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19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8 22:2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八〇章 查無實證

    就在江櫟唯跟高集秘密協商如何才能給沈溪定罪時,沈溪派出的代表……以糧商身份現身南寧府的宋小城,正帶著裝滿糧食的船隊由水門進城。 .

    宋小城向廣西這邊前後輸送三次糧食,第一次是送往桂林府,第二次則是太平府,最近一次是正月下旬組織運糧到臨桂,船隊走到梧州時接到沈溪的密令,要他分出一部分船隻,前往南寧府辦事。

    宋小城這次帶到南寧府的人手不少,他得到的指令是要讓朝廷前來查案的人,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努力為揭露真相創造條件。

    「……記得,你們來到這裡,做的一切事都必須要聽從命令,誰如果敢擅自行事,別怪我將他大卸八塊!」

    經過幾年磨練,宋小城身上的匪氣已經很重,以前他不敢殺人,遇事畏畏縮縮,碰到官員更顯示出小市民的怯懦,但隨著年齡增長,閱歷加深,逐漸變得穩重果敢,為達成目的即便殺人放火也毫不皺眉。

    宋小城進城後,按照沈溪吩咐,前去宣化縣衙拜訪縣令彭大成,請他幫忙把事情捅出來,有彭大成站出來作證,案情基本可水落石出。

    當然,沈溪也考慮到彭大成有可能會採取拒不合作的態度,因此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以匿名信的方式,把關鍵人證也就是當時在營中掌高寧氏嘴的婆子的訊息告之查案官員,另一方面讓宋小城的人在市井大肆製造輿論,以最快的速度把案情的疑點散佈開來,包括沈溪案發當日的起居行止,高寧氏進入府衙和軍營的時間等等,讓百姓都知道沈溪是被高集冤枉陷害的。

    ……

    ……

    到二月下旬,對沈溪案的調查取證已進入尾聲。

    刑部主事張良、都察院僉都御史賈松等人,有了當事婆子的證詞,已將大致情況搞清楚,但依照現有線索,依然無法斷定沈溪是否有罪,也無法斷定是否是南寧知府高集刻意栽贓誣陷。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事負責掌嘴的婆子既然在軍中做過事,便與三軍主帥沈溪存在一定的利益關係,其提供的證詞便不可全信。總的來說,就是到此時仍舊「查無實證」。

    三法司承擔著主要調查任務,連三法司都拿不到有用的證據,兵部和吏部的人也很難查出個結果,但市井間已經颳起一陣風聲,涉及案發當日沈溪行程問題。

    所有證據都表明,沈溪當日並不在府衙內,因為民夫和那些在街頭執勤的府縣衙役可以證明,沈溪長時間都在城頭巡查,滯留府衙的時間很短。

    大明律法雖漏洞百出,也存在以權謀私的情況,但卻絕對保護沈溪這樣「當權者」的利益。

    一個正二品掛兵部尚書銜的左都御史領兵,又是統轄兩省的封疆大吏,目前還監管六省兵馬,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直接定罪,大明朝廷恐怕將失去公信力。

    按照三法司、兵部和吏部調查人員的意見,此案已基本確定為「查無實證」,準備不了了之。

    但朝廷派來調查此案的錦衣衛鎮撫江櫟唯,卻明顯不想讓沈溪安生,如果「查無實證」,聽起來沒法定罪,卻不能說這案子沒有發生過,對沈溪的聲名依然有一定影響,但說到底沈溪沒有被扳倒,他胸中一口惡氣發洩不來來,於是跟高集暗中策劃,怎麼才能將這案子辦成鐵案。

    高集邀請江櫟唯到知府衙門做客後,兩方建立起了聯繫,來往甚密。

    這天府衙後院書房,高集和江櫟唯又湊在一起密謀。

    「……高知府,現在姓沈的是否做過案子,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得找人證明,他以前犯過類似的罪行,在地方強搶民女。如果此案能定下,即便你兒媳的案子沒法坐實,姓沈的罪名也能定下來……如果沒有,朝堂諸公可不會輕易信你!」江櫟唯向高集說道。

    在此之前,高集為拉攏江櫟唯,已送去上千兩銀子,這些銀子基本都是「沈溪案」發生後,高集收受地方官紳賄賂所得。

    高集以前從未有貪贓枉法的壞名聲,而在此案後,他為掩蓋事實真相,湊錢疏通上下官員,不得不大肆收受賄賂,那些不願意給銀子的官紳甚至會被他強行攤派,理由很簡單:我兒媳為了幫你們說話而被沈溪玷污,現在要為她討還公道,難道你們不該出銀子?

    高集怒道:「難道我堂堂四品朝官,家眷被人欺辱,朝廷會坐視不理不成?」

    江櫟唯眯眼打量高集,好似在說,如果真是這樣倒也罷了,可事實真的如此嗎?心裡這麼想,江櫟唯嘴上可沒這般說,而是勸道:

    「高知府請消消氣,現在你狀告之人,乃朝中一等一的功臣,連閣老尚書見到他後都不敢輕視,而且……他的官階似乎比您高知府高出許多!」

    高集臉色陰沉,案子發展到現在,形勢已發生逆轉,原本他覺得犧牲高家清譽足以把案子坐實,誰想朝廷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除了派來大量官員查案,還需要什麼「實證」,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他從哪裡去尋找實證?

    因這件事高家已聲名掃地,如果沈溪不在此案中倒台,高家顏面無存不說,他也會有大麻煩。

    開弓沒有回頭箭。

    江櫟唯見時機差不多成熟,不由將張延齡可以幫忙的事情提出來:「高知府,我離開京城前,曾去覲見過建昌侯,建昌侯對此案表達了關心。建昌侯跟姓沈的有些私怨,希望能通過這案子,讓姓沈的徹底不能翻身,高知府你看……」

    「建昌侯?」

    高集聽到這名字,語調中帶著一些驚訝和不屑。

    他驚訝的是,沈溪居然會跟建昌侯結下樑子,而以建昌侯的地位和權勢,居然只能通過自己的案子來打壓沈溪,他原本以為建昌侯這樣的皇親國戚,要治一個沈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至於不屑,則是因為他聽說過建昌侯很多劣跡,以他為官清高自傲,根本不屑於跟張延齡為伍。

    江櫟唯點頭:「正是建昌侯。侯爺在我來之前,囑咐一些話……而且,侯爺希望高知府以後能為他做事!」

    高集淡淡一笑,問道:「本官聽聞,前戶部高侍郎曾投奔建昌侯名下,但後來……他的下場似乎有些悽慘吧?」

    江櫟唯一怔,他沒想到高集會突然提起高明城的事情,但隨即他就想明白了,朝中姓高的文官本來就不多,高明城能做到戶部侍郎,在中樞地位已然不低,高集作為地方官員,肯定會瞭解一下這位本家的過往。

    江櫟唯有些尷尬,解釋道:「高侍郎是因西北之戰中落敗,以至於身死……關侯爺什麼事?」

    高集冷笑不已:「高侍郎死後,建昌侯落井下石,導致高家負債纍纍,後代窮困潦倒,淪為京城笑柄。你是想讓本官為建昌侯鞍前馬後效命,等利用價值沒了,再讓我高家後代不得安寧,是嗎?」

    雖然高集的話說得毫不客氣,聽起來很不順耳,但江櫟唯真沒什麼可反駁的,因張延齡本身幫忙這件事就不安好心,居然提出要將高寧氏送去京城建昌侯府。

    在江櫟唯看來,如果高寧氏壞了貞節,送去建昌侯府倒沒什麼,畢竟高寧氏不是高集的女兒,高集大可叫兒子把妻子休掉再娶就是,人送去建昌侯府報個自縊,一了百了。

    但看現在的情況,高寧氏失節完全是高集誣陷,他肯定不想把一個清清白白的兒媳送給建昌侯蹂躪。

    江櫟唯心想:「高寧氏雖然能逃過沈溪的魔爪,卻始終要被建昌侯染指……可姓高的未必肯輕易就範啊!」

    江櫟唯道:「那高知府可有更好的方法應對當前的局面?這麼說吧,就算在下給你報一些姓沈的犯案證據上去,也會被朝廷否決,無論是剛剛登基的陛下,還是朝堂諸公,都不想西南出事,如此一來犧牲你高家一個婦人,換得天下太平,怎麼都值得。但若有建昌侯幫忙,很多事就不同了……」

    高集之前不想跟建昌侯為伍,但聽到這話卻有些猶豫了,問道:「你……你讓本官……為建昌侯做什麼?」

    江櫟唯遲疑一下,終歸還是提了出來:「侯爺說,想見一下你兒媳……」

    「什麼?」

    高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指江櫟唯,因拍桌子和吶喊聲太過響亮,驚動守候在外的衙差,衙差衝進來見高集怒不可遏,立即問道:「府尊大人,是否拿下此人?」

    高集氣吼吼地揮了揮手:「出去!出去!這裡豈是你們能進來的地方?」

    幾名衙差悻悻退下。

    江櫟唯站起身,氣定神閒:「高知府,有些事你應該比我清楚,如果沒有利益交換,建昌侯怎肯為你出頭?」

    「如今新皇登基,建昌侯乃是當今陛下的親舅舅,地位何等尊崇?其中厲害關係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如果能靠上侯爺這棵大樹,對你來說算是大好事,要不了多久便可平步青雲,甚至有機會進入六部寺司任職,豈不美哉?」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9 22:37
寒門狀元 第一五八一章 交易

    高集本身並無多大的主意,搆陷沈溪之事也完全是因高寧氏心中不甘主導促成。

    在這種問題上,高集絕對不會贊同,滿面慍色:「此等事不可再提,我高家兒媳,即便毀了清白,也不會擅離門牆,讓世人恥笑!」

    即便高集氣憤難平,沒有跟江櫟唯徹底撕破臉皮,因為江櫟唯以及他背後的力量現在是他唯一扳倒沈溪的指望。

    說是不會把兒媳送給張延齡,但高集事後盤算,一方面感覺自己被兒媳拖累,與沈溪作對實際上是被逼上梁山,心中惶恐不安;另一方面,得罪了沈溪,前途渺茫也就罷了,甚至還有可能下獄充軍,高家百年累積的名望讓自己一朝敗盡,恐懼日甚,如今已到寢食難安的地步,深夜仍未能入眠。

    高寧氏聞聽高集見客後夜不成寐,便帶著參茶過來,關切問詢:「不知家公作何如此煩憂?可是遇到了麻煩?」

    高集心情苦悶,心事不能跟府中幕僚說,又埋怨兒媳讓自己進入進退兩難之地,如今見高寧氏到來,唉聲嘆氣:「之前錦衣衛的人來過,談及案子……」

    關於案子細節,高集一個字都不想多談,因為他知道這案子完全就是自觸霉頭,他跟沈溪遠未到苦大仇深的地步。沈溪查封的東西其實跟高家沒有任何關係,也不知道當日怎麼的,被兒媳一逼就犯下大錯,憑空樹下沈溪這樣一個強敵,令他聲名掃地。無論這案子是否坐實,高家名譽必然毀了。

    高寧氏道:「既然是錦衣衛的人前來,應該會為我高家申冤吧?」

    高集道:「是老夫思慮不周,當日姓沈小兒並未在府衙逗留多久,很快就前往軍營,且路途中多人見到,城中如今多有傳聞,說是老夫誣陷忠良,這市井百姓實在是不識好歹……」

    高寧氏其實現在也為自己後悔了,但她卻沒敢表現出來,安慰道:「城中就算有些傳聞,也無關大礙,真正能定奪案子的人,乃是京師來的那些欽差。家公,不知這位錦衣衛的上官,是如何跟您說及的?跟兒媳說說,或許會給您一些意見!」

    高集欲言又止,高寧氏察覺出一絲端倪,想了想道:「錦衣衛的人莫非也想找我們高家的麻煩……難道他沒提出什麼轉圜的方式?」

    高集打量高寧氏一眼,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媳婦居然連這種事也能猜到,搖頭道:「此人名叫江櫟唯,乃京師錦衣衛鎮撫,因在廣東犯事下獄,後為人搭救官復原職。而當日令他下獄之人,正是他在福建時的舊交,那姓沈的小兒!」

    「哦!」

    高寧氏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道,「既然公爺能找到對姓沈的同仇敵愾之人,本為大善,想來此人跟公爺您提出一些難以接受的條件吧?」

    高集打量高寧氏,道:「你這都能推斷出來?沒錯,江櫟唯能在朝中復出,概因他背後有建昌侯支持。」

    「建昌侯系外戚,乃當今張太后胞弟,其在京城**擄掠無惡不作,即便朝中那麼多忠直之臣,也未能動其分毫,可見其權勢熏天……如今這建昌侯,居然提出非分之想,讓你進京……唉!老夫一定不會答應此等事!」

    高寧氏聽了花容慘淡,頓時沉默下來。

    高集道:「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料想我兒如今在京城也該完成會試,若是一切順利,在三月初便可得知會試成績,若能一榜高中,可讓我高家揚名立萬……」

    高寧氏臉上表情變幻莫測,最後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斷然道:「有了妾身的事情,相公在京城如何能抬起頭來?此事定鬧得沸沸揚揚,相公分心之下,本科登頂的可能微乎其微……」

    「唉,是妾身想岔了,沒想到那沈溪年紀輕輕便在朝中積攢下如此深厚的人脈,尋常文官沾染上這等醜聞,早就革職查辦,到了他那裡卻讓三法司和兵部、吏部的人全部被驚動,下來後束手束腳,碌碌無為……」

    「家公,妾身連累了高家,玷污了高家門風,當以死來全名節。至於這位江大人所提條件……在妾身看來,其實合乎情理……」

    「什麼?」

    高集驚訝地打量高寧氏。

    高寧氏道:「建昌侯貪財好色,聽聞沈溪這個一向在朝中頗有清名的後起之秀,居然會對妾身覬覦,必然想一窺全貌。」

    「如今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朝廷派出這麼多人前來查案,若真有心要將姓沈的打壓下去,絕對不會派出如此多的人,莫說這案子本就未發生,即便發生了,朝廷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妾身怎敢求朝中為我高家申冤?」

    高集臉色冷峻,他仔細思考過高寧氏的話後,認為非常有道理,只是他之前一味麻痺自己,沒敢多想。

    高寧氏再道:「妾身為高家惹來如此風波,自當由妾身來結束這一切。若是建昌侯能幫我高家申冤,妾身入京也是理所當然,那時家公只管對相公說,妾身因不甘受辱以死明志,相公定能體諒妾身的悲苦,將來或可發奮圖強,在朝中有所作為……只要姓沈的被繩之以法,妾身死而無憾!」

    高集氣憤不已:「你……你在胡說什麼?這等事,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該說的?」

    高寧氏跪在地上,腰卻挺得很直:「妾身置高家名望於不顧,逼家公為妾身做主,已然失德。家公對妾身的愛護,妾身感激不盡,來世為奴為婢,必當報答家公一片袒護之情。但如今形勢危急,甚至連我高家名譽都不得保全,妾身只有犧牲自己,才能全了對高家的恩德,請家公成全,否則妾身當以死明志!」

    「你……」

    高集發現,自己完全被兒媳耍得團團轉。

    在高寧氏面前,他完全不知該怎麼辦,現在高寧氏又以死威脅,若他不同意,以高寧氏的性子真會自盡,一個連自己名節都不要的女人,非常可怕,現在只有一個問題,到底是眼睜睜看著高寧氏去死,然後高家的名聲掃地,還是將高寧氏送給張延齡,保全高家和自身。

    「唉!」最後,高集長長嘆口氣,道,「罷了罷了,你想怎樣便怎樣吧,你行事總是一意孤行,老夫實在拿你沒辦法……不過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沈溪那廝壞我家風,在他打你那一刻,便知道我高家不會善罷甘休!」

    ……

    ……

    高集令人去請江櫟唯來見,同意將高寧氏送往京城建昌侯府上。

    江櫟唯暗自竊喜,原本他擔心扳不倒沈溪,但若將高寧氏送去京城,能讓張延齡滿意,以現如今張延齡的權勢,要對付沈溪應該不難,當下道:「高知府,既然你答應送人去京城,不知可否讓在下先一睹真容?」

    高集惱火道:「怎的,江鎮撫覺得本官會出爾反爾?」

    江櫟唯趕緊道:「在下絕無此意,只是人要送去京師,在下若連相貌如何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建昌侯說及?」

    「在下想找人畫下畫像,用快馬送去京城,那時再由在下定沈溪的罪名,並將奏疏送往朝廷,由建昌侯出面周旋,那沈溪小兒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罪名!」

    他把話說得很滿,好像只要他出手,沈溪一定會被定罪一樣。

    高集臉色陰沉,最後一擺手:「那你先等著,老夫把人給你請出來,但只可遠觀,這是最基本的禮法!」

    江櫟唯笑道:「高知府請放心,在下一向規行矩步,不敢有所唐突!」

    高集出門吩咐,不多時,折身回來,過了許久高寧氏才到來。

    高寧氏嫻靜地站在門口,婷婷施禮,吐氣如蘭道:「妾身乃閨中婦人,不敢有所僭越,進入公堂!」

    江櫟唯只見了高寧氏一眼,便被眼前佳人吸引,這女人的風采還有談吐,比他想像中更為卓越,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高集卻不知江櫟唯被驚豔到了,對兒媳道:「這裡不算公堂,進來便是!」

    「是,老爺!」

    高寧氏娉婷進入後堂,江櫟唯目光灼灼,高寧氏不敢跟江櫟唯對視,低著頭顯得極為羞赧,如此模樣,更是讓江櫟唯覺得此女只應天上有。

    高集道:「江鎮撫,人見到了,你有什麼話說?」

    江櫟唯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高集勉強一笑,點頭道:「夫人國色天香,在下見識過了,請回吧!」

    高集一擺手,高寧氏再次行禮:「妾身告退!」

    說完,高寧氏雙手斂在身前,一步步後退到門口,一直到門檻時才轉身離開,行止間頗顯優雅風韻,讓江櫟唯眼睛都看直了。

    江櫟唯心道:「如此絕色佳人,姓沈的沒好好憐惜,反倒找人打她,真是該死!」

    不知覺之間,江櫟唯居然為高寧氏鳴不平。他卻不知,沈溪受後世審美熏陶,喜歡的是瓜子臉美女,與這時代流行的圓臉有本質區別。

    高集道:「江鎮撫,現在按照你所說,人見過了,也答應你將人帶走,你總該做點兒事情吧?」

    江櫟唯這才反應過來,道:「高知府說的是,在下已提前部署……」

    「聽聞沈溪那賊子曾在柳州府將地方知府捉拿歸罪,前因是他將柳州府一名同知的媳婦和女兒同時姦污,柳州知府欲問其嘴,卻被他賊喊捉賊,冤枉下獄。」

    「如今這同知及其家眷俱已亡故,案子應該能夠坐實,相信消息很快便會傳到南寧府,那時沈溪小兒名聲將不存……而後我會將奏疏上呈天聽,高知府以為如何?」

    「妥!」

    高集一臉冷漠地說道。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9 22:37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八二章 新皇面前的紅人

    京師,紫禁城。

    朱厚照登基後首次出宮便嘗試強搶民女,引發京城人心惶惶,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出過宮門。

    當上皇帝,照理說出宮輕而易舉,但現在朱厚照卻不敢輕易嘗試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犯了眾怒,如果被人知道事情是他做的,後果嚴重。

    至於有多嚴重,人生觀世界觀尚未徹底定型的熊孩子沒有清楚的概念,此時的朱厚照雖然行事恣意妄為,但至少還有一點廉恥之心,做錯事後也會擔驚受怕,甚至對之前所做事情充滿愧疚。

    但日子一久,熊孩子發現朝中根本沒人知道案子是他做的後,負罪感逐漸降低,進而心中的魔鬼又蠢蠢欲動,想出宮尋求刺激。

    「嘿,就算朕強搶民女又如何?朕是皇帝,想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李公公,你能否滿足朕的心願,為朕找到心儀的女人?」

    朱厚照出宮一次後,最信任的已不再是張苑,也不是窩囊無能只會彈琴寫書法且充滿正義感的戴義,而是當日教唆朱厚照犯下大錯的太監李興。

    此時朱厚照正在乾清宮單獨召對李興。

    李興笑盈盈地道:「陛下,這世上女人多的是,但才色平庸者居眾,只有極少數才能入陛下法眼!」

    朱厚照搓著手連連點頭:「說得好,比如上次碰到的主僕就……唉,不說了,你且告訴朕,如何才能得到心儀的女子?」

    李興道:「若陛下派心腹出宮,廣選天下美女,陛下身邊必定美女如雲,而且這些美女還可以輪換,陛下喜歡的便留在身邊,不喜歡的打發走,隨時可逍遙快活……」

    「好,這主意實在是好!」

    朱厚照滿意李興的建議,連連讚歎,但隨即他就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李公公,不是朕不想派人出去廣選美女,只是朕現在剛登基,大權旁落內閣,實在有心無力。目前太后正在為朕選后妃,但卻並非以美貌為主要標準……你說朕該派誰去,才能幫朕選拔出美女?」

    李興想了想,顯得有些為難:「陛下暫且不能出宮,朝中也無人能幫這個忙……的確有些麻煩……」

    朱厚照有些生氣了:「知道麻煩還不快出謀劃策?朕現在問你,有什麼辦法,別盡給朕扯那些沒用的!」

    李興早就有過設想,此時趁機說出來:「陛下如果說要派人廣選美女,值此國喪期間,朝中大臣必然反對,便是太后娘娘也不會贊同。」

    「但換個思路,若陛下派人出去辦差,表面做的是一件事,暗地裡卻為陛下廣選美女,不就可以了嗎?」

    朱厚照眼睛越來越亮,最後忍不住拍了下大腿:「此計大妙!但當前有什麼差事可辦的?還有,朕能相信誰?」

    「奴婢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李興趁機毛遂自薦,「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又知道陛下喜歡美女,若是出宮辦差,一定盡心竭力為陛下找尋美女,送入宮中,又或者將美女安置在宮外充作外宅,等陛下偶爾出宮散散心,在居所臨幸美女……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朱厚照瞪大眼,感興趣地問道:「李公公,你想的很周到,可現在有什麼差事能委派你去做?」

    李興笑道:「陛下,先皇陵寢就要開建,不妨派奴婢前去監工……」

    朱厚照醒悟過來,當即滿意點頭:「你說的對,父皇陵寢選址已結束,工部和戶部正在遞交詳細奏本,至於內監派出的監工人選,朕的確可以做主,你只要能幫朕……嗯嗯,陵寢修建得好不好,跟你沒關係,你又不是工部官員,只需幫朕選美女便可。」

    「對了,美女選好後你別急著往宮裡送,根本就送不進來,就算送進來也會被蕭公公知曉,然後轉告母后,累得我被嘮叨。你給朕把人留在宮外,靠近宮門的地方找個好點兒的房子住下,朕出宮便可以見到美女……」

    朱厚照考慮事情很周到,李興在旁邊笑著奉承。

    對李興來說,能當孝宗泰陵的監工,哪怕不承擔主要差事,也能得到非常多的好處,最主要的是能在宮外建立人脈和勢力。

    另外,這個職務承擔著幫朱厚照廣選美女的重任,這可是向新皇獻媚的絕佳機會,做得好飛黃騰達指日可待,畢竟現在已經是朱厚照當皇帝,有皇帝寵信,將來前途一片光明。

    李興跪下來磕頭:「陛下放心,奴婢一定能做好,不辜負陛下的信任和囑託!」

    「嗯嗯!」

    朱厚照站起身來,興奮地來回踱步,「恨不能讓你馬上出宮辦事。你記好了,就算你什麼都不做,也要先選幾個美女送到宮外,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

    ……

    朱厚照一心想得到美女逍遙快活,因他這份心思劉健等人毫無察覺,當他提出要派李興去泰陵監工時,沒人阻攔。

    朝廷原本就需要派出幾名監工,按照慣例宮中都會出人,選誰都一樣。

    此次修築泰陵,名義上工部侍郎李鐩是主官。李鐩曾任鴻臚寺少卿,管著四夷館和會同館的事情,當初跟沈溪結識,然後通過跟沈溪的良好關係,成功得到馬文升和劉大夏等人的信任,徵調他為工部左侍郎。

    除了李鐩外,新寧伯譚佑也作為監工往施家台而去。

    李興以前沒有劣跡,劉健對此人不是很瞭解,覺得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太監無法興風作浪。

    李鐩、譚佑和李興的正式官銜是提督皇陵監修,李鐩雖然在朝中官品最高,但因譚佑是世襲的新寧伯,又跟劉健等人關係不錯,是以在提督監工差事中佔據主導地位……至少三人出京前,朝中上下都這麼認為。

    修建之事,由五軍都督府派兵馬和民夫負責,一次徵調民夫數量就超過萬人,加上護送和鎮守的士兵,估摸總人數在一萬三千上下,如此大的陣仗,也是希望能早日將孝宗陵寢修好。

    雖然劉健對朱祐樘父子的權力限制不少,但劉健對皇室的忠誠毋庸置疑,無論他做什麼,都是為了朱家江山,為黎民百姓,雖然他擅權,但並非為個人私利,從這點上來說,劉健做事相對公允,這也是他在朝中能獲得大多數朝臣支持的重要原因。

    在修建孝宗泰陵的問題上,劉健極為慎重,從劃撥銀錢到徵調民夫他都親自過問,務求泰陵能保質保量完成。

    泰陵選址的施家台,在京城以北,筆架山東南麓,出京趕路不一日便可抵達,但原本一天的行程,卻分做兩天走,因地方上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希望能從泰陵修建之中分得一杯羹。

    泰陵修建名義上戶部調撥錢糧,由工部進購石材等建築所用,但因石窯等工場不能開在泰陵周圍,必須從外面進貨,這就涉及到多個營生。朝廷為便宜行事,將材料的購買權放給三位督造監工,三位監工有了貪污腐敗的機會。

    李鐩剛上任工部左侍郎沒幾天,為避嫌沒有接見那些前來說項的人。

    新寧伯譚佑一向有清名,不願沾染銅臭,於是事情便交給處世圓滑的監工太監李興,這也是李興主動請纓的結果。

    李興的目的,除了中飽私囊多撈銀子,還有就是想讓地方上的人幫他物色美女。

    作為皇陵督造監工,手頭一萬多人可供調遣,有強大的財力物力作後盾,更有皇帝在背後撐腰,即便不為得到生意,地方上的人也會主動巴結他這個實權派新貴。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0 22:06
寒門狀元 第一五八三章 有忠有奸

    朱厚照將李興派去施家台,然後就在宮裡安心等候美女到來。

    結果等了半個月,沒有半點兒消息。

    李興一去杳無音訊,朱厚照有些不耐煩,感覺自己被手下的太監給騙了,以他所知,從京城到施家台一共也要不了兩天時間。

    「虧我那麼相信李興,他居然敢矇騙朕?如果讓朕見到他,非收拾他不可!」

    此時已經到三月中旬,距離孝宗駕崩已有兩個多月,朝中大小事情平穩,幾乎沒看出皇位對朝局有何影響。

    就連西北戰事也波瀾不驚,亦思馬因部並未在邊關取得什麼戰果,蒙古人騷擾三邊的戰報偶爾傳到京城,因沒有城池失守,引發的關注不多。

    至於西南戰事,目前基本已告一段落,據朱厚照所知,沈溪已不在與交趾兵馬作戰的第一線,似乎正率軍北撤,至於沈溪現行至何處,兵部和內閣沒有上報,他並不知曉。朱厚照當上皇帝沒幾天,尚未玩過癮,沒有即刻動身南下去找沈溪跟隨老師帶兵打仗的打算。

    三月十八,朱厚照上午巳時三刻才起床。昨天晚上張苑又找來幾個宮女,這段時間朱厚照夜夜笙歌,體力透支嚴重,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

    到了乾清宮正殿,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以及朝中大臣悉數到齊,午朝正式開始。

    本次朝會說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之前京城轟動一時的強搶民女案,而這案子的始作俑者正是朱厚照本人。

    朱厚照聽劉健等人解說案情,好像沒事人一樣,低著頭打瞌睡,跟他以前東宮時聽講官講課時的狀態基本一致。

    劉健看出朱厚照有點兒心不在焉,皺了皺眉,問道:「不知陛下對此案作何評斷?」

    朱厚照抬起頭來,面對滿殿大臣,打了個哈欠,忽然覺得這麼做有些不合適,當下用手掩住口,拍了兩下發出怪響,這才道:

    「劉少傅說的是京城那樁案子吧?事情發生不是很久了嗎?姑且不說只是行兇未遂,即便真的發生,兇手沒抓到,老拿這個說事有什麼意思?抓住自然要好好懲戒,警示世人,如今人沒影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朝廷這麼多大事等著處理,總不能為了個賊人天天追查,這樣有意義嗎?」

    劉健打量李東陽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些擔憂,解釋道:「陛下,此事雖不大,但事關朝廷風化,當謹慎處置!」

    「是不是必須要找出個兇徒?」

    朱厚照好似明白了什麼,說道,「找個人出來頂罪當然可行,但之前順天府已經查了一個月,若能找人頂罪的話,恐怕早就推出來了吧?」

    劉健聽朱厚照如此不將事情放在眼裡,氣憤難平,不過他是臣子,沒權力質疑皇帝的決定,而且這件事之前他一直沒問朱厚照意見,現在查不到線索,讓朱厚照做出評斷,熊孩子待在宮中,能說出什麼見地那就怪了。

    朱厚照有些不耐煩:「散了吧,今日朕身體不適,需回去歇息,有什麼事,奏本送司禮監,蕭公公會代朕批閱,有緊急事也會及時告知朕!」

    說完,朱厚照不等蕭敬宣佈「散朝」,便打著呵欠,起身離開乾清宮正殿。

    那些位於朝班後面的官員還像模像樣給朱厚照行禮,靠前的大臣卻只是目送朱厚照的身影離開,根本沒有躬身行禮恭送的打算。

    等朱厚照遠去,蕭敬也自顧自去了,大臣們紛紛轉身往殿外走。此時李東陽有意無意說了一句:「西南那案子,還未來得及說……」

    朱厚照走遠了,自然聽不到這話,但站在劉健身後的謝遷卻聽得清楚明白,他瞄了李東陽一樣,覺得這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當即黑下臉來,在向外走的途中,幾名交好大臣靠攏過來跟謝遷搭話,他都沒有理會。

    謝遷心想:「沈溪小兒在西南斷不至於做違法亂紀之事,至於南寧知府為什麼要栽贓陷害,反正朝廷已經派人去了,由得他們查,我就不信真能查出什麼真憑實據來……等再幹一段時間,我索性請辭離開京城,早些回餘姚,眼不見為靜!」

    ……

    ……

    朱厚照剛回到乾清宮後殿,張苑拿著一份加急密奏迎了上來,道:「陛下,這是李公公從先皇陵寢發來的密函!」

    「哦?」

    朱厚照瞪大眼珠子,道,「朕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終於想起要給朕寫信了?快交給朕,讓朕好好看看!」

    朱厚照拿起信函,拆開後仔細看上面的文字,其實內容很簡單,先跟朱厚照說了一個地點,然後補充說明差事已完成。

    朱厚照嘴角上翹,心中無比快活,知道李興已找到他要的美女,且已送到京城居所,他隨時可以過去「臨幸」。

    張苑見朱厚照面露喜色,不由問道:「不知陛下有何喜事?」

    朱厚照本想對張苑說出實情,但想到張苑上次沒陪他出宮,以後也會留在宮裡照應,有心隱瞞,故作不爽道:

    「張公公,這是你該問的事情嗎?李公公在皇陵監工,他做的一切自然跟皇陵督造有關。他說他到那兒後一切順利,朕為此開心!」

    說是不解釋,但其實還是強行解釋一波,不過卻屬於掩耳盜鈴,張苑鐵定不會信這種鬼話,但他沒膽量提前打開信函過一遍眼,至於是何事他還真不知曉。

    朱厚照道:「你在這兒杵著作何?去找戴公公過來,朕找他有事,另外為朕準備些衣物,朕這兩天可能要去宮外逛一逛……體察一下民風民情。之前據說有人強搶民女,朕想看一下京城風氣究竟如何!」

    不提還好,朱厚照這一提,張苑心裡就琢磨開了:「陛下怎突然說起這事兒?不會強搶民女的事情跟陛下有關吧?哎呀,那天事發時,陛下恰好在宮外,回來時還慌裡慌張的,非常可疑!」

    想到這種可能,張苑心生膽怯,他什麼都沒問趕緊去找戴義,這種事他寧可遠遠躲開,知道皇帝的秘密可不是什麼好事。

    此時張苑已不再奢求朱厚照帶他出宮,其實他一早就知道,以他服侍的這位主子胡鬧的性子,出了宮門什麼事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戴義被傳喚過來,見到朱厚照連忙下跪。

    前一段時間戴義完全是在躲朱厚照,他年老後沒了雄心壯志,加上生性仁慈,不願做那違法亂紀的事情。

    朱厚照將太監、宮女悉數屏退,等張苑出去掩上房門,才對戴義說道:「戴公公,你不用緊張,今日朕叫你來不是要把你怎麼樣,是有件事想跟你商議!朕要出宮一趟,李公公在宮外為朕找了幾個女人,你跟朕一起過去看看!」

    戴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勸諫:「陛下,萬萬不可啊!」

    這話讓朱厚照惱怒不已,漲紅著臉喝斥:「戴公公,你除了這句還會說什麼?朕讓你出宮幫朕看看美女,又不是讓你一個人,朕會跟你一道……我們會在天黑前趕回來。」

    戴義叫苦不迭。

    前一次出宮就鬧出轟動京城的大案,這次再出宮去指不定會闖下什麼禍事。

    而且戴義之前觀察到,紫禁城宮禁已加強,如果朱厚照出宮被阻截下來,很可能上次的事情會敗露。

    戴義一邊哭,一邊磕頭不已:「陛下,請您三思而後行,京城如今人心惶惶,您再出宮的話,怕是……老奴不好對先皇和太后娘娘交待!」

    朱厚照怒道:「你不去是吧?信不信朕直接讓人殺了你?」

    戴義苦苦哀求:「老奴一生都為皇家鞠躬盡瘁,若陛下要殺老奴,那是老奴的命……請陛下下旨殺了老奴,如果因此而能令陛下不出宮門,就當是老奴為皇家盡了最後一份心力!」

    朱厚照怒罵:「好你個戴義,說話這麼陰損,朕幾時薄待過你?行,你不出去是吧?那你留在宮裡,朕一個人出去……回來後就叫人砍了你,看你的腦袋硬還是鍘刀硬!」

    朱厚照起身便要出門,戴義在後面一把抓住朱厚照的腿,死都不松手,就是不讓朱厚照離開。

    朱厚照一看這架勢,大吼一聲:「張苑!」

    「在,在!奴婢在!」

    張苑早在外面等候,聽到裡面又哭又鬧的,正好奇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傳喚馬上衝了進來,見戴義趴在地上死死抱著朱厚照的腿,便知道戴義是想阻攔朱厚照出宮。

    朱厚照道:「還看什麼,不上來將這老東西拉開?朕要出宮,既然他不想去,你來陪朕出宮,別說你也不想去!」

    張苑心中自然不想同往,但他也知道自己根本無從選擇,先上前將戴義拉開。

    見戴義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張苑勸解道:「戴公公,您這是作何?陛下現在不過是出宮遊玩一下,這大明天下都是陛下的,你折騰個什麼勁兒啊?」

    戴義不敢把朱厚照之前闖的禍說出來,只是不停抹眼淚。

    朱厚照沒好氣地道:「張苑,你跟他廢話什麼?快跟本宮出宮去,如果晚了,唯你是問!走吧!」

    張苑這才收拾心情,跟在朱厚照身後,先回一趟寢宮為朱厚照換好衣服,這才踏上出宮之途。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0 22:0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八四章 結果早已注定

    沈溪率軍駐紮臨桂城外,時值陽春三月,嶺南一天比一天炎熱,隨著廣西等地玉米和蕃薯播種完畢,沈溪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必須繼續留滯廣西,打算近期領軍北返。 .

    而留在寧化縣城的沈家家眷,此時差不多也到動身前往武昌府的時候。

    「……娘,相公的信已在幾日前送達,之前兒媳跟您說過,可您總未把這事兒放在心裡……」

    「相公在信上說他領軍打了勝仗,不日就會動身北返,相公估計,他大概會在五月左右抵達武昌府,如果我們現在就出發的話,剛好可以在大軍凱旋時跟相公在武昌府會合……」

    謝韻兒如今最主要的任務便是勸說周氏跟她一起走,在這個崇尚孝道的時代,周氏在何處,她這個兒媳就該在何處孝敬,自行上路不管公公婆婆絕對是不孝之舉,會被世人唾棄。所以她才苦口婆心勸說,讓周氏幡然醒悟。

    周氏最近神魂顛倒,意識恍惚,她望著謝韻兒,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好閨女,你說什麼?」

    謝韻兒搖頭苦笑:「娘,我是您兒媳啊!」

    「哦,是韻兒啊……現在差不多是三月下旬,有一年多未見憨娃兒面,心裡怪想念他的,也不知他怎樣了,皇帝老兒是否給他陞官……」

    周氏絮叨起來就嗦個沒完,很多話謝韻兒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但沒轍,就算不想聽也得聽,總之要把婆婆說服,去年年底沒走成,如今已春暖花開,再不走估摸又要在寧化縣蹉跎一年。

    謝韻兒道:「娘,您掛心的事情太多,不過既然你如此關心相公,為何不早些啟程前往武昌府,親自看看他人呢?」

    周氏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謝韻兒說的是什麼,當即點頭:「韻兒,既然你如此說了,那咱就走吧……收拾收拾就走,別多停留,這寧化縣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謝韻兒沒想到事情談得如此順利,之前她還擔心周氏不肯走。

    這半年多時間,謝韻兒深刻感受到自己婆婆的變化。

    自從周氏執掌沈家後,家中大小事情俱都過問,柴米油鹽醬醋茶,侄兒侄女的婚事,桃花村那邊田地僱人種植,什麼都要管,忙得連軸轉,就像個永不會停歇的機器,但隨著時間推移,周氏沒有了最初的熱情,到現在竟然厭煩起來。

    謝韻兒見周氏這模樣,暗想:「沈家當家人的位子,誰做誰受罪……不過,這沈家上下到底是怎樣的人?能讓一個不知疲倦的女人,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看看周氏恍恍惚惚的樣子,謝韻兒明白了什麼,馬上給沈溪寫信,告知寧化縣這邊的情況,讓沈溪對周氏的精神狀態有個心理準備。

    ……

    ……

    沈溪的妻兒老小於三月廿一從寧化縣出發,車隊浩浩蕩蕩往南昌府而去,準備在南昌城歇歇腳,再乘船趕赴武昌府。

    沈溪此時雖然尚未從臨桂城出發,不過已將歸期定在三月二十六。

    沈溪估計用一個月時間趕回武昌府,路上不必太趕,因叛軍絕跡,從臨桂北上不用再繞道柳州府,沿靈渠走全州、東安,然後再沿湘江而下,行路相對順暢。

    此番回到臨桂城,沈溪調查核實了周邊少數民族情況,但直到現在他仍舊不知是誰在背後向他提供援手。

    蘇敬楊和王禾等人對於沈溪領軍北返的決定很是欣慰,立下戰功,誰都想衣錦還鄉,就連貴為都指揮使的蘇敬楊和王禾也不能免俗。

    湖廣和江西本來就是南方各省中舉足輕重的存在,二人身為都指揮使,三司要員之一,地位自然無比尊崇。這次西南戰事結束,二人功勛卓著,非常有機會調西北任職,只需再進一步,便可獲得世襲的勳位。尤其如今三邊再次出現戰亂,甚至有傳言說沈溪會被徵調西北出任三邊總督。

    只有沈溪對此概不相信,因為他知道,朝中那些對他有成見的大臣,絕對不可能調他去西北,此舉無異於縱虎歸山,如果他在西北領軍再出成績,就只能調往中樞擔任兵部尚書,把現在的掛銜坐實,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三月二十六,大軍啟程。

    沈溪沒有騎馬,而是選擇乘坐馬車,整個人顯得輕鬆愜意。

    三法司前來查案的官員已提前一步返回京城,有人暗地裡給他通氣,顯然不是出自劉健、李東陽兩位閣老或者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幾位正官授意,而是前來查案的幾位官員商議後做出的決定。

    通氣的內容,就是告訴沈溪「相安無事」。

    沈溪還聽聞,柳州府那邊江櫟唯設下個局,試圖坐實他「強搶民女」的罪名,誰想還未發動,被江櫟唯收買的舉報人已舉家逃難,不知去向,事情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此番南下,江櫟唯碌碌無為,只能將高寧氏帶去京城,看看建昌侯能否想辦法扳倒沈溪。至於他代表錦衣衛匯報上去的情況會被朝廷採納多少,一切都是未知數。

    戰馬蕭蕭,車輪滾滾,塵土飛揚,大軍在官道上蔓延成一條長龍。

    行進的隊伍中,夾雜著十多輛馬車。

    此時云柳正坐在沈溪的馬車裡,依偎在沈溪懷裡,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對沈溪奏稟事情:「……大人清者自清,不用再想南寧府之事,想來那南寧知府高集,必然會被朝廷懲戒!」

    沈溪將云柳香噴噴的身子攬得更緊一些,道:「我也不願想這些糟心事,寧肯多睡一會兒……」

    「本來我領軍南下,不勝其擾的就是戰場外的事情,沒想到還是會被算計,如果我非要跟地方官紳計較,完全可以先將高集拿下,以通蠻之罪先斬後奏,再敲詐一下南寧士紳,在戰時的情況下,沒人敢吭聲。」

    「放任高集上書朝廷誣陷,坐等朝廷派人來查,其實已將我擺在一個很不利的位置上……」

    云柳想了想,點點頭表示同意。

    沈溪閉上眼:「至於這案子最後怎麼判,只等朝廷出結果,要麼是我被罷官問罪,要麼是高集丟官下獄,不會有相安無事的情況出現。但現在看起來,高集很有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云柳問道:「大人認為,朝廷幾時會出結果?」

    沈溪笑了笑:「其實朝廷在派出人之前就已定下這結果,查案不過是例行公事。南邊戰事結束差不多已經兩三個月,如今我已領軍返回武昌府,六省兵馬提調的身份依然沒被剝奪,你說朝廷會定什麼結果?」

    云柳低下頭,細細思索沈溪的話。

    沈溪再道:「估摸高集需要一同進京,名義上是接受大考,順帶到三法司闡述案情,但若我所料不差,高集尚在半道案子就會定下來,等他到京城時必然成為階下囚!」

    云柳問道:「大人怎做出如此判斷?」

    沈溪微笑著搖頭:「官場上的事情基本如此,新皇登基已三個多月,再過些時日朝中或許就會出現一些雞飛狗跳的事情,那時可就不像現在這麼太平了。希望我的事情,能在混亂到來前解決吧!」

    這話云柳有些聽不懂,但她沒有多想,她相信沈溪的判斷,這次案子最終倒霉的人必然是高集。

    朝廷已不會給高集辯駁的機會,只要案子卷宗抵達京城,高集落罪不會有任何懸念……

    ……

    ……

    京師。

    朱厚照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出宮,通常一到外面就會盤桓兩三個時辰。

    朱厚照出去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跟李興找來的女人廝混。

    這些女人並非皇宮中的宮女,很多都是自小被人買去,精心培養聲色才藝取悅男人,琴棋書畫樣樣皆通。

    這些女子通常都有極好的樣貌,婀娜的身材,不凡的談吐,總的來說,就是比宮裡的女人知情識趣。

    李興體貼上意,到三月底已經送到京城十幾名美女,這些美女都是朱厚照喜歡的類型,如果不是怕被張皇后和劉健等人知曉,影響他當皇帝,朱厚照甚至想留宿宮外。

    「……真過癮,那身段那相貌,嘖嘖,真是沒得挑!張公公,你是沒機會享受了,哈哈,誰讓你不是男人呢?」

    朱厚照說話可不懂得為人留面子,說的全都是張苑的傷心事,張苑感覺心彷彿被人剜了一般,空空落落的,卻不敢跟朱厚照拿腔拿調,只能低著頭陪伴朱厚照回宮。

    兩人到乾清宮時,發現蕭敬等候在宮門前。

    蕭敬上前行禮:「陛下,您這是去了何處?午時便有大臣前來奏事,而您……卻一直不在!」

    朱厚照身上仍舊穿著太監服,隨口道:「回擷芳殿看看又不是不可以!什麼事啊?不會是西北又打仗了吧?」

    蕭敬道:「陛下,是西南的事情……沈尚書的案子已經有結果了,他是被冤枉的!」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1 21:40
寒門狀元 第一五八五章 定奪

    「朕早就說過沈卿家是被人冤枉的,你看,現在不驗證了嗎?那南寧知府可真不是東西,連沈卿家這樣的朝廷重臣都敢誣陷,朕看他下一步就想謀朝篡位了!」

    朱厚照一副先知先覺的模樣,在蕭敬面前表現出咄咄逼人的一面,就是不想讓蕭敬追問他下午失蹤之事。

    蕭敬根本沒心思詳問,當下道:「陛下,您還是快些過去吧,閔尚書和戴總憲已經在正殿等了您快兩個時辰了!」

    此時朱厚照依然不急不慢,由於他穿著太監服,還得到寢殿先換回龍袍。

    等換好常服,朱厚照這才帶張苑和蕭敬往正殿而去,前後不過隔著兩道門,等朱厚照出現在乾清宮正殿內,刑部尚書閔圭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已等得頭暈眼花。

    朱厚照坐下來,道:「兩位卿家不必多禮,來匯報沈卿家的案子,是吧?現在查明是南寧知府誣告了麼?」

    閔圭和戴珊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見到皇帝的面,誰想皇帝一上來劈頭蓋臉就問,問的問題怎麼聽都像有所指引,似乎要讓他們按照指示蓋棺定論,這對主管刑獄和百官監察且身為七卿之一的朝廷大臣來說,幾乎不可接受。

    閔圭道:「回陛下,如今只是無法證明沈尚書有罪,至於別的事情……需要進一步調查,趁著南寧知府高集九年大考,待他到京城後再詳細調查!」

    朱厚照不滿地道:「派了那麼多人過去,什麼刑部、兵部、吏部、都察院等衙門的人都有,居然最後得出個查無實證?你們也太敷衍了吧?」

    「哼哼!現在還調查什麼?既然沒有證據證明沈卿家有罪,那他就是無罪之身,那個叫高集的,多半存心不良,連沈卿家都敢隨便誣陷,他那兒媳難道是國色天香?還是說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女,值得讓一個素有清名的人為之違背國法?」

    「哦對了,高集北上,他那兒媳是否同行?」

    閔圭有些遲疑:「回陛下,聽聞此婦人……已然身死……」

    「自盡?哦,那是畏罪自殺,這更不證明沈卿家沒罪?」朱厚照的態度異常堅決,就是要為沈溪洗清罪名,每句話都讓閔圭和戴珊很難接下去。

    閔圭和戴珊都不說,蕭敬只能提醒:「陛下,或許是高家婦人不堪受辱,羞憤難當而自盡呢?」

    「她會嗎!?」

    朱厚照不屑地道,「就算她真的受辱自盡,為什麼要等到現在?當時被侵犯就自盡豈不更好?」

    「這件事別多說了,朕已經決定,刑部、都察院回去就按照朕說的方向定案……大理寺今天沒來人,著人過去通知一聲!」

    閔圭道:「陛下,此案切不可如此草草了結!」

    朱厚照不滿地反問:「你們是覺得劉少傅沒發話,所以不敢定案,是嗎?直接定下來,這是朕決定的事情,你們去跟劉少傅和李大學士說,如果他們不同意就讓他們來見朕,哼,朕才是九五之尊,難道連個案子都不能決定?」

    閔圭和戴珊對視一眼,顯然他們覺得皇帝越權了,居然連刑獄之事都一意孤行,這在他們看來是朝廷法度混亂的前兆。

    但二人沒膽量跟朱厚照爭辯,他們畢竟不是顧命大臣,也沒有劉健和李東陽深厚的資歷,光憑他們的力量可治不住朱厚照。

    ……

    ……

    閔圭和戴珊告退之後,朱厚照有些洋洋得意,望向蕭敬的目光好似在顯擺:看看朕,只是三言兩語就把兩個麻煩的傢伙給打發了。

    蕭敬道:「陛下,這案子,怕是要經過三堂會審後才能定奪!」

    朱厚照頓時板起臉來:「這麼說,連你蕭公公也覺得朕如此斷案不對?」

    蕭敬不知該怎麼跟朱厚照說,身為皇室的忠實奴僕,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忤逆朱厚照這個主人的意思,但作為孝宗病榻前託孤的大臣,他又覺得自己應該對朝廷、對新皇負責,卻不知該怎麼個負責法。

    朱厚照擺擺手:「行了,行了,朕有些疲乏,先回寢殿歇息,有事的話你再來找朕就是!」

    朱厚照出去一下午,身陷溫柔鄉,回來自然筋疲力竭,想多休息一會兒,但他人剛到後廡,張苑便急匆匆來報:「陛下,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已經到了乾清宮門前!」

    「什麼?」

    朱厚照先是驚訝一下,隨即很生氣,「兩個老匹夫,剛才朕只是隨便一說,讓他們去跟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告狀,結果還真敢啊……看朕回頭怎麼收拾他們!」

    朱厚照覺得很沒面子,只能氣呼呼重新回到前面的正殿,他也要質問一下劉健和李東陽,為什麼總跟他對著干。

    等到了乾清宮大殿,朱厚照卻發現來的人並不止劉健和李東陽,還有謝遷、王華、王鏊等人。

    這些人朱厚照都很熟悉,基本都是他的經筵講官、日講官或者是東宮講官,甚至很多是他老爹的講官。

    朱厚照問道:「你們來作何?可是為了沈卿家的案子?朕說了,這案子朕已經定下來,沒有證據證明沈卿家有罪,那必然是南寧知府高集誣陷沈卿家,此罪人不顧南蠻入侵兵火連連,攀誣上司致地方人心動盪,朕決定將其抄家滅族!」

    劉健行禮:「回陛下,老臣前來並非為此事,但既然陛下說及,老臣便提上一句……即便沒有證據證明沈溪有罪,但也不能輕易懲戒告狀人,或許告狀人真是受害者……」

    朱厚照沒想到幾人前來跟他說的不是關於沈溪案子的事情,當即道:「劉少傅,你說不能給那高集定罪,你的意思是……沈卿家有罪咯?」

    劉健微微搖頭:「老臣不敢做此定論!」

    「既如此那就該定高集有罪,就算他不承認,也要下刑部大牢好好拷問一番,看看是否有遮掩的情況……他來京城也好,朕想御前親自審問此人,如果此人拒不承認的話,狗頭鍘……」

    朱厚照說話有些得意忘形,蕭敬趕緊提醒:「陛下,問案不是如此問的,一個案子中,並非一定有人有罪……請陛下收回成命,不可御前審問!」

    朱厚照看著在場大臣,道:「那就算了,不審就不審,但你們也不能審,這案子要按照朕說的來!」

    劉健實在不想跟朱厚照爭辯。

    關於沈溪涉嫌姦污高寧氏一案,他跟李東陽之前早就商議過,決定暫不追查,就算要查,也要等沈溪卸任六省兵馬提調和兩省總督後,而且還要得到新皇的批准。

    但現在新皇一味袒護沈溪,讓劉健感覺那個少年總督不好對付,也就不想在這問題上繼續糾纏不休。

    劉健道:「陛下,老臣今日來,是談及殿試之事!」

    朱厚照愣了愣,問道:「殿試?什麼殿試?」

    劉健道:「回陛下,二月中旬會試結束後,所有會試成績,都已在三月初張榜公佈,因陛下定陵之事與此有衝突,因而殿試延後至三月二十九進行,之前臣等跟陛下您奏稟過,陛下難道忘了?」

    朱厚照顯得很無語,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跟朕說過,為何朕不記得了?也罷,不就是殿試嗎?到時候需要朕前去奉天殿是嗎?朕只是過去看看,坐一會兒就走,這規矩朕還是明白的!」

    「話雖如此……」

    劉健道,「但還得請陛下出殿試考題!」

    一句話,便將朱厚照為難住了。

    朱厚照別說是出殿試考題了,就算是縣試的考題他也沒法出,現在似乎只有一種結果,就是請別人代勞,寫一份考題,以他的名義來考核。

    朱厚照看著王華和王鏊,道:「兩位先生,你們是朕的先生,在朝中地位不低,你們將朕教授得很好,朕對你們很信任,這次考題便由你二人來出為妥!」

    王華跟王鏊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委命出弘治十八年的殿試考題,此時在場有很多大臣地位比他們高,學問也比他們深,他們可不認為自己應該越俎代庖完成這差事。

    王華道:「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怎麼都是讓朕收回成命?朕說的成命,就這麼經不起你們推敲,非要一次次來回絕朕,是嗎?」朱厚照發脾氣道。

    在場文官見過皇帝的威嚴,也見過皇帝發脾氣,但皇帝發小孩子脾氣還是生平僅見,在場大臣都不說話,想知道朱厚照接下來想怎樣。

    朱厚照道:「既然你們讓朕出題,那朕就出給你們看,丟人可別怪朕!哦對了,殿試是在二十九,也就是後天,後天朕會親自到奉天殿……沈卿家的案子,朕也定下來了,你們不得有所質疑……就這樣吧,誰還有意見?」

    眾多老臣都沒見過這麼處理政務的皇帝,劉健原本還想說考題由來他負責,但朱厚照主動把這責任攬過去,他也就沒必要越俎代庖。

    「謹遵陛下御旨!」劉健帶頭行禮。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1 21:4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八六章 殿試考題

    弘治十八年會試,歷史上系由朱祐樘主持,那是因朱祐樘是在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駕崩,比這時空的朱祐樘生命延長足足四個月。

    朱厚照沒想到自己登基為帝后馬上就要主持殿試,他對殿試沒什麼概念,也不懂得科舉取士的重要性,在他看來行將到來的殿試讓他非常頭疼,他想出考題,但以他的學問做不到,現在為了面子承攬下來這活,他就開始琢磨應該由誰來幫他的忙。

    宮裡那些太監朱厚照有些信不過,在他看來,想出一個讓天下讀書人都佩服的考題,必須要有極高的學問。

    宮裡的太監即便是司禮監蕭敬等人,都沒有經歷過科舉的洗禮,充其量也就在內書堂讀過幾天書,他們處理政務不在於學問高,而在於見識廣博,讓他們寫考題並寫出專業性強的殿試文章,顯然有些難為人。

    「氣死朕了,這些人光是給朕找麻煩,非要讓朕來出這考題,可怎麼個出法?」

    「不行不行,必須得找個人來代筆……沈先生本來最好,但他現在人在南方,讓他寫個考題送回來時間上來不及;找謝閣老的話,肯定會被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他們知曉,那朕丟人可就丟大發了;找翰林院那些人,嗯,說不一定他們會在心底嘲笑朕……張苑,你說朕讓誰來出殿試考題合適?」

    朱厚照最後將難題拋給張苑。

    張苑瞪大眼,一點兒主意都沒有,現在要保住朱厚照的面子,就得找人出考題,但對張苑而言,八股文章就跟天書一般,更不要說要出一道讓天下讀書人都佩服的考題了。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找翰林學士,朱厚照那些東宮講師就不錯。

    但問題是朱厚照點明不能找翰林學士,張苑心想:「不找翰林學士還能找誰?就算我有心也沒那能力啊?」

    但張苑腦子終於學得靈活了些,道:「陛下,您身邊那麼多能人異士,為何一定要找翰林院的人來出題?或許……有人能幫到陛下呢?」

    朱厚照怒道:「別張嘴就亂發話,你倒是說說,誰能承擔這差事!」

    張苑道:「奴婢也不知曉,但奴婢想來,陛下可求助壽寧侯和建昌侯……他們在宮外,手下多能人,既要讓陛下有面子,還不能被朝臣知曉,似乎只有兩位國舅爺有這本事!」

    一語點醒夢中人,朱厚照琢磨了一下,一拍大腿:「嗨,朕怎麼將兩個舅舅給忘了?話說最近很少見到他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那你現在就去通知壽寧侯和建昌侯,記得不得將此事告知母后,連蕭公公那邊也不能說……蕭公公嘴不嚴,不太會為朕保守秘密。讓壽寧侯和建昌侯到宮裡來見朕,朕得親自跟他們說明白,朕對他們也不是很放心……」

    此時朱厚照對旁人似乎失去一貫的信任,因為他覺得自己當皇帝后,誰都在算計他,他以前就不太喜歡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只是要仰仗二人幫他出宮,現在當上皇帝他能左右二十四監衙門,可讓人帶他自由出入宮門,連兩個舅舅都不想理會了。

    ……

    ……

    張苑得到朱厚照的授意,趕緊找人將朱厚照的意思傳遞出宮,讓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知曉。

    壽寧侯府內,張延齡面對自己的兄長,搓著手,一臉得意地說:「……大哥,這事兒明擺著是給咱們送銀子……你說這殿試的考題都由我們來出,那豈不是想讓誰中狀元,誰就可以中狀元?」

    張鶴齡冷著臉道:「又不是會試,即便將考題給了那些士子也沒用,只有三百名會試貢士能進入殿試名單中,他們就算不知道考題,也能中進士,給了他們考題,以他們的學問一定能做出好文章……但未必能出狀元文章,最多也就是成績稍微提升一點兒……差不了多少!」

    張延齡笑道:「大哥這就有所不知了,二甲進士和三甲進士區別可不小,很多人還眼巴巴想中個鼎甲呢……再說了,有考題總比沒考題強,要是能直接進入翰林院,那就賺大發了。大哥,你說這一份考題賣個幾萬兩銀子應該不成問題吧?」

    「你說什麼?你準備把考題賣了?」

    張鶴齡有些驚訝,但隨後堅定地搖頭:「不行,據對不行!這是多大的事情,如果你有親近之人,將考題告知,那倒可以,讓他試試能否考取狀元,又或者在殿試中取得好名次,日後委以重用,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是否值得信賴。」

    「但若要將考題販賣,風險太大,若事情鬧開的話,會成為新皇登基後最大的政治醜聞,如今滿城風雨都在說你我兄弟乃之前城中強搶民女案的行兇者,你還想讓咱張家成為眾矢之的不成?」

    張延齡道:「大哥是擔心,販賣考題的事被人所知?那大哥未免杞人憂天了,這考題我懂得如何去賣,而且這些人將來必然會為我所用……開始我也不跟他們提銀子的事情,等他們中了一甲二甲進士,不送點禮來,恐怕他們在朝中也沒什麼前程了……大哥以為呢?」

    張鶴齡想了想,依然發出警告:「如今陛下剛有此意,尚未將事情落實,就算陛下找你我出了考題,難道回頭劉健和李東陽那些人不會追問考題從何而來?如果他們知道是你我兄弟找人出的題目,必然會想到你我會洩題……」

    張延齡笑道:「既然我們不洩露他們都會懷疑,那我們作何還要嚴守秘密?就洩露出去,看他們怎麼辦,早就看那些老匹夫不順眼,現在難得有這機會,正是你我兄弟在朝中培植勢力的大好機會……還能順帶賺銀子,可說是一舉兩得!」

    張鶴齡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思考半晌之後,才幽幽一嘆:「我們先進宮面聖,聽聽陛下怎麼說,這事兒由我等做主,回頭陛下將事情洩露出去,害得是張家……當然,若陛下能嚴守秘密的話,你找幾個人洩露考題,那倒沒什麼。」

    「但這件事一定要最好最壞的打算,殿試就在兩天後,倉促下陛下病急亂投醫,說不一定會到處求助,搞得滿城風雨……實在不行便直接拒絕陛下,讓陛下去找劉健,我們不摻和這事!」

    ……

    ……

    張氏兄弟天黑前入宮,在乾清宮寢殿見到朱厚照本人。

    朱厚照只留張苑一人在身邊侍奉,見到兩個舅舅,他臉上掛著的笑容平添幾分和善,招呼道:

    「大舅、二舅,這些日子你們可還好?父皇病故,朕打理朝政很是疲累,不由想起當初為太子時,經常與你們出宮……」

    張鶴齡打量自己弟弟一眼,目光好似在說,看看,現在皇帝拿當初送他出宮這件事來要挾,逼你就範了!

    很顯然,朱厚照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既然當初你們已經幫朕做了違法亂紀的事情,那就跟朕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朕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你們要盡力相幫。

    張延齡笑道:「之前陛下為太子時,出宮走走不過是為了見識風土人情,臣幫陛下出宮且保護您的安全屬分內之事。不知陛下此番叫我兄弟二人前來,所為何事?」

    朱厚照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二舅,你看朕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今年的科舉已經到了殿試階段……之前的會試基本由劉少傅他們打點,朕那時忙著為先皇守孝,沒時間主持。現在要殿試了,如果朕再不管那就說不過去了。」

    「劉少傅的意思,讓朕出一道考題,就是殿試考題,朕實在沒什麼精力來出……你看你們是否可代勞?」

    張氏兄弟對視一眼,他們自然知道以朱厚照的能力根本沒法出殿試考題,而不是所謂沒時間沒精力,因為張苑在通知他們的時候就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明白了,所以二人算是有備而來。

    張鶴齡道:「陛下,這出殿試題目可不是小事。帝王策問貢士,取為天子門生,此等事怕是臣下不適合代勞!」

    君臣間互相推脫,但張延齡的推脫卻是為了讓朱厚照信守承諾嚴守秘密。

    「唉!朕也知道,這種事讓你們臣子代勞不那麼不合適,但你們也要體諒朕的為難之處,朕才幾歲,你們多少歲,朕的精力能跟你們相比?」

    「而且朕最近要做的事情很多,讓你們幫忙,也屬權宜之舉……這樣吧,你二人便將考題寫來,朕參考一下,或者多出幾道題目讓朕思考和篩選,就算是朕親自出題了,你們看如何?」朱厚照眨著眼問道。

    張延齡自然不想出幾道題給朱厚照,原本殿試就只剩下一天時間,從出題再到找人洩題鬻題,那些得到題目的人再找人做出文章,前後時間緊迫,如果再不知道具體題目,那可就有點兒抓瞎的意思了。

    張延齡道:「陛下,這樣吧,題目可以由臣下兄弟來出,但您……可不能對劉少傅等人提及,否則……我兄弟實在不知如何面對朝中臣僚!」

    朱厚照這才恍然,笑著說:「原來兩位舅舅是擔心這個啊……沒問題,朕一定不對劉少傅說,朕是什麼人兩位舅舅應該清楚,朕答應過的事情絕不會反悔!朕就將這差事交給你們,做得好,那些進士既是朕的門生,也是你們的門生。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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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狀元 第一五八七章 人比人

    三月二十九開始殿試,而朱厚照在三月二十七晚上才找張鶴齡兄弟商談出題之事。 .

    張鶴齡和張延齡回去後必然要連夜尋找合適的人選,還不能找現任翰林來出這題目,否則事情很可能會洩露給劉健和李東陽知曉,找的要麼是已致仕的翰林,要麼是那種有才學但懷才不遇的才子。

    此時京城中,也有一人正準備參加三月二十九的殿試,他不用在客棧或者是租來的民居等待考試開始,而是在家中守著老婆孩子。

    這個人便是自認沈溪的學生,目前在京城士子中非常有名的謝閣老家的二公子謝丕。

    為了兒子參加殿試的事情,謝遷特地回來做交待,對兒子耳提面命,進行一番考前指導,怎麼說謝遷也是狀元出身,而且他參加過多次會試和殿試,有不少擔任殿試讀卷官的經歷,在殿試應考上可說經驗豐富。

    謝府書房,謝遷特地叫兒子過來,陪同者不但有徐夫人,還有謝丕的妻子史小菁,此外謝遷的弟弟謝迪也應邀前來做考前指導。

    謝家雖然是餘姚大族,門風嚴謹,但謝遷卻是個隨和的人,家裡沒有那麼多臭規矩。

    謝遷諄諄教導半天,謝丕老老實實聽著,旁邊徐夫人一直想說什麼,苦於沒機會開口。

    等謝遷說完,徐夫人這才趕緊插話:「老爺,後天殿試,您可是主考官?」

    謝遷冷聲道:「按照朝廷規矩,老夫在殿試時需要迴避。再說了,即便老夫在場,看出是丕兒的卷子,也不能有絲毫袒護,殿試會做彌封,名字不會擺在外面,只是省了謄錄卷子這一流程而已!」

    徐夫人有些不甘心:「老爺要是主考官就好了,您認得丕兒的字跡,多提點一下都是好的……」

    謝迪笑道:「嫂嫂,您有些為難兄長了。兄長在朝中剛正不阿,朝中上下人人都知曉,您不想讓兄長聲名掃地吧?」

    謝遷打量自己的弟弟一眼,道:「時候不早了,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剩下的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多說無益。于吉,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老夫會跟丕兒提點幾句!」

    謝迪笑著離開,他過來只是談談應考的經驗,畢竟他是進士出身,雖然沒考中鼎甲,但好歹參加過殿試,成績還不錯,叫過來也是讓謝丕看看……你父親和叔叔都考中進士,你現在應該知道什麼是家族傳統,考不好說不過去!

    等謝遷將謝迪送出門,折返回來,此時史小菁回屋看孩子去了,徐夫人又道:「老爺,丕兒後天就要參加殿試,無論考的好壞都已經是進士了吧?怎麼妾身聽說,就算是參加殿試,也有考不中的?」

    「除非他犯禁……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如果他連什麼犯禁都不知曉,那就白讀了!」

    謝遷打量正拿本書低頭看的兒子,道,「謝家是書香門第,先不論我,就算他的侄女婿,也是狀元出身,你看看人家這才當官幾年,就在朝中混得風生水起!」

    謝丕考取貢士,成績優秀,名列所有貢士第四名,有中鼎甲甚至狀元的機會。這也是謝遷緊張的緣故,一旦謝丕考取鼎甲,意味著父子都是鼎甲出身,中了狀元那就是父子兩狀元,在大明可說是首屈一指,所以謝遷對兒子的表現充滿期待。

    謝丕本身也是心高氣傲,道:「父親,孩兒知道怎麼做,就算考不中鼎甲,也應名列二甲……」

    「沒出息,現在還沒考,你就準備屈居二甲?沈家郎直接三元及第,你呢?」謝遷氣憤不已,幾欲把兒子喝斥一通心裡才好受些。

    謝丕被父親教訓,心裡犯迷糊,我這到底是中了貢士還是落榜了?怎麼考取貢士第四名依然讓父親不滿意?

    徐夫人趕緊勸說:「老爺,丕兒考的已經不錯了,那可是實打實的第四名……」

    「第四名?你以為第四名就高枕無憂了?按照會試成績,他在殿試只能落個二甲傳臚,有個什麼勁兒?我謝於喬的兒子,必然要中鼎甲才行,否則連翰苑都進不去,將來怎麼繼承我的衣缽,成為內閣大學士?」

    謝遷已經對謝丕的人生做出規劃。

    徐夫人高興地道:「老爺,您是說,丕兒將來也會跟您一樣,入內閣,成為人人敬仰的閣老?」

    謝遷沒好氣地道:「老夫倒是想,但也不看看他什麼資質,人比人氣死人,沈家郎如果一直留在京城,估摸如今已快要入閣了,以前老夫還想讓丕兒繼承我的衣缽,現在看來還是沈溪最有可能,或許等丕兒將來有所成績,可以讓沈溪提拔他一下……也不知道老夫能否見到那一天!」

    謝丕聽父親對沈溪的推崇,心裡不是個滋味,他自然想將沈溪比下去,但他內心對沈溪也是非常服氣,知道這個人他比不了,完全生不起爭強好勝的念頭。

    最後,謝丕只能表態:「父親放心,孩兒會在後天的殿試中好好表現,爭取考中鼎甲,不辜負您的期望!」

    「不是鼎甲,是狀元!做人要有志向,能中狀元為什麼只中鼎甲?」謝遷繼續教訓。

    這讓謝丕更加無語。

    別人中了進士已皆大歡喜,現在倒好,連中個鼎甲家裡都不滿意,就因老爹對自己的期望太高,還有個高山仰止的侄女婿沈溪騎在他頭上,讓他覺得自己永遠無法超越。

    ……

    ……

    到了三月二十八上午,距離殿試還有一天時間,朱厚照終於拿到張氏兄弟找人出的殿試題目。

    朱厚照捧在手上看著,連連稱讚:「寫得好寫得好,這筆字就不說了,題目出得尤其好,兩位舅舅你們勞苦功高,等這次殿試結束後,朕會好好賞賜你們!」

    張延齡道:「不敢奢求陛下您的賞賜,只要陛下您看這題目出得尚可便妥,陛下切不可對外說出是我兄弟出的殿試題目!」

    朱厚照其實沒太看懂題目,但他沒表現出來,像模像樣地將卷子放下:「知道了,朕不會對人說,你們也不可將此事洩露,尤其不能對外洩題……不過想來只有一天便要殿試,你們想洩露也來不及了。」

    「就這樣,回頭朕再找兩位舅舅說事,退下吧!」

    張氏兄弟心中不由湧現幾分不爽,這才剛獻上殿試考題,只被許諾個空頭賞賜,就這麼輕鬆打發掉了,二人幾乎有一種被掃地出門的感覺。

    但二人沒爭論什麼,他們得趕回家抓緊時間安排,看看找什麼人就這考題做幾篇好文章。

    不過出題目容易,想寫幾篇讓那些飽學的閣老、翰林學士都讚賞的文章,就有些困難了,這必須要花大價錢不可,但收益同樣非常豐厚,本身二人在詹事府就收買不少翰林,完全可以靠這些博學之士為他們做題。

    ……

    ……

    等張氏兄弟離開,朱厚照將題目放到桌上,此時他已高枕無憂,就等著來日去出席殿試。

    「張苑,為朕安排一下,朕今日高興,想出宮走走,知道該怎麼辦吧?」

    朱厚照想到自己可以在劉健等人面前爭臉,顯得很開心,不由想出宮去跟李興找來的女子廝混。

    張苑道:「陛下,如今都已快晌午了,您這會兒出去……怕是來不及吧!」

    「什麼來不及,時間早得很,出去還能吃午飯。朕在天黑前趕回來,快按照朕吩咐的做,切不可對外洩露朕的行蹤!」

    朱厚照說完便回寢殿換上太監服。

    這才剛將衣服穿好,便聽到門口傳來張苑的聲音:「太后娘娘?奴婢給太后娘娘請安!」

    朱厚照想再將衣服換下來時間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張皇后進入自己寢殿。

    「母后,您來作何?這裡好像是兒的寢宮,您不請自入,可有僭越之嫌?」朱厚照學會了耀武揚威,拿自己皇帝的身份對母親施壓。

    等朱厚照看清楚張皇后身後跟著的蕭敬,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用說便知道是蕭敬將他昨日穿著太監服回來的事情告知他老娘,他出宮之事隨之暴露。

    張皇后生氣地說:「皇兒,你這是要作何?你身為九五之尊,為何要穿那些賤婢的衣服?」

    朱厚照這會兒也知道事情隱藏不住,直接說明:「朕想出宮,難道不行嗎?」

    「胡鬧!」張皇后厲聲喝斥,「你身為皇帝,應該守在宮中,輕易出宮門還換上下人的衣服,可知將自己置於何等危險的境地……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大明的江山由誰來繼承?」

    朱厚照將頭一撇,不屑地道:「朕的江山,誰敢害朕?朕出去不是一次兩次了,對宮外的情況瞭若指掌,根本不會有什麼危險。再者說了,朕出去都會帶著人,即便出了什麼事,他們也會捨命保護朕的安全!你說是不是,張公公?」

    張苑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磕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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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五八八章 劉瑾回京

    張皇后最大的缺點,就是她沒有多少見識,深信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道理。 .

    她以前過分倚重丈夫,什麼事都由朱樘在她身前遮風擋雨,現在朱樘病逝,自然希望兒子來守護她安穩的生活。

    張皇后在朝廷大事上沒有主見,在丈夫死後無法震懾尚處於青春叛逆期的朱厚照。

    朱厚照道:「母后,朕就是要出宮,您看著辦吧……您不同意朕也要出去,朕以後的事情不需要母后您操心!」

    張皇后氣得渾身直哆嗦,兩眼含淚,指著朱厚照半天說不出話來。蕭敬道:「太后娘娘,您消消氣,陛下並非要氣您,或許陛下只是一時糊……」

    「你個老閹人,到現在居然還敢在朕和母后面前挑撥離間,你想讓太后和朕母子不合是吧?信不信朕現在殺了你?」

    朱厚照衝著蕭敬怒吼。

    蕭敬直接跪倒在地,磕頭不已:「太后娘娘,老奴絕無此意!」

    此時他顧不上跟朱厚照辯解什麼,他以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身份,完全站在張皇后的立場上想問題,被朱厚照記恨在所難免。

    朱厚照憤憤不平:「你是朕的臣子,居然朕的話一概不聽……哼,朕一定要將你司禮監的差事給剝奪,讓你告老還鄉!」

    張皇后見蕭敬連連磕頭,額頭都烏黑一大塊,於心不忍,連忙上前攙扶:「蕭公公,你不必擔心,有本宮在一天,這孽子不能對你做什麼!」

    蕭敬心中無比悲苦,感覺自己難以做人。

    一直以來,他總覺得自己是朱樘夫婦身邊的人,不管朱厚照是太子還是皇帝,但凡有一點過錯他都會告狀,這是站在為人父母的立場上。他從未考慮過,即便眼前的朱厚照喜歡胡鬧,甚至行事乖張,但畢竟已登基為帝,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必須以朱厚照的利益為先,但蕭敬很難把心態扭轉過來。

    這也是蕭敬被朱厚照厭棄的根本原因。

    朱厚照厲聲道:「張公公,你現在跟朕一起出宮,看誰能阻攔你!誰若是阻攔,朕殺無赦!」

    張苑這下不知該怎麼辦了!他犯了錯,已經在張皇后那裡記下一筆,如果再跟朱厚照出宮,那就是錯上加錯,張皇后殺了他也不為過。

    張苑心中迅速權衡:「太后現在無法懲罰陛下,定會拿我開刀,我到底跟不跟陛下出去?跟的話,現在沒事但回頭太后娘娘就會尋找個機會殺掉我,如果不跟,陛下只是打我一頓出出氣……如此看來,我還是不跟著陛下出去為宜!」

    張苑一味想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懂得關鍵時刻站隊的道理。

    如果在抉擇關頭站對了方向,張苑獲得大權指日可待,但因他喜歡耍小聰明,沒有破釜沉舟賭一把的決心和勇氣,這令他失去朱厚照寵信的最佳機會。

    張苑上去抱著朱厚照的腿,苦苦哀求:「陛下,太后娘娘說的是,您出宮太危險了,奴婢一向不支持您出宮,可是您……」為了在張皇后面前表現自己是被逼的,張苑把演技發揮到了極致。

    朱厚照正在盛怒中,見張苑如此模樣,如同火上澆油,一腳踹在張苑臉上,將張苑踢出去幾尺遠。

    張苑就勢倒地,連續滾了幾圈,然後抱著腦袋在那兒直哼哼。

    朱厚照瞪了母親和蕭敬、張苑一眼,憤怒地甩袖而去,張皇后想派人去追,卻又怕驚動宮中太多人,影響兒子的聲名和威信,只能暫時將事情放下。

    ……

    ……

    朱厚照離宮,當天沒有回去的打算。

    與尋常跟父母賭氣的孩子別無二致,朱厚照出宮後便一頭紮進溫柔鄉,宮外小院這邊美女環繞,美酒、美食享用不盡,再加上僕婢精心侍候,完全是神仙般的享受。

    朱厚照以為自己出宮後的去處沒人知曉,但實際上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東廠和錦衣衛的嚴密監視下,為了保證朱厚照的安全,張皇后還派蕭敬出宮,帶著大批宮廷侍衛保護朱厚照的安全。

    等朱厚照知道有侍衛身著便服在外守護宅院時,火冒三丈,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出門,瞪著站在門口的蕭敬,喝問:「蕭公公,你不想活了是嗎?」

    蕭敬跪下來道:「陛下,老奴擔心您的安危!」

    朱厚照不由分說,上去就對蕭敬一頓拳打腳踢,不顧旁邊那麼多侍衛看著,他就是要借打人來出氣,他此時根本不考慮蕭敬是什麼先皇託孤重臣,對皇室有多大貢獻,每一腳都很狠,沒有考慮後果。

    待發洩一通,蕭敬已經是遍體鱗傷,朱厚照怒吼道:「滾!再不滾,朕當場砍了你的腦袋!」

    蕭敬滿臉淤青,淚流滿面,跪臥地上,哽咽道:「陛下,您不能……不能啊!」

    話還沒說完,又被朱厚照一通毒打。

    到最後,蕭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周邊侍衛眼裡全都是不忍。

    朱厚照叉著腰站蕭敬身邊,向那些戰戰兢兢的侍衛喝道:「還愣著幹什麼?把人拖走,我一看到他就煩!」

    周邊一眾侍衛如蒙大敕,趕緊抬著蕭敬往皇宮去了。

    不過遠處街口,依然有許多宮廷侍衛的身影在晃悠,這下朱厚照沒轍了,他欺軟怕惡,認定蕭敬是自己的奴婢,所以才喊打喊殺,但這些宮廷侍衛他卻吃不準,萬一反抗絕對是他的小身板倒霉。

    朱厚照大聲道:「你們都不聽朕的話,是吧?朕自己走便是,你們喜歡守在這兒就守吧……」

    他原本想在院中留宿,但現在有人監視,他渾身不自在,拔腿就走,連續拐過五六個街口,終於甩開尾隨的宮廷侍衛以及東廠和錦衣衛的密探,躲在靠近南城牆河岸的一處草叢中,癱坐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臉上滿是委屈之色:

    「哼哼,我當了皇帝,依然被母后管得死死的,還被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他們限制……朝堂上什麼事都輪不到我來管,選妃選後的事情也都是母后決定,不讓我插手。現在連我出宮玩都要約束,真是可恨,什麼時候我才能當一個真正的皇帝?」

    覺得這皇帝做得忒無趣,熊孩子便不想回宮,於是一個人在外面轉悠。在此期間,他想到許多人,包括沈溪、劉瑾、張苑,甚至是張氏兄弟,他不知道什麼人什麼方法能幫自己獲得權力,讓自己控制朝廷,隨心所欲。

    但思來想去,他都沒想到合適的人選。

    「這些人中間,最有本事也最能幫到我的應該是沈先生,但他人在南方,劉少傅他們肯定不允許他回來,而且就算他回來也未必能事事都跟我商議,畢竟他不是太監,不能留在宮裡……」

    「要是劉瑾能回到我身邊就好了,這老傢伙別看平日笑呵呵的,但肚子裡壞水賊多,如果他在的話,或許能幫我解決眼前的麻煩!」

    朱厚照心裡單純只是想想,卻不知此時劉瑾已經回京,很快二人就會相會。

    ……

    ……

    三月二十九,弘治十八年乙丑科殿試在奉天殿外舉行。

    朱厚照昨晚終於還是耐不住隻身在外無依無靠的恐懼,返回宮外小院歇息,天亮宮門開啟後趕回乾清宮,拿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代出的題目到了奉天殿,親自參加由他主持的第一次殿試。

    三百名貢士都已經到位,只等接受新皇的考核。

    朱厚照拿出考題,劉健和李東陽先行看過,此次殿試劉健、李東陽和謝遷三位閣老都是讀卷官,雖然謝遷一再表示要避嫌,但劉健堅決不允,半推半讓之下,謝遷最終參加今日殿試。

    不過,因朝事忙碌,三人只會留下來監考一段時間,而朱厚照也只是在奉天殿外停留半個時辰。

    劉健和李東陽仔細看過,神色有些詫異,畢竟他們以為朱厚照不可能完成任務,已經提前準備好應急的備考題。

    覺得沒有任何問題,劉健和李東陽點頭示意可以取用。

    但因朱厚照是臨時拿出的題目,沒法提前謄錄,考題只能盡快摘抄到考生考捲上。

    雖然顯得很麻煩,不過劉健和李東陽早就知道會有這麻煩,二人已安排妥當,從翰林院和國子監抽調了不少人手,等候在文華殿,只要考題到位,很快就會摘抄好。

    在場貢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皇帝都來了,題目卻遲遲不出,連考卷也不下發,好像在等什麼。

    劉健和李東陽在所有人當中最是氣定神閒,因為他們經歷這種事多了,臨場應變能力很強,這次朱厚照賭氣要親自出考題,他們接受了,現在再苛求無濟於事。

    等考題摘抄完畢,送到奉天殿前,此番殿試的題目才公佈,而此時朱厚照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先行回乾清宮休息。

    「哼,我就知道這些大臣喜歡為難朕,明明他們可以自己出考題,非讓朕來出,還要等考試當天謄錄試卷,存心看朕的笑話,是吧?」

    朱厚照回到乾清宮寢殿,一屁股坐下,拿起杯茶水直接灌下肚,嘴裡全都是埋怨。

    張苑跟在朱厚照身後,不知道該怎麼接嘴,他知道自己昨日拙劣的表現在皇帝心中失分不少,正在想該如何補救。

    恰在此時,一名太監進來通稟:「陛下,乾清宮外有人求見!」

    「不見,朕什麼人都不想見!」朱厚照惱怒地說了一句,想了想又問,「誰啊?」

    那太監回道:「是劉瑾劉公公!」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3 21:55
寒門狀元 第一五八九章 掌握帝王心

    劉瑾被太監帶進乾清宮。

    朱厚照見到劉瑾,差點兒沒認出來,跟之前陪同他南下非常注重外表、衣著光鮮的形象相比,眼前的劉瑾可說是非常的落魄,身上邋裡邋遢的,朱厚照見到後不由皺起了眉頭。

    劉瑾一看見朱厚照,立即跪下來磕頭:「老奴劉瑾,參見陛下……嗚嗚,陛下,老奴終於看到您的面了!」

    朱厚照咧了咧嘴,他不明白劉瑾為什麼會混成這般悽慘的模樣,皺眉問道:「劉公公起來說話吧……你不是在南方陪沈尚書打仗嗎?你是監軍,怎麼會無聲無息回京城來了?難道南方打了敗仗,消息被封鎖,你是回京為朕通報消息的?」

    劉瑾沒有起身,繼續跪在地上哭訴:「陛下,老奴奉了沈尚書之命,將南方戰報詳細奏稟呈送京城……南方並未出現敗仗,反而沈尚書取得幾場戰事的勝利,如今已準備班師回湖廣了……」

    「老奴在軍中,有人想要加害,沈尚書見勢不妙,讓老奴先一步回京城……陛下,這一路老奴歷經劫難,可說是九死一生才回來……老奴想念陛下啊!」

    劉瑾涕淚俱下,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朱厚照聽到後不由帶著幾分反感,不過聽說南方打了勝仗,朱厚照總算有幾分耐心,當下不屑道:

    「你不過是個沒卵子的老太監而已,做的事情又不危害國家社稷,誰閒得沒事會殺你?是不是你在地方上招惹了什麼厲害的仇家?」

    「哦對了,不會是南寧知府高集干的吧?聽說他連沈尚書都敢誣陷,要殺你也不是不可能!」

    劉瑾之前還準備告刁狀,說一下沈溪在南寧府強搶民女的事情,但他一聽朱厚照的口風,便知道這麼做純屬給自己找麻煩。

    「陛下,老奴也不知到底得罪何人,返京這一路總有人跟蹤和追殺,若非沈大人派出的人沿途保護,老奴估摸已經死了好幾回了,至於到底是什麼人要加害,老奴也是一頭霧水,如今能安然回到陛下身邊,老奴不想過多計較,一心想留在陛下身邊,伺候陛下……」

    朱厚照雖然以前很倚重劉瑾,但受沈溪影響,中間一度對劉瑾生出反感,將其驅逐出東宮。雖然後來劉瑾憑藉幫朱厚照出宮和帶他南下兩件事重獲信任,但朱厚照依然沒把劉瑾看得多高明,認為其充其量和張苑一樣,不能真正幫到自己。

    朱厚照現在更信任李興這樣既會做事,還能幫他找女人的太監,而且熊孩子心裡一直有根刺,覺得劉瑾回京要留在他身邊動機不純,是在要挾他兌現當初的承諾。

    朱厚照顯得有些不耐煩:「行了,行了,你既然回來,就先安心休養一段時間。沈尚書讓你奏報事情,你都呈遞兵部了?」

    「未曾!」

    劉瑾戰戰兢兢道,「老奴回到京城後,一心惦念陛下,第一時間便回宮來覲見陛下了!」

    朱厚照擺擺手:「好了,朕知道你忠心,但就算再忠心也別老掛在嘴上,要落實在行動中,你先回去換過衣服,之後跟朕去見母后,讓母后安排一下你在宮裡的差事……真是麻煩,看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哪個墳墓裡被挖出來的……」

    朱厚照語氣中滿是嘲諷,主要是他覺得劉瑾回來得不是時候,由於戴義、張苑等人的拙劣變現,他對身邊的太監正失去信任。

    此時殿試尚在進行,朱厚照帶著劉瑾去見張皇后,說是幫劉瑾討個差事,但其實是想看看自己的老娘是否還在生氣。

    昨日折騰得太過分,熊孩子知道得罪了老娘,早晨醒來擔心老娘把他的劣跡告知劉健和李東陽等人,心中惶恐。雖然朱厚照正值青春叛逆期,但依然是孩子心性,一時衝動做錯事,擔心影響自己皇位穩固,回來後便想去老娘那裡認錯。

    ……

    ……

    坤寧宮內,張皇后見到朱厚照,黑著臉一聲不吭……張皇后依然在生兒子的氣,不僅僅是氣她派去保護朱厚照的蕭敬被毒打,還有就是身為皇帝昨日竟夜不歸宿。

    劉瑾戰戰兢兢站在旁邊,聽了一下大概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朱厚照在出宮這件事上,沒有刻意隱瞞,就是想讓劉瑾知道,他會經常出宮遊玩。

    他想的是李興既然不在,身邊總需要有人幫忙打點,之前張苑在張皇后跟他發生矛盾後選擇「中立」,讓朱厚照對張苑的信任降到最低點,此時劉瑾歸來,朱厚照便想好好利用一下這位老的東宮常侍。

    「……太后娘娘,您別生氣了,陛下如今不平安歸來了嗎?」臉上滿是青黑色淤痕的蕭敬,苦苦勸說張皇后。

    朱厚照一聽,忍不住瞪了蕭敬一眼,眼神中帶著厭煩和敵視,坤寧宮內氣氛的變化,逃不過心思敏銳的劉瑾的雙眼。

    劉瑾大概知道,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已失去皇帝的信任,因為蕭敬在皇帝和太后中間,選擇站隊太后一邊。

    張皇后道:「皇帝出宮,你們都不阻攔,說是出去保護,有何用?皇帝就應該留在宮門,出宮後有何危險,誰來擔當責任?」

    蕭敬唯唯諾諾,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平衡這對大明權力最高的母子的關係,作為皇家的奴婢,他只想當個息事寧人的老好人,壓根兒就沒去想怎麼解決問題,只是一味苦勸。

    朱厚照不屑一顧:「母后,以後兒臣出宮,請您不要干涉,兒臣想去何處便去何處,如果您橫加阻攔的話,那就是後宮干政。現在朕當皇帝,已不是父皇在世那會兒了,以後朝廷的大小事情都應由朕作決定。」

    「如果母后干涉太多,我會下旨請母后入住永寧宮或慈寧宮,兒臣以後只是逢年過節前去問候……」

    此時朱厚照已在用嚴厲的口吻恐嚇老娘……你是太后有什麼了不起?我才是皇帝,我認可你才會對你好,如果不認同你就把你丟在太后應該去的地方,沒到節慶日我不去見你,看你怎麼橫!

    張皇后聽到兒子的威脅,更加氣憤,但她沒有辦法,一來大明的皇帝擁有很高的權力,就算張皇后想掌權,也過不了劉健和李東陽等文臣一關。

    甚至說,即便張皇后能夠拉攏文臣,她也沒有能力當政,因為她只是個沒有政治野心,只想過安穩日子的普通女人,這些年跟丈夫相處,讓她養成什麼事都靠丈夫的習慣,對於權力沒什麼戀棧。

    蕭敬憂心忡忡看了朱厚照一眼,想說什麼,忽然想起昨日朱厚照所作所為,即將出口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劉瑾突然走出來跪地:「陛下,您怎能如此對太后娘娘說話?您跟太后血濃於水,先皇不在了,陛下應該好好孝順太后娘娘才是!」

    這個時候原本沒有劉瑾任何插嘴的機會,但他此時站出來說話,其實是想為自己撈取一點政治資本。

    劉瑾最大的優點,就是對於朱厚照心理的把握,他自小陪著朱厚照,可說見證了朱厚照的成長,對於別的事情他或許不太瞭解,但在對朱厚照心理的把握上,整個皇宮沒有比他更強的,甚至沈溪都不敢說比劉瑾更瞭解朱厚照。

    此時他說這番話,是因為他看出來,朱厚照非常愛面子,想拿一些話頂撞自己的母親,但說出這些話後就後悔了,但朱厚照沒有台階可下,劉瑾便要出來幫朱厚照借梯子。

    如此一來,朱厚照面子上過得去,張皇后那邊也會覺得這話非常中聽,裡裡外外得好處的都是他劉瑾。

    張皇后瞪著兒子,怒道:「他還有孝心?」

    朱厚照道:「母后,如果您對孩兒好,所有事情都支持孩兒,孩兒哪裡會跟您較勁兒?現在孩兒年歲不小,已經當上皇帝,您還拿以前的管教方式自然不行。孩兒現在對很多事都有自己的判斷……正是母后執意要影響孩兒決定,孩兒才會對母后無禮!」

    蕭敬聽了朱厚照的話,發現這位爺語氣軟了許多,那就說明劉瑾的話已經起作用了。

    蕭敬非常不解,昨天自己說了相似的話,卻被朱厚照罵得狗血噴頭,甚至被打暈過去,但現在劉瑾才回宮,說出同樣的話卻能得到朱厚照的共鳴,他實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張皇后道:「那你的意思,以後還要經常出宮咯?」

    張皇后的態度出現鬆動,她的意思是,你經常出宮不行,偶爾一兩次也就容忍你了。

    張皇后知道跟兒子犯犟沒什麼好處,只會讓兒子跟她的關係更加冷漠,不如各退一步,這樣她的地位能得到保全,以後兒子也不至於太過胡鬧。

    這是一個慈母的妥協。

    朱厚照想了想,道:「朕一個月出宮三五次總該可以了吧?如果次數再少的話,朕不同意!」

    張皇后臉上仍舊很氣憤,但此時也只能做做樣子,張皇后昨日該生的氣已經生過,此時只是想找個台階下。

    劉瑾趁機出來道:「太后娘娘,以後陛下若要出宮,老奴必定帶侍衛在旁保護,絕不會讓陛下有任何差池。」

    「請太后放心,老奴拚死也會保護陛下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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