之地的新作物糧食,雖不知他從何途徑得到,但料想花銷不小。以目前情況,若他出兵交趾,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多半會鎩羽而歸,交趾兵馬沒了顧忌,會進一步侵吞我大明疆土,實為不智!」

    謝遷一怔,他沒料到在阻止沈溪出兵這件事上,朝廷上下出奇地一致。

    就連以前喜歡跟他唱反調的幾位,也都不想沈溪出兵。

    謝遷自己顧慮的是沈溪多年累積的戰功一朝喪盡,劉大夏和馬文升則擔心糧草補給問題,而內閣劉健、李東陽考慮的則是不讓沈溪趁機建功立業……

    各方都沒有沈溪出兵交趾的打算。

    謝遷問道:「那以二位尚書之意,要阻止沈溪出兵交趾?以你們對沈溪的瞭解,認為他會遵從朝廷的旨意,完全不理會交趾犯邊一事?」

    馬文升笑了笑,搖頭道:「我可沒說讓沈溪不理會交趾犯邊,交趾犯我大明疆土,殺我百姓,奪我州郡,自然不能輕饒,但不宜大動干戈,相信沈溪自己也如此想。我大明在經歷西北戰亂後,急需休養生息,此時不宜將戰事規模擴大,相信朝中諸位同僚也是如此思慮!」

    劉大夏道:「我看,最好還是讓沈家郎從一開始就別牽扯進交趾犯邊的事情!」

    在朝中,劉大夏屬於堅決不侵犯藩屬國利益的大臣。

    劉大夏最厭惡的乃是紅毛、金毛洋夷,不讚同跟西方人貿易,主張閉關鎖國,因而也不讚同朝廷下西洋或者是跟朝鮮、交趾等藩屬國交戰。

    謝遷道:「既然兩位尚書如此認為,那老夫放心多了,到了朝議時,希望兩位能出面阻止!」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2 22:2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二五章 叫苦

    沈溪尚未打定主意,是否趁著與交趾兵馬交戰的機會,光復舊土,重設大明交趾承宣佈政使司,不想他未出兵便已被朝廷上下否決。

    朝廷反對的理由五花八門,最重要的原因是大明自永樂年後,朝廷便開始變得保守起來,到土木堡之變後保守主義更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基本上不會主動挑起對外夷的戰爭。

    大明飽受儒家中庸思想荼毒的君臣覺得,擁有中原沃土便已足夠,至於什麼草原、沙漠、高山等,都屬於不適合大明百姓生活的蠻荒之地,就算打了勝仗,也不可能將這些地方佔據,不如從開始就別打。

    等蠻夷主動來進攻,大明將士以守代攻,在自己的國土上將外夷驅趕走便可,如此省時又省力。

    沈溪琢磨收復交趾故地,在朝中大臣們看來無法理解……你有那閒工夫,先把西南六省叛亂給徹底解決,打什麼交趾?這不是閒得沒事找事,給朝廷找麻煩添加負擔嗎?

    謝遷原本擔心朝中有人提出讓沈溪出兵交趾,但他問詢各方的意見後,發現沒人讚同,也就放下心來,高枕無憂等著參加朝議,他相信弘治皇帝也會主動將這事否決。

    但可惜,謝遷等了半個月,皇帝愣是沒對這件事做出裁決,沈溪的奏本被留中不發,出不出兵成為了一樁懸案。

    沈溪統兵滯留於廣西治所臨桂城外。

    到十月下旬,沈溪仍舊沒有領兵出征的跡象,蘇敬楊和王禾等人屢次催促,希望他能遵照之前的諾言,給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但此時沈溪好像忘了有這麼回事,在例行升帳議事時,壓根兒就沒有提進兵何處的問題。

    但大練兵卻在沈溪堅持下,如火如荼展開。

    由於沒辦法進行實戰演練,臨桂周邊已尋不到一個叛軍的蹤跡,只有在湘西、云貴等地,還有零星叛亂,但已不成氣候,甚至連地方上的盜匪也少了許多,官道恢復正常通行,西南在沈溪坐鎮下,一片太平。

    沈溪採用了特別的訓練手段,追求對士兵戰術素養提高,練過初級的站軍姿、走隊列後,便開始就排兵佈陣以及長途奔襲等一點點進行引導。

    沈溪軍中最倚重的是火炮、火銃,此時無法完成軍中火力的提升,畢竟火炮和火銃研發在這時代很困難,他又置身戰場,不能參與武昌府的火器研發,使得軍中火器的威力仍停留在戰前水平。

    因火藥有限,士兵們的訓練不能用實彈,沈溪只能一片片機械地演練,重複軍陣、「排隊槍斃」以及長途奔襲等流程。

    ……

    ……

    堅持一個月下來,將士們都苦不堪言,等升帳議事時,將領們都跑來跟沈溪訴苦,請求出兵。

    兩位監軍張永和劉瑾,則大唱反調,拒絕再出兵,因為他們怕死,更不想為自己惹來麻煩。

    沈溪軍中原本上下一心,可隨著駐兵時間一長,士兵們的主觀能動性大大降低,軍中好像陷入一潭死水,沈溪巡查軍營時,士兵們都沒多少精氣神,這其中也有大傢伙兒吃不慣充作軍糧的玉米、蕃薯等因素在內。

    「……大人,這樣下去可不行,軍中將士現在怨聲載道,沒有仗打,還不能歸家,都半年了,家裡婆娘和孩子不知道啥光景,大人可得想個辦法,如果再拖下去,軍中非出現逃兵不可!」

    十月二十九,中軍大帳,王禾單獨請見沈溪,叫苦不迭。

    對軍中將士來說,沒有戰事,也不能回去跟老婆孩子團聚,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就算有吃有喝,不滿的情緒也在快速積累中。

    沈溪原本正在看廣西南部地圖,聞言打量王禾,問道:「我早就說過年底便有仗打,為何如此心急?」

    王禾解釋道:「大人,不是末將心急,而是軍中將士的耐性快被磨光了……咱到臨桂城,明明城池就在眼前,可一直駐紮城外,士兵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點兒閒錢,卻什麼都買不到,出征前配發的兩套衣服,這會兒差不多該換了,眼看就要到冬月,士兵們總不能挨凍吧?另外,家裡的婆娘和孩子秋收是否順利,是否把小麥種上,沒人知道,這會兒正值農忙的最後時刻,將士在外心思歸啊!」

    沈溪笑了笑,問道:「小詞整得很溜,誰給你寫的?」

    王禾愁眉苦臉:「大人莫要言笑,末將正在跟您說正經事呢!」

    沈溪一擺手:「王將軍將出兵看得太過簡單,本官向朝廷請調前往廣西南邊,抵禦交趾犯邊兵馬,但奏本遲遲沒有回音,你覺得本官可以來個先斬後奏?」

    王禾遲疑了一下,苦惱地搖頭:「怕是不妥!」

    「連你也說不妥,那就不能怪本官!」

    沈溪道,「本官也想早些有仗可打,讓將士們建功立業,但現在沒有皇上的旨意,先斬後奏由本官來承擔後果沒什麼,但若將士浴血奮戰,最後朝廷卻不認可功勞,這仗打下來又有何意義?」

    王禾想了想,連連點頭:「大人說的是,但現在這樣留在臨桂城下無所事事,也不是個辦法啊!」

    沈溪道:「王將軍不必太擔心,即便朝廷不下旨,本官也會在年底前帶兵前往廣西南部邊境線一帶,先將犯邊的交趾兵馬趕走,這算是本官的職責吧!這一戰,多少能為將士撈些功勛,至於能否名垂青史,就看你們的表現以及朝廷如何決斷了!」

    王禾不能理解,既然沈溪說只是將外夷驅趕走,何來名垂青史之說?

    但沈溪卻清楚地知道,交趾人口不多,能夠動用的兵馬極為有限,一旦在一兩場大會戰中將交趾有生力量殲滅,那交趾就可能出大問題,甚至一場戰事沒結束,交趾已產生內亂,或許有的交趾勢力開始聯絡大明準備投降事宜,那時要攻打交趾就會更容易。

    當然這只是沈溪的一種設想,現在朝廷沒對他下達任何進兵命令,他寧可留在桂林府練兵,因為說不定什麼時候朝廷又將他調到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總督,與其在辛苦平定邊疆的半道上調離崗位,不如留在桂林府享清福。

    對沈溪而言,現在老婆孩子都在寧化縣,回武昌也只能守著空屋子。而留在廣西,那意義就不一樣了,他等於是站在抵抗外辱的第一線,隨時可以出兵邊陲,這對他而言有一種莫名的歷史使命感。

    王禾從沈溪這裡得到承諾,放心多了,這次沈溪把對交趾一戰的詳細情況說明,再也不是之前那樣遮遮掩掩。

    雖然跟交趾開戰,沒有跟韃靼人作戰獲取的戰功高,但總算比平定地方少數民族叛亂功勞更大,王禾對此充滿期待。

    ……

    ……

    營地裡一處偏帳內,張永和劉瑾正在算計自己的事情。

    二人有一點心意相通,那就是他們都不願留在沈溪軍中繼續充當監軍,無論取得多大的功勞,都想趕快回到京城。

    尤其是劉瑾,他在江南剛得到消息說要被徵調京城回東宮任職,回頭就被派到西南來當監軍,兩個結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無法接受,他本以為跟隨沈溪平叛用不了多久,結果一來就是半年,而且到現在也沒有結束的徵兆。

    劉瑾道:「張公公,您在朝中可有人幫忙說話?這場仗看來不必打下去了,再打能打出什麼名堂來?不若找機會回去,在京城過閒散日子,遠比在這裡整天被蚊子咬好!」

    張永不屑地說道:「回去過閒散日子?感情你是賺夠了身家,不屑於軍中這點兒功勞和犒賞,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隱形的富翁啊……」

    這話連消帶打,諷刺意味濃烈,其實上一次張永充當沈溪的監軍,最後分到手足足有四五千兩銀子,身家比起劉瑾豐厚多了。

    劉瑾賠笑道:「咱家說的只是回去過幾天好日子,看張公公這神色,這樣吧,若是能回到京城,咱家不會虧待張公公,到時必會將厚禮送上……但求張公公能在朝中幫忙疏通一二。」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3 22:38
寒門狀元 第一五二六章 百般阻撓

    紫禁城,乾清宮。

    朱祐樘劇烈咳嗽,皇帝身邊除了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外,就只有內閣大學士謝遷。

    這次皇帝特別召謝遷入宮議事,謝遷本以為同列的大臣不少,等到了地方才發現,皇帝召見的只有他一人,足見器重之深,這讓他感到受寵若驚。

    朱祐樘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謝遷奏稟的時候沒兩句就得停下,等朱祐樘劇烈咳嗽一陣,才又繼續發言。

    謝遷有些心疼皇帝,這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天子,少年登基,經過十七年執政,朱祐樘其實不過才三十多歲,但身體卻比他這個年老體邁的臣子還差得多,這讓謝遷有歲月不饒人之感。

    光是謝遷奏稟西南軍事,便用去小半個時辰,他引述的基本都是沈溪奏本中的內容,其實皇帝之前便已知曉,這次不過是舊事重提。

    等謝遷奏稟結束,朱祐樘倦怠地問了一句:「謝卿家,你認為,對交趾一戰,是否該進行?」

    謝遷有些困惑,他不明白為什麼皇帝要單獨召見,跟他談及這在朝中百官看來「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管從哪個角度,此時的交趾都不具備威脅大明江山的資格,朝廷防備的一向都是西北草原上的豺狼,而非西南邊陲之地的彈丸小國。就算交趾回歸大明的有限時間,朝廷也一直以土司制度進行管理,沒有得到任何實際好處,故此謝遷不認為朝廷需要改變對交趾的既定戰略。

    謝遷如實將心中想法說出:「陛下,臣以為交趾小國,地瘠民貧,又非王化之地,不若棄之!」

    大明朝臣,腦子裡沒有領土觀念,朝廷佔據了中原沃土,謝遷不認為有必要勞民傷財跟交趾人相鬥,不如留著精力構築九邊長城防線,這在謝遷看來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朱祐樘問道:「那以謝卿家之意,交趾犯邊也可置之不理?」

    「嗯!?」

    謝遷打量蕭敬,想從蕭敬那裡得到明確的提示。蕭敬是司禮監太監,應該清楚皇帝的用意,就算不能當面說,也可以用眼神稍微示意。可惜此時蕭敬低著頭,沒有任何反應,這讓謝遷有些捉摸不透。

    謝遷硬著頭皮道:「陛下,西南邊陲之地,山川縱橫,地廣人稀,若為地方上一點得失,輕起戰端……怕是不智!」

    「咳咳!」

    朱祐樘猛烈咳嗽兩聲,等停下來才喘著粗氣道,「哦。朕明白了!」

    謝遷聽到皇帝的言語,不由鬆口氣,覺得這下應該不會再提交趾犯邊的事情了,暗自慶幸自己終於幫到沈溪,孫女婿終於可以避免領兵南下跟交趾兵馬作戰了。不想這時朱祐樘仰天長嘆:「難道朕,就不能留給太子一個平穩的盛世江山嗎?」

    謝遷頓時愣在當場。

    雖然皇帝的話,只是一句隨便的感慨,聽起來沒頭沒尾,好似沒來由的一句話,但謝遷卻能從朱祐樘的態度中明白,其實皇帝傾向於打這場仗,最好是將交趾重新納入大明版圖。

    大明朝臣可以沒有領土意識,但皇帝卻必須有,國家多一寸土地,多一個王化之民,國力便強盛一分,敵人的勢力就會相對減弱,這是皇帝最喜歡看到的一幕。

    尤其現如今,在皇帝看來軍事才華卓越的沈溪,正在西南領兵,而且短時間內無法回京,西南地方少數民族的叛亂又被壓制下來,與其讓沈溪閒著沒事幹,不如發揮一下熱度,將交趾問題順便就解決。

    別看交趾只是西南邊陲小邦,若真要開發出來,朱鸞江、武安江流域平原地區遠生產出來的糧食就可以供應廣西、貴州和云南三地,大力緩解朝廷的財政危機,而且朱祐樘當政時收回,史書上會濃墨重彩地提上一筆,讓朱祐樘聖君明主的名聲更高。

    如此一來,朱祐樘上對得起祖宗社稷,下對得起自己年幼少不更事的兒子,可以含笑九泉了。

    謝遷站在朱祐樘的立場上想問題,終於弄明白了皇帝為何要單獨召見他,跟他商議事情。朱祐樘希望他能主動上疏,讓朝廷准允沈溪帶兵入交趾,為大明光復故土,如此朱祐樘便可完成心中未了之願。

    謝遷聰明絕頂,他揣摩上意的能力,朝中無人可及,甚至劉健、李東陽等人,在這方面也跟他拍馬難及。

    以前他在朝堂上,喜歡插科打諢,屢屢幫皇帝圓場,使得朝中君臣相處一片和諧,故就算他政治能力不是很強,皇帝卻始終器重有加。但這次,謝遷即便弄明白皇帝的意思,也不想強行出頭。

    謝遷琢磨良久,終於硬著頭皮回道:「陛下,西南戰端,切不可輕開!」

    朱祐樘一臉苦惱,強撐著抬頭看向謝遷,嘆息問道:「謝卿家覺得,交趾犯邊可置之不理?」

    謝遷想起之前跟馬文升和劉大夏的交談,當即按照馬文升的意思,道:「若交趾犯邊,陛下可派地方衛所兵馬抵禦,但若出兵交趾,山川險阻,且兵馬糧草運送不便,久之恐生變故。」

    「再者,哪怕朝廷費時費力光復交趾,但該地全年炎熱,我中原兵馬久駐必生疫病,屆時僅僅只是軍費支出便是一筆巨大的花銷,更遑論其他?與其到時候費力不討好撤兵,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去染指……」

    朱祐樘喉嚨裡發出輕微咳嗽,低著頭,似在思考謝遷所說的話。

    最後,朱祐樘點頭:「謝卿家所言也有些道理,蕭公公如何看待此事?」

    謝遷見蕭敬走出來,心裡犯起了嘀咕,不會是我這番話不合陛下心意,陛下準備以蕭公公對我施壓吧?

    蕭敬道:「陛下,對交趾一戰,可打也不可打,畢竟沈大人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這些年未嘗敗績,或可趁著剿滅西南叛亂之餘勇,一鼓作氣光復交趾。當然,此番出兵,能勝固然好,即便進兵不順,有了之前的勝利,沈大人威名也不會受太大的影響。謝閣老認為,可是如此?」

    蕭敬笑裡藏刀的一番話,在謝遷解讀中是在提醒自己,必須要按照皇帝的意願行事。

    謝遷心想,這話說得輕鬆,什麼叫進兵不順威名不會受太大影響,戰敗後或許連小命都沒了,多年累積的名聲一朝喪盡,這還算無關緊要?

    謝遷十分惱火,但他又不能直接出言頂撞,只能遲疑地問道:「蕭公公,聽你所言,對交趾一戰可打,那言外之意……是否也有不可打的理由?」

    蕭敬一怔,他沒想到謝遷會抓著他的病句糾纏不休,他看了朱祐樘一眼,見皇帝掩口咳嗽的同時,對他點了點頭,這才鼓起勇氣,把下半段給補上:

    「對交趾一戰,確實未必需要打,沈大人雖然在西北建功立業,但在西南……他手頭上無太多兵馬和糧草,後勤無法保障,西南山川丘壑眾多,行軍甚為不便,且南蠻之地,非王化之民,這一戰得勝無太大意義,因而……可不戰!」

    謝遷對蕭敬這後半段,非常滿意……跟交趾作戰,輸了丟人,得勝了沒多大意義,犯得著跟那些南蠻子一般計較?

    朱祐樘問道:「那對交趾一戰,到底該打,還是不該打?」

    謝遷不想當壞人,硬著頭皮道:「陛下,何不將此事,在朝堂上與諸位大臣共同商討?臣以為,朝中那些雄韜武略的謀臣和將領,定能拿出個妥善的結果!」

    聽到這話,朱祐樘臉上滿是濃濃的失望之色。

    作為一個有為的皇帝,朱佑樘駕馭群臣的能力絕不尋常,他明白謝遷的意思,這次謝遷跟之前不允許沈溪去西北的態度一致,但凡涉及到讓沈溪上戰場冒險的事情,就會百般阻撓。

    朱祐樘心想:「朕本以為謝卿家會跟其他大臣有不同的見地,未曾想,他這頭倔牛,比別人更倔,怎麼都拉不回來!」

    朱祐樘頓時板起臉,擺擺手道:「謝卿家所言有理,那朕便多問一下朝臣之意,由公議決定好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3 22:38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二七章 君臣妥協

    弘治皇帝沒能從謝遷這裡得到想要的東西,只好從別的方向著手。

    但可惜,朝廷上下沒人願意沈溪出兵交趾,弘治皇帝就此被擺到一個下不來台的位置上,做再多的努力也徒勞無功。

    就算後來朱祐樘想到劉健和李東陽等人對沈溪有成見,要借助文官集團的力量,讓沈溪出征交趾,也沒獲得任何支持。

    劉健和李東陽在這件事上,態度非常堅決,為休養生息計,戰端絕不可輕啟,沈溪想出兵交趾?等下輩子再說吧!

    但隨著皇帝徵召越來越多的人去宮中商議,事情逐漸被更多人知曉,慢慢地幾乎所有在京的官員都知道,皇帝想對交趾用兵,而這卻是由交趾率先犯邊劫掠、沈溪奏請出兵所引發。

    皇帝想將交趾納入大明版圖,以此來威懾西南各少數民族,同時把國境線向南推移上千里,如此一來廣西、廣東便成了內陸地區,西南治安情況必然明顯好轉。

    這想法其實很有見地,甚至到後面,朝中百官見面就討論這事兒,就到底是否出兵這一問題很快分成兩派,支持出兵和反對出兵的人都有。

    基本上跟軍隊靠邊的人,都支持出兵,而文官集團則普遍持反對態度,當然其中都各有異類,爭論不休。

    兩方意見無法形成統一,而交趾犯邊兵馬見大明朝廷遲遲沒有動靜,愈發蹬鼻子上臉,造成的戰亂影響逐漸擴大,如今除了南寧府告急外,就連廣東廉州府都受到交趾兵馬劫掠,事態急劇擴大。

    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沈溪都必須要出兵驅趕交趾犯境人馬了,否則就是朝廷不作為。

    皇帝召集內閣、兵部、戶部和五軍都督府主要負責人,在乾清宮進行朝議,議題不再是關於沈溪是否出兵交趾,而是沈溪必須將寇邊的交趾兵馬徹底消滅或驅逐出境。

    這提議,就算有些人心裡有意見,也不得不遵從。

    交趾犯境不能總置之不理,如今兩廣大明臨近邊境線的百姓已是怨聲載道,地方官府的急報一封接著一封,西南能徵調的兵馬,最強悍的自然是六省兵馬提調、左都御史、兵部尚書沈溪親率的「六省聯軍」。

    說是六省聯軍,其實也就四省兵馬,沈溪並未從云南和四川兩省徵調,而他手頭上的廣西兵馬,僅僅只是柳州地方巡檢司兵馬,之前跟隨前來臨桂的柳州衛三個千戶所,已被廣西都司衙門調到了與南寧府毗鄰的地區,防止交趾兵馬繼續北犯。

    開完會,離開乾清宮寢殿時謝遷臉色難看,他不支持沈溪跟交趾兵馬開戰,因為他覺得這已不是打草寇平息叛亂,而成為涉及國家層次的戰爭,沈溪的安全無法得到保障。

    謝遷黑著臉往宮門走,沒等他走到奉天門,劉大夏從後面追上,氣喘吁吁地問道:「於喬,為何走得如此匆忙?」

    謝遷回頭瞪著劉大夏,有些不滿:「你劉時雍之前不是說,不支持沈溪小兒在西南跟交趾兵馬交戰麼?怎麼,這才一個月工夫,就改變態度轉而支持出兵了?那下一步是否就讓他帶兵進交趾,甚至將老撾、暹羅、阿瓦等番邦一併平了?」

    劉大夏看謝遷惱羞成怒的模樣,啞然失笑:「於喬,這件事上你也未免太敏感了些。想來你單獨去見過陛下,聽陛下提及過西南的現狀,明白陛下的心意吧?」

    就算謝遷再氣憤,聽到此話,也不得不低下頭。他當然知道正是因為皇帝施壓,加上地方上軍情緊急,朝臣才不得不同意沈溪出兵與交趾一戰。

    劉大夏繼續分析:「沈溪自出兵平叛以來,西南局勢迅速好轉,我本以為是他治軍有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致,但日前我才得知,沈溪正在西南六省大力推廣新作物,百姓有田耕種,回歸家園後變得安分守己,預計只要明年新作物獲得大豐收,所有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可如此一來,西南已容不下他這個六省總督!現在要麼撤了他的職務,繼續掌管江贛和湖廣軍政,這並無不可,但他少了總領六省的身份,如何繼續推行新作物?」

    「地方上那些文官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沒了制約,又為了拍京師某些人的馬屁,怕是推行下去行之有效的政策也會立即推翻,一旦新作物得不得推廣,百姓民生無從改善,那下一步是否會重蹈覆轍,西南之地再演一年一小鬧,三年一大鬧的惡劣局面?」

    謝遷有些心神不定,強自分辨:「即便如此,也不該讓他領兵跟交趾人開戰!那臭小子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旦戰事擴大,他很可能控制不住,領兵進入交趾,那時候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話雖如此,但此時的謝遷,態度已沒之前那麼強硬。

    劉大夏說服了他,現在沈溪六省兵馬提調的身份很管用,事關西南六省民生,謝遷也覺得沈溪在地瘠民貧的西南推廣新作物沒什麼壞處,只是要用對交趾開戰的方式來保留沈溪的職務,這讓謝遷感覺不可取。

    劉大夏道:「於喬,你心平氣和些,且莫將此事光往壞處想,以沈家郎的軍事指揮才能,他有信心打好這仗,否則也不會主動請纓。既如此,那且先讓他將交趾犯境人馬驅走,不是既可安江山社稷,又可定君王之心的善舉?」

    謝遷無奈搖頭:「你如今再跟我爭,有何意義?朝廷不給沈溪小兒軍糧物資,這場仗始終難打……」

    劉大夏見謝遷語氣變得緩和,終於放心下來,如同做出承諾一般,道:「於喬儘管放心,在這件事上,我會極力向陛下爭取,讓戶部徵調一批糧草,再就是將沈家郎軍中急需的火藥運送過去……」

    為得到謝遷的理解,劉大夏做出很多「妥協」,在謝遷看來,這或許是皇帝對劉大夏做出的許諾,因為皇帝之前死活不同意給沈溪徵調糧草物資。

    沈溪現在兵強馬壯,若再有糧草物資補充,謝遷的擔心也就沒之前那麼大了,他抱怨道:「沈溪小兒入朝為官才幾年?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卻屢屢被委以重任,這交趾的渾水已被他蹚了進去,這是他上輩子造孽,要回來還給我大明君臣?哼哼……」

    ……

    ……

    連謝遷都妥協了,沈溪出兵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

    大明君臣相互間做出妥協,弘治皇帝以不讓沈溪出兵交趾為代價,換來大臣同意沈溪驅走犯境的交趾兵馬,戶部迅速在江南之地徵調糧草物資,援助沈溪。

    沈溪就好像一枚棋子,被人派到最艱苦的地方跟交趾人作戰,到最後,朝廷各方勢力盤算了一下,這樣做怎麼都不虧。

    文團集團覺得,讓沈溪跟交趾人作戰沒任何問題,反正交趾只是西南蠻夷小國,勝了不用給大功,敗了卻可以讓沈溪名聲掃地……這是輸不起的戰爭,沈溪唯有勝利,才能對朝廷和天下人有所交差。

    當擷芳殿的太子朱厚照得知這消息後,非常著急,他不是替沈溪叫不平,而是覺得自己沒在西南跟隨沈溪作戰太過可惜。

    「……父皇也是,為什麼每件事他都要佔著?就不能留個機會給我?等我登基,再去打交趾該多好?那時我就能跟隨沈先生,風風光光收復故土,少不得鑄碑留念!」朱厚照很不甘心,就算他現在痴迷修仙術,可對行軍打仗依然很熱衷。

    就在他抱怨不休時,張苑帶著司馬真人進入寢宮,朱厚照瞪著司馬真人:「你這牛鼻子老道,本宮問你,對於奇門遁甲之術,你知曉多少?」

    司馬真人一怔,本想說自己精通,但一想不合適,乾脆先問個明白:「奇門遁甲乃鬼谷密術,並非道家傳承,太子作何有此問?」

    朱厚照可不知道司馬真人在胡說八道,奇門遁甲乃是真正的道家術法,姜尚、鬼谷子、諸葛亮、黃石公等都信奉道家學說,聞言有些失望,問道:

    「那你們道家有什麼仙法,能讓本宮瞬間飛到西南……就是廣西……具體位置是桂林府!只要你能每天早晨把本宮送過去,到下午將本宮召回來,本宮就賜你……宮婢十名,將來賜封你當大官!」

    司馬真人眼前一亮,朱厚照所提條件實在太過誘人,進宮後他最發愁的就是身邊全是女人,看得見摸不著。

    而且他希望自己出人頭地,太子登基後能委派他個官,那時他就可以耀武揚威,不再只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而成為人上人的官員,可以欺男霸女,將之前羨慕官員們做的事情,親自體驗一把。

    只是想到朱厚照所提條件,他頓時焉了下來,顯然他沒辦法將朱厚照送到廣西桂林府,也就沒資格跟太子談條件。

    就算沒真本事,司馬真人依然不甘示弱:「太子,貧道雖然此時尚無這能力,但貧道的法力正在增長中,將來必可助太子實現此願望。但不知太子去廣西,所為何事?」

    朱厚照怒道:「本宮要去做什麼,關你屁事?沒本事就直說嘛,還說什麼將來,本宮將來還能成為太上老君呢!這種話,說出來鬼才信!」

    「行了行了,本宮這裡不需要你們,且退下吧,哦對了,回頭找幾本修仙的書過來看看……別以為本宮信了你司馬老道的鬼話,只是本宮想找幾本書解悶,順帶揭破你這牛鼻子的騙術!」

    司馬真人笑了笑,一點兒都不擔心,以他為人處世的閱歷,自然能看明白,朱厚照對他的信任與日俱增。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4 22:56
寒門狀元 第一五二八章 再次南下

    朝廷徵調沈溪帶兵往西南與交趾作戰的軍令,到冬月十二才傳到臨桂。

    對於軍中將士來說,可謂喜從天降。

    在別的軍隊中,從軍官到士兵都怕打仗,一到開戰便逃兵一籮筐,而在沈溪軍中,將士爭著上陣殺敵。

    誰都知道,跟著沈溪總打勝仗,輕輕鬆鬆軍功便到手,豐厚的犒賞更是可以讓家裡寬裕好幾年。

    當兵的可不傻,跟沈溪打仗安全係數非常高,這種即可建功立業生命又有保障的大好機會幾代人都碰不上一遭,此番錯過,要再等一百年而不得……此時不搶著上,以後就沒機會了。

    當沈溪在中軍大帳公佈消息時,將領們歡呼雀躍,反應極為熱烈,就差回去找人放鞭炮慶祝了。

    在臨桂周邊駐軍日久,沈溪練兵的方式又讓將士們感覺枯燥乏味,現在終於有機會到真正的戰場檢驗旬月來的訓練「成果」,三軍上下自然喜不自勝。

    沈溪自己卻不怎麼看好麾下這路人馬,這是他帶兵以來,最為驕縱的一支部隊,士兵們沒經歷過任何一場艱苦的戰事,卻自負地認定所向披靡,一旦在戰場上遭遇難啃的硬骨頭,估摸軍心會在瞬間渙散,甚至可能潰不成軍。

    這些自以為資歷深厚的老兵,在沈溪看來只是一群沒經歷過嚴酷戰事考驗的新兵蛋子。

    沈溪定下的出發日期是冬月十四,按照要求,擔任前鋒的湖廣兵馬會提前一天也就是明天出發,為中軍打前站……這也是蘇敬楊為彌補之前在寶慶府未得戰功,主動請纓,經沈溪特別批準成行。

    至於王禾、風昭原和馬九等人,將會領兵跟隨沈溪的中軍一道行動。

    升帳議事結束,蘇敬楊和王禾二人留了下來,臉上都帶著欣慰的笑容,不斷跟沈溪探討領兵南下跟交趾兵馬作戰的細節。

    蘇敬楊道:「大人,末將明日出發,不知您有何交待?末將在此聆聽您的教誨!」

    沈溪打量蘇敬楊:「蘇將軍又非首次領兵,細節問題怕是不用本官點醒吧?」

    蘇敬楊有些慚愧:「大人,您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天下誰人不稱頌?末將雖頂著都指揮使的名頭,其實在臨陣指揮上……沒您那麼經驗老到,自然需要向您請教!不知交趾兵馬現在何處,末將知曉後也好有所防備!」

    王禾同樣瞪大眼睛,期待地看向沈溪。

    王禾和蘇敬楊都非廣西本地人,以前聽說過交趾、安南等諸如此類的稱呼,但並未真正見識過。他們對大明的地理不是很瞭解,對於南荒十萬大山外的情況,知曉有限,所以才會特意求教沈溪這個懂行的主帥。

    沈溪搖了搖頭:「交趾兵馬一日換一個地方劫掠,我們距離敵人數百里之遙,消息傳遞又不暢,前線情況往往需要十幾日才能傳遞過來,本官如何能告之你們如今交趾兵馬的具體位置?」

    沈溪一席話,讓王禾和蘇敬楊羞慚得低下頭。

    想想也是,即便沈溪能夠知道十多天前交趾兵馬動向,但如今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再加上等兵馬南下後又是十多天,前後加起來近一個月,交趾兵馬估計早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很多事其實不用開口詢問,仔細想一想便能知道答案。

    沈溪道:「這裡有兩份軍事地圖,是廣西官道和主要府、縣地勢地形圖,看不明白的,回去跟你們的謀士好好商議一番,領兵南下時若遇到麻煩,可以請當地嚮導帶路,參照此地圖來完成行軍部屬。」

    「你二人行軍路線,每日需達成的目標,都在圖上有標明,記得每日行軍要求,注意彼此間的距離……如果中途有需要調整的地方,以本官手令為準,不得擅自變更計劃……」

    王禾跟著沈溪走,對於行軍路線不是很擔心,反正沈溪每天走多遠他走多遠,而蘇敬楊拿到軍事地圖後,卻如獲至寶,攤開地圖一看就不眨眼。

    這幾個月來,蘇敬楊跟在沈溪身邊學了不少本事,看地圖一點兒都不費力,只要手下謀士稍微點撥一下,他便能完全領會沈溪的戰略意圖。

    蘇敬楊看過地圖後心裡有了數,問道:「大人在地圖上用硃砂筆標註的幾處,是否為南蠻兵馬主要活動地區?」

    沈溪點頭:「對!這幾處是需要重點防備的區域,此番行軍,三軍從臨桂城東江驛出發,到太平府左江驛止,以本官之前所查,交趾兵馬曾在南寧府城宣化周邊出現,不出意外的話,到了南寧府便會與南蠻兵馬遭遇。」

    「至於剩下的路怎麼走,主要視交趾兵馬的活動蹤跡而定,本官屆時會作調整……從臨桂到南寧府這段路,基本上不會改變,你們按照路線走便可!」

    這話,沈溪更多地是對蘇敬楊交待。

    按照計劃,前鋒兵馬距離中軍大概有五十里到一百里路程,也就是一兩天行程。沈溪讓蘇敬楊領兵在前,目的是擾亂交趾兵馬斥候的視聽……以這時代消息的封閉程度,斥候調查到大明官軍的動向,很難在同一處等候一兩天,必然是刺探到什麼情況立即返程將消息上報。

    沈溪分兵而行,如此一來交趾兵馬就會對大明官軍的規模以及南下動向產生誤解,進而做出錯誤的兵馬調動。知己不知彼一向是戰場大忌,沈溪加大斥候偵查力度,自然要在某些方面麻痺對手。

    蘇敬楊得到行軍路線圖,興奮地說:「大人請放心,末將一定不辱使命,將交趾統兵將帥的腦袋獻到大人面前!」

    沈溪道:「你給本官腦袋有何用?還是先保證自己的腦袋別丟,同時儘量減少麾下兵馬損失。他們跟著你是去建功立業的,而不是白白丟掉性命。至於什麼交趾將帥的頭顱,本官不是很在意,你們能取得勝利,令南蠻撤出大明疆土,差事便算完成,本官會向朝廷為你們請功!」

    這次不單蘇敬楊,王禾也恭恭敬敬向沈溪行禮,二人臉上都帶著一抹狂熱,對於接下來的戰事充滿期待。

    ……

    ……

    冬月十三。

    午時剛過,沈溪出營送蘇敬楊部兵馬南下。

    蘇敬楊跟沈溪走的路線基本一致,只是蘇敬楊負責在前開路,除了應付交趾兵馬斥候和先頭部隊外,還要負責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很多都是苦差事,但就算辛苦,蘇敬楊依然努力爭取,因為這涉及到日後的軍功分配。

    作為一省都指揮使,堂堂正二品大員,能跟沈溪出來,自然不是為了小功勞,最好是一戰下來累積的戰功就足以封爵,再不濟能夠獲得調西北與北方外夷作戰、世代永昌的封侯機會。

    蘇敬楊所率兵馬,除了兩千精銳外,還有大約一千五百名輜重兵和五百名護送糧草物資的民夫,這些民夫必要時也可以拿起刀槍作戰。

    夜幕降臨,等士兵們篝火旁敘話的日常思想教育課結束,營地裡很快恢復了寧靜。

    臨到半夜沈溪仍未入眠,過了子時,云柳風塵僕僕從外歸來,她不僅帶回之前一直在南方調查情報的熙兒,還查明許多沈溪之前難以獲悉的情況。

    「大人,交趾出兵犯境的將領,乃其相國莫築安,為交趾皇帝欽命委派,號稱領兵十萬,犯我邊陲,殺我百姓,一路劫掠牲畜人口……」

    云柳匯報得很仔細,除了交趾領兵將領以及寇邊各部兵馬的情況,還有她和熙兒調查到的關於交趾境內的一些消息,包括改國文臣、武將、勳貴以其內在的矛盾衝突,再加上腦子裡的前世記憶,大戰來臨前沈溪終於對交趾有了一個較為全面的認知。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14 22:57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二九章 一步一步來

    永樂五年,明朝設交趾承宣佈政使司,轄十五府,四十一州,二百一十縣。

    永樂十六年,交趾清化藍山豪族黎利自稱「平定王」,起事反明,史稱「藍山起義」,與明軍爭持數年後,黎利採行「先取茶隆,略定乂安,以為立腳之地,資其財力,然後返斾東都」的策略,先控制越中、越北地區。

    隨著戰爭進行,黎利軍漸漸取得優勢,在宣德元年崒洞之役、宣德二年支棱之役等重要戰事中重挫明軍,進佔東關城……也就是後來的河內。

    大明自三楊輔政,便決意對外實施收縮政策,目的是節省財力,休養生息,朝廷不顧多年下來,交趾承宣佈政使司承大明教化已深,幾不在云南、貴州之下,同時還承擔了云貴和廣西三省的糧食供應,強行自交趾撤離軍民官吏,廢布政使司衙門,並冊封黎利所立之傀儡君主陳嵩為安南國王。

    黎利將明軍驅逐後,便對陳嵩不利,陳嵩暴斃。明宣德三年,黎利稱帝,是為後黎太祖,國號「大越」,後黎朝始創。

    大明放棄交趾後,對南洋的影響力迅速減弱,外藩多不來朝貢。大明遠洋水師逐漸衰微,飄揚於印度洋數十年之久的大明旗幟,終成幻夢,並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舊港宣慰司、西南各土司相繼叛亂,大明西南地區原本安定祥和的大好局面迅速崩壞。

    八十多年來,後黎朝歷代君主壓抑佛教及道教,重視理學,在教育和科舉制度上培養儒士任官,國力迅速上升,到後黎朝仁宗時,一度發生內亂,至聖宗繼位後黎朝國力達到巔峰,到聖宗後期,國力衰退,但其後後黎朝憲宗於弘治十年繼位,仍舊大致能保持朝局穩定。

    此時正是後黎朝憲宗景統七年,但憲宗黎暉已病故,其次子黎誼繼位,是為後黎朝威穆帝。

    如今當政的正是這位威穆帝。

    以沈溪的瞭解,此人在歷史上的名聲並不好,殘暴不仁,沉溺酒色,對於不服從他的大臣和將領,一概誅戮,如後黎朝太皇太后和禮部尚書覃文禮、都御史阮光弼都被賜死,素有「鬼皇帝」之稱。

    此時威穆帝尚未改元,趁著大明西南發生內亂,派出其信任有加的大臣莫築安進攻大明疆土,擄劫牲畜、人口和財貨,以期增強國力。

    大明跟後黎朝的矛盾迅速激化,沈溪此番南下的目的,便是要將號稱擁有十萬大軍的交趾寇邊兵馬驅逐出境,而且沈溪準備一旦找準機會,便以迅雷之勢帶兵進入交趾,將之再次納入大明版圖。

    ……

    ……

    云柳的奏報很詳細,西南邊陲的情況沈溪已基本掌握,至於莫築安統率的交趾兵馬動向,不用太過詳細的情報沈溪也能知道個大概。

    莫築安對大明境內地形地貌不熟悉,於是沿著官道四處劫掠,以至於南寧府城以南但凡有官道連接的地區,被交趾兵馬騷擾了個遍。

    莫築安非常狡猾,知道自己兵馬不足,所以沒有攻下一個城池便佔領一個,通常都是劫掠一番後馬上撤兵,等明軍自行接收。而交趾兵通常是做兩手準備,其一是找新目標打,其次便是殺個回馬槍再次奪城,消滅明軍的有生力量,打擊大明朝廷的威望。

    到後面,思明府、江州、太平府等地,大明官府的力量在這種拉鋸戰中幾乎消失殆盡,百姓流離失所,難民紛紛往南寧府城宣化和廣東廉州府欽州以及合浦縣城聚集。

    莫築安的兵馬,已嚴重威脅到大明東南以及西南邊境安全。

    以交趾犯邊兵馬對外號稱的數量來算,怎麼也得有二十萬,這讓大明地方官府畏畏縮縮不敢應戰。

    這實在怪不得大明地方官窩囊,歷來只有那些沒身家沒本事的人,才會被發配到邊陲之地當官,原本是想無功無過幹個幾年,積累履歷,爭取能內調做個上等縣的知縣或知州,結果遇到戰爭,這些人心想與其白白送死,不如卸職歸田,本來就不被朝廷重用,自然也不會為朝廷效死,於是選擇棄官潛逃。

    官員的氣骨多拿來糊弄人,人心畏死,真正不怕死的少之又少,地方官根本就沒膽量跟數倍於己的犯邊交趾兵馬纏鬥,沈溪領兵便深切地感受到大明文武官員的窩囊,他們只有在對那些手無寸鐵的順民時,才會表現出強橫的一面。

    云柳道:「……莫築安的兵馬,大概不到一萬,但其擁有騎兵,同時麾下兵馬擁有跟老撾、佔城等國交戰的經驗,可謂兵強馬壯……卑職並無抬舉南蠻之意!」

    沈溪點頭:「不用專門解釋,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評價非常中肯,以作戰經驗來論,我手底下這些兵,的確不如那些交趾兵,但若論訓練有素,恐怕我軍則百倍之,即便打些折扣,也是我方佔優!」

    云柳這才稍微放心,又道:「大人,如今我官軍數量,似乎不及對手,是否在地方上再徵調些兵馬,以備萬全?」

    沈溪笑了笑:「怎麼,你覺得我帶的兵馬數量不夠?五千多精銳,再加上輜重兵和民夫等,總數近九千,跟交趾犯邊兵馬數量大致相當。且我大明在地方有守備兵馬數萬,加起來,我們兵馬比敵人可要多多了!」

    云柳很想說,那些民夫和地方上的衛所兵太不靠譜了,怎麼能如此簡單對比?但她想到沈溪一人就能頂千軍萬馬,也就不再出言糾正,而是繼續提出自己的擔憂:「大人,由於從福建運來的新作物大多劃撥到地方衙門充作種子,如今軍糧僅能堅持兩個月,南下這一程,怕是不那麼容易!」

    「這你不用擔心,朝廷令我出兵的同時,還下令江南各省幫忙徵調糧草,況且此番並非深入敵後,只是穩紮穩打將交趾兵驅除出境,屬於內線作戰,有多少糧草就干多少活,總不至於讓士兵餓著肚子打沒把握的仗,我可不想讓屬下白白去死!」沈溪笑著說道。

    云柳俏臉飛起一抹紅霞,她發現自己想到的事情,沈溪基本都會顧及到,而沈溪考慮的遠比她更深遠。但有些話她憋在心裡難受,就是想說出來,哪怕在沈溪看來只是笑話,她也要說,她覺得指不定有什麼事情就是沈溪沒想到的,能幫上沈溪的忙就是她最大的貢獻。

    沈溪打量云柳和熙兒,眼裡閃過一抹溫情,柔聲道:「你二人南下刺探情報,一路辛苦了,我沒什麼回報你們,該你們的功勞,我一點都不會少……」

    云柳趕緊行禮:「大人,卑職不敢當!」

    沈溪將大帳內的衛兵屏退,只剩下自己和云柳、熙兒三人,沈溪一步步來到二女跟前,此時云柳和熙兒都做出抱拳低頭行禮的姿態,不敢抬頭與沈溪正視。

    沈溪打量云柳臉上的倦容,心裡湧現一抹愧疚,微微一嘆:「為大軍南下鋪路,你們辛勞了!」

    說著,沈溪伸出右手,托起云柳的下巴,如此方能看清楚云柳的面頰。

    云柳跟沈溪雙目對視,眸帶薄霧,面紅耳赤,很快便將眼皮耷拉下來,而熙兒低著頭,根本不知旁邊發生了什麼事。

    沈溪道:「你帶熙兒去我寢帳休息吧……明早大軍啟程,到天明只有兩個多時辰。行軍時,你們在我的車駕中休息!」

    「大人,這怎麼可以……?」云柳誠惶誠恐地說道。

    沈溪微笑著搖頭:「很多事不用太過避忌,你們只需聽從命令便是。我讓人給你們準備好幹糧,肚子餓了你們自行取食便可。離開臨桂,南下這一路非常辛苦,以你們的體質,若無法堅持,可以好好休息幾天,等緩過勁兒來再說!」

    云柳側目看了熙兒一眼,欲言又止。

    沈溪從云柳的目光中讀懂了什麼。

    云柳是在為熙兒打抱不平,她自己能得到沈溪的寵幸,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回報,而熙兒則完全是白辛苦。

    就算有俸祿,有賞錢,但這跟她們的付出也不成正比,而熙兒追尋的東西,其實跟云柳一樣,都是沈溪的寵愛,成為沈溪的侍妾,將來能有個依靠。

    云柳的意思,沈溪早就瞭解,但他對熙兒的確少了幾分感覺。

    或許是從一開始,沈溪就對熙兒這樣淪落風塵卻刁蠻任性,喜歡用一些小花招,不惜以行竊方式得回自己物品的方式本能地反感。對於這樣的女孩,沈溪自問沒到飢不擇食必須要納在自己身邊讓自己受氣的程度。

    「歇息去吧!」

    沈溪臉色轉冷,但他沒有多言,畢竟熙兒的辛苦付出眾所周知,不給人好處,還想讓人為自己辦事,有些不近人群。

    云柳不敢多言,帶著熙兒一起離開中軍大帳,往沈溪的寢帳去了。

    云柳離開後,沈溪感覺有些孤單寂寞,但他沒有回寢帳歇息的意思,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過去,也不能做什麼,云柳和熙兒長時間在外奔波,這會兒俱都疲憊不堪,沾到枕頭就會入眠,而不像他這樣,每天都守在營地過優哉游哉的生活。

    「也罷!」

    沈溪心道,「再過幾日就到柳州府,到時候就能見到惠娘和衿兒了,何必急於一時?而且就算我對她們有什麼念想,我隨時都可以,難道非要今晚不成?」

    突然間,沈溪覺得自己好像改變了什麼。

    具體是什麼,一時卻說不上來,思索半天,沈溪才隱約明白,好像佔有一切的野心正在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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