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11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8 22:33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〇〇章 說項

    楊子器下獄,而且下的是詔獄。

    進了詔獄,人就算能出來也得脫一層皮,當年的程敏政就是前車之鑑。

    在這件事上,劉健和李東陽都沒有幫楊子器說話,不是他二人眼睜睜看著楊子器送死,而是因為他們不知如何為楊子器申冤,畢竟那邊是監工聯名上書彈劾,無論是李興,還是譚佑和李鐩,所奏都是皇陵從未出水,而且派去查看的官員回報,沒有發現金井出水的狀況泰陵那邊滲水的泉眼,已經被緊急堵上了。

    謝遷是三位閣臣中最輕鬆的一個,雖然這件事由內閣主導,但跟他關係不大,謝遷可以抽身事外,無論楊子器是否被下獄,都覺得事情跟自己無關,此時他還沉浸在兒子中探花的興奮中,不想為不相干的事情煩擾。

    結果楊子器被捉拿回京的當天,馬文升和劉大夏便聯袂找上門來,想讓謝遷幫楊子器求情,畢竟朝中上下人人都知道楊子器去皇陵,不可能是自己主動去的。

    「……於喬可不能見死不救,名父(楊子器字)這幾年在吏部做事還算勤勉,之前他便有致仕的打算,如何會在這種事上無中生有?於喬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徹查此事……」

    馬文升在朝中雖然年老昏聵不做事,但他對下屬非常袒護,楊子器畢竟是吏部的人,他自己說不上話,便來找謝遷,希望謝遷能幫上忙。

    謝遷滿臉都是為難之色:「我說馬尚書,既然你覺得楊名父是被冤枉的,你為何不親自去找陛下說情?我這邊剛想輕省幾日,你就要讓我去找陛下觸霉頭?陛下此時可在盛怒中……」

    馬文升嘆道:「於喬,這朝中上下誰人不知,陛下跟你關係不一樣?陛下當政不到半載,朝中見過陛下面的大臣屈指可數,而你卻單獨被陛下召對數次,足見陛下對你的器重。」

    「名父做事是有些激進,但他剛正不阿,如今下到詔獄,怕是沒命出來……不過是隨口說句話的事情,你不會也想推脫吧?」

    謝遷簡直想跟馬文升和劉大夏絕交,暗忖:「陛下一直對內閣干政不滿,這種話我去說,陛下一定記恨於我,且陛下根本聽不進去,我去說只會火上澆油,為何你們就不能理解我的苦衷?」

    但此時此刻馬文升和劉大夏都在用期望的目光看著自己,謝遷感覺難以推脫,便道:「既然你們親自登門,我不便回絕,這就去跟陛下言及,但若無法將人營救出來,事情跟我無關!」

    馬文升點頭:「那於喬先去試過,無論成敗,我們都會領你的情……」

    ……

    ……

    謝遷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送走馬文升和劉大夏後,他還在躊躇,不知進宮後如何跟朱厚照說事。

    謝丕過來給謝遷請安,見謝遷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不由問道:「父親大人,不知您有何煩心事?」

    謝遷打量兒子一眼,冷聲道:「為父的事情,跟你無關,你去……」

    他本想說,讓兒子去讀書,但馬上想到兒子如今已經中了探花,而且鼎甲可以保送翰林院,現在自己的兒子已經是翰林了,他讓兒子繼承衣缽的心願算是完成一半,當即收斂起以前那種不講理的蠻橫作風,語氣變得柔和:「朝中的事情,你懂多少?」

    徐夫人恰好跟著謝丕一起進來,聞言不由道:「哎喲老爺,妾身進來的好像不是時候,您是要跟丕兒說要緊事吧?丕兒,那為娘先退下了……老爺為官多年,一定要好好栽培丕兒,畢竟他剛進朝廷,很多事不懂……」

    徐夫人說不干涉謝遷跟兒子敘話,但她卻出言點明,有什麼事可以跟謝丕商量,畢竟父子在朝當官碰到什麼事情能彼此信任,旁人畢竟人心隔肚皮。

    謝遷道:「你大娘說的事情,有幾分道理,我便跟你絮叨絮叨……」

    在謝家,謝丕名義上已不是謝遷的兒子,被謝遷過繼給了兄弟,就連徐夫人都變成了謝丕的「大娘」,謝遷想起自己以前有什麼事喜歡問沈溪,現在他想試試兒子的斤兩,便將關於楊子器的事情跟謝丕說了。

    謝丕道:「怪不得翰苑議論紛紛,原來確有其事……不知陛下為何要對楊主事如此做?到底楊主事在朝多年,為官清廉,絕對不是無中生有造謠生事之人!」

    這回答,顯然不能令謝遷滿意,他冷著臉道:「楊名父是否無中生有,只有他自己清楚,但不管怎麼說,現如今陛下都將一肚子氣撒到他身上……你且說,若你去面聖,會如何談論此事?」

    謝丕一時間沉默下來,不知該如何回答父親的問題。

    他剛入朝為官,就算學問不錯,在時文上甚至可以說已有極高的造詣,翰林院的工作也能勝任,但這不代表他在處理朝事上也能做到遊刃有餘。

    此時謝丕陷入了年輕人的誤區,便是一定要營救朝中忠義之士,想了許久才道:「那就懇請陛下派人詳查此案,還楊主事一個公道!」

    謝遷沒好氣地喝斥:「公道?你可知什麼是公道?朝中哪裡有什麼公道可言?」

    「你說派人去查,若是幾位皇陵督工什麼都沒做,他們敢上書反駁楊名父,說楊名父造謠?」

    「你可知為何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不出來為楊名父說話,因為朝廷已派人去查過,泰陵玄宮金井裡雖然有水,卻是死水,未見泉湧。」

    「雖然你我都知道,出水的井口一定是被人堵上了,但如此一來不就沒有證據了麼?陛下心中早就對內閣擅權有看法,料定楊名父乃是劉少傅和賓之派去調查皇陵工期延後之事……陛下這麼做,其實是敲山震虎,讓內閣少自以為是。」

    「若此時老夫去跟陛下談事,陛下會給我好臉色看?」

    謝丕聽得目瞪口呆,面對謝遷一連串的問題,他不知該怎麼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期期艾艾道:「那……那父親準備不為楊主事說情麼?可是……父親之前答應過兩位尚書的……」

    「答應是一回事,至於是否去做,則是另一回事……他們為何自己不去面聖說情?說到底,他們也知道這種事要觸陛下的霉頭,為父在朝中這麼多年,之所以能坐到今天的位子,靠的就是三寸不爛之舌。」

    「為父從來沒想讓你也做個巧舌如簧之人,但你要記得,若是你沒有一張利嘴,最好別摻和進朝廷的是非中!就算遇到事情有人主動挑頭,你也只能隨大流,遇到難以決斷的事情,必須先問過為父的意見,擅作決定的結果,便是被擱置一邊,鬱鬱不得志!」

    謝遷說完,一擺手,示意謝丕回去休息。

    謝丕走後,謝遷微微一嘆,搖頭道:「我這兒子,還是上不得檯面,不知他何時能有沈溪小兒一半的本事,甚至不說一半,有個一兩成,我也死而無憾……」

    ……

    ……

    謝遷言而有信,所以他最終還是去見了朱厚照,跟小皇帝談了楊子器的事情。

    朱厚照一臉惱火地看著謝遷。

    「……謝閣老,朕一向覺得,你跟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不同,你懂的事情比他們多,而且做事更加圓滑,以前父皇便如此評價你,他說:朝中真正能幫到我的,只有您一人!」

    朱厚照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謝遷明白,朱祐樘根本不可能說這種話,但他依然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神色,恭敬行禮道:「先皇抬愛,老臣實在汗顏……」

    朱厚照笑道:「謝閣老既然明白父皇對你的器重,那就應該好好為朕做事。現在朕剛登基不久,甚至尚未改元,朝中大小事情,朕都無法做主……」

    又是暗示……

    謝遷心裡揣著明白,但這個時候他必須得裝糊塗。

    「陛下,老臣明白陛下登基後的苦衷,但老臣在內閣的境況,恐怕陛下也有所耳聞吧?」謝遷反問。

    朱厚照顯得很感慨:「誰曾想,你我君臣淪落到今天這地步?謝閣老來為楊子器說情,想必是礙不過人情!」

    「其實在朕看來,這種人最該死,總喜歡無中生有……你說泰陵玄宮都已經快完工了,這可是花費四個多月時間,耗費民脂民膏修建而成,他一句話就說讓朕改址,還說不改朕就不是孝子!」

    「去他娘的,他為他老爹選墳,自然可以隨便改,皇陵修造是那麼容易更改的嗎?朕不是想為難這個人,但這個人實在可惡,謝閣老,你說吧,朕應該如何懲罰他?」

    謝遷思索了一下,遲疑道:「陛下還是小懲大誡為好,或者……把事情徹底調查清楚,如此才能安天下悠悠眾口!」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9 22:47
寒門狀元 第一六〇一章 一家團聚

    乾清宮。

    朱厚照面對謝遷,發洩他的怒火:「朕自登基以來,做什麼事都被人掣肘,現在只是要懲戒一個官品微末的吏部主事,難道也需要安別人之口?那天下人平時是不是沒事就議論朕,說朕是昏君?」

    謝遷連忙分辨:「陛下,絕無此事!」

    朱厚照厲聲道:「既然沒有此事,那朕想懲罰誰就懲罰誰,想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就算朕要殺了楊子器,那也是他自己犯錯在先……哼哼,朕就不信治不了一條走狗!」

    此時謝遷已經明白,如果他不來幫楊子器說項或許還好些,現在把事說開,等於是推楊子器去死。

    小皇帝心中滿是憤懣,能化解的唯一辦法其實是內閣還政於朱厚照,但現在謝遷在內閣說話不頂用,至於執掌權柄的劉健和李東陽要如何處置,已經不關他謝遷的事情了。

    謝遷從乾清宮出來,直接返回文淵閣,見只有王華一個人在,劉健和李東陽不見蹤跡。

    謝遷有些意興闌珊,對王華道:「德輝,今日非我輪值,你先處置票擬……若有什麼大事,遣人去我府上知會一聲便可!」

    謝遷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回家後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家人不得接待任何來客,隨即他便似模似樣請大夫過來問診,隨後高掛病休旗號,在家中安心「養病」。

    「既然朝事無從理會,那我便以病養為名在家中多休息些時日,至於楊名父是死是活,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最好是不要有人再上門來找麻煩!」

    ……

    ……

    武昌府。

    五月二十七,沈家一行終於抵達。

    沈溪到碼頭迎接,將人帶回城中,先將沈明鈞夫婦安頓在提前租好的大宅子中,這裡距離總督府衙門只有一條街,生活設施一應俱全,丫鬟奴僕也很齊備。至於謝韻兒等內眷,則返回總督府跟沈溪同住。

    知道沈家家眷抵達,城中官員士紳當天紛紛前來送禮。

    湖廣三司以及府、縣衙門都沒能免俗,送禮的人把總督府衙門前的大街都快堵住了,沈溪親自出來回絕,對前來送禮之人表達衷心的感謝。

    等沈家上下差不多安頓好,沈溪正要跟妻妾**一番,周氏已風風火火趕到,跟沈溪不厭其煩講起寧化沈家的事情。

    「……憨娃兒,你現在官越做越大,不能忘本啊!你那幾個伯父,可以安排在你的衙門做事。還有你族兄六郎,現在中了舉人,也不知今年會試他考的如何,你看是否先將他調到湖廣來,一邊幫你做事,一邊讓他準備應考下一屆會試?」

    周氏開口,沈溪便知道母親是受人所托,這些事應該不是周氏自己能想出來的,而是沈明新和馮氏委託她過來打探消息。

    沈溪道:「娘,六哥現在在京城,指不定就考中進士,就算他不中,以一個舉子學業之繁重,無法一邊辦差一邊備考。六哥現在的地位不比從前,他留在寧化縣讀書其實比到武昌府更好!」

    周氏嘆道:「這不是你四伯想讓六郎過來跟你多學一點兒本事嗎?你祖母不在了,她走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你,可惜你沒能回去看看……不過你也別掛在心上,都知道你在外當官不易,而且那時在外領兵,沒時間歸家,家裡沒誰怪罪你。不過以後總是要抽時間回去祭拜一下祖墳!」

    沈溪點頭:「娘,這些事我都明白,不用您來提醒。現在您剛到武昌府,舟車勞頓,該好好休息才是……你先回去歇息吧!」

    周氏有些不高興了,雖然她知道沈溪跟謝韻兒、林黛和謝恆奴剛剛團聚,這會兒正是夫妻恩愛纏綿的時候,但作為一個培養出狀元並且已經榮升三品誥命的母親,怎麼都得顯示一下自己的權威:

    「怎的,我這個當娘的礙你事了?為娘辛辛苦苦養你,這一年多沒見,難得見到你,想跟你說說話都不行?」

    沈溪看了謝韻兒一眼,此時謝韻兒雖然有小小的失落,但她還是能做到恪守本分,忍讓婆婆。

    沈溪道:「娘是否留在總督府過夜?讓兒跟您促膝長談?」

    周氏聽出兒子話語間的不悅,再看了謝韻兒一眼,終於變得通情達理了些,道:「既然你有事跟韻兒和君兒她們說,那為娘不留下來煩你……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大,指望跟你過好日子,現在跟你說個話都嫌煩……唉,為娘不是不識好歹之人,有話回去跟你爹說去!」

    隨後,周氏起身氣呼呼離開。

    沈溪沒有挽留,等周氏離開,他嘆了口氣,看著謝韻兒。謝韻兒含情脈脈望向沈溪,看向自己相公的目光中充滿眷戀。

    「相公,您該過去看望君兒母女……」謝韻兒含情脈脈道。

    沈溪笑道:「怎能只有君兒母女?不是還有你們母子麼?還有黛兒、小文和曦兒,難得一家人團聚,總歸要在一起,不過為夫今日可能要辛苦一些……唉!做男人難!尤其是妻妾多的男人……」

    謝韻兒抿嘴一笑:「是相公自己娶這麼多房妻妾回來,現在還埋怨妾身?相公快些過去吧!」

    ……

    ……

    沈家人終於又閤家團聚,沈溪心中放下一塊大石……他一直擔心家眷在路上出事,但在見到家人的面後,才知道自己多心了。

    沈溪先去見過自己的女兒。

    小妮子已經一週歲了,當沈溪抱著小丫頭時,小丫頭正在哭鬧,哭聲洪亮,骨碌碌的小眼睛四處找尋母親,也就是謝恆奴。陸曦兒、尹文等女則在旁吃吃笑著,還有個女孩臉色不太好,正是盼子心切的林黛。

    小玉等丫鬟在旁侍候,家裡別的不多,女人最多,而這些女人都跟著謝韻兒一行返回寧化縣,此番又一起來到武昌府。

    謝恆奴見沈溪疼惜自己的閨女,不由道:「老爺,您在外日子久了,該給丫頭取個正式名字,老爺以為呢?」

    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到沈溪身上。

    在場女眷都想知道,沈家當前唯一的千金應該叫什麼名字,突然一個稚氣的聲音響起:「就叫小帽子吧!大哥,這個名字最好不過!」

    沈亦兒和沈運在綠兒的帶領下來到總督府,直接鑽進後堂,她過來後不說什麼,抱著沈溪的胳膊就是一陣搖晃。

    此時沈亦兒不過才是個虛歲九歲的丫頭,但已經像個大姑娘,足足比沈運高一頭,上來便大聲嚷嚷,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謝韻兒想將自己的小姑子拉到身邊來,一把沒抓住,卻是林黛過來瞪了沈亦兒一眼,沈亦兒見到林黛,老老實實站到後面不再說話了……家裡除了沈溪,唯一能治這小妮子的只有林黛了。

    沈溪道:「以前給平兒取名字的時候,圖的是平平安安……我不是那種為子女取名字越複雜越顯得學問高的人,現在這丫頭滿一週歲了,便給她取名為婷,希望她將來能亭亭玉立!」

    沈亦兒不滿地道:「那為什麼不叫玉兒或者立兒,一定要叫婷兒?這名字不好,還是帽兒好聽,哈哈……呃?」

    沈亦兒正要張狂一番,再次被林黛拉了一把,她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謝恆奴將女兒攬入懷中,高興地颳起了女兒的鼻頭:「婷兒,你現在有名字了,以後你要記得,自己叫沈婷,知道嗎?」

    這麼個小姑娘,一週歲時根本不太會說話,只能叫個單音節的「娘」,別的什麼都不知道,就是跟謝恆奴親。而謝恆奴自己還是個孩子,對自己的女兒有時不夠細心,全靠丫鬟奶娘照應。

    給謝恆奴的女兒娶了名字,沈家人非常開心,此時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沈溪決定抓緊時間做點兒什麼。

    沈溪現在已經納進門的女人一共三個,謝韻兒最早進門,其次是林黛,接下來才是謝恆奴,但在沈溪寵幸時,卻是謝恆奴為先,其次是林黛,最後輪到謝韻兒。

    就算沈溪是鐵打的身體,分別跟三位嬌妻纏綿,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沈溪在謝恆奴房中還吃得消,但在林黛那裡就有些吃力了,等到謝韻兒房中時,已經支撐不住了。

    謝韻兒很體諒,並沒有急著糾纏沈溪,柔聲安慰:「老爺,咱們才剛團聚,以後好日子多的是,不用急於一時……」

    沈溪抱著謝韻兒嬌弱的身子,笑著道:「辛苦你了!」

    「沒事!」

    謝韻兒俏臉緋紅,道,「妾身不覺得辛苦,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樣!」

    沈溪哈哈一笑:「我不是說這個,而是說你南來北走,要照顧一大家子,尤其是協調沈家上下關係……的確太過難為你了!」

    謝韻兒面色嬌紅,躲在沈溪懷裡,打了他手臂一下。二人稍作親暱,謝韻兒突然正色道:「相公,這一別就是經年,如今再一次團聚……曦兒和小文已經老大不小,您是否該將她們納在身邊?這兩個丫頭,早就想成為你的枕邊人,相公切莫做那不解女兒家心思之人啊!」

    「這……」

    沈溪原本滿面笑容,聽到這話,臉色有些僵直,房間裡氣氛隨之凝滯。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19 22:48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〇二章 為官不易

    沈家閤家團聚,在沈溪看來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但隨著謝韻兒、周氏等人陸續將陸曦兒和尹文的事情拿出來說,沈溪的心情就不是那麼好了。

    之後幾天,光是周氏就來找沈溪說了幾次關於納尹文和陸曦兒進門的事情,沈家上下似乎認為順理成章的事情,沈溪卻遲遲沒去做,讓家裡人著急起來。

    作為沈溪的枕邊人,謝韻兒大概能體會沈溪的心情,也就沒再提這件事,周氏卻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女人,一次說了沈溪不聽,她感覺面子受損,就來找沈溪說第二次,一再找沈溪談話,就怕這件事辦不成。

    如此一來,沈溪不勝其擾,只能暫時避開,儘量少留在總督府,白天都在城南的工業園區內打發時間,搞搞科研發明,偶爾晚上會到惠娘和李衿那裡過夜。

    惠娘見沈溪每次過來都有些心不在焉,稍微旁敲側擊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清楚沈溪的苦衷,更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但她只能裝鴕鳥,在沈溪面前裝出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

    到最後,沈溪看出惠娘心中所想,不想讓惠娘為難,這天晚上沈溪過來時,特地支開李衿,準備跟惠娘談談陸曦兒的事情。

    沈溪道:「惠娘,這幾天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大概知道了,如今曦兒的年歲不小,家裡跟我談及納她進門的事情,但這件事我不會擅自做決定……你怎麼看?」

    惠娘聰慧無比,她看出沈溪為難,道:「老爺的意思,是要將她納進門?」

    沈溪輕嘆:「如果是對你負責的態是將她嫁出去,如此方是對你的交待。但我跟曦兒始終青梅竹馬,如果就此將人送走,她生活得不幸福,我心中會很難過……」

    沈溪說話時,默默觀察惠娘的反應,他自然看出惠娘的猶豫……此時惠娘也沒想明白到底應該怎麼處置跟女兒的關係,她既不想陸曦兒嫁給沈溪,又知道陸曦兒除了沈家別無去處。

    「……在沈家人眼中,你已經不在了,留在武昌府或許會讓你備受煎熬。如果你想回廣東,或者去南昌,亦或者回京城,都由著你,這件事由你決定!」

    惠娘看著沈溪,問道:「老爺,你是要將妾身打發走嗎?曦兒的事情,妾身一切聽從老爺安排,老爺怎生做都可以。妾身一輩子都不可能跟曦兒相認,老爺看她孤苦無依,儘管收她在身邊好了。妾身不想讓她一輩子落寞寡歡,鬱鬱而終……」

    沈溪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麼想的。其實我從來都沒想將那丫頭送走,只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段關係。」

    「不過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母女為難,就算我將來真納她進門,也不會讓你們母女相見,即便我讓你進沈家門,也會通過另一種途徑……很多事現在看起來是那麼殘忍,唉!」

    惠娘顯得無比落寞,以至於李衿回來後,她依然處於一種失魂落魄的狀態,沈溪沒有過多關切惠娘的心情,他知道惠娘會自我調節。

    或許對於這時代一個普通女人來說,遇到如此大的人生打擊,會尋死覓活,但他知道惠娘不會如此,有時候他覺得這女人更像是後世的女人,獨立自主,內心強大,總是能夠邁過艱難險阻,給人驚喜。

    ……

    ……

    除了陸曦兒的事情稍微麻煩些,沈溪在武昌府的日子大致還算清靜。

    三軍返回武昌府不久,朝廷犒賞旨意相繼下發,此番跟隨沈溪出征的將士,都有不同程度賞賜,沈溪自己也收穫頗豐。

    六月初二,布政使司衙門派人來跟沈溪接洽犒賞的具體事宜,主要涉及錢糧和土地問題,湖廣地方要賞賜出去的土地多達七千畝,主要是在武昌府周邊,有許多是需要開墾的荒地,少部分是現成的熟地,具體情況要沈溪跟地方官府洽談。

    「沈大人,真是恭喜了,聽聞陛下為您在京城準備了一百畝上好的田地,這可是筆豐厚的賞賜!您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快要封侯了吧?恭喜恭喜!」

    「沈尚書現在於湖廣地方,聲望甚隆,士紳都想跟您親近一下,卻不知尚書大人是否賞臉!」

    「沈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都是些地方上的土特產,算不得什麼好東西,請您笑納!」

    ……前來恭賀的人很多,不親自來但找人給沈溪送禮的人更多。

    隨著沈溪在西南六省地位穩固,所有人都尋著由頭前來巴結,光是送的禮物就將總督衙門的前院給塞滿了。

    跟以前不同,沈溪這次沒讓人把禮物退回去,他準備將禮物核算一下,當作是對軍中有功將士的犒賞,否則他一時湊不出那麼多銀錢來。

    沈溪有些小鬱悶:「打仗的時候讓我自行籌集糧草軍餉,現在打仗結束,除了官銜和賞賜的土地外,還要讓我自行籌集犒賞,當個總督真他娘的累!」

    蘇敬楊得知朝廷犒賞公文已經下來,當天親自到總督府催問,同時向沈溪「恭喜」。

    蘇敬楊看到滿院子的禮物,眼睛都直了,道:「大人,您這裡收到的禮物可真不少,雖然末將回來時,地方上送了些,但跟您這一比……咳咳,末將怎能跟您相比呢?」

    沈溪打量蘇敬楊,搖頭道:「不用羨慕,回頭你就把這些禮物通通帶回去,給下面的將士分一分……」

    「朝廷給的軍功賞賜不少,但涉及錢糧,一概交由本官籌措,你以為當個總督容易麼?以前本官不想收禮,現在不收都不行,否則連給將士賞賜的銀錢都湊不齊。王將軍那邊可有信?他已返回南昌府了?」

    蘇敬楊笑道:「人應該回去了,大人之後不會還要去南昌府走一趟吧?」

    沈溪道:「怎麼都得去一次,不過應該會等盛夏過去,這汛期到來,湖廣、江西洞庭湖和鄱陽湖以及大江兩岸的堤壩需要加固,接下來要從你們都指揮使司衙門徵調一批人上堤壩,到時你可別推搪!」

    蘇敬楊笑呵呵道:「大人說的哪裡話?末將自然會聽從您的號令。大人或許不知,末將跟著您打仗回來,下面那些兔崽子已經鬧瘋了,個個都想繼續跟著大人您建功立業,現在就算是大人您放個屁那些兔崽子也當是香的……」

    「嘿嘿,玩笑玩笑,大人切莫動怒,只要末將去跟下面的人一說,別說徵調幾個兔崽子上堤壩,就算不給銀子讓他們幹苦力也樂意!」

    沈溪無奈道:「大明暫時沒戰事了,就算他們想打仗,也沒地方給他們打。西北邊患據說已平息,不過韃靼人不太安份,一切要看今年秋天后。這次給你的任務,是找三千名軍士,再徵調五千民夫,跟我上堤壩,從西向東,可能一個月都不會下來!」

    蘇敬楊一聽就慫了,苦著臉說道:「大人,您不是開玩笑吧?一下子就抽調八千人,這……口糧可不好管,還有工錢的問題……」

    沈溪笑道:「你之前不是說不給銀子,也能找到人麼?」

    蘇敬楊稍微有些尷尬,苦笑道:「大人,話是這麼說,但有些時候……一點銀子不給,有些說不過去!今年自入夏來雨水正常,江水看起來還算平靜,照理說應該不會鬧大災,要不……少徵調些人,或者把差事派給下面府縣衙門,大人您何必親自上堤壩?如今西南六省百姓可都仰仗您哪!」

    言語間蘇敬楊對沈溪非常恭維,沈溪卻道:「有些事還是親自抓的好,之前你做了一百件有功的事情,或許就是一件沒做好便會被別人抓住不放。」

    「南方這些年幾乎每年都鬧災,今年先將兩湖和大江沿岸的堤壩加固,為未來幾年糧食豐收打下基礎。如果本官來日有什麼事要處置,或者有什麼仗要打,好像去年一樣,哪裡有時間管這些?你不想看著湖廣和江西兩地老百姓被江水肆虐民不聊生吧?」

    蘇敬楊笑著點頭,心裡卻不知在琢磨什麼。

    沈溪看著江防圖紙,一個人在那兒念叨:「……這年頭還算好,江水兩岸植被沒怎麼被破壞,水災主要集中在北方的黃河,誰叫那兒地上懸河兩岸卻沃野千里?不過這年頭堤壩質量可真不怎麼樣……如果淹了武昌府,可能我自己都要遭殃!」

    蘇敬楊好奇地問道:「大人,您說什麼?」

    沈溪看了蘇敬楊一眼,轉過頭道:「當我什麼都沒說……你先回去吧,順帶叫些人來,把這些大箱小箱的東西抬到都指揮使司衙門,至於調動兵丁和民夫的事情交給你辦,兩天內把人手準備好,工具籌集齊全。給下面說,一個月五錢銀子,管吃飽,本官不會虧待他們!」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20 22:56
寒門狀元 第一六〇三章 君臣之隙

    京城。

    楊子器下獄已經半個月。

    這半個月時間裡,朝臣對楊子器的情況一無所知,劉健和李東陽發動官員上疏營救,都未得朱厚照準允。

    朱厚照反倒對楊子器越發惱恨,讓錦衣衛對此人嚴刑拷打,以至於朝中經常傳出楊子器的死訊。

    劉健作為指使楊子器去施家台泰陵探查的幕後人,此時坐不住了,親自在朝議上,當著所有大臣的面直接提出楊子器的事情。

    這天正好是朱厚照在奉天殿會見文武大臣的日子,六部、都察院、五軍都督府以及各寺、司官員都在。

    劉健毫不客氣地點明問題,但他不敢以自己的名義為楊子器求情,他不是怕朱厚照懲罰,而是怕自己的名聲受損。畢竟自楊子器下獄以來,劉健為保持跟朱厚照的和諧關係,一直沒正面表態過。

    「……如今朝野百姓皆在議論泰陵出水之事,不辨有無便下獄奏請之人,陛下如何以明君自居?朝官百姓又如何信服陛下?」

    劉健惱羞成怒,也就不再顧朱厚照的面子,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把他跟朱厚照的矛盾公開化,讓朱厚照下不來台。

    朱厚照氣憤地質問:「那以劉少傅的意思,朕是個不辨是非的昏君,不能得到百官信服,甚至不配登上皇位,是嗎?」

    因為朱厚照是在盛怒下說的這番話,把話說得很滿,一下子把他跟劉健的矛盾推向無法調和的境地。

    此時滿朝文武大臣俱鴉雀無聲。

    劉健是孝宗欽定的顧命大臣,地位尊崇,在朝中又是首輔,等於半個宰相,誰沒事敢跳出來駁斥德高望重的劉健?更不會忤逆新皇!

    劉健義正詞嚴:「老臣絕無將陛下比作昏君之意,但陛下如今所作所為,讓天下士子寒心,讓臣等寒心!」

    朱厚照此時恨得牙癢癢,以他的性格,還能坐在那兒跟劉健說話已經很不容易……當然如果不是在奉天殿而是在乾清宮,他早就拂袖離開,或許劉健正是看準今日大朝會的場面,朱厚照不能隨便離開,才如此跟朱厚照說話。

    朱厚照厲聲喝問:「諸位臣工,你們且說說,朕難道是昏君,讓你們感覺心寒,進而失望了嗎?」

    在場大臣都低著頭,沒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內閣跟皇帝的矛盾已經非常明顯,說什麼似乎都無濟於事。

    蕭敬在旁苦勸:「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劉少傅絕無此意!劉少傅只是想讓陛下明辨是非!」

    朱厚照轉向蕭敬,怒斥道:「蕭公公,按照你話裡的意思,朕連基本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需要你等來教,是嗎?朕身為九五之尊,做什麼事用得著你們來教?」

    眼看場面已經到難以控制的地步,謝遷突然出列,從懷裡拿出一份奏本道:「陛下,老臣有本呈奏!」

    「有本呈奏?」

    朱厚照正在氣頭上,又轉向謝遷喝問,「又是給那姓楊的求情的,是吧?朕不看!姓楊的既然有錯在先,朕就是想好好審問一下,看看是誰指使他,居然對皇陵修建之事說三道四。」

    「朕不好好懲罰他,實在難以平息朕心頭的怒氣!朕這是孝道!」

    謝遷道:「回陛下,此乃平彝知縣邱泰上奏奏本,請陛下御覽!」

    朱厚照打量謝遷,不知道為什麼謝遷會這麼煩人,一直跟他說什麼奏本的事情,於是道:

    「什麼平彝知縣,朕從來沒聽說過!」

    蕭敬趕緊勸解:「陛下,既然是臣子的奏本,陛下何不先看看?」

    朱厚照盛怒難消,他指了指謝遷,蕭敬快步下玉階,到謝遷面前將奏本接過,蕭敬正要將奏本轉呈給朱厚照,朱厚照厲聲道:「念!」

    蕭敬看了看在場文武大臣,臉上滿是為難之色,在這種問題上他根本就不想淌渾水,以他老好人的性格,希望居中調解,最好兩邊都不得罪。

    「……子器比奏甚有益,蓋泰陵有水,通國皆云,使此時不言,萬一梓宮葬後有言者,欲開則洩氣,不開則抱恨終天,今視水有無此疑可釋……」

    邱泰的話,聽起來十分中肯,但說白了還是在為楊子器求情,朱厚照盛怒下根本不想聽這種奏請,在場大臣也都奇怪,什麼邱泰,他們壓根兒就沒聽說過,心裡都在想,這邱泰會不會是劉健和李東陽找來的幫手?

    找一個地方知縣,甚至籍籍無名之人,上奏的東西也沒什麼營養,都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他們不覺得這種奏本有什麼用。

    朱厚照怒問:「這個邱泰到底是誰?居然敢非議朕的決定?」

    只有謝遷清楚邱泰是什麼人。

    邱泰乃弘治九年進士,因為沒有名望,又無銀子在朝中打點,之前只是做了平彝知縣,卻是在那云南偏遠之地,地方上很多土官,因這種地方的知縣很難委派,山長水遠不方便履職,邱泰一幹就是九年,如今正好九年大考,來到京城覆命。

    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知縣,就算再有成績,也不會為多少人知悉,他所奏請的事情,無論是否有理,都代表了中下層官員對皇帝的看法。

    謝遷上前解釋道:「回陛下,邱泰乃平彝知縣!如今年滿九年,赴京大考!」

    「平彝縣?在哪兒?為什麼他的知縣能一干九年?」朱厚照有些疑惑。

    謝遷詳細將平彝縣的情況說出,朱厚照皺眉,暗自嘀咕:「一個平彝知縣,在云南邊陲之地,鳥不拉屎的地方當官,居然也會對朕的施政發表議論,如果被他傳揚出去,那天下人是否都覺得朕太過剛愎自用?」

    在場朝臣都不會想到,一個小小的地方知縣的奏本,會在朱厚照心中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謝遷見時機已來,便上前奏請:「陛下,如今民間都在議論此事。陛下若派人帶楊子器去泰陵查看,讓他親眼見證泰陵是否出水,若情況屬實,督工人等皆問罪,皇陵改址。若查楊子器無中生有,便讓他上表陳罪,堵住天下士紳百姓悠悠之口……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朱厚照有些猶豫,他看看劉健,又看看蕭敬,這才板著臉道:「謝閣老所言有理,不過要加上一條,如果姓楊的去看過,的確是他無中生有的話,那就直接將其問罪,或者流放,或者砍頭,以祭告先皇在天之靈,諸位臣僚可有異議?」

    劉健聽到這話,不由狠狠打量謝遷一眼,好似怪責謝遷站出來說話,他心想:「之前已派人去查探過,皇陵那邊已將泉眼堵上,現在讓楊子器去查,必然是查無實證,這不是推楊子器送死麼?」

    「陛下,此事不可!」劉健上前奏請。

    朱厚照怒道:「劉少傅,你到底什麼意思?楊子器無中生有,朕讓他去親眼見證一番,難道朕有錯?」

    「這算是朕給姓楊的一次機會,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這件事朕就此做決定了。」

    「蕭公公,這件事由你去辦,你帶著楊子器去一趟泰陵,如果查證皇陵出水,朕讓你當場將姓楊的釋放,官復原職,同時將那些督工給朕抓起來,朕要好好問他們的罪。但若查無實證,那你直接將姓楊的砍頭。」

    「朕倒要看看,姓楊的到底有幾條命,怎麼什麼事都敢亂說?好了,退朝,退朝,今日朝議到此結束吧!」

    朱厚照很生氣,不想繼續將朝會維持下去。

    雖然此時他離開仍舊有撂挑子的嫌疑,但至少事情找到了一個妥善處置的方式,在場朝臣不敢阻攔。

    等朱厚照離開,大部分朝臣都在打量前排的劉健、李東陽和謝遷三人,很多人都佩服謝遷,之前難以轉圜的尷尬場面,居然被謝遷轉呈的一份奏本給輕易解決。

    但此時劉健對謝遷卻沒有那麼滿意。

    劉健道:「於喬你這是何意?你如此上奏,不是讓子器去死?」

    謝遷好奇地道:「劉少傅的意思,我沒太聽明白,我幾時要推人去死?一切決定,都乃陛下做出,若劉少傅有什麼好主意,大可去跟陛下提及,我不過是將地方知縣的議論呈報陛下所知,現在是陛下做出決定!」

    「若楊子器無中生有,褻瀆皇陵,判個死罪不為過吧?」

    「你!?」

    劉健怒火中燒,但他聽出謝遷話中有話,似乎有什麼辦法能幫楊子器脫罪,否則態度不會如此篤定。

    劉健還想說什麼,李東陽過來及時阻止他。

    李東陽給劉健打眼色,劉健這才沒再為難謝遷,讓謝遷自行離開。等謝遷走後,劉健皺著眉頭問道:「賓之,為何不讓老夫繼續追問於喬?」

    李東陽嘆道:「劉少傅,難道您沒看出來,於喬是在幫子器,而非害子器。其實子器留在詔獄中才最危險,讓他出來,走施家台一遭,還是蕭公公帶人去,總算讓我們能見到人,也好有下一步籌劃!」

    劉健想了想,覺得李東陽所言有幾分道理,這才點點頭,將這件事暫且放下。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20 22:57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〇四章 代出頭

    朱厚照因為楊子器的事情生了一肚子悶氣,午朝結束,便匆忙帶著劉瑾和張苑出宮去了。

    此番皇帝出宮,並不是去見李興為他找的女人。

    朱厚照喜新厭舊,身邊女人換了又換,一個女人但凡被他臨幸兩次,基本上就不會再碰,因為李興給他找來的女人姿色只能說是中上,距離絕色有一段距離,朱厚照難以提起太大的興趣。

    這次熊孩子出宮的目的,是去陸羽茶莊找鐘夫人,名義上是品嚐鐘夫人親手泡製的茶水,其實是要去見見佳人,試著跟鐘夫人增進感情。

    總的來說,就是去泡妞。

    當朱厚照抵達陸羽茶莊時,茶樓正好有幾桌客人需要招呼,鐘夫人沒有到雅間來表演茶藝。

    朱厚照倒是有些耐心,守在茶樓二樓雅間靠窗的位置,一個人欣賞風景。至於劉瑾和張苑,只能侍立旁邊,而侍衛要麼守在雅間外,要麼在茶莊外巡視,暗地裡還有不少廠衛人員提供保護。

    等了小半個時辰,朱厚照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對劉瑾道:「劉管家,本公子在這裡等了些時候了,到現在依然不見人影……你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被什麼人或者什麼事纏住了?」

    劉瑾領命而去,過了盞茶工夫帶著鐘夫人回來。

    跟之前朱厚照每次見到鐘夫人都直面相對不同,這次鐘夫人蒙著面紗出來,剛進雅間就躲進屏風後面。

    朱厚照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笑呵呵問道:「夫人為何遲遲不至?難道對本公子有些厭煩了?」

    屏風後傳出鐘夫人曼妙的聲音:「朱公子到敝舍飲茶,乃小婦人之榮幸,小婦人何曾有趕客之意?只是朱公子醉翁之意似乎不在茶水,小婦人不知如何面對……」

    朱厚照聽到後臉色頓時不好看了,旁邊張苑見狀厲聲喝道:「大膽!竟敢這麼說話,可知……」

    隨著朱厚照登基,張苑作為皇帝身邊的紅人,慢慢失去平常心,變得飛揚跋扈。這次跟著朱厚照出來,自以為受到器重,狐假虎威想喝斥一番耍耍威風,卻不知朱厚照並不想在鐘夫人面前洩露身份。

    朱厚照清了清嗓子:「嗯嗯,張管事,這裡沒你什麼事,你先出去,本公子有些話要跟鐘夫人說……」

    張苑非常意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被趕出門外,等他怏怏不樂出了雅間門口,聽到朱厚照用彬彬有禮的態度說話:

    「……夫人見諒,本公子家僕平時缺乏管教,唐突夫人您了……」

    張苑小聲嘀咕:「真是活見鬼,陛下有何想法?竟然會對一個民婦如此客氣,什麼時候陛下轉性了?」

    ……

    ……

    朱厚照是個話嘮,說個不停,鐘夫人許久才回應一句,顯然持有一定戒備心理。

    鐘夫人這樣經常出來迎客,甚至帶著迎來送往心態的女子,自然能看明白朱厚照光顧茶莊為的是什麼。

    喝茶不是目的,主要是為了她這個人。

    朱厚照見鐘夫人似乎不太上心,不由道:「夫人如果有什麼為難事,可以請本公子出面……本公子在京城有些勢力,不介意幫幫人!」

    之前鐘夫人一直緘默不語,聽到這話,不由好奇問道:「朱公子怎麼知道小婦人遇到了難題?而且確信你能幫到忙?」

    朱厚照一聽有戲,心想還真讓我蒙對了,原來你不理不睬,真的是遇到了難題。想我是什麼身份?天下間的事情就沒我管不著的,如果我能幫鐘夫人,讓她感恩於我,那我豈不是能抱得美人歸?

    想到這裡,朱厚照內心帶著幾分激動道:「夫人有什麼事,只管說來聽聽,在下必定竭力相幫!」

    鐘夫人遲疑一下,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辦法,這才道:「小婦人的確有事想求助於朱公子。」

    「請說請說!」

    朱厚照已經快抓耳撓腮了,就算不站在贏得美人芳心的角度,他也想幫別人做事,體會一下做皇帝的價值,在人前露一回臉。

    鐘夫人道:「小婦人夫家,還有外弟,因得罪朝中權貴,遭誣陷下獄。小婦人走動不少關係,仍未能將事情化解,不知朱公子可否代為奔走?因此權貴在朝中勢力龐大,只怕會為朱公子帶來些麻煩!」

    朱厚照這才知道原來鐘夫人有丈夫,而且連帶表弟一起被某個權貴陷害下獄。

    如果換作一般人,這會兒已經打退堂鼓了。

    一個有丈夫的女人意味著難以追求,就算能抱得美人歸也麻煩多多,而且還要跟朝中權貴斗,得不償失,但朱厚照偏偏不信邪。他婚姻觀念不強,要得到心儀的女人,可不管人家是不是已婚,他屬於那種任性而自我的人。

    朱厚照拍著胸脯道:「什麼權貴,你只管說,本公子一定能幫上你的忙!」

    鐘夫人沒想到眼前的小公子把話說得這麼滿,遲疑地道:「此權貴乃當朝國舅,如今皇帝陛下的親舅舅,建昌侯是也……」

    「啊?」

    朱厚照得知這情況,著實驚訝一下。

    鐘夫人以為朱厚照打退堂鼓,不由道:「若朱公子為難的話,這件事就當小婦人未曾提過!」

    「不是不是,夫人你別誤會,本公子只是好奇,你怎麼會得罪建昌侯?難道你跟他們有什麼宿怨?」

    朱厚照不由好奇問道。

    朱厚照早就聽說過張延齡種種不好的傳聞,但從未親自見證過。

    鐘夫人豔名傳遍京城,張延齡哪能不知道?張延齡上門見過鐘夫人,為之傾倒,想得到這女人,但鐘夫人怎肯輕易就範?張延齡便設計將鐘夫人的丈夫,還有鐘夫人的表弟下獄,以此來要挾鐘夫人就範。

    朱厚照不知道,他要泡的妞被他舅舅看上了。

    鐘夫人不清楚朱厚照的身份,她聽朱厚照問及詳情,以為沒什麼機會,便不想把事情說得太明白,只是道:「是一些不打緊的事情,公子既然為難,那就罷了!」

    「不行!」

    朱厚照態度很堅決,「本公子都已經放出話來了,你不用本公子幫忙,那就是看不起人。這樣吧,本公子先不問你情由……你夫君和你外弟現在關押何處?」

    鐘夫人道:「順天府衙!」

    朱厚照皺眉:「居然直接關進順天府了?那事情可不小……這樣,本公子修書一封,遞到順天府尹案頭,讓他把你丈夫和外弟給放了,拿紙筆來!」

    鐘夫人一聽有些傻眼,這位小公子神經未免太過大條,居然一開口就說給順天府尹去信,還說一封信就可以把人放了,她當然不信。

    劉瑾上前,笑問:「怎麼,夫人不信我家公子有這能力?」

    鐘夫人對朱厚照這樣的黃口小兒自然信不過,但劉瑾老成持重,之前出手闊綽,言辭穩重,足見劉瑾是有能力之人,鐘夫人遲疑一下,這才道:「那小婦人親自去為公子準備文房四寶!」

    ……

    ……

    朱厚照為了彰顯自己身為皇帝的特權,連事情情由都不問,拿起筆便要寫,但下筆時才感到為難。

    怎麼寫是個大問題!

    鐘夫人此時已經從屏風後轉出來,望著朱厚照,她想知道朱厚照寫的是什麼東西,朱厚照抬頭看著她,四目相對,鐘夫人俏臉一紅,趕緊將目光避開。

    朱厚照問道:「沒問一句,夫人相公如何稱呼?」

    劉瑾笑著說道:「公子,既然鐘夫人隨夫姓,自然是鐘當家!」

    「哪裡用得著你來廢話!」

    朱厚照喝斥一句,隨後拿筆隨便在紙上寫了兩句,「現在本公子命令你們把國舅陷害的人給放了,否則就治你們的罪,你們看著辦吧!」

    寫完,他拿出自己隨身印章,在上面蓋上印璽,因為寶印沒出現在紙張上,他知道自己寫的東西未必管用,當下打量劉瑾:

    「劉管家,你帶著本公子的信,去一趟順天府,把人接出來送到茶莊,本公子在這裡品茶等候……沒問題吧?」

    劉瑾一聽,這是個好差事,先讓順天府的人看到皇帝對他的寵信,回頭又可以從鐘夫人這裡撈上一筆,何樂而不為?

    劉瑾笑著應承:「是,公子,老奴這就去!」他興高采烈拿著書信去了,跟之前穩重的模樣大相逕庭,鐘夫人感到有些詫異。

    鐘夫人心道:「我真是鬼迷心竅,居然會相信這些人的鬼話……」

    「這位年輕的朱公子看似不凡,但或許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權貴子弟,他有什麼本事能從順天府救人?難道以為他的父輩認識順天府某個官員,就能做出如此囂張的事情來?」

    「唉,就算你父親是順天府尹也無用,因為連順天府尹本人也不敢得罪國舅!」

    想到這裡,鐘夫人內心被一股絕望的情緒籠罩。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21 23:08
寒門狀元 第一六〇五章 翻手為云

    劉瑾帶著書函往順天府衙去了,朱厚照則留下來繼續跟鐘夫人閒話家常,順帶品嚐由鐘夫人親手泡製的茶水.

    因為鐘夫人心中牽掛丈夫和表弟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沖泡的茶水大失水準,但朱厚照卻沒品出不妥。

    就如同鐘夫人所言,熊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到陸羽茶莊來只是為泡妞,勾搭的還是有夫之婦,至於茶水什麼味道根本不在他的思考範圍內,他喜歡鐘夫人身上具有的獨特韻味,傾心之下覺得什麼都好。

    「……夫人不必擔心,有本公子家僕前去順天府衙,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將問題解決,你只管放心便是,到天黑前人必然能回來!」朱厚照察覺到鐘夫人魂不守舍,一臉自信地安慰道。

    鐘夫人臉上遮著輕紗,掩蓋花容玉貌,跪坐在朱厚照對面。聽了朱厚照安慰的話語,再看到他洋洋自得的樣子,鐘夫人心中更加不解,不知眼前少年哪裡來的自信?

    恰在此時,樓下一名侍衛匆忙上樓,很快到了雅間門口。

    朱厚照板著臉問道:「什麼事慌慌張張?沒見到本公子正在會客?」

    「陛……公子,劉管家剛找人傳話回來,說是順天府已答應放人,人稍後就會送回來,讓公子先放寬心!」侍衛趕緊說道。

    「啊?」

    鐘夫人一直在晃神,聽到這話,神色中帶著極大的驚訝,看了朱厚照一眼,不由蹙眉。

    朱厚照笑道:「怎麼樣,夫人?本公子已經說過,只要書函送去,順天府不放人也要放!」

    鐘夫人對朱厚照和那侍衛的話將信將疑,心想:「不會是人沒救出來,故意派人回來編個說辭,騙我的吧?但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為了面子?還是為了從我這裡騙取銀錢?甚至騙色?不行,我一定要防備些!」

    雖然鐘夫人打從心眼兒裡不信,但還是起身客客氣氣行禮:「多謝朱公子相幫!」

    朱厚照自以為幫了鐘夫人大忙,按捺不住心頭的興奮,趁著去攙扶鐘夫人的機會,準備動手動腳,但鐘夫人早就有所防備,見朱厚照伸手來扶,連忙後退一步巧妙避開,讓撲了個空的朱厚照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請坐……坐下來說話,之後你們夫妻就該團聚了,真期望見到這一幕啊!」朱厚照撓撓頭,好像個不開竅的少年,笑呵呵道。

    鐘夫人打量朱厚照,心頭有些不耐煩了,但現在情況不明她不便趕客,不過接下來對朱厚照仍舊沒什麼好臉色,只是跪坐在那兒,好似在想事情,其實只是敷衍了事。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樓下終於傳來馬車停車的聲音,劉瑾的聲音老遠傳來:「公子,公子,老奴已完成您的交託,把人帶回來了……」

    說著話,劉瑾一路小跑到了樓上,出現在雅間門前。劉瑾人既然回來了,一切都會水落石出,鐘夫人匆忙下樓去看個究竟。

    等到了茶莊門前,鐘夫人見到自己遍體鱗傷的丈夫和表弟,不由掩面而泣。不過眾目睽睽之下她顧著體面,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朱厚照跟著下了樓,在一旁笑呵呵地道:「一家團聚,好事啊!」

    朱厚照說話間,目光落在鐘夫人的丈夫身上,只見此人四十來歲,明顯比鐘夫人蒼老許多,而鐘夫人的表弟不過二十許間,二人身上都帶著傷,看來在牢獄中朝不保夕,受了很多苦,顯得很滄桑。

    朱厚照對鐘夫人笑道:「夫人,你現在不必擔心了吧?」

    臉上有些青腫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對鐘夫人道:「夫人,為夫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鐘夫人此時對朱厚照再無懷疑,立即恭恭敬敬行禮,「妾身謝朱公子仗義相助……當家的,正是這位朱公子出面,才讓順天府放人!」

    鐘姓男子對朱厚照的能力顯得十分敬畏,執禮甚恭,朱厚照一臉得意,一擺手,顯得無所謂道:

    「本公子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時候不早,本公子想上樓好好品嚐一下鐘夫人的茶藝……鐘夫人,請吧!」

    朱厚照說時候不早時,大家都以為他要走,等聽到朱厚照要上樓繼續品茶,鐘夫人非常意外,此時人家夫妻團聚,照理說朱厚照該有點兒眼色,讓人家夫妻一敘別情,結果他卻不打算讓姓鍾的一家好過,施與恩惠,想的卻是更大的回報。

    鐘姓男子道:「夫人,既然朱公子相邀,你先好好接待,不要怠慢貴客!為夫先進去換過衣衫!」

    鐘夫人見丈夫臉上巴結的神色,不由帶著幾分失望,普通人家都是女人主內,而現在她的丈夫卻讓她主外,鐘夫人內心帶著一抹不甘,就好像丈夫主動推她出來不守婦道一般。

    ……

    ……

    上樓後,朱厚照得寸進尺,明知道鐘夫人丈夫就在後院,卻好似懵然未知,趁著鐘夫人沖茶時,幾次把手伸過去。

    鐘夫人若非躲得及時,一雙纖手已被朱厚照觸碰好幾回了。

    鐘夫人只能引導話題:「朱公子,您今日幫了小婦人大忙,小婦人無以為報,以後您可經常來茶莊品茶,小婦人會盡心招待,不收茶資。只是您現在得罪之人,乃當朝國舅……您還是應當小心,早些回去安排……」

    朱厚照笑道:「誒,夫人過慮了,國舅那邊……好說,如果他知道是本公子出面,只會退避三舍,你放心就好!這件事到此為止,國舅絕對不會再出面做什麼事情,他以後再來糾纏,只管跟本公子說,本公子會替你解決麻煩!」

    鐘夫人原本好心提醒,聽到這話,不由帶著幾分驚愕,眼前的小公子完全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口吻,行事不拘成法,一封信送過去就連順天府衙都要給面子,她心中對朱厚照的身份來歷產生極大的懷疑。

    恰在此時,張苑進來說道:「公子,您該動身回府了!再不回,怕是府門就要關閉!」

    鐘夫人好奇地問道:「朱公子府上不會為您留門?」

    朱厚照不滿地說:「別聽下人胡言亂語,本公子自己的府邸,當然是幾時回去都行,今曰本公子想跟鐘夫人你多談論些茶道上的事情。鐘夫人,你是哪裡人?家裡可有什麼親眷?夫家還有什麼人……」

    說是要談論茶道,但朱厚照三句話不離鐘夫人本身,如此一來鐘夫人回答不好,不回答也不好,非常尷尬。

    劉瑾推著張苑到了雅間外面,張苑不滿地抗議:「劉公公,你這是作何?不知道宮門即將關閉嗎?」

    因為張苑是東宮常侍,在宮中地位卓然,看不起回宮不久的劉瑾,說話間語氣不太好。

    劉瑾不屑地說:「張公公在宮裡這麼多年,怎麼連起碼的眼色都沒有?現在陛下正是興頭上,你進去打攪,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就算宮門關閉又如何?現在陛下帶著侍衛出來,回去時大不了把宮門叫開,或者陛下乾脆不回去了……」

    「你以為陛下出宮一次,就是專程過來品茶,跟這位鐘夫人說幾句話麼?晚上如果不給陛下安排一些賞心悅目的節目,陛下豈非敗興而歸?」

    張苑很氣憤,差點就要跟劉瑾爭吵,他渾然不知劉瑾是在提點他,而不是在害他。現在的張苑只知道一件事,自己在小皇帝面前的地位,被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從江南迴來的老太監威脅了。

    ……

    ……

    朱厚照在雅間停留一個多時辰,一直到天完全黑後,才依依不捨離開,這還是鐘夫人下了逐客令不得不走的結果。

    「夫人真是客氣,回頭在下還會過來品茶,到時候希望夫人能盡心招待!」朱厚照一副自來熟的模樣,絲毫不見外。

    下得樓來,但見之前的鐘姓男子正在大堂等候,見到朱厚照,那男子上前來見禮,滿臉是笑:

    「朱公子,不知賤內招待如何?您大駕光臨,以後只管多來光顧,店裡不會收您的銀子,以後便當是朋友……」

    鐘夫人對朱厚照的糾纏已不厭其煩,她沒想到自己的丈夫會對這年輕公子哥如此客氣。

    鐘夫人瞪了丈夫一眼,而此時鐘姓男子根本沒留意自己夫人的眼色。

    朱厚照則笑道:「好說,好說,在下以後會經常過來,鐘當家,鐘夫人,本公子這就告辭了,哈哈……今天能認識你們,真是榮幸啊!」

    朱厚照已經是沒話找話,鐘姓男子一臉諂媚的笑容:「朱公子說的哪裡話,是鄙人三生有幸能認識朱公子您才是!」

    言笑間,鐘姓男子親自送朱厚照出門,鐘夫人顧著臉面沒有出門相送。

    等人出了門,鐘夫人對著自己的表弟喝問:「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離開順天府衙的?」

    年輕男子道:「表姐,我和姐夫也不知是何情況,只是在牢房裡見到衙門的差役過來,打開枷鎖,說是有貴人幫忙疏通關節,讓我二人可以出獄……表姐,你不知道這幾日,我和姐夫受了多少苦……」

    他原本想訴苦,但見鐘夫人臉色不善,剩下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21 23:08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〇六章 臭小子壞我好事

    朱厚照仗義出手救人,看似為自己的面子,實則目標直指鐘夫人,他並未用權勢壓人,但在他頻頻暗示下,鐘夫人已感覺事情不妙。 .

    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在鐘夫人看來,既然「朱公子」幫了她一個大忙,回頭必然會以等價值的東西回報,才能將事情擺平,她實在想不出這種說句話就能讓順天府衙放人的公子哥會缺什麼。

    無論如何,朱厚照此番幫人成功,事後顯得得意洋洋,他第一次用自己皇帝的特權幫到人,對象還是「紅顏知己」,在心儀的女人面前耀武揚威的感覺讓他暗爽,以至於前往劉瑾為他安排的宅院享樂時,還在回味這件事。

    劉瑾在旁笑著奉承:「公子今日大發神威,想必那鐘夫人早就暗自垂青,只是礙於她的丈夫和外弟在,以至於不能對公子您表達出來!」

    朱厚照哈哈大笑:「那是當然,也不看本公子是什麼出身和人品……本公子才貌雙全,現在又能幫她的忙,她以身相許有何不可?」

    劉瑾趕緊應承:「公子說的是,回頭再飲茶,可以直接將人請出來,不必在那茶莊內……避免麻煩!」

    朱厚照道:「有理有理,在那茶樓中,做一些事總歸不怎麼方便。劉管家,你這件事做得好,回頭本公子重重有賞……」

    「多謝公子,呵呵!」劉瑾笑得合不攏嘴。

    張苑正昏頭昏腦想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聽到這話,立即明白劉瑾和朱厚照談論的是什麼,心裡暗自詫異:

    「堂堂皇帝居然覬覦人家嬌妻,還準備堂而皇之把人據為己有,難道一點顧忌都沒有?之前京中盛傳強搶民女一事,不會真是陛下所為吧?」

    帶著驚愕,張苑跟在朱厚照和劉瑾身後,一路到了地方。

    朱厚照問道:「劉管家,今天安排什麼助興節目?不會是上次那些歌姬和舞姬?沒甚趣味!」

    劉瑾笑道:「老奴豈能讓公子每次都看一樣的女人,欣賞一樣的節目?這次老奴特地請了一個南戲班子過來,男女老幼都有,戲會延續一個多時辰,裡面有幾個不錯的正旦和花旦,等表演結束,公子可以把人留下來過夜……」

    「這個好,這個好,朕以前出宮的時候看過南戲,印象深刻,就是那時只能看不能摸,哈哈,這次既能看又能摸,還能睡……劉管家,你這次事情辦得漂亮!」朱厚照高興地誇獎道。

    劉瑾笑眯眯的顯得很受用,他不時打量張苑,只見此時的張苑好像鬥敗的公雞,低著頭一言不發……此時張苑已能感受到自己跟劉瑾間的差距,劉瑾能做的事,他多半做不來,尤其是在迎合皇帝喜好上,劉瑾強過他太多。

    但張苑不想輕易服輸,到底東宮太監中他屬於最「得寵」的一個,心想:「我熬了那麼多年,豈能被你劉瑾輕輕鬆鬆就打敗,以後我在宮裡怎麼混?不行,必須要給你個下馬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

    ……

    劉瑾帶著朱厚照在宮外享樂,此時張延齡剛知道朱厚照派人去順天府衙下旨放人的事情。

    張延齡正在壽寧侯府中跟兄長吃飯,聽到回報火冒三丈,將碗筷打翻在地,怒沖沖對傳報的下人道:

    「你們可聽得真切,確實是陛下派人下令放的人?」

    建昌侯府的僕人趕緊磕頭:「侯爺,這種事小的哪裡敢欺騙您?的確是陛下親自下的旨,還是內侍監親自去的,聽說去的那人叫劉瑾,近來在陛下面前很得寵……」

    「混賬!這老匹夫……居然敢破壞我的好事!」張延齡怒不可遏。

    張鶴齡一擺手,示意僕人先退下,等人走了才問:「二弟,到底發生何事?你為何會對陛下如此不敬?」

    張延齡氣沖沖地道:「大哥,你有所不知,臭小子壞我好事!近來我看上個女人,這女人才貌雙全,在京城開了家茶莊,迎來送往,原本以為給她些銀子就能得到人,未料軟硬不吃,我找了個機會將她丈夫和表弟下獄,這才沒幾天,尚未就範,宮裡那臭小子居然派人傳旨把人放了,你說他不是誠心跟我作對?」

    張鶴齡皺眉:「二弟,你可別胡鬧!現在正是新皇登基風口浪尖上,你就不知道收斂一些?」

    因為壽寧侯一向說話的聲音不小,他生怕府上人聽到,趕緊起身過去將廳門關上,這才回來接著道:

    「如今陛下登基不久,為防不測,怕是你我府內都有太后和陛下的眼線……如今別人都在緊盯著我兄弟二人,就算你喜好美色,也應取之有道,哪裡能像你這般胡作非為?」

    張延齡不滿道:「我就奇怪了,臭小子為何處處跟我作對?他也不想想,這世上到底誰跟他的關係親近,壞我的好事對他有好處嗎?」

    此時張延齡很憤怒,言語間坐下來,在那兒一個人生悶氣,而張鶴齡則開始琢磨起這件事來。

    最後,張鶴齡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陛下這些日子經常出宮,應該是恰好見到那婦人,若他有心跟你爭,你還是儘早罷手為好。」

    「二弟,你要知道,現在不比從前了,跟陛下關係最親近的人不是你我,而是他未來的皇后,還有皇后家裡人。」

    「之前一次進宮,太后曾交待讓你我規行矩步,這麼快你就忘了?」

    張延齡惱羞成怒:「大哥,話是這麼說,但這口氣我怎麼都嚥不下……那小子才幾歲,毛都沒長齊,當初他尚是東宮太子時出宮門,還是你我兄弟幫他,現在他當了皇帝整個一過河拆橋,你就說說自己有多久沒單獨見過那小子了?他壓根兒就沒兌現當初承諾的意思……」

    「哼哼,臭小子還想娶一個家中勢力強大的皇后?有你我兄弟在,一定不能讓他得逞,否則以後我兄弟二人還有門路可走?」

    張鶴齡道:「我勸你千萬別亂來,陛下就算如今羽翼未豐,但他始終是我大明天子,他要做的事情,你我應該支持。」

    「這次的事情,你就當不知,一定不能再去問那婦人的事情,無論你將來做什麼,都要恪守一條,就是不能跟陛下有任何正面衝突,你可明白?」

    張延齡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一甩手:「我知道怎麼做了,不用事事都由大哥你來提醒。回頭你我進宮去給姐姐請安,問問選後的事情了……」

    ……

    ……

    京城一處宅院內。

    朱厚照看完南戲表演,正在內院為幾名正旦和花旦打賞,劉瑾識相,先到外面等候,而張苑則有些不滿地立在月門前看著他。

    張苑問道:「陛下每次出來荒唐,劉公公都是這麼安排的?也不怕壞了規矩……」

    劉瑾笑道:「張公公這是什麼話?陛下出來不過是尋開心,陛下開心了,脾氣就沒那麼暴躁,我等在陛下面前才有好日子過……這分明是好事啊!」

    張苑往月門裡看了一眼,但見燭火憧憧,具體情況則看不清楚。

    劉瑾指了指院內,笑著說道:「整個戲班子,從上到下,有姿色的正旦和花旦共六名,除了演小姐的,還有演夫人和丫鬟的,這會兒都在裡面,陛下要好好『賞賜』一下,有何不可?」

    「你說這些女人,本就是低賤的命,如今能得聖寵,指不定將來還有進宮的機會,這是多大的恩賜?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有何可奢求的?倒是張公公入了宮門,如果不好好服侍陛下,怕是一輩子沒個出頭之日……」

    張苑瞪著眼問道:「你此話是何意?」

    劉瑾臉上的笑容陰測測的:「咱家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張公公,陛下交待下來的事情一件都不得怠慢。」

    「不該咱做的事情,不該說的話,一件都做不得。如果這種事傳到世人耳中,那些人指不定怎麼評價陛下,你身為陛下身邊的近侍,應該知道顧全主子的顏面比你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這話看似提醒,實則更多是威脅,張苑再愚鈍也能聽懂劉瑾話裡的意思,張苑道:「咱家要如何做,用不著劉公公提點……天色不早,咱家先去休息,伺候陛下的事情,就交給劉公公了!」

    說完,張苑氣呼呼往廂房去了。

    劉瑾看著張苑的背影,失望地搖搖頭:「之前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在陛下身邊做了幾年常侍,怎還這麼一副不識相的模樣?不過也幸好是這麼個草包在陛下面前,否則我還真不知如何才能重新得回聖寵!」

    想到這裡,劉瑾心中突然多了幾分安穩,感覺回京後的路不是那麼難走。

    便在此時,院子裡傳來朱厚照的聲音:「……來人!」

    這會兒張苑不在,劉瑾趕緊應聲:「哎!公子,奴婢這就來!」

    說完,劉瑾急匆匆進入月門,來到內院大廳,只見此時朱厚照還沒開始他的荒唐舉動,六名進來受賞的女子各自拿著一方裝滿銀子的木匣,身上的戲服還未換下。

    朱厚照笑道:「劉管家,快為本公子準備一下,本公子等下要在臥房中,跟幾位姑娘一起演出戲……哈哈,她們可都是個中行家,本公子之前就想演戲,這次總算逮著機會了!」

    即便劉瑾早就知道朱厚照行事荒唐,聽到這話,還是不免驚訝一下,一時間覺得自己有些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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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狀元 第一六〇七章 構想

    朱厚照在京城過著神仙般逍遙的日子,每天不理朝政,自然有朝臣幫忙打理,可以安然在宮外享樂,每次出宮都滿意而歸。 .

    沈溪在南方的日子可就有些艱難了,尤其是入夏後,沈溪親自上了堤岸,監督長江以及洞庭府堤壩的修建,吃住都在工地上。

    跟隨沈溪一起上堤岸的除了荊州府、岳州府、承天府、武昌府等地方官外,還有湖廣都指揮使蘇敬楊。

    此時蘇敬楊,儼然是沈溪的副手,雖然他跟沈溪不用拿鐵鍁扛沙袋築堤壩,但每天還是風吹日曬,沈溪走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

    半個月下來,沈溪還沒覺得怎麼樣,蘇敬楊先撐不住了,在沈溪面前叫苦連天。

    沈溪讓蘇敬楊先下堤岸休息幾天,蘇敬楊屁顛屁顛趕回武昌府陪老婆孩子去了,而沈溪則繼續留在江堤上。

    岳州府,城陵磯。

    傍晚時分,沈溪結束一天的巡查,因為這幾天無雨,長江水位不是很高,沈溪準備回堤岸下官軍營區的寢帳休息。

    云柳帶著熙兒過來匯報情況,主要是修築堤壩的錢糧調度問題。

    「……大人,您所預料不差,藩司衙門給了第一批錢糧,後面便一再拖欠,現在堤岸上的將士和民夫都快發不起工錢,米糧也快見底了……」

    云柳做事深得沈溪信任,這次為籌措錢糧東奔西走,其實比沈溪還要累……沈溪在堤岸上只是四處溜躂,他存在的意義主要在於振奮士氣,有沈溪在,將士和民夫做事更勤快。

    沈溪洗了一把臉,道:「早料到的事情,沒什麼好稀奇的,不過好在之前的準備還算充分,去年的秋糧和今年的夏糧都已入庫,就算後續錢糧供應不上,大可拿總督府庫存錢糧頂一頂,把今年汛期熬過去!」

    云柳有些捨不得:「大人,這筆錢糧可是您苦心積攢下來的,如此便用出來……是否值得?」

    沈溪笑道:「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總督府的庫存錢糧本就是百姓繳納,以備不時之需,如今邊患及內亂已除,用來修築堤壩正好,解除湖廣以及江贛老百姓的後顧之憂。」

    「湖廣熟天下足,只要湖廣和江西不鬧水患,大明糧食供應便基本無虞,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我這兩省總督也屬流官,有三年小考九年大考,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卸職。如果錢糧放在倉庫裡留給繼任者,萬一貪墨怎麼辦?趁著我在這位置上,把錢糧用到急需的地方,再合適不過。況且,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只要風調雨順,等秋糧豐收庫房自然會滿上……」

    云柳行禮:「屬下這就去安排!」

    云柳將走之際,卻被沈溪叫住,道:「要去也不用急於一時,難得過來,熙兒也在,先去沐浴更衣……我從武昌府出來,逆江而上,到現在這個位置在堤岸上停留已有半個月,現在看見一隻母蚊子都會心動!」

    「噗哧!」

    云柳這邊還未怎樣,她身後的熙兒卻是直接笑出聲來。

    不過熙兒也知道自己笑得不合時宜,趕緊摀住嘴,云柳回首瞪了她一眼,道:「大人這段時間辛苦了,屬下和熙兒……這就去為大人準備沐浴的香湯……」

    ……

    ……

    沈溪上堤岸,原本就是有意躲著周氏和惠娘,不再提陸曦兒過門的事情。

    他一個人在堤岸上,身邊都是士兵和民夫,平時沒什麼休閒娛樂,晚上就看書,或者埋首寫小說,他知道現在朱厚照登上皇位,或許已不喜歡這些陳詞濫調,但放在那兒有備無患總是沒錯。

    現在云柳和熙兒來到身邊,他也就安然享受美人相伴的感覺。

    可是云柳和熙兒勢單力孤,什麼事情都需要二女籌措,沈溪有些彆扭,在云柳和熙兒準備好一切,云柳服侍他沐浴時,沈溪提了一句:「……看來你們有必要培養些人才,幫你們做事!」

    云柳道:「大人之前便提過這事兒,妾身和妹妹已在籌措,只是人手不好徵調,不能保證對大人一心一意!」

    沈溪笑道:「我說的不是軍中之事,而是平時你們的生活起居。我身邊你二人身份最為特殊,你們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始終需要幫手,這些幫手不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而是對你們足夠忠誠,能幫你們做事的女子……」

    云柳好似明白什麼,問道:「大人是說,讓妾身和妹妹多培養幾個姐妹?」

    沈溪搖頭:「姐妹就不必了,姑且定義為女兵吧。女兵存在的意義,就是負責刺探情報,或者聽從你們調遣,在生活上,比如今天這種時候,幫你們燒水送水,不至於你們什麼都親力親為!」

    「如果能培養出一批有武功,還有一定辦事能力的女子,那就更好了!」

    云柳醒悟過來,有些為難道:「大人,妾身和妹妹是以前的生活環境太過艱苦,才練就現在的本事,若是再培養這樣一批人,怕是短時間內無法達成!」

    沈溪輕撫云柳俏麗的面龐,笑道:「我沒說讓你們一步完成,可逐步施行,先培養一些女兵,跟隨你們出入,暗地裡再收養一批小女孩,慢慢培養成才。我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時間有的是,你們能在十年八載內,培養出這麼一支力量,而且能保持完整的後續培養機制,能進行新老更替,那就更好了!」

    沈溪點撥得如此詳細,云柳徹底明白過來,點頭道:「大人提醒的是,妾身回頭就跟妹妹實行……」

    「嗯!」

    沈溪點了點頭,道,「要選拔培養這麼一批人,不但需要時間,還需要錢糧保證,你們可以在市井間慢慢找尋,孤兒為好,培養的地點你們自己選,暫時不用跟我匯報,按照你們自己的方式去做。」

    「至於經費問題,我已經為你們考慮過了,先批給你一萬兩銀子,以後不夠的話再跟我要。我需要一支不同於男兵的力量,人不必太多,但必須要能做男兵不能做的事情……」

    沈溪說得很多,云柳聽得異常仔細,最後一一應承下來。熙兒不太懂這些,聽得云裡霧裡,回頭云柳會提點她。

    ……

    ……

    一夜風雨。

    沈溪於營帳中跟云柳和熙兒恩愛纏綿時,湖廣之地普降雨水。

    沈溪於床笫之事平息後,起身穿衣到帳門前看了看,確定雨勢不是很大後,這才安心下來。不過這會兒他還無法確定長江以及各支流上游的情況,整個長江流域都是一個整體,江水氾濫不是因為某一個地區暴雨形成,沈溪清楚這道理,擔心洪水來得太過猛烈。

    「大人,外面風雨交加,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云柳過來為沈溪披上外衣,而她自己卻只是一身小衣在身。

    沈溪笑著將云柳攬在懷中,如此一來讓她半個身子鑽進外衣裡,低頭笑道:「我上堤已經半個月,這還是第一場像樣的雨水。我本以為今年南方要鬧旱災,看這情況別說是干旱,別是一場大汛就好!幸好修建堤壩及時……」

    云柳恭維道:「大人一心為民,實乃萬民之福!」

    沈溪笑道:「奉承話不必多言,我做這些,只是問心無愧罷了。回頭我要去江贛一趟,督促長江和鄱陽湖堤岸修建,到時候你和熙兒跟我一起去!」

    「是,大人!」

    云柳知道沈溪出公差,而且點名讓她和熙兒作陪,便知道沈溪已徹底將她當作自己人,無比欣慰。

    沈溪仰頭看了看天色,道:「看這天氣,估計雨水一時停不了,但就算江水氾濫,始終只是兩岸百姓受苦……北方一場空前的大風浪怕是要開始了。」

    「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將劉瑾送回去是否正確!聽聞這傢伙已得陛下寵信,現在正帶著陛下在宮外胡天黑地!」

    「嗯?」

    云柳沒聽明白沈溪的意思。

    沈溪笑了笑,道:「這些苦水,我本不該對你倒,或許是心中憋得太久吧。」

    「湖廣和江贛之地,雖然有些小風浪,也有波折,但始終山高皇帝遠,我在這裡甘之若飴……」

    「未來幾年我都沒打算回京,就算陛下徵調,我也努力會想辦法推辭。所以你培養女軍的事情,可以盡快實施,希望在兩年內能出成績!」

    「等再過幾年,我可能會到外地當官,官品應該跟現在相當,只負責一地軍政。麻煩事總少不了你!」

    云柳依偎在沈溪懷中,用情郎的胸懷為自己遮風擋雨,道:「大人走到何處,妾身和妹妹便跟到何處!」

    「好!」

    沈溪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姐妹以後跟在我身邊,我會盡心對待,至於幾時能進宅門,我不敢做出保證,不過在官府戶籍上,你們已是我沈家之人,我不會讓你們受苦!將來有個依靠……」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22 22:1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〇八章 家事

    雨季到來。

    沈溪督造的湖廣夷陵州至武昌府馬口段江堤,以及環洞庭湖湖堤,已進入收尾階段,他沒有在堤岸上多作停留,準備啟程前往江西,督造長江中游九江段江堤,同時修繕鄱陽湖堤岸。

    這種事沈溪頭年裡已經做過一次,不過上次他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西南地區的叛亂打亂他的行程,這次他再次前往江西,除了督造江堤、湖堤,視察防汛事務外,同時還會將惠娘和李衿送到南昌府。

    此前在沈溪幫助下,惠娘順利拿下袁州府萍鄉以及饒州府德興大批山地,又在江西各府縣建立起商業網絡,如今生意已上了軌道。

    但惠娘畢竟離開兒子已有一年半時間,心中無比掛念,在這種情況下,沈溪讓惠娘和李衿先回廣東一趟,把地方上的生意整頓一下,隨後讓惠娘到南京城定居,遙控指揮粵、贛等地商會事宜。

    原本惠娘想留在沈溪身邊,但沈溪知道惠娘身份尷尬,做什麼都藏頭露尾,每天日子都過得不開心。沈溪寧願惠娘暫時移居南京城,等年底時再決定讓惠娘到南昌府,還是繼續留在南京城等候他差事變更。

    沈溪返回武昌府城是六月二十三,回到總督府衙門,又好像久別重逢,全家老小都來迎接。

    周氏之前一直跟沈溪說及陸曦兒和尹文進門的事情,這次過來,舊事重提。

    陸曦兒和尹文因為避忌,沒有出來迎接,沈溪明白,這是讓兩個小丫頭做好入門的準備。

    在民間,這是基本的規矩,就算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在確定婚事後也需要儘量避免見面,這既是為守禮也是創造夫妻間的新鮮感,但沈溪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作用。

    沈溪道:「娘,這次我去江西是為公事,走的會急一些,最多在家裡停留一日,明天一大清早我便會上路,很多事根本來不及辦,等回來後再說吧……小文和曦兒一直都在家裡,在我心中,早就當她們是沈家人!」

    周氏有些不滿:「又不是讓你娶妻,不過是納妾而已,走走過場,今晚一起送進你的房門就是!你去江西,可以把兩個丫頭帶在身邊,正好路上有人服侍,否則你連個貼己人都沒有,讓為娘怎麼放心?」

    沈溪有些不耐煩了:「娘,我出行不是一次兩次,連帶兵出征都有好幾回了,身邊什麼時候能帶女眷?你別操心了,什麼事等我回來之後再說!」

    沈溪肯定無法帶陸曦兒和尹文上路,因為一同去江西的還有惠娘。就算惠娘不與沈溪同路,可到了南昌府城後,惠娘會小住幾日,之後才動身南下,沈溪無法在陸曦兒和惠娘間兩邊跑。

    謝韻兒幫忙說項:「娘,現在汛期已至,地方上都在抓緊時間修建堤壩,相公要親臨一線督促,身邊帶著內眷始終不方便,不如等相公回來後……」

    「拖拖拖,就知道拖,也不看看兩個丫頭都多少歲了?同樣大的君兒現在已經抱孩子了,難道真要把黃花大閨女拖成黃臉婆?你個憨娃兒,忘了你孫姨對你的好,現在她就這麼一個孩子,你不知道多疼惜一些?你們可是青梅竹馬啊!」

    周氏雖然怪責沈溪,但語氣卻軟了下去,顯然她也知道一些事不能勉強,不再跟沈溪計較。

    在周氏眼中,沈溪的差事大於天,她怕沈溪辦不好差被朝廷責罰,那她之前所有的榮光都不復存在,說白了她就是對沈溪的官職非常在意。

    ……

    ……

    沈溪難得回來,家裡亂成一團,好在府裡人手充足,倒沒影響沈溪和幾個妻妾相處。

    謝韻兒先去梳洗,第一個陪沈溪。夫妻恩愛一番後,謝韻兒起來裝扮自己,不想讓人看出她進房前後有什麼變化。

    沈溪沒多少疲累的感覺,雖然上了堤岸看起來很辛苦,但實則只是走走看看,不需做什麼力氣活,如今下了堤壩只是皮膚曬黑了些。

    「……相公最好帶個人同行。黛兒或者是君兒都可以,如果相公不想因私廢公,那就帶小山或者是綠兒她們過去……對了,相公不在這些日子,綠兒已經嫁人,還是娘給牽的線……」

    謝韻兒有很多家長裡短的事情要跟沈溪訴說,但因沈溪公務很忙,平時很少在家裡待著,之前又在堤壩上停留近一個月,以至於她少有機會跟沈溪說話。

    沈溪搖頭:「韻兒,我知道最近對你的關懷不夠,以後想辦法多補償吧……如果我要帶人去江西,首先想到的也會是你,有你在身邊打點,什麼都能稱心如意!」

    「相公莫要開玩笑了,家裡還需要妾身打理哩!」謝韻兒笑著說道。

    沈溪躺在床上,想起身抱謝韻兒,卻被妻子輕巧避開。

    沈溪知道謝韻兒穿戴整齊後不想再有什麼荒唐舉動,當下道:「之後我還要去黛兒、君兒房裡,你不覺得吃味麼?」

    「有什麼好吃味的?黛兒這幾天總提及相公,她肚子沒見起色,相公應多留意她些才是!」謝韻兒提醒道。

    沈溪問道:「總是顧慮別人,你也該想想自己的事情……入門這些年咱們聚少離多,到現在才為為夫生下一個兒子,人丁總是單薄了些,沈家可需要有人繼承香火,不管是黛兒、君兒,還是你,都應該更努力……」

    「相公,這大白天的,您也沒個羞臊,讓妾身怎麼說才好?」說完,謝韻兒過來幫沈溪穿衣。

    沈溪毛手毛腳,謝韻兒雖然有些嗔怪,但未推開丈夫,嘴裡道:「相公早些過去陪陪黛兒和君兒,她們年紀小,心裡早盼著跟相公獨處,以慰相思之苦。相公去江西不必掛心家裡,現在咱們一家人到了武昌府,一切步入正軌,不會再有糟心事煩憂……」

    沈溪想了想,不由啞然失笑,他知道謝韻兒所說乃是沈家之事,當下感慨一句:「這會兒六哥大概快回寧化縣城了,之前我已看過本屆進士名單,他未考取進士,不過以他的年歲那是遲早的事情。就算只是舉人,對我們沈家地位的提升也大有助益,現在沈家在寧化縣的日子應該好過不少……」

    在大明朝,家裡出了舉人,好處不止一丁半點,其中一個優惠就是不用交稅,很多平民會帶著土地人丁來投,輕輕鬆鬆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但朝廷也發現如此弊端,會對舉人家裡田畝數量進行審核,但現在沈家已是一門兩舉人,且有一名進士在朝為官,很多事情已可跳出法律框架。

    就算沈溪自己以及沈明鈞夫婦不在寧化縣,有沈明新夫婦在,有沈元這個活招牌,沈家祠堂還是能保持香火鼎盛,沈家在寧化縣地位只會越來越高。

    ……

    ……

    沈溪陪完林黛和謝恆奴,當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

    吃過豐盛的晚餐,沈明鈞夫婦歸家,沈溪選擇在林黛房中過夜,補償這位青梅竹馬經年沒有丈夫陪伴身邊的苦楚。

    林黛雖然還是一副小姑娘性子,但到了現在她的性格也有所收斂,至少不會再沒事就在人前甩臉色,到了房裡也不會跟沈溪訴苦,在家裡面她言行舉止顯得更得體,儼然一副官宦夫人的派頭。

    「……你去江西,是因為那邊有你記掛的人嗎?」沈溪跟林黛纏綿一番後,林黛突然問了一句。

    沈溪原本已經準備安歇,聞言不由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想?」這個問題讓他有些尷尬,就好像自己的秘密暴露一般。

    林黛撅著嘴道:「或許是我多心了吧,我總覺得你在外面有人,不然不會總避著我們,之前我跟姐姐說,姐姐卻不讓我多想!」

    沈溪聽到這話一陣無奈,搖頭道:「聽你姐姐的話,不要胡思亂想,我此番去江西,最多一個月就回來,我會時常給家裡寫信。你放心,這次團聚,一兩年內不太可能分開,我儘量讓你早些懷孕,免得你天天思想開小差!」

    「哼,就知道偏心!」

    林黛嘴上抱怨,不過聽到沈溪儘量讓她懷孕,心情好了許多,陪著沈溪睡下。但她身上褻衣裹得嚴嚴實實,這也是沈溪之前就發現的情況,就算床笫間,林黛也不肯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解下來,讓沈溪稍微有些掃興。

    沈溪蹙眉道:「這天氣炎熱,別總裹著身子,把褻衣脫了吧!」

    林黛撅著嘴道:「不行不行,娘說了,我身子寒弱,這是之前一直不能懷孕的主要原因,現在是夏天,更需要好好保養。喂,晚上記得給我蓋被子,你小時候可喜歡踢被子了……」

    半大丫頭突然間進入到一種姐姐教訓弟弟的口吻,這讓沈溪有些不適應。他沒好氣地道:「做什麼事都要量力而為,你自己怕熱,就別穿這麼多衣服,冬天不讓自己受寒就好,至於夏天……裹著肚皮就行!」

    可無論沈溪怎麼勸說,林黛都不理會,我行我素,讓他一陣無語。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8-23 22:08
寒門狀元 第一六〇九章 能人

    京師,紫禁城,乾清宮。

    朱厚照此刻正面對蕭敬……蕭敬帶楊子器去了一趟施家台泰陵,回來後向朱厚照奏稟,朱厚照為求公允,將內閣三名大學士和六部尚書、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及各寺司卿、五軍都督府左右都督全都給叫了過來,讓他們旁聽見證,自己懲罰楊子器沒有任何錯誤。

    「……陛下,老奴往泰陵看過,的確沒有金井出水的情況,玄宮內乾燥,或許與今年入夏後一直沒有下雨有關!」

    蕭敬也曾想保楊子器,但他膽小怯弱,最後的結果就是實話實說,也不管這中間是否有貓膩,看見什麼說什麼。

    但他這番話,無異於推楊子器去死。

    朱厚照怒氣衝衝:「今年入夏以來北地大旱,這就是老天爺對我大明的懲罰……連皇陵修建都因為瑣事耽擱,有人居然貿然提出遷址,真是膽大妄為!至此諸位臣僚還有何話可說?」

    在場大臣沒一人能為楊子器辯解。

    就算是指派楊子器去泰陵的劉健和李東陽也無話可說,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說多了只會遭致朱厚照更多忌恨,對楊子器不利。

    劉健瞪了謝遷一眼,因為讓朱厚照派人帶楊子器去皇陵修建現場求證的正是謝遷,現在這主意快要將楊子器害死了。

    朱厚照怒視滿朝文武大臣,厲聲喝問:「蕭公公,現在姓楊的在何處?朕要好好審問他,到底是誰指使他,竟敢以皇陵之事欺君,哼,朕要親自問個明白!」

    謝遷上前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在朝堂公然審問犯官,為大明律法所不容,犯官無權進入乾清宮!」

    朱厚照對謝遷的回話還算滿意,點頭道:「那朕不審他了,將之押入天牢,回頭朕準備好好懲戒……哼哼,退朝吧!朕要回去休息了!」

    說完,朱厚照得意洋洋,直接往乾清宮後廡去了,劉健和李東陽等人儘管都想幫楊子器說話,但最後卻無一人敢出來為楊子器求情,眼睜睜看著楊子器去了一趟施家台回來又被押進錦衣衛詔獄,隨時可能殺頭。

    朝會散去,劉健怒視謝遷,正要上前質問,謝遷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往宮門而去,劉健最後忍住火氣,沒有出言指責謝遷,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怪不到謝遷頭上,之前謝遷其實也是想幫楊子器,結果幫了倒忙。

    李東陽問道:「希賢,今日之事當如何處置?難道看著名父受難不管?」

    「能怎麼樣?」

    劉健苦惱道,「回去後,召集翰苑群賢商議,寫一份聯名上奏,看看能否勸陛下回心轉意!除此之外,就看名父的命了……」

    李東陽還是不解:「照理說就算皇陵出水被人堵住,也斷不至於到乾燥的程度,難道其中有什麼名堂?」

    劉健搖頭:「恐怕只有去問蕭公公才知曉,但看情況,蕭公公在這件事上也不敢偏幫名父……這件事按照我之前所說的辦吧,讓翰苑那邊出面求情,到底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或許陛下會給點兒面子。」

    ……

    ……

    朱厚照回到乾清宮寢殿,臉上帶著解氣的笑容,握緊拳頭道:「哼哼,朕從未有今日這般揚眉吐氣過……朕就喜歡看劉少傅和李大學士窘迫的模樣,讓他們老是給朕找麻煩,就算他們派楊子器去皇陵找茬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被朕拿下?哈哈!」

    劉瑾笑著回道:「陛下能在朝臣前樹立威信,可喜可賀,想必以後不敢再有人在陛下面前有僭越的行為!」

    「嗯!」朱厚照點頭道,「說得好,就應該這樣,朝廷乃是朕的朝廷,他們說的能算數嗎?朕就是想讓大臣們知道,朕讓誰生誰就可以生,讓誰死誰就得死。這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劉瑾體會到朱厚照的高興勁兒,問道:「陛下,不知您準備如何處置楊名父?」

    朱厚照想了想,道:「先關押著吧,朕之前說過,要將他殺頭或流放,現在北方大旱,一定是因為這次事情驚動太大,連先皇都不庇佑我大明。這一切罪責,都歸在姓楊的身上,不殺他不足以平民憤!」

    劉瑾點頭:「陛下說得是,但就怕殺此人不易。老奴聽聞,民間對此人評價極高,很多人都說他不畏強權,還說他這次去泰陵寫了一首詩,說是他知曉幾位督工已將出水的金井泉眼堵上,抱有必死之心……陛下如果殺了他,可能會失去民心!」

    朱厚照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旁邊張苑幸災樂禍,心想:「本以為你劉瑾有多高明,沒想你居然在陛下面前說這些,分明是找死啊!」

    但令張苑意外的是,朱厚照神色深沉地問道:「那朕該怎麼辦?」

    張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皇帝這個時候不應該嚴詞喝斥嗎?為什麼會問一個太監的意見?

    對此張苑理解不了,其實朱厚照要懲戒楊子器,只是為了跟劉健和李東陽慪氣,現在目的既然達到,朱厚照開始在意起自己的名聲來。

    朱厚照也覺得就此殺掉楊子器似乎有些過分,但他礙於面子,一直喊打喊殺,實則也知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楊子器如果沒有確切的把握,豈能輕易上書朝廷?但知道是一回事,要打壓內閣的權威是一回事,此時事情分出勝負來,他對於楊子器也就沒有那麼大的氣了。

    劉瑾道:「老奴聽聞,之前謝閣老去見過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說及此事,似乎兩位老人家對楊名父有些同情。」

    「如果陛下去請示一下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意見,赦免楊名父的話,那天下人都會說,陛下既是仁慈的皇帝,又是孝順的皇帝……老奴愚鈍,所提不過是自己的一點淺見,請陛下恕罪!」

    朱厚照稍微一琢磨,牙關發出「嘶」地一聲,點頭不已:「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劉公公,這件事你是如何知曉的?」

    劉瑾試探地道:「老奴知道陛下為此事煩憂,便留意一下,正好得知那日謝閣老進宮向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請安,似乎說及此事,老奴便想陛下正為此煩憂,便試著想了想,提出愚鈍之見……」

    朱厚照非常滿意,稱讚道:「唉,朕本以為宮裡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只管領俸祿卻不干人事,沒想到還有劉公公這樣時刻為朕思慮之臣。」

    「劉公公,這件事你做得很好,朕這就去見母后和太皇太后,試著跟她們說說,再聽聽她們的意見。劉公公,朕先賞你在朕身邊伺候,順帶跟母后說,讓你領了御馬監的差事,你意下如何?」

    劉瑾喜不自勝,卻表現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道:「陛下,老奴何德何能……」

    朱厚照笑著說:「謙虛的話你不必多言,朕認為你有能力,以後朕還想提拔你進司禮監……哦對了,張公公平時做得也不錯,值得嘉獎,不過張公公要照顧好朕的起居,朕就先不把你委派出去了!」

    朱厚照對於收買人心日益嫻熟,看到張苑在旁邊聽著,知道自己提拔了劉瑾而不提拔他會顯得厚此薄彼,若因此引發怨恨就不好了,於是順便提了一嘴。張苑信以為真,行禮道:「陛下,奴婢不敢居功,一切都是劉公公的功勞!」

    「哈哈,好,好,朕身邊有你們這些忠耿之臣,以後再也不用聽朝中那些老匹夫……咳咳,大臣們說什麼,你們盡心為朕辦事,朕一定會有嘉獎!」

    朱厚照空口白話許下承諾,早已習以為常,他也知道自己手頭沒什麼權力,就算要提拔一個太監,都要先去徵詢張太后的意見,此時也只能用這種方法拉攏人心。

    ……

    ……

    如劉瑾所言,謝遷之前的確見過太皇太后王氏和太后張氏,詳細呈奏楊子器的事情。

    謝遷腦子靈活,知道跟朱厚照說這些沒用,不如去見兩位養尊處優的太后。太皇太后這幾年一心向佛,對於塵世間的事情,有極高的包容性。而張太后自己更不願意在丈夫陵寢修建之事上殺人。

    朱厚照這一去說,不管是張太后還是太皇太后都當場表態:楊子器不能殺!

    皇陵修建中有沒有出水無關緊要,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大臣不能因為他風聞奏事而被殺,這體現不出皇帝的仁慈,所以太皇太后王氏建議朱厚照將楊子器放了,最好官復原職。

    以往朱厚照非常任性,這種話肯定不聽,但這次卻老老實實應承下來,並且將三位內閣大學士叫進宮中,特地傳達自己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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