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20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30 21:49
寒門狀元 第一五六〇章 朕的理想

    朱厚照對謝遷的感覺,不同於對其餘的朝臣,面對謝遷時他坦誠以待,這跟謝遷平時笑盈盈慈眉善目的老狐狸形象有關,也跟沈溪是謝遷的孫女婿有關。

    朱厚照當謝遷是自己人,願意在謝遷面前說一些心裡話,甚至發一些牢騷。

    只是此時的謝遷,尚未意識到自己被朱厚照「賞識」,甚至當成身邊少數可以信賴的大臣。

    除了謝遷外,朱厚照就算是對蕭敬、張苑等人,也沒表現出推心置腹的信任,更別說是對劉健、李東陽這些大臣了。

    「謝先生,您不知道,朕以為當了皇帝,什麼事都可以做主,但到了朝堂上才發現,那些人根本不聽朕的,甚至連說句話都需要蕭公公提醒……當初父皇登基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朱厚照用無辜的小眼睛望向謝遷,想從謝遷身上求證一下,自己的老爹當初當了皇帝是什麼樣子,以確定自己是否走在當皇帝的正確軌道上。

    謝遷面對這樣的問題,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思路跟朱厚照完全對接不上,朱厚照考慮的問題,在他看來太過荒誕無稽。

    遲疑了一下,謝遷解釋道:「陛下剛剛才登基,尚需磨練。先皇初登位時,對朝臣分外倚重,上下稱善,隨後勵精圖治,終於開創盛世,為世人稱頌!」

    「盛世?朕不覺得……」

    朱厚照有些詫異,說道:「朕前幾個月不是才到民間走了一趟嗎?朕發現百姓生活跟你們朝臣形容的不一樣,生活困苦,飯吃不飽,衣穿不暖,這還是風調雨順的情況下。」

    「尤其是在江北之地,情況更為糟糕,不過過了長江後情況好一些,畢竟那裡是魚米之鄉。就算沈先生治理的湖廣、江西之地,百姓生活也很困苦,朕本以為我大明百姓都能豐衣足食……這次的事情,讓朕知道,所謂盛世,只是你們朝臣吹出來的!」

    朱厚照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徹底否定他老爹的功績。

    謝遷皺皺眉頭,這種情況已經很不錯了好不好?換作別的朝代,百姓餓死是尋常事,現在能勉強吃飽飯度日實屬不易。

    謝遷道:「陛下切不可在朝臣面前如此說,先皇功績有目共睹,百姓大致可安居樂業,這在歷朝歷代都少見,若陛下覺得先皇開創的盛世尚有不足之處,更應勵精圖治……」

    朱厚照的小眼睛瞟了謝遷一眼,不以為然地道:「謝先生,有些話可要摸著良心說,你覺得父皇開創的江山,真的已經到經濟繁榮、民生安定、文化昌盛、萬邦來朝的地步嗎?可以讓朕守成便行?」

    這讓謝遷無從回答,他沉默不言,因為朱厚照所問問題實在太過刁鑽。

    史家判斷盛世的標準,一曰國泰、二曰民安、三曰國富、四曰民足、五曰國強、六曰文昌,不管從哪個方面看,弘治朝都達不到。

    朱厚照又道:「既然連謝先生都無從回答,那朕便當這盛世存在,但只是其中尚有許多不足之處。如今朕登臨大寶,自然要繼往開來,把我大明列祖列宗開創的基業發揚光大……之前沈先生不是說有新作物推廣嗎?現在情況怎麼樣了?謝先生跟沈先生關係非同一般,你應該知道一些情況吧?」

    謝遷心想,小皇帝關心民生是好事,就算否認先皇的一些功績,但用心尚可,知道不足才能有進步,如果小皇帝剛登基就抱著守成的思想,那大明遲早要走向衰敗。當下回道:「如今沈溪正在西南領兵,平息地方叛亂,抵禦外辱,他近來所奏都事關西南戰事,並無民生民情!」

    朱厚照點了點頭,道:「也是,他在廣西,又不在自己的治下,湖廣和江西推廣新作物的情況他應該不太清楚,不過料想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傳到京城。如果奏報過來,謝先生可別隱瞞,朕想知道湖廣和江西推廣新作物的成果!」

    「是,陛下!」

    謝遷恭聲領命,他原本想提一句,其實沈溪早在任東南三省沿海總督時,便已推廣新作物。

    但仔細一想,現在說這些話完全就是自找麻煩,不如什麼都不說,防止朱厚照繼續追問,畢竟現在朝廷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國喪,在國喪完成前,一切朝事都可暫緩,不過西北軍事倒是可以跟新皇提一下。

    謝遷又一想,不行,自己沒掌握實權,現在已快被賦閒,還提這些事,純粹是自找麻煩,所以乾脆什麼都不說。

    眼看到了乾清宮正殿門前,裡面便是燈火通明的靈堂,內外都有太監和宮女值守,朱厚照轉過身,看向謝遷做出展望:

    「謝先生,朕希望當一個勵精圖治的皇帝,但希望所有人都聽朕的,不能讓朕成為一個傀儡。」

    「朕知道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對你不好,他們嫉妒你的才能,將你隔絕在核心權力外,你聽朕的,朕相信你,等朕完全掌權後,就讓你當首輔,做朕的智囊,有什麼事朕先問你,你說的話跟朕一樣好使……」

    這話實在太過勁爆,將謝遷嚇了一大跳,自己還沒覺得怎樣,怎麼就成了新皇的心腹之臣?

    謝遷趕緊推辭:「陛下切勿如此說,朝中所有大臣都是您的臣子,陛下不該做如此之言……老臣愚鈍,如今能在朝堂上立足已屬邀天之倖,並無戀棧權位之想!請陛下收回成命!」

    朱厚照皺了皺眉:「謝先生,難道連你都不肯幫朕?朕思來想去,其實只有你最合適……父皇尚在世時,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就竊奪權位,那時朕被他們貶得一文不值,但朕終於熬過來了,本以為當了皇帝會好些,但現在他們卻變本加厲……」

    「謝先生不也被打壓?為什麼不能跟朕一道,幫朕把權力奪回來?」

    這話讓謝遷哭笑不得,雖然他被劉健和李東陽杯葛,但並無針鋒相對奪取權柄之心,因為那會讓朝堂陷入混亂。反而小皇帝說的這番話讓他心中不安。

    新皇剛登基沒幾個時辰,就在想如何打壓文官的權力,準備將大權掌握到自己手中,謝遷不準備當「幫兇」,在他這樣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臣眼中,皇權必須得到限制,而不能像朱厚照所說那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人能管。

    雖然謝遷不會幫朱厚照,但也不會不智地直接出言拒絕,當下道:「陛下如今剛登位,當倚重內外之臣,如此才能做到平穩過渡,至於陛下其餘想法,大可等登基數年後再慢慢實施……陛下以為呢?」

    朱厚照看了謝遷一眼,感覺謝遷態度模糊,並沒有堅定地倒向自己,心情鬱悶,不過他已經有一定心機,沒有把不快表現出來。

    朱厚照暗忖:「我還以為謝先生會幫我,哼,看來他生性怯弱,不敢與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作對……那我該求助誰呢?」

    「哦對了,還有沈先生,他跟謝先生一樣,都被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厭憎,所以才會派他去南方當官,甚至領兵在外不得回京城,我何不嘗試著將他調回京來呢?」

    「沈先生跟我一樣都是年輕人,想法應該相同,而且他文武雙全,政治謀略無不精通,如果他願意幫我,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玩耍,若遇到事情可詢問他的意見,甚至可以跟他一起去征服草原,封狼居胥……對,就這樣!」

    隨即朱厚照又想到一個人:「回頭我還得把劉瑾調回京來,這老小子幫了我很多忙,以前帶我出宮,甚至幫我去江南,我說過等我做了皇帝后賜他榮華富貴,做男人不能沒有誠信,既然他幫過我,我自然要有所回報,看看他有什麼辦法幫我對付劉少傅和李大學士,還有那麼多討厭的文臣!」

    想到這裡,朱厚照心中有了底氣,臉色變得好看許多。

    謝遷暗中觀察朱厚照神色變化,不知道這小子在琢磨什麼,不過他堅定一點,無論這小子想出什麼點子,自己都不會幫忙,讓他自說自話便是。

    二人進入乾清宮,朱厚照要到後殿去見張皇后,而謝遷則找了個布墊跪下,為朱祐樘守靈。

    因為朱厚照體諒大臣,當晚留宿宮中的只有內閣三大臣,現在劉健和李東陽不會過來,謝遷獨自守夜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作為閣臣,需要經常熬夜批閱奏本,再加上皇帝病故帶來的巨大心理衝擊,謝遷暫時了無睏意。

    不多時,朱厚照從後殿出來,跟隨在朱厚照身邊的是蕭敬。蕭敬說著什麼,卻見朱厚照黑著臉走路,非常不耐煩。

    「蕭公公,朕說了有些話不用你特意提醒,朕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自會有分寸!張苑呢?讓他過來陪朕一起守夜,朕晚上渴了餓了需要他來侍奉!」

    朱厚照態度強硬,讓蕭敬無從應答,只能灰頭土臉派人去傳張苑過來,畢竟張苑是東宮常侍,將來所得的聖寵必然在他這個先皇任命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上,甚至可能連自己的位置都會讓給張苑。

    就算再心有不甘,蕭敬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老早便有乞老歸田的想法,並無強求。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30 21:5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六一章 當家作主

    朱厚照登基為帝。

    然後他發現自己跟當太子時沒太大區別,甚至連宮殿都沒挪地兒,畢竟乾清宮是朱祐樘的靈堂,他的寢宮暫時還是擷芳殿,不過這幾天他都衣不解帶,即便要休息,也只能在懋勤殿和衣而睡。

    懋勤殿在乾清宮西南,這裡原本不作為寢宮使用,而是皇帝賞玩古董字畫的地方,是一個雅齋,以前朱厚照偶爾會被拉過來臨摹書法,但在他成年出宮講學後,基本就沒來過這地方。

    晚上守靈,上午睡覺,中午接見朝臣,下午繼續睡……

    這就是朱厚照當上皇帝前幾天所做的事情,好像除了守靈睡覺外,不用再做別的,見到朝臣也不會談及政務,說的都是什麼先皇廟號、謚號和陵寢選址等問題,而且劉健和李東陽似乎早就有了定案,根本不會跟朱厚照過多商議。

    這讓朱厚照越發的鬱悶。

    「哼,他們說是跟我商議,但其實就是自行決定,美其名曰尊重我,但實際上就是跟我打一聲招呼而已!不行不行,我是皇帝,一定要將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朝堂上的事情都應該由我做決定!」

    朱厚照是有理想的皇帝,但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朝堂上根本沒人聽他的,劉健和李東陽見到他從來都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臭臉,這讓朱厚照想去跟他們說事也無從說起。

    再者,朱厚照對於什麼廟號、謚號知之不多,關於朱祐樘陵寢選址更是糊裡糊塗,這大大增加了他想幹涉朝政的難度。

    就這樣,朱祐樘病逝後的第二天,廟號正式確定為孝宗,是為大行孝宗皇帝,至於謚號,也在兩天後定為「建天明道誠純中正聖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因為朱厚照對這些一知半解,只能任由劉健和李東陽等人將之確定下來。

    但關於陵寢,因皇帝病逝太過倉促,劉健和李東陽就算有什麼想法,一時半會兒卻沒法決定下來。

    「我上哪兒找人幫我?這朝堂上,到底誰才是我的人?」

    朱厚照心情焦慮,當上皇帝,他發現自己完全是孤家寡人,身邊沒一個人能幫到他的忙。

    蕭敬是個老好人,誰都不得罪,面對誰都虛以委蛇,連對待朱厚照這個皇帝也不例外,而且朱厚照見到蕭敬心煩,覺得這老傢伙一點兒用處都沒用。

    至於旁人,張苑和谷大用等內監,要麼忌憚劉健、李東陽等人的權勢威嚴不敢多管,要麼就是張苑這樣有野心但能力見識嚴重不足的,朱厚照鬱鬱不樂,恰在此時,宮中老資歷的司禮監太監戴義走進朱厚照的視野。

    ……

    ……

    卻說這戴義,入宮比蕭敬還早,但地位一直不高,只是掛著司禮監太監的名頭,在宮裡主要負責文書整理,負責帝王起居注等事項。

    此人在大明並非是有作為的太監,名聲遠不及蕭敬,因其辦事能力不行,連《宦者傳》中都未出現。

    但戴義卻是非常出名的琴藝大師,在京城久負盛名,從憲宗到孝宗,都非常欣賞他的琴藝。

    素有「明朝司馬遷」之稱的劉若愚撰寫的《酌中志》中,曾記錄此人跟民間一女子斗琴的典故,說是一女曾在兩京十三省琴藝無敵手,聽聞戴義的名聲,便下戰書約其斗琴。出於禮貌,女子讓戴義先彈琴,結果一曲終了,那女子喟然長嘆,自愧不如,砸毀自己的琴,表示從此不再彈琴。

    戴義在朱厚照登基第四天,通過關係找到懋勤殿,向新皇提出建議。

    「……陛下,茂陵西面有個叫施家台的地方,是個建陵的風水寶地,先皇陵寢可在此修築!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朱厚照對於旁人進言,天生帶有抗拒心理,在他看來,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他自己剛當上皇帝,別人肯定要來巴結,打從心眼兒裡厭惡諂媚小人。但此時他初掌權,手頭連個合用的幫手都沒有,戴義說的話又好像很有道理,便多聽幾句。

    朱厚照好奇地問道:「施家台?那是什麼地方?戴公公,你跟朕算是老相識了,朕小時候還跟你學過琴呢,你可不能隨便瞎說!」

    戴義勉強一笑:「陛下,老奴哪裡敢跟您瞎說……這件事,乃是禮部左侍郎李傑李大人,還有欽天監監副倪謙倪大人所言,陛下可召這二人前來問詢!」

    「嗯?」

    朱厚照很好奇,為什麼李傑和倪謙會找戴義傳達事情,他馬上想到一種可能,就是李傑、倪謙跟劉健不合,得不到重用,想從他這裡尋找門路獲得晉陞。

    朱厚照點頭道:「好,戴公公,你去把二人請來,朕詳細詢問一番,看看到底是否有這麼個地方能建陵寢!」

    戴義毫不含糊,趁著外臣前來乾清門哭喪時,偷偷摸摸把李傑和倪謙請來,朱厚照詳細問詢一番,李傑和倪謙說得很詳細,甚至將施家台周邊的地勢地形描述出來,把這裡形容成天上有地上無的好地方,孝宗的陵寢非建在這裡才可庇護後世子孫。

    朱厚照穿著孝服,在乾清宮偏殿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他才站定問道:「你們未對劉少傅提及此事?」

    倪謙看了李傑一眼,回道:「之前臣等跟劉閣老提過,但劉閣老說曾有風水師看過該處,認為不適合建陵寢,因而未予准允。臣等認為陛下當知悉此事,不得不前來告知,由陛下定奪!」

    朱厚照正值青春叛逆期,他恨劉健和李東陽擅權,因而劉健說不好的事情,內心便直觀地認為一定非常好,當即握緊拳頭:

    「說得好像劉少傅親自去實地勘探過一樣,茂陵西邊是吧?也好,朕要讓人去查探一下,那地方到底好怎麼樣……你們先回去,朕找劉少傅詳細問詢,如果地方選得好,朕會給你們記大功!」

    李傑、倪謙和戴義三人,都屬於朝堂和內宮不得志之人,得到皇帝認可,十分高興,行禮後告退。

    朱厚照將劉健、李東陽和謝遷請到懋勤殿來,大致將事情一說,劉健頓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畢竟李傑曾跟他提及施家台那個地方,但被他斷然拒絕,現在什麼都不懂的小皇帝卻主動提起,不用說便是李傑通過門路,把事情告知皇帝。

    劉健道:「陛下,老臣曾遣人問詢此處風水,得知此處有煞,主水,非陵寢之上上之選!」

    朱厚照聽得有些不太明白,蕭敬在旁提醒,主水的地方,就是地下有水脈,不適合修陵寢,因為即便修好陵寢也容易被地下水滲透進去,陵寢很容易損壞,這在風水學中屬於大凶之兆。

    朱厚照眯著眼問道:「劉少傅,別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朕倒覺得這是個風水寶地,應該找人好好查探下,李閣老和謝閣老以為如何?」

    李東陽打量劉健,不知該如何回答。

    謝遷倒沒有考慮那麼多,道:「陛下所言極是,既然我等不知施家台詳情,確可派人前去勘察一番!」

    說完,謝遷看了劉健一眼。

    劉健有些尷尬,關於孝宗陵寢選址問題,他不想與皇帝多廢話,但由於陵寢選址懸而未決,現在下面已有人拿此說事兒,而且之前劉健找人選的幾個地方都不盡如人意,現在朱厚照提出要派人查驗施家台的風水,劉健沒理由拒絕。

    劉健向李東陽點了點頭,李東陽這才上前:「回陛下,臣以為可,不如以禮部右侍郎王華帶人前去查探,以正視聽!」

    李東陽不想被人糊弄,現在他和劉健鐵身負重任,自然不能擅離京師,親自去施家台實地勘探,而且他們自己也不懂風水之術,因此只能派一個可以完全信賴的人前去,此人便是王華。

    王華跟李傑頗有罅隙,一個是禮部右侍郎,卻可以在文淵閣辦公,隨時可能被拔擢為內閣大學士,而另一個雖是地位更尊崇的禮部左侍郎,卻碌碌無為,所以李傑才想多表現自己,不惜走非正常渠道向朱厚照進言。

    朱厚照道:「讓王學士前去?也可。不過朕還想多派些人手,宮裡的司馬真人,一向精通風水之術,可以讓他前往,再找幾個可以信賴的人同行,蕭公公,你覺得誰去比較合適?」

    朱厚照這邊直接點名司馬真人,不給劉健和李東陽反對的機會,然後又問蕭敬是否還有別的人選,心計非常重。

    蕭敬一怔,遲疑半晌才推薦:「可以派御用監太監扶安、李興前往!」

    「好,就這麼定了,暫時就派這些人去,劉少傅,沒什麼問題吧?」朱厚照打量劉健問道。

    劉健一看這架勢,小皇帝非要在這件事上做主,他不想跟朱厚照發生爭執,於是道:「老臣附議!」

    朱厚照滿意點頭:「劉少傅為朝事勞心勞力,辛苦了!以後朕會更加器重,讓您還有李閣老、謝閣老,為大明江山社稷做出更大貢獻!」

    謝遷心想,這小子當皇帝還沒幾天,已學會籠絡人心,但可惜針對的目標不對,不會起任何作用。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31 22:25
寒門狀元 第一五六二章 捉放曹

    朱厚照與劉健、李東陽勾心鬥角時,沈溪滯留太平府,尚未得知朱祐樘病故、朱厚照登基為帝的消息.

    時間已經過了上元節,距離朱祐樘病故已過去半個月,但嶺南遠離京城,官道難行,尤其是太平府又處於廣西西南邊陲,崇山峻嶺交通極為不便,所以消息尚未傳過來。

    此時沈溪已著手建立自己的消息傳遞渠道,通過並不保險的飛鴿傳書,以及相對靠譜的快馬傳驛,可以將消息傳遞時間大為縮短,但這套體系並不完善,他在想辦法加強,除此外他沒有更好的辦法。

    雖然沈溪不清楚京城發生了什麼,但知道調查他強搶民女案子的第一批人已抵達南寧府城。

    這些人並非自京城而來,而是案子上達天聽後,尚未得到朝廷命令便已出發的廣西按察使司官員,這些人留在南寧府城調查情況,沈溪作為掛兵部尚書銜的左都御史,代表著朝廷的尊嚴,不需回南寧府接受質詢。

    沈溪在太平府無出兵計劃,朝廷沒有讓他帶兵光復交趾的意思,交趾相國莫築安部人馬主動撤離鎮南關,使得沈溪失去與其接觸並以追擊為藉口進入交趾境內的大好時機,也就安心駐紮太平府,只等正月底率軍北撤。

    計劃已安排妥當,不需考慮太多,沈溪現在就在想一個問題,要不要先將劉瑾給解決掉?

    之前沈溪就有過這想法,但想到歷史很可能已經走向岔道,劉瑾很難再成為權閹,之前劉瑾失勢甚至被發配,讓他殺心漸去。

    但隨著朱厚照跟隨劉瑾出京,之後朝廷又有意徵調劉瑾回朝,這讓沈溪意識到未來的正德皇帝似乎對劉瑾唸唸不忘,如今眼看已經到了弘治十八年,朱祐樘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最佳的辦法便是殺了劉瑾,一了百了。

    讓別人去當那個權閹,做不到劉瑾的程度,劉瑾算是朱厚照身邊成就最大的一個,幫助新登基的正德皇帝鞏固了皇權,徹底清除了「作對」的文官集團,換作別人,難以達到如此「禍國殃民」的地步。

    這是個很費神的選擇。

    照理說沈溪可以殺掉劉瑾而不被人所知,但作為軍中主帥,殺一個監軍始終不太光彩,而且沈溪覺得,大明皇帝重用太監的主要原因是想制衡文官集團。

    有時候沈溪認為有人出面對付一下文官集團並非壞事,至少站在自私的立場,只有劉健、李東陽等人退出朝堂,他才有出頭的機會。

    ……

    正月十八,沈溪在軍中設宴犒賞有功將士。

    軍中主要將領,加上軍功最高的前二十名士兵,都被邀請到中軍大帳飲宴。當天,沈溪有個計劃,便是將劉瑾灌醉,找個地方殺掉,再將人掩埋,這件事他讓馬九和云柳負責,所有細節都交待清楚了。

    只等劉瑾喝醉,待其回寢帳或者是出去方便的時候,將其蒙上腦袋帶出營地,殺掉後埋入早已挖好的土坑中。

    雖然沈溪覺得這麼做有點兒不太人道,甚至有濫殺無辜之嫌,但沈溪覺得這是對朱厚照負責,因為一旦這老傢伙回到京城,很有機會成為朱厚照身邊的得力幹將,讓歷史回歸正途。

    如今沈溪的心情極為矛盾,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穿越一場碌碌無為,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對歷史失去控制,迷失前進的方向。

    當晚,宴席開始,中軍大帳內一派熱鬧,除此之外,大帳周邊全都是熊熊燃燒的篝火,三軍上下除了負責值守的將士,其餘官兵皆圍坐在火堆旁,今天的烤肉和酒水管夠,甚至有娛興節目,太平府教坊司派來樂師和舞姬、歌妓等伶人獻藝。

    樂曲聲中,很多人盡情飲酒,這是軍中將士自南征來最為愜意放鬆的一天,沈溪親自出來敬酒,蘇敬楊和王禾等軍中將領陪同在沈溪身邊。

    至於劉瑾和張永則留在中軍大帳內享受,他二人在整個南征中基本沒什麼事,只是偶爾發出一些不和諧的聲音,與沈溪作對罷了。

    酒宴到中局,開始有人向沈溪敬酒,沈溪自己沒多飲酒的打算,因為他要保持頭腦清醒,畢竟今天夜裡要對劉瑾採取行動,如果喝醉了,可能會處置失當。

    蘇敬楊突然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小聲道:「沈大人,府衙那邊過來個吏員,說已經跟教坊司打好招呼,為您準備好了清倌人,之後便會將人送去您帳中!」

    既然是教坊司過來獻藝,自然會為沈溪準備「助興節目」,畢竟沈溪現如今地位卓然,太平府又是土官和流官都存在的地區,就算流官不想巴結沈溪,土官也不會讓沈溪這樣的強龍「失望」。

    不過既然說是清倌人,那送來的女人就有很大的可能不是教坊司的,有可能是從民間掠奪而來,還有可能是出自地方少數民族的「敬獻」。

    土官等於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他們在這裡維持了上百年的統治,日子過得比皇帝都逍遙,現在沈溪帶兵過來,將外夷趕走,恢復他們的治理權,作為回報,送幾個女人過來似乎合情合理。

    沈溪道:「知道了,把人留下,之後本官如何處置,另說!」

    對於土官送來的女人,沈溪沒打算留下,但也沒立即送走,這算是對土官表達忠誠行為的一種嘉獎。

    其實按照道理來說,他大可笑納下來,帶回京城,或者乾脆轉送給屬下,沒人會阻攔,但以如今沈溪身邊不缺美女,對女人沒有那麼大的需求,再加上他尊重女性,斷不至於為此犯錯誤。

    酒宴差不多快結束了,「誅殺劉瑾」的計劃開始實施。

    之前沈溪讓王禾故意敬張永和劉瑾的酒,以至於到此時兩位監軍都已經喝得醉醺醺,神志不清了。

    之後沈溪讓馬九帶人攙扶劉瑾和張永回帳休息,故意將二人前後錯開,先送張永回帳,在送劉瑾的時候將人劫走。

    沈溪留在中軍大帳招待將士,等到酒宴進入尾聲,云柳跟熙兒身著男裝過來,向沈溪行禮,同時上前奏報關於劉瑾的詳細情況。

    沈溪忽然有些猶豫,道:「這樣,人暫且不殺……」

    云柳愣住了,按照沈溪之前的說法,要將劉瑾扼殺於搖籃之中,為何會突然臨時改變計劃?一時心裡有些不太明白。

    此時王禾跟蘇敬楊已經喝醉了,兩眼通紅,目光迷茫,一個勁兒地嚷著要給沈溪敬酒。

    沈溪喝酒時酒水大多都被他灑到袖子裡去了,加上他本來就是喝點兒酒就要紅臉的人,這時裝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倒也像模像樣。他扶額連連搖頭,表示自己已經不行了,然後讓云柳帶著熙兒先退下,自己則在侍衛陪同下返回寢帳。

    ……

    ……

    酒宴終於散去,很多將士被人扶著離開。

    尤其是蘇敬楊和王禾,二人相當於沈溪身邊負責擋酒的,再加上本身給他二人敬酒的就很多,喝醉後幾乎是被人抬走。

    沈溪返回寢帳後,為他準備好的清倌人已經在帳中等候。

    太平府的土官非常體貼,一次便給沈溪送來四名女子,這四名女子雖然身著漢服,但小麥色的肌膚以及高鼻深目,怎麼看都像是少數民族女子,年歲都在十二三歲左右,畢竟大明本身成婚年齡就小,但廣西這邊的女孩成婚更早,所以要送「清倌人」,只能是這樣的年齡。

    模樣周正,每個都有七八分,放到後世都是校花級別的美女,年歲跟沈溪差距也不大,但作為一個思想開明的現代人,就算對謝恆奴這樣十五六歲的少女沈溪都有點兒下不去手,更別說是這些本身就是第一次見面,對他還無比懼怕的小女孩。

    「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們……」

    沈溪說了一句,突然意識到,這些小女孩可能根本聽不懂他說什麼,果然,他說完後,四個小女孩一臉迷茫。

    恰在此時,門口傳來侍衛的聲音:「大人,云侍衛求見!」

    沈溪沒有讓云柳進寢帳,自己走了出去,在門口見到云柳,問道:「不是讓你去處置劉瑾的事情嗎?怎麼這麼快便回來?處理好了?」

    云柳行禮:「大人,剛得到消息,是來自京城的急報……」

    「京城的消息?」

    沈溪皺眉,見云柳一臉嚴肅的模樣,便知道事情不小。

    沈溪拿過用特殊材料寫成的信函,因為夜色漆黑,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乾脆問道:「說吧,什麼事!」

    云柳顯得很拘謹:「陛下駕崩了!」

    「哦!」

    沈溪應了一省,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訝,蹙眉沉思了一會兒,轉身到了前方篝火旁邊,湊近跳動的火焰,仔細看清楚信上的內容,隨後不由嘆了口氣,心道:

    「未料這麼快,比歷史上足足提前了四個多月,還是在正月初一這種時候。如此說來,只有等來年才能改元了!」

    云柳請示:「大人,那劉公公……殺還是不殺?」

    沈溪反覆思考,終於搖頭:「算了,殺了他沒什麼用,我的主要目的,是想給他個教訓……如今太子已登基,如果這個節骨眼兒上劉瑾死在我軍中,或許會在新皇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如把這條餓虎放回去,助那小子一臂之力!」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7-31 22:2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六三章 順應潮流

    劉瑾被「奸人」綁架,險些被殺害,最後是沈溪將他救了出來。

    劉瑾尚處於醉酒蒙圈的狀態,迷迷糊糊的,連發生過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遭遇危險,似乎陷身絕境,就連呼吸都困難。

    營區靠近後營門的一個帳篷內,沈溪跟劉瑾單獨相對,劉瑾此時尚未從恐懼中走出來,他怎麼都沒想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會被綁架出去。

    沈溪道:「劉公公之前去了何處?為何要離開軍營?若非被我麾下巡營將士見到,怕是要遭遇不測!」

    劉瑾看向沈溪,帶著幾分難以置信,連連搖頭:「沈大人,咱家之前喝得暈暈乎乎,只記得被人送回寢帳,怎會出現此等狀況?我記得還是你派人送咱家回去的,您……您不會不知情吧?」

    沈溪召云柳進來詢問具體情況,云柳按照預先商定好的說法,道:「之前屬下見有人在營中鬼鬼祟祟,於是帶人一路尾隨,看到有人將一個套著頭套的人到了大營後門,他們似乎跟戍守的將士熟絡,沒打招呼就揚長而去。」

    「屬下循跡到了營地後面林子的中央,發現這些人在一個挖好的大坑前停了下來,劉公公頭上的頭套已經被解了下來,他們拿出一捆繩子,似乎想先劉公公勒死,再扔進土坑裡埋掉。屬下趕緊帶人上前阻攔,堪堪將劉公公救下來!」

    「啊!?」

    劉瑾一臉震驚,「居然有人苦心積慮想勒死咱家?沈……沈大人,這……怎會如此呢?」

    沈溪眉頭皺在了一會兒,沉思良久後道:「以本官看來,應該是軍中內外勾連,想陰謀陷害劉公公,若非我手下的人出手及時,劉公公怕是要遭難……誰人會跟劉公公有如此大的仇怨?是江西兵?亦或者是湖廣兵,要麼是貴州和廣西地方將士?」

    現在沈溪給劉瑾設套,讓其自己考慮究竟得罪了誰。

    按理說,劉瑾是被沈溪麾下所救,怎麼都不會懷疑到恩人頭上。退一步說,就算他懷疑是沈溪動的手腳,那也沒關係,反正沈溪自己不會承認。

    劉瑾充滿怨毒的小眼睛轉了半天,最後還是一臉迷茫地看向沈溪,苦笑道:「沈大人,咱家實在不記得得罪了誰,這……以後那賊人會不會還要繼續行兇?」

    沈溪點頭:「這也正是本官擔心的地方……如今我在明敵在暗,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說不一定一不小心劉公公就會再次被人陰謀陷害。劉公公接下來,作何打算?」

    劉瑾的酒勁兒未完全過去,加上受驚過度,此時頭腦正在發懵,聽到沈溪的提問,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恰在此時,門口有人進來,卻是之前沈溪安排去捉殺劉瑾的馬九。馬九來到沈溪跟前,行禮道:

    「大人,卑職率兵趕到的時候,綁架劉公公的人已經逃了一會兒,立即尾隨追擊,但那些人地形地貌很是熟悉,幾下就把我們的人甩開了……兇手或許就是太平府人氏!」

    沈溪再次看向劉瑾,問道:「莫不是劉公公在本地得罪了什麼人?之前劉公公可有跟地方官員見過面?」

    劉瑾愁容滿面:「咱家怎麼可能?倒是張公公頻繁出入府衙,還說咱家……咳咳,咱家什麼事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來襲,根本就不清楚。」

    「沈大人,您可一定要派人保護好咱家,咱家的命雖然沒您那麼金貴,但若死在營中,監軍被殺,您顏面無光外,如何跟朝廷解釋啊!」

    沈溪回到座位上坐下,撫著下巴做沉思狀,好了好一會兒才望向劉瑾,說道:

    「劉公公,本官可說是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你被人偷襲,本官將你救下來,就是為了能對朝廷有所交待……再者,本官跟劉公公這些年多少有些交情,不忍心看著你慘死在本官軍中。」

    「但如今既然賊人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行兇,連本官都不得不好好審查一下身邊的侍衛,看看有沒有混入居心不良之人,至於劉公公的忙恐怕幫不上。」

    劉瑾道:「怎麼幫不上?沈大人多派些士兵在咱家身邊貼身保護不就行了?」

    沈溪無奈搖頭:「劉公公,莫說如此不合規矩,便是真派人去了,你覺得能有多大的作為?」

    「今日你可是在營地內被人帶走,誰敢保證派到你身邊的人不是害你之人?為今之計,只能送劉公公離開……之前朝廷曾下旨召劉公公回京,之後本官出征,又臨時將你徵調到西南擔任監軍……」

    「這樣吧,本官寫封公函給你,你帶上它回京述職,如此朝廷便不會追究……劉公公以為如何?」

    劉瑾聽到沈溪的話,滿臉都是狂喜,但隨即他又覺得如此做大為不妥,怕沈溪改變主意,立即低下頭,裝作一副平靜聆聽的樣子……對於劉瑾來說,能早日回京,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此時沈溪可不會告訴劉瑾京城已出現變故,弘治亡故少太子已登基的消息對於廣西之地的官員和百姓來說尚屬於秘密,以這時代的消息傳遞速度而言,消息應該已經到了湖廣、江西和福建,現在兩廣以及云貴估計都還無從得知。

    劉瑾低眉順眼地道:「這……怕是有些不妥吧?」

    沈溪道:「如今西南戰事已基本結束,讓旁人傳遞消息,有些不太保險,不如劉公公以監軍之身將捷報帶回京城,如此必能領功受賞……不知劉公公是否願意前往?」

    劉瑾心中千願萬願,卻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思考半天才點頭:「既然沈大人如此說了,那咱家恭敬不如從命……不知幾時出發?沿途又有何照應?」

    剛才還說不想去,現在卻問幾時出發,顯然對劉瑾來說越快越好,一邊能躲過恐怖的暗殺,一邊還有機會請功受賞,最重要的是能早點兒離開廣西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劉瑾怎麼想都覺得此行太划算了。

    沈溪道:「宜早不宜遲,劉公公在軍中生命隨時受到威脅,本官自然要想辦法確保劉公公毫髮無損地回京!本官會派人沿途護送,至於帶回京城的奏本,本官也會馬上書寫,劉公公稍候片刻!」

    劉瑾點頭:「多謝沈大人了,咱家便在這裡等候……」

    ……

    ……

    從帳篷出來,云柳跟在沈溪身後,問道:「大人,就這麼放過劉公公?他回去後……不會亂說吧?」

    「他能說些什麼?又知道什麼?就算最後弄清楚是我動了殺心,他能把我怎麼著不成?」

    沈溪笑了笑,搖頭道,「這幾年我都沒有回朝的打算,跟他並無交集,他有本事在京城呼風喚雨,也跟本官沒多大關係!」

    云柳依然大惑不解,問道:「大人,其實就算不殺他,也未必需要送他回京,作何要如此折騰一番?」

    沈溪若有所思:「很多事,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時局如此,非我個人之力能扭轉,如今朝中矛盾根源是什麼?朝中文官集團勢力太過強大,幾乎已可跟皇權抗衡,少太子登基後,形勢更為明顯。」

    「如今能改變這一狀況的,不是文官集團自省,而是有新勢力崛起,如此才能做到權力的平衡……雙大勢力互相鬥法,最後一方決出勝利,那時無論哪方失勢,都必然倚重皇帝……如此皇權才能凸顯出來!」

    以云柳的見識,自然聽不懂沈溪說什麼。

    沈溪不會跟云柳詳細解釋,在他看來,若是沒有劉瑾這樣一個「人才」,宦官集團要想在正德初年崛起非常困難,畢竟劉健和李東陽是三朝元老,勢力遍佈朝野,沒有決絕的手段,很難把大勢搬回來。

    沈溪心道:「與其說我是順應歷史發展,撥亂反正,重新確立皇權的至高無上,還不如說我是為自己……我可不希望將來朝堂上鬥爭的對象是那些掌握社會輿論的文官。」

    「我可以跟劉瑾斗,甚至可以殺了他,得到社會輿論的支持,卻永遠不會跟劉健和李東陽等素有賢名的文臣斗,因為我無法像劉瑾那樣卑鄙無恥地殘害忠良,既然我做不到,必然鬥不過那些老謀深算的文臣,將來我的命運要麼是黯然致仕,要麼永遠被隔絕在核心權力外。這絕對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出於如此考慮,我必須要將劉瑾送回京城,讓他有機會接觸權力核心,我先種下劉瑾跟張永不和的種子,相互仇視,將來張永等太監就會像歷史上那般成為反骨仔,幫助我將劉瑾趕下台,如此劉瑾即便權傾朝野,也興盛不了幾年。」

    「就算劉瑾是歷史上富有爭議的宦官,或許對歷史的發展有益,但也不過是我安排的一枚棋子罷了……我以後要做的,就是舉起正義的旗幟將你幹掉,既順應歷史,又符合我的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帶著如此想法,沈溪沒必要強留劉瑾在自己的軍中,既然朱樘已賓天,最好快點兒將劉瑾送回京城,到他該去的舞台上。

    此時的劉瑾,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沈溪的棋子。在他看來,如果沈溪要殺他,就沒必要救他,但他這樣的白眼狼根本就不會領別人的情,迫不及待想回到京城,覺得京城才是他發揮的舞台,只要他巴結上太子,順著太子的喜好行事,就一定能飛黃騰達。

    沈溪很快寫好上奏朝廷的奏本,交給云柳道:「你去拿給劉瑾,我不親自去了,再派幾個人護送他北上,沿途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安全。他到京城,遠比他死在路上意義更大,所以不要考慮殺人滅口的事情,一切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切記!切記!」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 22:08
寒門狀元 第一五六四章 選后

    轉眼間,朱厚照登基已經有半個月了。

    在這半個月時間裡,他已經逐漸習慣當皇帝,其實跟之前他當太子沒什麼區別,照樣沒有話語權,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好像朝堂上的事情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氣死我了,這都什麼啊,為什麼朝事都要讓這些人決定?哼,難道非要讓我生氣,他們高興?」

    朱厚照從奉天殿出來,氣得不得了。

    因為乾清宮那邊是孝宗的靈堂,平時朝堂議事,只能去奉天殿正殿,本來可以在文華殿等宮殿朝議,但朱厚照覺得奉天殿最有氣勢,更能體現出自己的皇帝威儀,但每次去都被人壓制得厲害,以至於他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從劉健、李東陽,再到六部九卿,誰都不給他面子,很多事直接跟他打一聲招呼,沒有一件詢問他的意見,他只需要點頭說是即可,讓他心裡很不爽。

    更不爽的是,但凡他說點兒什麼,朝堂上沒一個人附和,有的朝臣乾脆裝聾作啞當作聽不到,不管重複幾次都沒用。

    這半個月下來,朱厚照根本就沒體會到當皇帝的快樂,每天都在靈堂和朝堂間行走,睡覺就在狹小的愗勤殿內,甚至覺得當太子都比這逍遙自在。

    「陛下,您該進膳了,奴婢為您準備了一些愛吃的……」

    張苑在一個不恰當的時間出現在朱厚照面前,此時小皇帝正在憤怒中,一腳踢在張苑的身上,將其踹到在地,罵道:「你個沒用的東西,就知道讓朕吃吃吃,你除了說吃還會做什麼?沒看到朕正在想事情嗎?」

    張苑躺在地上,心裡不知道有多委屈,他也看出朱厚照不高興,所以才會特意準備了精美的菜餚討好主子,沒想到這招根本不用管,心裡非常納悶:

    「這當了皇帝就是跟當太子時不一樣,以前當太子時再不開心,用點好吃好玩的東西哄哄就好了!」

    從地上爬起來,張苑不敢說話,弓著腰侍候在一邊,只聽朱厚照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似乎還在氣憤中。

    過不多時,蕭敬進到愗勤殿,行禮道:「陛下,太后娘娘請您過去!」

    朱厚照怒道:「過去做什麼?不是已經不用每天都哭靈了嗎?朕現在很忙,你去跟母后說,朕下午再去給她請安!」

    蕭敬一看這架勢,知道朱厚照心裡有氣,但他可不敢隨便揣度,免得觸怒小皇帝,讓自己倒霉,張苑胸前可是有個清晰的鞋印,不用說便是朱厚照踹出來的。

    蕭敬謹慎地道:「陛下,太后想就您選後之事與您……」

    「選後?選什麼後?難道是要給朕選妃了?」朱厚照之前心情還很糟糕,但聽到這話立即瞪大眼睛,滿臉好奇地問道。

    蕭敬想了想,選妃和選後其實沒多大差別。

    以前是選太子妃,現在則是選皇妃,按照大明典制,選後時,最後進入「決賽」的是三名千金小姐。這三人中,會有一人成為皇后,另外兩人則成為妃子,反正最後三人沒一個需要離宮。

    選定皇后,意味著同時選中兩名妃子。

    在確定皇后人選後,朱厚照再納多少妃子,張皇后都不會多加理會。在大明,太后其實是鼓勵兒子多納妃的,不是說一定妃子多就會沉迷逸樂,有時候就算後宮只有一人也同樣可以樂不思蜀,就好似唐明皇專寵楊貴妃。

    妃子多,意味著為皇室開枝散葉的機會大。

    現在張皇后就是這心思,因為她深刻體會到兒子少帶來的深重危機,自從丈夫走了後,就剩下朱厚照這麼一個兒子,如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她的將來可以說是沒有任何保障,皇位必然要旁落藩王家。

    自己兒子當了皇帝,她是太后,別的朱家子嗣當上皇帝,她就算依然是太后也沒了現在的榮光。

    朱厚照登基後,張皇后已經迫不及待要給自己兒子選後選妃,就是為了讓朱厚照能早點兒把孝宗這一脈香火發揚光大。

    蕭敬道:「陛下,為您選後其實就是為您選妃,皇后已經讓禮部進獻一份名單,之後會進行一番選拔,陛下難道不過去給予一些意見?」

    朱厚照當即站起身來就往殿門處走:「怎麼不早說?朕要選皇后和妃子,當然要親自去看看,如果選得不好,感情不是母后吃虧……哼哼,蕭公公,選皇后不會是從宮女裡面挑選吧?是不是自民間選秀,擇優錄取?」

    蕭敬和張苑趕緊跟上,蕭敬邊走邊道:「是啊,陛下!人都是自宮外選拔,以順天府官宦人家的千金優先,各家會先將自家閨女報上來,經過禮部初步篩選,名冊會送到太后那裡。若陛下和太后都滿意,就會派人去畫畫像,送到陛下這裡甄選……禮部也會進行一番考核和選拔……過程很繁瑣,就怕陛下選不到能母儀天下的皇后!」

    「嘿,這個好玩,一聽就很有意思……嗯,選的是民間的秀女,那就不會跟宮裡的女人那樣死氣沉沉,最好是選幾個機靈點兒的丫頭,朕這幾年在宮裡都快悶出個鳥來了!」

    朱厚照興沖沖地說著,將之前在朝堂上遭遇的不快一掃而空,「不過蕭公公,你先說清楚,選皇后到底是以姿色為主,還是以什麼狗屁的三從四德優先?」

    蕭敬本來陪笑對答,聽到朱厚照這番話馬上就知道朱厚照傾向是什麼。

    女德在朱厚照口中都成「狗屁」玩意兒,不用說,朱厚照理想中的皇后和妃子非得有傾國傾城之貌不可,但以皇后的甄選標準來說,女德為先,容貌雖然也佔一定比重,但最重要的還是出身和品德。

    有了出身,才能幫到皇帝的忙,家裡最好要父母雙全,有兄弟姐妹,克父可母克兄克弟的女人不祥。

    有了品德,才能更好領導內宮佳麗三千,張皇后可沒奢求兒子跟她丈夫一樣只娶一個女人。

    女人都很自私,放到老公身上,都希望只寵自己一人,但到了兒子,卻希望多娶一些女人,多些孫子、孫女才是福氣。從人類學角度來講,這是為了保證自己財產的繼承權,同時讓自己的基因更好地傳遞下去。

    ……

    ……

    朱厚照到了坤寧宮,先給張皇后請安,這才施施然到中間的八仙桌前坐下,拿起一杯茶喝了兩口。

    張皇后仍舊一身縞素,拿著名冊遞給兒子,道:「皇兒,你來看看,喜歡哪些姑娘,讓母后給你好把好關!」

    在為兒子選後選妃這件事上,張皇后願意尊重自己兒子的意見。

    她自己當初就是這麼被選進宮來的,集朱佑樘萬千寵愛於一身,張家在朝堂上也是顯赫一時。

    朱厚照拿過名冊來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每個姑娘的名字後面均附有「簡歷」,包括出身,年歲以及家庭背景,兄弟姐妹如何等等,這些在朱厚照看來千篇一律,沒有親眼看到就算是宰相家的女兒他也不樂意,他要的只能是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朱厚照將名冊放回到桌上,不滿地抗議:「母后,您給孩兒看這個幹什麼?孩兒要看的是真正的女子,就算見不到人也該給孩兒看看畫像吧?」

    就算朱厚照在朝堂上為自己爭奪話語權瞎折騰,但他在張皇后面前依然是個孩子,拿出的也是熊孩子對母親那種既撒嬌又蠻不講理的態度。

    張皇后沒好氣地說道:「皇兒,別胡鬧了,你父皇走得太過突然,未來得及給你選後,這可是事關我大明基業,在這件事上你不能胡鬧。」

    「這些女子出身,都很不錯,歲數也跟你般配,母后為你想過,要娶一個年長你兩三歲的女孩子,德才兼備,能鎮得住後宮,否則將來你的那些妃嬪將是你明君路上的牽絆……」

    朱厚照五官幾乎擠在一起,苦著臉道:「孩兒就算是做明君,也無需女人幫忙,孩兒只是想看一下這些女子的畫像!」

    張皇后有些生氣,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說。

    蕭敬察言觀色,趕緊上前道:「陛下,只要您看中哪些女子,只管讓禮部派人去畫了畫像回來,屆時再做篩選也不遲……」

    朱厚照斷然拒絕:「不行,這上面所有女子的畫像我都要先看過再說!」

    蕭敬看了張皇后一眼,張皇后道:「那皇兒你的意思,京師所有家族,包括朝堂上那些平時跟你不和的官員的女兒或孫女,也一併獻上畫像?」

    朱厚照一聽,頓時不樂意了:「那哪兒行啊!算了,還是讓朕自己挑選吧!」

    一想到可能什麼劉健的孫女、李東陽的外孫女都有可能成為自己的皇后,朱厚照便覺得頭疼,他這才明白先甄選一番的好處,至少那些自己不喜歡的大臣家的女兒或孫女不會硬塞到自己身邊來。

    但等他詳細看過名冊後,才發現上面根本就沒有劉健和李東陽家族的女孩子。

    一來這兩家根本不需要跟皇室聯姻,不希望通過這個來攀龍附鳳,更為重要的是,劉健和李東陽家族沒有適齡的女孩,就算有也早在十二三歲時便婚配人家,從來沒有為當皇后做準備。

    而且在大明中後期選後製度中,一般是從平民之家選拔女子進宮作為皇后或者妃子,為的是杜絕外戚干政。

    平民家的外戚一般沒什麼權勢,見識有限,朝中沒有太大的靠山,無法影響大明江山穩定。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 22:08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六五章 荒唐伊始

    這時代的人,女子成婚年歲普遍較早,即便沒有成婚的,也很有可能在十歲左右便許配人家,簽訂婚書。 .

    雖然這時代指腹為婚的情況不多見,但孩子過十歲先訂婚的情況卻極為普遍,尤其在那些官宦人家豪門大戶中,這種情況更多,但也不排除一些人家特地準備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中,無論旁人怎麼求親都不答應的。

    就連朱厚照的母親張皇后,也曾婚配給一個叫孫伯堅的秀才,可惜孫伯堅患重病不能迎娶張氏女。朱樘選拔太子妃時,張家想去應選,孫家同意解除婚約,結果張氏女一舉成為太子妃,沒過多久又成為皇后。

    後來孫伯堅的病竟然奇蹟般好轉,朱樘對孫家帶有幾分感激,要不是孫家通情達理,也不會成就他們夫妻錦瑟和諧。朱樘登基後,敕封孫伯堅為中書舍人,孫伯堅的哥哥孫伯強做了司儀署署丞,孫伯堅的父親孫友封尚寶少卿,可以說孫家因拒絕一門親事而得到榮寵。

    現如今朱厚照遇到的情況一樣,名冊上沒什麼顯赫出身的女子,什麼秀才、監生、舉人家的女兒便是什麼「大家閨秀」,實在提不起他的興趣。

    朱厚照問道:「母后,沒別的什麼人了嗎?就這麼幾個怎麼選?乾脆所有人都先畫好畫像,讓兒臣仔細挑選一下,母后您看如何?」

    張皇后臉色漆黑:「皇兒,選後的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父皇仙去,沒人幫忙張羅你的事情,只有母后幫你。蕭公公,你先將本宮之前勾選好的名單,送到禮部,讓他們將畫冊整理好,過幾日送到本宮這裡,本宮要親自為皇帝挑選皇后!」

    朱厚照有些著急:「母后,朝堂上的事情朕做不了主,現在連選誰當皇后,朕都不能做主了嗎?那乾脆母后你自己選,選出來哪個你自己娶回去當皇后吧!」

    熊孩子如今的年歲,正處於極度叛逆的青春期,根本不懂什麼叫做規矩,想到什麼做什麼,一意孤行。

    這跟朱厚照的生長環境有關,自小就被慣壞了,現在誰不順他的意,他就惱羞成怒,大發雷霆,就算自己老娘也不給任何面子,同時這也是他連日來受氣的結果。這段時間劉健和李東陽在朝廷大小事情上基本沒問過他的意見,唯獨在皇陵選址時,稍微給了他一點自主權,卻派了王華去監督。

    朱厚照感受不到當皇帝的特權,心情不佳,稍有不順便發怒罵人。如今在坤寧宮,他自然不能罵張皇后,但也不想繼續探討選後的事情,起身拂袖而去。

    出了坤寧宮,朱厚照兀自怒氣衝衝,這時肚子突然傳來咕咕的聲音,他轉過身,看了後面追來的張苑一眼,喝道:「張公公,朕餓了,你去為朕準備午膳!」

    張苑幾步跟上,氣喘吁吁道:「陛下,之前不是為您準備好午膳了嗎?您……您說不餓,就撤下……」

    「去去去,現在朕餓了不行嗎?你再跟朕抬槓,看朕怎麼收拾你!」朱厚照氣呼呼沖上去又虛踹一腳,平息半晌氣息,才問,「張苑,你說朕受這麼多氣,該怎生解決?朕已坐上皇位,卻不如當太子那會兒,至少那時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張苑心想,您當太子時真能隨心所欲!?別自欺欺人了!唉,當了皇帝都不滿足,這也沒誰了吧?

    張苑道:「陛下,奴婢以為,您何必跟太后娘娘慪氣呢?太后娘娘說為您選後,其實陛下依然可以自己做主。」

    「奴婢聽說,到時候會選出三人,中間確立一個皇后,兩名妃嬪,如果陛下不滿意,大可……將來再納別的妃嬪就是,後宮可是有佳麗三千……」

    一語驚醒夢中人,朱厚照拍了拍腦門兒:「哎呀,朕怎就沒想到呢?對了,朕想起來了,現在宮裡的女人,照理說都是朕的了,朕想對她們怎樣便怎樣……張苑,你去跟朕選幾個美女送過來,朕今晚不想獨睡,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張苑的老臉頓時煞白一片。

    如今先皇的棺槨尚在乾清宮靈堂擺著,這邊新皇就要寵幸宮女,還一次要幾個,這讓張苑有些擔驚受怕。

    張苑嚥了口唾沫:「陛下,如今國喪未除,怕是……不妥吧?」

    「連你也敢違抗朕的意思,看朕怎麼收拾你!?」朱厚照瞪著眼威脅。

    張苑趕緊跪下磕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但若是奴婢遵從陛下您的意思,太后娘娘非殺了奴婢不可!」

    朱厚照道:「張公公,你放心就是,這件事即便母后知曉,也不會把你怎樣,朕會跟母后言明,這些女人是朕自己找的,跟你沒關係。現在朕當了皇帝,她沒別的兒子,就朕這麼根獨苗苗,你覺得她會對朕怎樣?」

    「聽朕的話,就算是出了事,朕也會保你,母后若是為難你,你將所有責任推到朕身上便可!」

    張苑一聽這承諾,總算安心了些,但他還是怕給自己惹麻煩。

    朱厚照再度威脅:「如果你不去找,那朕這叫人來將你棒殺,省得母后動手!你不相信朕會出面保你,是嗎?」

    張苑仔細一想,朱厚照別的優點沒有,守口如瓶倒做得不錯,之前出宮飲酒歸來,怎麼都沒把他出賣。張苑道:「那奴婢……就去找找看,若是能找來,不合陛下的心意,陛下可別責怪!」

    「皇宮苑那麼多宮女,找幾個漂亮點兒的有多難?如果你找來不合朕眼緣的,那是有多眼瞎?必須要找到令朕滿意的人選,知道嗎?」朱厚照氣勢洶洶道。

    「是,是,奴婢這就去,陛下請先回宮用膳!」張苑躬身行禮。

    朱厚照一擺手:「去做你的事吧,這當口用什麼膳啊,國喪期間宮裡的菜餚都清湯寡水的,根本就嚥不下去……」

    ……

    ……

    張苑為求自保,只能按照朱厚照的要求選宮女去了。

    張苑在東宮多年,多少積累了些人脈,跟宮中各宮、殿掌事的老宮女大多相熟,但凡找一兩個相熟的老宮女說一說,就會幫他安排好,畢竟那些想飛黃騰達躋身龍門的宮女實在太多。

    大明皇宮通常宮女和太監多達數千,其中不乏風華正茂的年少宮女,這些宮女沒什麼顯赫出身,只因發配為奴,又因姿色出眾便被送到宮中為奴為婢。這些宮女沒機會出宮,若沒有機緣的話,只能在在宮中寂寞老死。

    反之,若能得到聖寵,或許就會飛上枝頭成為妃嬪,成為皇宮裡顯赫一時的人物。

    當初成化帝的妃子萬貴妃就是宮女出身,孝宗皇帝的母親同樣如此,與成化帝春風一度便珠胎暗結,誕下太子,只是下場有些悲慘罷了。

    張苑找來四五名管事的老宮女,把事情說清楚後,老宮女都很主動,甚至悄悄向張苑塞銀子,這讓他意想不到。

    這四五名老宮女,為張苑張羅了十幾名宮女,年歲從十二到十五都有,跟朱厚照年歲相仿,有一位十七歲的宮女模樣最為俊俏,一看就讓人怦然心動,卻被張苑直接刷下去,因為在張苑看來,朱厚照喜歡的是那種能加以管束的小宮女,而不喜歡那些年長有心機的女人。

    「……就這四個,模樣都是百里甚至千里挑一,不錯不錯,你們幾個眼光很好,就是手稍微有些粗糙!怕是不能好好伺候陛下!」張苑有些挑剔。

    一名老宮女趕緊塞了個裝滿小銀錠的布袋到張苑袖中,張苑捏了捏,樂呵呵笑納了。

    老宮女道:「張公公不太明白情況吧,這些做過重活的丫頭,懂得世道艱難,最會伺候人,回頭再找幾個丫頭為您老捏腰捶腿,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張苑一怔,一時沒想清楚自己到底掌握了怎樣的優質資源,竟然讓別人如此巴結,仔細想了想,終於恍然大悟:自己說讓誰被新皇寵幸,那誰就能得到聖寵,以大明庶長子可為太子的慣例,誰能為朱厚照生下兒子,那就會母憑子貴。

    就算這些老宮女倒貼錢,也會把名下掌管的小宮女送到皇帝身邊,指不定這些小宮女就能飛黃騰達,老宮女後半生能跟著享福。

    張苑暗自後悔,心道:「怪不得給銀子這麼痛快,感情不是這些小宮女出銀子,而是這些老嬤嬤給。若下次陛下有求,我作何不來?這些老宮女為了能有機會送掌管的宮女到陛下身邊,那不得繼續巴結我,還會想方設法替我遮掩……」

    想到這裡,張苑無比得意,覺得自己發現了一條發家致富的捷徑,卻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只是貪圖小利的庸才。

    以他的身份,原本可以做更大的事情。

    張苑笑道:「至於送丫頭給咱家捏腰捶腿就不必了,咱家是宮人,自己就是伺候別人的,沒別人伺候的命。但這件事你們務必保守秘密,誰說出去,可是殺頭的買賣,知道沒有?」

    不管是老宮女,還是那些小宮女,見到張苑臉上露出的兇狠之色,身體都禁不住顫了顫。

    老宮女趕緊俯身表態,一切願以張苑馬首是瞻。

    張苑笑盈盈看著那四名漂亮的小宮女,笑道:「你們幾個,一定要好好伺候陛下,誰伺候得不好,回去繼續幹重活,但若伺候好了,從此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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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狀元 第一五六六章 ****

    朱厚照想自己做主選皇后和妃子不成,卻終於體會到當皇帝的好處,就是想要怎樣的宮女,都有人給他送來。 .

    張苑成功做了一次「媒」,將四名小宮女送到朱厚照在勤殿的休息之所,而且是趁著夜色悄悄送進去的,那時朱厚照尚在乾清宮守夜,等張苑過去告知,朱厚照頓時興奮得連連搓手。

    朱厚照看了眼自己老爹的棺槨,忽然意識到這種場合表現得太過興奮有些不妥,便起身在張苑的陪同下走出乾清宮大殿。

    「張公公,你做事越來越得朕的喜歡,你事情辦得很好,朕會記得你的功勞,等朕……」

    朱厚照又想許下一張空頭支票,突然間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是皇帝了,很多空頭支票其實不用許諾,他作為皇帝已可頒賞。

    但熊孩子再一想,自己就算當上皇帝也沒實權,許多事情還是只能許諾,當下道,「回頭朕一定會提拔重用你!」

    換作以前,張苑很在意朱厚照的承諾,但現在朱厚照當上皇帝,反而不急於一時,畢竟皇帝隨時都可以頒賞,做事做得好得到賞賜天經地義。

    張苑想到之前在那些老宮女面前趾高氣揚,甚至有銀子收時,心情大好,行禮道:「為陛下做事,乃奴婢份內之事!」

    「說得好,朕就欣賞你這樣做事不計酬勞的奴才。等著吧,朕不會虧待你,可惜現在朕剛當上皇帝,手中沒有多大權力!」

    朱厚照說完,又往乾清宮周圍看了看,確定沒人,他才好似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往勤殿而去。

    張苑本不想跟隨,但想到如果朱厚照在裡面亂搞,被蕭敬甚至張皇后突然闖進去,破壞小皇帝的興致事小,被張皇后撞破怪罪下來那就麻煩大了。

    他只能跟上去,等到了勤殿門口,見朱厚照興沖沖走進去,才想到自己站在外面更顯做賊心虛,又灰溜溜離開。

    ……

    ……

    朱厚照臨幸宮女已不是一次兩次,以前都是他採取主動,那些宮女多少都會帶有一點兒反抗,很多時候只能半途而廢,就算有事成的,也多是半推半就,事後哭哭啼啼,讓朱厚照極為掃興。

    但這次卻不同了。

    他當了皇帝,這些小宮女來之前老宮女都曾徵求過她們的意見,小宮女雖然沒有老宮女那麼勢力,但也知道在宮裡做奴婢的苦楚,明白這是她們獲得榮華富貴的唯一機會,如果不好好把握,很可能要回去繼續當奴婢,一輩子都在宮裡孤獨終老。

    所以她們都很珍惜這個機會,到了勤殿,見到新皇朱厚照,極盡侍奉之能事。

    她們自己或許什麼都不懂,但背後畢竟有老宮女傳授經驗。

    那些老宮女可能一輩子都是在室女,到人老珠黃後也沒男人寵愛,但知道的事情可不少,經過悉心傳授,就算四個小宮女做不到「善解人意」,但至少乖巧可人,應付朱厚照這樣對男女情事知之甚少的情場初哥,可謂遊刃有餘。

    這是朱厚照第一次在宮女完全自願的情況下行那**之事,而且一次就有四個姿色一流的少女,讓他眼花繚亂不知如何下手。

    原本晚上朱厚照要去乾清宮守夜,但因臨幸四名宮女,這天夜裡他哪兒都沒去,就在勤殿內安心享受自打當皇帝以來第一次魚水之歡,等到了第二天早晨,張苑將四名小宮女帶走,朱厚照這才耷拉著腦袋,帶著黑眼圈回到乾清宮。

    正在照料香火的蕭敬見朱厚照無精打采進入殿門,趕緊迎上前問道:「陛下昨日可是未休息好?」

    朱厚照打量蕭敬,打了個哈欠:「本宮守夜多日,困頓不堪,回去休息一下都不行?蕭公公,你不是連這個都想管吧?」

    「不敢,不敢!」

    蕭敬不知昨夜朱厚照做的那些荒唐事,只當小皇帝真的回去休息了。

    此時蕭敬將當日朱厚照的行程安排詳細說了一下,包括什麼時辰守靈堂,什麼時辰去奉天殿見大臣,什麼時辰批閱奏本,什麼時辰給張太后和太皇太后王氏請安等等。

    蕭敬這邊事情還沒說完,朱厚照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每天就那麼些事,還要重複來重複去的,就不能想想怎麼幫朕多擔待點兒?朝堂上有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什麼都不需要朕……蕭公公,你可真有本事啊!」

    蕭敬哪裡聽不出朱厚照這是在諷刺他,當下無奈地說:「陛下,閣臣也是為了您和朝堂安穩,陛下應多理解才是!」

    朱厚照心裡罵開了,不過想到昨夜跟那些宮女快活時的情景,眼前的事情似乎又無關緊要了,這會兒已在尋思晚上再跟那些小宮女續前緣,心裡想到開心的事情,臉上的神色也就沒那麼嚴肅。

    「好了,你且退下,朕今日要為先皇守靈,不希望你在這裡打攪!」朱厚照冷聲道。

    蕭敬恭敬告退,此時雖然朱厚照是皇帝,但蕭敬什麼事都聽張皇后的,在他心中,只把朱厚照看作一個少不更事的頑童,自然有什麼事都去問皇帝的娘。

    ……

    ……

    朱厚照當天又重複了之前幾日所做的事情。

    對於朝事,他變得不怎麼關心了,現在劉健和李東**本就不給他具體處理事情的機會,都會覺得他年幼,對於國家大事沒有經驗,索性讓他當個傀儡。

    不過這其中朱厚照對一件事卻提起了興致。

    這件事說是朝事也非朝事,涉及到一名朝臣個人操守問題,那就是「沈溪涉嫌姦污南寧知府高集兒媳高寧氏」的案情。

    朱厚照登基後,適逢年初休沐,平時從正月初一到十五這段時間,官員都不上班,朝廷中有什麼大小事情都會趁著年底前將奏本送到京城,爭取在年底前處理完,發回地方處置,因而沈溪的事情在年前就已派人去查。

    朱厚照登基這十幾天時間內,朝堂上沒有提及沈溪的任何事情。

    這次突然提出,朱厚照自然非常關心,好奇沈溪到底有沒有強搶民女。

    前來奏稟此事的是刑部尚書閔圭,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

    二人待朝堂議事結束,單獨留下來奏稟,他們之前已經向劉健報請過……在李傑跳過內閣找小皇帝奏事的事情發生後,劉健特別跟朝中人打招呼,任何人想找皇帝奏事,必須要過他這一關,以後凡是私自找皇帝奏事的,一律會被追究責任。

    朝中都知道劉健大權獨攬,沒人敢跟他唱反調。

    獨自面對閔圭和戴珊,朱厚照有些著急地問道:「兩位愛卿,你們說沈卿家的事情,到底搞清楚沒有?派人去調查,必須得有根有據才定罪,還是說只憑子虛烏有的謠言便做出結論?」

    閔圭是刑部尚書,負責天下刑獄之事,而戴珊這左都御史則擁有監察百官之責,再加上沈溪是掛名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沈溪有什麼罪過,都察院責無旁貸。

    以二人上奏意見,先卸掉沈溪的官位,歸還兵權,如此才能不影響朝廷委派辦案官員對案情的判斷,免得因沈溪權勢太大,利用手頭權力阻礙朝廷和廣西按察使司派出的人偵辦案子。

    閔圭道:「陛下,如今案情尚未有定論!」

    朱厚照怒不可遏:「沒定論你說什麼先卸職?感情不是你被人冤枉,是吧?現在沈卿家在西南領兵,朝廷隨隨便便就徹查一個有功之臣,而且還是欽差大臣,你讓天下人心中怎麼想?這件事繼續調查,等查出結果,朕再做決定,看看怎麼處置……」

    這讓閔圭和戴珊很為難。

    對沈溪先卸職後調查的奏請,是由內閣劉健和李東陽商議後給出的意見,此番二人不過是來跑腿,在這件事上根本無法做主。

    閔圭和戴珊都不想牽涉進「沈溪強搶民女」的案子,因為這個案子非常敏感,很可能要否定沈溪在西南取得的功績,這必須要內閣首輔甚至君王才能做的決定,他們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韙。

    朱厚照見二人不應答,不由越發生氣:「怎麼,朕說的話不好使?」

    閔圭道:「回陛下,臣以為此案要麼先讓沈尚書卸職回京,要麼想辦法讓他離開廣西,否則……這案子查不下去……」

    朱厚照道:「不行,朕決定的事情,你們別想擅自更改。在朕看來,沈卿家不會做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就算做了那也情有可原……」

    皇帝說出的話連自己的嘴巴都打,戴珊和閔圭無言以對。

    他們聽出一層弦外之音,別說現在沒有證據證明沈溪犯事,就算有了證據,在小皇帝這裡,沈溪也可以原諒,甚至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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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六七章 翅膀硬了

    案子要查,必須要查出個結果,但在此之前,沈溪只是嫌疑人,官職不能輕動。 .

    這就是朱厚照的意見!

    閔圭和戴珊得到劉健的指示前來見小皇帝,力爭削去沈溪的職務再行查辦。但現在看來,根本沒用,小皇帝不准允,還嚴令二人不能擅作主張。如此一來,他們覺得不如順從新皇旨意,跟沈溪提前計較沒什麼意義,反正派去調查的人估計已快到地頭了,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

    「陛下,不知西南軍務……」

    戴珊提了一句,他畢竟是左都御史,沈溪掛左都御史的名銜在西南平叛,如果鬧出什麼醜聞,都察院要跟著背黑鍋。

    朱厚照擺擺手:「軍務跟你們有何干係?管好自己的事情,涉及軍機,朕自然會跟兵部劉尚書商議……行了行了,朕不想再跟你們商談此事,朕有些乏了,你們退下吧!」

    朱厚照一心要獲得朝政的控制權,讓所有人都聽從他的命令,但真正遇事卻又顯得不耐煩,缺少帝王的耐心和魄力。

    不過他卻是個極有主見之人,當他認定一件事時,輕易不會被人左右意見,這跟他老爹心態不同。

    朱樘是個缺乏主見的皇帝,在很多事情上,朱樘作為決策者,總是在不同意見間搖擺不定。

    ……

    ……

    當晚,朱厚照仍舊跟昨日那四名小宮女廝混。

    朱厚照喜歡這種調調,作為站在權力金字塔頂峰的皇帝,這种放縱享樂的生活比起什麼守靈、朝堂問事有趣多了。

    熊孩子幾乎是在為自己父親守孝時,便開始荒淫嬉戲,當天就被人發現,告知蕭敬,蕭敬不敢大意,親自過來求證,在確定朱厚照真的是在跟幾名小宮女鬼混後,趕緊去通報張皇后。

    「……這孽子,他要做什麼?先皇屍骨未寒,他居然敢如此胡鬧!氣死本宮了!」張皇后拍著桌子說道,「蕭公公,你扶本宮起來,本宮要去勤殿,當場拿下孽子,讓他知道驚擾先皇靈堂的過錯!」

    蕭敬見張皇后生氣,趕緊勸解:「太后娘娘息怒,陛下再有不是,也是年少無知所致,太后娘娘若將此事洩露出去,豈非鬧得人盡皆知,壞了陛下的名聲?」

    張皇后仔細一想,自己兒子在世人面前的形象最為重要,原本兒子登基後就沒太大的權力,朝中大臣都認為新皇少不更事,如果這件事鬧出去,那朱厚照的名譽就將徹底不存,朝臣更不會對皇帝有多大敬畏。

    張皇后稍微冷靜一下,仔細思考事情的前因後果。

    兒子初登基,孤家寡人無比寂寞,加上之前為兒子選後帶來的一些不快,才造成兒子對女人之事顯得太過隨便,於是張皇后問道:「蕭公公,你且說這件事當如何處置是好?難道讓本宮對此不聞不問?」

    蕭敬道:「太后娘娘,依老奴所見,此事當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待明日早上,太后娘娘趁陛下到您面前請安時,跟他說及此事,進行一番規勸!此事不可為第三者所知……不過,陛下從何處得來女子,當找東宮常侍問詢清楚,不得讓此等事再有發生!」

    張皇后本身沒太多主見,她仔細考慮後,認為蕭敬所說有理,她此時必須要先壓制心頭怒火,半晌後點頭:

    「既如此,這件事的追查工作就交給蕭公公你了,本宮定會對皇帝做出規勸!萬不可再讓此等事發生。若此事洩露出去,本宮為你是問!」

    蕭敬恭敬行禮:「諾!」

    ……

    ……

    次日清晨一早,張苑悄悄將四名小宮女送走,這一切都落入蕭敬眼中。

    等朱厚照打著哈欠到了靈堂上,準備找個地方小寐,不巧遇到前來請安說事的蕭敬。蕭敬故意不露任何破綻,笑著行禮:「奴婢給陛下請安,不知陛下昨日休息得可好?」

    朱厚照擺擺手,顯得沒精打采:「朕休息得自然不錯,有勞蕭公公費心了!怎麼,蕭公公,又來跟本宮說今日行程?如果跟之前沒有大的變化,就不必說了,本宮早就將日常行止記下,多說無益!」

    蕭敬道:「陛下能記得自然最好,不過今日當早些去為太后娘娘請安!」

    「哦?這有什麼說法?我看還是等朕中午再去見母后吧……這件事不勞蕭公公指點,來人,送蕭公公離開!」

    此時朱厚照越來越有皇帝的派頭,蕭敬以前還能在朱厚照面前略微得到尊重,但現在朱厚照已完全把他當作下人看待,絲毫不給面子。

    至於朱樘臨終託孤的事情,朱厚照早就拋諸腦後,原本朱厚照寄希望於蕭敬能幫他克制朝中以劉健、李東陽為首的文官集團,但現在蕭敬根本就是尸位素餐,失去了他的信任和倚重。

    蕭敬看這架勢,提醒也無用,只好趕緊回去跟張皇后奏稟,等他領了張皇后的旨意,才重新過來請朱厚照到坤寧宮。

    朱厚照有些不耐煩了:「母后也是,難道不知道朕要為父皇守靈?還是說母后因喪夫之痛,每天必須要見到朕這個兒子求得安慰不成?」

    蕭敬聽到這話,不由汗顏,這哪裡是一個皇帝應該說出口的?堂堂九五之尊,居然拿先父和寡母評頭論足,完全沒有皇帝應有的謹言慎行。

    蕭敬道:「太后娘娘請陛下過去,至於具體事項老奴也不知,請陛下過去後親自問太后娘娘!」

    朱厚照這才氣呼呼出了乾清宮,一頭撞見張苑,眼珠子一轉,決定將張苑留在乾清宮,免得去見張太后是談他跟小宮女鬼混的事情。

    朱厚照道:「張公公,你去御膳房為朕準備早膳,朕回來後要用!」

    「是,陛下!」

    張苑很懂事,向後面退去。

    蕭敬卻招呼道:「張公公,正好遇到你,咱家有些事要問詢,便一起往坤寧宮去吧……至於陛下早膳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便可!」

    朱厚照聰明異常,見蕭敬連張苑都不放過,立即猜想這次張皇后請他過去的目的,當即怒不可遏地道:「怎麼,蕭公公,你想忤逆朕的旨意,替朕安排下人做事?張苑,不用管別人,你立即去為朕準備早膳,這皇宮中,你只對朕一人負責,別人都無權調配,你記住朕的這句話,誰人想指使你,先問過朕再說!」

    蕭敬一看這架勢,便知道朱厚照要護著張苑,不敢再勉強,免得把事情鬧大,讓人生疑。

    目送張苑離開,蕭敬心想:「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難道這件事要追究你張苑的責任還要經過陛下?太后要責罰你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竟敢幫皇帝在靈堂旁宣淫,看來你是不想活了!」

    在這件事上,蕭敬把一切過錯都歸咎於張苑身上,認為是張苑誘導太子犯錯。卻不知從一開始,張苑就是被朱厚照逼迫的。

    ……

    ……

    朱厚照到了坤寧宮,見到張皇后,也不行禮,直接問道:「母后,朕給您請安了……如果您有什麼事,儘管直說,朕稍後還要回去給父皇守孝,然後接見大臣過問朝政,沒時間在這裡久留!」

    張皇后生氣地道:「皇兒,你昨夜可是在你父皇靈堂守靈?」

    朱厚照已經猜想張皇后知道他昨日在勤殿內的荒唐事,於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冷聲道:

    「長久熬夜對身體不好,朕也需要休息,當然不能每日都在父皇靈堂守孝!就算父皇泉下有知,也不會怪責朕!」

    「你這個孽子,竟學會狡辯了!」

    張皇后厲聲喝問,「那本宮問你,昨日你可是一人獨睡?」

    朱厚照道:「母后有什麼話,只管說明白,拐彎抹角作何?既然母后問及,那朕也不做隱瞞,朕是碰了幾個宮女。」

    「你……你……」

    張皇后氣得說不出話來。

    朱厚照繼續狡辯:「母后別不問情由,光顧著生氣……朕之所以這麼做,也是考慮到父皇只有朕這一支血脈,若朕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皇位傳給誰?難道傳給妹妹?」

    「母后要為朕選妃,一時半會兒人進不了皇宮,朕便想先跟幾名宮女生下一兒半女……話說父皇當初也是皇祖父和小宮女所生……」

    張皇后怒道:「你這孽子,胡說八道什麼?」

    朱厚照將頭一擰,不正對張皇后,就好像硬了翅膀的雛鳥,根本不聽從母親教訓,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對的。

    蕭敬在旁邊最是為難,張皇后怕被人知曉,坤寧宮內只留下他旁聽,除他外連個侍奉的宮女都沒留下。

    蕭敬道:「陛下,太后娘娘,您們……先消消氣,這件事……」

    「這事兒都怪你!」

    朱厚照朝著蕭敬嚷嚷道,「你身為司禮監太監,不用心幫朕做事,就知道在朕和母后之間挑撥是非……朕臨幸幾名宮女,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將此等事張揚,生怕那些朝臣不知道朕行為不檢,是嗎?」

    「原本那些朝臣就對朕挑三揀四,你不幫朕也就罷了,現在還助紂為虐,看來你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差事不想幹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3 22:19
寒門狀元 第一五六八章 老資歷

    蕭敬在宮裡一直都是老好人,以忠心和會辦事得到憲宗、孝宗兩代皇帝認可。 .

    但到了朱厚照這裡,卻成了尸位素餐助紂為虐之徒,因為朱厚照需要一個強勢的、能壓制文官集團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而蕭敬不具備這種能力。

    朱厚照自己拿不到絕對權力,只能遷怒於人,自然想到是誰幫不上他的忙,才導致現在這種局面出現,自然而然把蕭敬恨上了。因為這個老好人原本有很大權力,但可惜他自己不願爭取,這才將權力拱手讓給內閣和六部。

    蕭敬聽朱厚照給自己扣罪名,趕緊向張皇后跪下,磕頭道:「陛下,太后娘娘,老奴絕無助紂為虐之心哪!」

    張皇后也知道蕭敬是自己人,現在這個心向皇室的老太監被斥責,她覺得自己面子有些掛不住,喝斥道:

    「皇帝,現在說的是你的事情,作何要遷怒於蕭公公?他可是你父皇的託孤之臣,忠心耿耿!」

    朱厚照怒道:「忠心耿耿?光是有忠心有個屁用啊!天下間忠臣多了,他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就是最大的不忠。」

    「母后乃婦道人家,很多事不該管,朕現在做了皇帝,就是要進行一番勵精圖治的改革,而蕭公公便是朕改革的絆腳石。」

    「蕭公公,實在不行的話,你自己請辭吧,把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差事交給別人,免得再做出對皇家有害的事情來!」

    張皇后滿臉慍色,怒喝:「夠了,皇帝,你現在馬上回去閉門思過,這幾日你若再有荒唐事發生,別說母后不給你面子,直接把你的醜行告知朝堂文臣武將,看你怎麼在他們面前自處!」

    「本宮現在要休息,你退下去吧!」

    朱厚照一臉傲慢,冷哼一聲,轉身便揚長而去。

    小皇帝走後,蕭敬因委屈居然跪在那裡哭泣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覺得自己很不值得,明明一心為皇室,現在卻得不到皇帝的認可,甚至提出讓他自動請辭。

    張皇后安慰道:「蕭公公,皇帝剛登基,年少不懂事,他之前也是因本宮對他有所斥責,才會對你說幾句重話,你別往心裡去!」

    「太后娘娘……」

    蕭敬聽到這話,更覺委屈,淚水止不住往下掉。

    張皇后再道:「本宮一向相信你的忠心,先皇臨走時將太子的輔導之責交託給你,你可不能鬆懈啊!現在皇帝年少輕狂,乃是這些年先皇跟本宮未能好好教導他的緣故,現在他登基為帝,有你在,本宮才能放心……」

    或許在別的能力上,張皇后沒多強,畢竟她只是婦道人家,對於朝堂上的事情不懂,也不想幹涉,這是個懂規矩的女人。

    但她在籠絡人心上卻很有一套。

    她知道自己孤兒寡母需要幫手,不能把身邊這些掌握權力的人全給得罪了,就算她內心也覺得朱厚照說的話有幾分道理,正是蕭敬一味避讓,才令內閣大學士和六部九卿的權力日益膨脹,但她卻不能在蕭敬面前表露出來。

    ……

    ……

    朱厚照回到乾清宮,沒等進設在正殿的靈堂,已氣呼呼想找東西來砸。

    「這老狗,居然敢在母后面前告我的刁狀,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就是我名下一個奴才,不干正事,卻天天想著怎麼挑撥離間!張公公,你死到哪裡去了?」

    朱厚照決心要撤換蕭敬,便想到身邊最近頗得他心意的張苑。

    這是個典型的任人唯親的皇帝,誰能供他吃喝玩樂,誰跟他的關係就親近,誰就能得到提拔和重用。現在張苑能給他找女人,能幫他做事,甚至為他保守秘密,他也就將張苑當成心腹對待。

    張苑跪在朱厚照面前,磕頭道:「陛下,您的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朱厚照皺眉:「什麼早膳,不知道那是朕替你解圍的說辭嗎?難道你沒看出來,蕭公公已經知道你送小宮女到朕面前的事情了?」

    「啊?」

    張苑一驚,馬上感覺大難臨頭。

    朱厚照道:「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朕已說過,只要朕在一天,你就會平安無事。再說了,這件事責任並不在你身上,都是朕強迫你做的,你放心,朕不會讓你受責罰,只管在朕面前好好辦事便可!」

    「現在朕想撤換蕭敬,讓他從司禮監的位子上退下來,你給朕好好參詳一下,朕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把張苑給難住了。

    張苑雖然識字,有一些花花心思,能在某些問題上耍點兒小聰明,但他畢竟出身市井,在宮裡的時間不長,未接受過內書房的熏陶,也未經歷過太過殘酷的派系鬥爭,而往往宮中派系鬥爭最激烈時就是皇帝更迭,他進宮才幾年,還是第一次經歷皇帝駕崩新皇登基的事情。

    張苑沒在司禮監供過職,對於人員架構以及具體如何正常運行都不是很熟悉,根本無法在撤換蕭敬的問題上幫到朱厚照。

    張苑非常為難,期期艾艾道:「回……回陛下,奴婢……奴婢不知!」

    「你個笨東西,為什麼每次問你你都回答不知道?朕本來還想提拔和重用你,你這麼笨,怎麼幫到朕?」

    朱厚照氣呼呼說道。

    張苑內心也在暗自埋怨,為什麼自己平時不去學習一些東西,瞭解一下宮裡的人員架構,明白大明二十四監尤其是司禮監和御馬監是如何運轉的?現在到了需要派上用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知識面太窄了。

    但他馬上想到了一個能幫他的人,此人便是以前提過要重用和提拔他的張延齡,心想:「要不我先拖著小皇帝,回頭請示一下建昌侯,讓他為我出謀劃策?」

    想到這裡,張苑趕緊道:「陛下,奴婢回去一定好好思量一番!」

    「思量個屁啊,看到你這狗東西就讓朕頭疼!」

    朱厚照怒罵道,「還不是你沒用,送女人給朕,難道不知道隱匿行跡?居然被蕭敬那老雜碎看到,真實無能之至……朕的身邊,為什麼都是你們這些酒囊飯袋?戴公公呢,讓他來見朕!」

    想了半天,朱厚照突然想到之前戴義曾經到他面前出謀劃策,這老太監似乎有點兒本事,不由想提拔一下,看看能否幫到自己的忙,如果可行的話,或許可以讓戴義做司禮監掌印太監,取代蕭敬的位置。

    戴義原本就在司禮監任職,再加上他在宮中資歷很老,就算朱厚照要提拔重用,也合乎規矩。

    張苑內心非常氣惱,暗恨自己為什麼沒在之前想些辦法把小皇帝糊弄過去,朱厚照現在似乎對他失去了信心。

    沒轍,張苑只能去找戴義。

    不過張苑也有小心思,叫上戴義前往覲見新君的路上,努力套話,問一些宮裡的情況,因張苑以東宮常侍的身份留乾清宮做事,突然變得炙手可熱,連很多位高權重的老太監都要巴結張苑,戴義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苑到底是新皇心腹,別的老太監,即便再有資歷和名望,也不是朱厚照身邊人,這些人想鞏固地位,只能先從巴結朱厚照身邊的太監做起。

    ……

    ……

    張苑帶著戴義面聖,他很聰明,站在朱厚照身後不起眼的地方,傾聽皇帝跟戴義之間的對話。

    現在張苑終於有了學習的勁頭,只是這種勁頭來得稍微有些遲了,他不知自己已經錯過一個絕佳的晉陞機會。

    現在朱厚照已改變主意,不打算提拔張苑,而準備在宮裡那些老太監中選擇一個出來,接替蕭敬。

    朱厚照在勤殿見的戴義,見戴義跪在面前,朱厚照也不讓其平身,直接問道:「戴公公,你之前跟朕說的施家台可為先皇陵寢的事情,朕覺得你很有見地,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簡單的開場白,卻讓所有人都能讀懂弦外之音。

    皇帝這是準備提拔戴義!

    戴義哪裡聽不出其中之意?趕緊道:「回陛下,老奴只是將自己所知所聞,如實呈報,並無居功之心!」

    朱厚照笑了笑,鼓勵道:「很好,有功不自居,說明品性優良,以後朕可以安排你做更多事情。戴公公,朕有很多煩心的事情,現在身邊無人出謀獻策,便想請你前來為朕參詳一番,你可願意替朕分憂?」

    戴義一想,皇帝到底遇到什麼事?不是有蕭敬、張苑,甚至是朝中大臣幫忙參議麼?為什麼要找我這樣在宮裡沒什麼實權的老太監來參議?

    難道你是想聽琴?

    別的我不在行,彈琴我沒有任何問題,憲宗和孝宗兩位皇帝對我彈琴的本事都稱讚有加,甚至賞賜給我古琴!

    戴義道:「陛下請說,老奴必當竭盡所能,為陛下分憂!」

    朱厚照滿意點頭:「嗯。朕以為呢,如今司禮監很多事做得不夠讓趁朕意,朕希望司禮監能擔起參議朝事,甚至核心決策的作用。戴公公覺得,是什麼原因導致如今司禮監未能做到這些?」

    戴義張了張嘴,直接被問懵了。

    話說這戴義,雖然在宮裡資歷老,精通書法、琴藝,甚至深得憲宗和孝宗兩位皇帝賞識,但在地位上卻不上不下,放在司禮監養老,主因就是他辦事能力不強。

    論資歷,戴義比蕭敬、谷大用這些後起之秀高多了,甚至二十四監都有管事太監前來跟他討教琴藝和書法,將他當成先生看待,但涉及實權,他因能力不行一直無法掌權。

    朱厚照所問問題,對戴義來說太過深奧,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3 22:19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六九章 功成北返

    朱厚照身邊要麼是有能力但在性格上懦弱的中庸太監,諸如蕭敬,要麼就是沒有能力但卻有野心的太監,諸如張苑.

    總的來說,朱厚照想獲取權力,如今看來不太切合實際。

    劉健和李東陽等人在朝中的勢力已是根深蒂固,經過孝宗朝的積累,從上至下已形成一個完整的人事體系,不是說朱厚照想瓦解便能成功的,就連謝遷這樣曾為文官集團核心的人,一旦得罪劉健和李東陽,都能被隔離於核心權力層外,更別說是沈溪這樣年輕的後起之秀。

    朝堂遵循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叢林法則,在這裡,朱厚照至少佔據著食物鏈的頂端,只是他無法吞噬他下一層的捕食者而已。

    如今沈溪已將劉瑾送回京城,算是給朱厚照送上一份「厚禮」。

    想要瓦解強大的文官集團,得從無到有地建立起一個完全由皇帝意志控制的宦官集團,需要一個權閹出來當道。

    沈溪不想被千夫所指,當清除異己的權臣,那就不如順應歷史潮流,讓劉瑾回朝,至於劉瑾是否有能力執掌朝政,就看他的本事了,沈溪不會橫加干涉,將來劉瑾得勢,沈溪也會暫避其鋒芒。

    只要沈溪留在地方做官,就不會跟劉瑾起正面衝突,那他跟劉瑾間就能保持大致的相安無事。

    這在沈溪看來,這雖然未必是對大明最佳的舉措,但一定會對朱厚照掌權形成最有利的局面。

    文官集團不是說瓦解就能瓦解的,皇帝想殺一個文官,尤其是名滿天下的內閣首輔,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若想殺一個宦官,就算這宦官擁有再大的權勢,說白了只是皇帝豢養的一條狗,說殺就殺了。

    從盛唐到大宋,再到大明,雖然有無數宦官當權的情況出現,也曾出現過宦官決定皇位歸屬的問題,卻沒有一名宦官能當皇帝。

    宦官清楚自己職責,他們就是皇家的奴才,皇室興則宦官興,皇室敗則宦官亡,任何一個皇帝,都寧可重用宦官也不願重用文臣,在遇到朝政紛爭時,總是把宦官拿出來抵罪,殺掉宦官平息內部矛盾,說白了這就是皇帝收買人心的一種方式。

    ……

    ……

    眼看到了正月下旬,弘治皇帝駕崩的消息終於傳到廣西,太平府治崇善縣城全城縞素。

    由於隨同消息到來的還有朱厚照「不得擾民」的旨意,軍中僅只遙祭北方三天,期間不准喧嘩打鬧,不許嬉戲娛樂,等時間一過就一切恢復正常。

    到了這個時候,沈溪終於開始考慮撤軍事宜了。

    南下這一途,順風順水,遭遇到的敵人幾乎都是望風即潰,拿得出手的戰績也就是寶慶府和南寧府兩場「大捷」,但比起他在西北戰場上取得的豐功偉績遜色多了。

    對於西南各少數民族叛亂,沈溪「手下留情」,因為說到底叛軍都是大明百姓,從平叛初始沈溪便制定懷柔安撫之策。至於寶慶府之戰,完全是遭遇戰,不得不倉促應戰。正是這一戰打出了沈溪的威風,奠定之後平息叛亂所向披靡的格局。各少數民族武裝都不敢跟官軍正面交戰,甚至出現未開戰便有部族通風報信的情況。

    至於對交趾一戰,則有始無終。

    因為朝廷未准允沈溪帶兵攻入交趾境內,後來弘治皇帝駕崩,沈溪更不會在這種敏感時期挑動朝廷脆弱的神經。

    西南戰場,沈溪讓蘇敬楊和王禾以及他們率領的將士取得期望的戰功,回去後論功請賞自然不在話下。

    但沈溪此行卻被人潑了一盆污水,在南寧府城時他因得罪地方官紳,被知府高集和他兒媳婦高寧氏誣陷,到現在朝堂尚未得出結論。

    正月二十九,沈溪定下返程日期,時間為二月初二,僅剩下兩天時間著手準備。

    太平府官員和士紳得知沈溪要走的消息,又派人前來犒勞,送來很多慰問品,這段時間這幾乎成為常態。

    沈溪知道,這裡履職的官員可以說都是些土皇帝,他們對地方上的掌控,幾乎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任何人到他們地頭討生活,都必然會被盤剝,就算朝廷換了皇帝,他們的地位也不會因此改變,這就是土官跟流官間最大的區別。

    當晚官兵圍著篝火狂歡,之前沈溪從湖廣和江西兵中各選拔出五百人,讓他們一頭紮進深山老林中,鍛鍊將士的野外生存能力,順帶刺探一下地方上的情報,弄清楚各少數民族村寨的具體位置。

    這些精英除了完成日常訓練外,順帶打了一批獵物回來,再加上地方上送來的慰問品,每個士兵都能痛痛快快地吃肉。

    距離三軍開拔尚有兩天,除了日常巡邏的士兵外,其餘官兵輪班休息,偌大的校場上肉香四溢。

    這次沒有提供酒水,只有大塊大塊的獸肉,還有無限供應的羊肉湯。嶺南的正月底,天氣不冷不熱正合適,這種日子對士兵來說非常的愜意。

    沈溪跟蘇敬楊等人在中軍大帳前的篝火旁,端著碗喝了幾口羊肉湯,放下碗正準備用刀子割烤好的山羊肉,便見到監軍張永臉色漆黑地走了過來。

    到現在張永都不知道劉瑾為何會失蹤,以為是被沈溪囚禁,亦或者已遭了毒手,屍體都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劉瑾失蹤後,張永變得收斂許多,小心翼翼地躲避沈溪,生怕自己也莫名橫死,幾次升帳議事要麼裝聾作啞,要麼處處附和,不敢發一絲雜音。

    蘇敬楊不明就裡,看到張永到來,趕緊站起行了個禮,然後招呼:「張公公,來塊羊腿肉暖暖身子?」

    張永打量蘇敬楊一眼,沒好氣地道:「這麼大的油水,你想噎死咱家不成?這肉吃不下去,誰愛吃誰吃……誰給盛碗湯來?」

    說完,張永一屁股坐到氈墊上,等著人送吃送喝。

    蘇敬楊好心好意跟張永緩和關係,考慮的是張永是監軍太監,等部隊回撤就要回京述職,指不定會見到新皇,那時可能會談及關於統兵將領的事。蘇敬楊想巴結一下,留下個好印象,結果熱臉貼在冷屁股上,讓他感覺很沒面子。

    王禾見蘇敬楊碰壁,也就不吭聲,裝作沒看到。

    沈溪自顧自地吃著羊腿肉,沒有理會無理取鬧的張永。張永等了一會兒,見無人搭理,悻悻地從地上爬起來,拂袖回帳休息去了。

    王禾沒好氣地說:「這才坐下沒一會兒就走,一點規矩都不講,是否宮裡出來的人都這麼蠻橫無禮?」

    「管他呢!」

    蘇敬楊憤憤然道,「沒人性的老太監,活該無兒無女,以後連給他執幡引路的人都沒有,活得那叫一個沒勁兒。對了王老弟,你之前說你婆娘又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戰事結束,蘇敬楊跟王禾間的矛盾也沒了。

    二人坐下,多數時間是探討軍事,偶爾也會聊聊家常,家裡的婆娘和孩子是他們談得最多的,二人長子只比沈溪小一兩歲,但依然少不更事,而沈溪已經是他們的最高指揮官,有時候人比人真是要氣死人。

    沈溪平時很少跟他們交流家事,雖說談論這些事會增進主帥跟將士的親密關係,但也會讓威嚴不存。

    他覺得在軍中保持主帥的威嚴還是有必要的,而且他不喜歡這種家長裡短的談論方式,不會把自己家裡的情況跟旁人說及。

    見兩個都指揮使談論得正起勁,沈溪起身便走,蘇敬楊問道:「大人這是往何處去?」

    「回帳休息去了!」

    沈溪提醒道,「雖然就要走了,但巡邏警備方面可別出岔子,交趾軍、地方上的叛軍隨時都有可能殺我們個出其不意,千萬別掉以輕心!」

    蘇敬楊哈哈大笑:「大人放心,末將保管把事情安排好……」

    沈溪帶著侍衛,悠哉悠哉往自己寢帳而去,他跟軍中將領有所不同,身邊帶有女眷,曾經是惠娘和李衿,在惠娘和李衿自柳州府北返武昌府後,身邊還有云柳,以及一個他尚未納到身邊的熙兒。

    想到熙兒,沈溪便記起云柳連日來不斷吹的枕頭風……熙兒多麼任勞任怨,又是多麼辛苦,對大人多麼敬仰!

    說白了就是一件事,云柳希望能早日讓自己的姐妹成為沈溪的女人。

    沈溪剛到寢帳門前,便見云柳和熙兒一襲男裝站到他面前,云柳道:「大人,您安排的事情,已經交待下去了,前後四批斥候往北,到南寧府一帶刺探敵情!」

    「嗯!」

    沈溪欣慰點頭,問道,「剛回來嗎?」

    云柳道:「是!」

    沈溪點頭,道:「那便一起進去吧……」

    沈溪徑直進入寢帳,云柳跟上,熙兒卻不敢隨便進沈溪的帳篷,沈溪道:「安排下去,準備洗澡水,我累了,洗澡放鬆一下……」

    「大人,那熙兒怎麼辦?」云柳突然問了一句。

    沈溪側頭看了熙兒一眼,此時熙兒低著頭,臉上猶自帶有一點驚懼,顯然昔日在她眼裡無足輕重的少年郎,如今已成為高不可攀的存在,竟然沒有膽量與沈溪平視。

    沈溪回過頭,一邊往裡走,一邊道:「她也一起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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