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00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6 22:04
寒門狀元 第一六四〇章 讓他回不了京城

    壽寧侯府,張氏兄弟剛得知沈溪被朝廷任命為三邊總督。

    張延齡有些惱怒,直接將手中信函拍到桌上,怒道:「沈溪這小子命真大,從北到南一路打仗,到現在都沒死,真是晦氣!張懋那老匹夫居然跟劉大夏沆瀣一氣,提拔沈溪到西北任職,那我們以後在三邊豈不是沒了施展拳腳的空間?」

    張鶴齡顯得很謹慎,沒直接評價這件事,好像在思考問題。

    張延齡道:「大哥,內閣那邊看來已批覆通過,你也知道咱那外甥對沈溪一向器重有加,現在朝廷調沈溪去西北,絕對舉雙手贊成!」

    「既然知道這件事已獲各方支持,無可更改,那你還說什麼?難道你能跟朝廷上奏,把這差事委派他人?你身邊有能勝任三邊總督之人選?」張鶴齡有些不耐煩地喝斥。

    一句話就讓兄弟二人間起了隔閡,張延齡詰問:「那以大哥之意,就此將西北交給沈溪那小子,從此不管不問?」

    張鶴齡道:「現在不是你想不想管的問題,而是你沒得管。就算沈溪不去,這幾年我們在西北佈置那麼久,又取得多少成效?之前王瓊不識相,保國公雖然好一些,但慾壑難填,錢沒少出效果卻不怎麼樣。現在就是否能將沈溪拉攏到我們陣營中!」

    張延齡不屑地道:「大哥開什麼玩笑?你想拉攏姓沈的小子?你也不看看他什麼脾氣,如果能拉攏早就拉攏了,簡直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根本不想跟那話,免得被他身上的臭味給熏著!」

    張鶴齡嘆道:「今時不同往日,以沈溪之能力,就算擔任兵部侍郎也不為過,現在新皇登基,朝廷卻不給他入朝機會,難道他心裡不著急?內閣劉少傅那邊他走不通,而他的靠山謝於喬已失勢,他現在是落毛的鳳凰,如果這時候我們出面幫他一把,莫非他不會記我們的情?」

    張延齡坐下來,嗤之以鼻:「大哥,你分明沒搞清楚沈家小子的情況,他寧肯當個閒散之人,也不會巴結我們這樣的外戚,說白了他就是個不識相的讀書人,朝中很多人跟他一個德行,偏偏他還不為那些老頑固所容,哈哈……要怪就怪這小子鋒芒太露,現在吃癟正好,我們別幫他!」

    張鶴齡打量自己的弟弟半晌,終於道:「朝廷讓他先回京城,一切等他回京後再說吧。」

    「其實此人乃文官中的異類,正是我們可拉攏之人。沈溪還算是識時務,以前之所以不肯跟我們親近,是因為他知道先皇在世,我兄弟不可能掌握朝廷核心權力,但現在孤兒寡婦當政,新皇對他又信任有加,若他可以跟我們站在一條道上,對付完劉少傅等人,謝於喬擔任首輔,他的權勢也會熏天,就等著入閣當輔臣了!」

    張延齡不耐煩地道:「隨便大哥怎麼說,要讓我跟沈家小子親近,門都沒有。這傢伙當初擺了我們一道,還想讓我寬宥他?哼哼……看他在西北怎麼蹦跶!」

    ……

    ……

    張延齡從壽寧侯府出來,心中滿是鬱悶,他對沈溪恨之入骨,大哥張鶴齡卻對沈溪極為欣賞,這讓他很不甘心。

    剛回到建昌侯府,便有下人來報:「侯爺,錦衣衛江櫟唯已在外等候多時!」

    「姓江的還有臉回來?說是去對付沈溪,結果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敢回來,這幾個月他去做什麼了?」

    張延齡惱羞成怒,他等著江櫟唯把高寧氏帶回京,結果江櫟唯半道將高寧氏給弄丟了,以至於幾個月都在外地,一直不敢回來進見。張延齡一擺手,「讓那沒用的狗東西來見本侯!」

    江櫟唯出現在張延齡面前,躬身行禮,張延齡坐在高位上,冷目相向:「江鎮撫,你可真有本事,南去一走就是一年,你這是準備回京來過年啊?」

    江櫟唯恭謹地道:「卑職前兩個月便已回到京城,但因侯爺交託的差事未能辦好,不敢求見……」

    「知道沒辦好,還不來請罪,居然找人送封信來,連人影都沒見著,你以為逃得了和尚逃得了廟?」張延齡怒道。

    江櫟唯做出恭敬受教的模樣,一句話都不敢跟張延齡反駁。

    張延齡沒見到高寧氏,心中雖然失望,但也沒因此而將江櫟唯一棒子打死,畢竟二人是因為利益才走到一起,他現在一直寵愛的一名妾侍便是江櫟唯所送,不願就此翻臉。他想了想,問道:「你現在回來,可是找到那女人了?」

    江櫟唯為難道:「回侯爺,之前卑職派人打探了一下高集的情況,得知他和兒子暫時客居南京城,並無見那女人過去尋夫……這女人……怕是已死在路上,或者因為一些事,不敢去見高家人,從此隱姓埋名過活!」

    張延齡齜著牙,故意咬出聲響來:「你是故意氣本侯,是吧?人已在你手上,還能讓人逃走?你手底下的人全都是吃乾飯的麼,連事都不會做?」

    江櫟唯直挺挺在張延齡面前跪下,磕頭不迭:「侯爺,卑職做事不力,請您降罪!無論您怎麼懲罰,卑職都毫無怨言,畢竟您對卑職恩同再造,對您絕對不敢有所忤逆!」

    就算張延齡知道,江櫟唯對自己未必有那麼恭敬,畢竟對方躲避自己很久才來求見,這說明之前一直想避風頭,至於此番為什麼來見,概因沈溪調任三邊總督的事情已在京城官場傳開。

    張延齡冷笑道:「你是得知沈溪高昇,將來掌握大明邊軍,再也撼動不得,所以才來找本侯,讓本侯幫你對付那小子吧?」

    江櫟唯並無隱瞞,直接道:「侯爺所言不差,正是如此!」

    張延齡見江櫟唯額頭都磕青了,臉色稍微舒展了些,在對付沈溪這件事上,他跟江櫟唯沒什麼差別,都想讓沈溪倒台,甚至讓沈溪去死。

    張延齡道:「那你也知道,沈溪現在被委命為三邊總制,手握兵權,你想讓他死,有何良法?」

    江櫟唯再次磕頭:「請侯爺給卑職調派些人手,卑職讓他到不了西北!」

    「喲呵,你挺有本事啊,居然想半道殺了那小子?那小子身邊可有不少人保護,他身為總督,回京時身邊至少有數十人跟隨,你想殺他何其艱難?你真把自己當成荊軻了,以為能行刺成功……哦,不對,荊軻一去不復返,當場就嗚呼哀哉了,可惜可嘆啊!」張延齡以嘲弄的語氣說道。

    江櫟唯也不著惱,繼續請示:「請侯爺示下,如何除掉此人?」

    張延齡道:「要殺他不太容易,你要對他下手,不如先找他身邊人。比如說他的妻妾,或者兒女,又或者父母姐妹……你不要挾他,他怎會就範?你跟姓沈的小子仇恨不淺,要不是本侯看你跟他有仇,也不會拉你一把……」

    「這樣吧,此番我找個由頭派你去南方,你在路上阻擊沈溪,不管你是對他下手,還是對他身邊人下手,總不能讓這小子順利回京!他若平安到京,你就不用回來了!」

    江櫟唯倒吸了口涼氣,最後伏地磕頭:「侯爺放心,卑職一定完成任務,將沈溪除掉,絕對不留後患!」

    ……

    ……

    謝遷終於看到朝廷下發的公文,知道沈溪被委任三邊總督,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謝丕見狀不由問道:「父親大人,現在沈先生能到西北任差,對大明邊防而言乃是大好事,當初您也是同意的,為何會愁眉不展?」

    謝遷無奈搖頭:「你懂什麼?你以為去西北是什麼好差事,能建功立業?你知道西北有多少公侯,多少世襲的勳貴?」

    這問題問得太深奧,謝丕根本回答不出來,他想不出父親問自己這些問題的用意,當即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謝遷嘆道:「西北這潭水可渾濁得緊,如果不是知道沈溪一時回不了朝廷,為父也不會讓他去西北……這些年下來,他在外當官日久,權力看似日漲,但其實跟官場格格不入,只有讓他去西北,才能接觸核心權力層,有了更大的功勛方可順利入朝……這一切,其實都是在幫他而不是害他!」

    謝丕有些不解,問道:「父親大人,您本來就是在幫沈先生啊!」

    「幫什麼?到西北這灘渾水中,洗不乾淨自己,反倒有可能會被染髒。也罷,只要他平平安安在西北待幾年,回到京城,再大的麻煩也不是麻煩了,京城官場也不過如此!他是有帶兵的才能,但為官上……他還遠遠不足!」謝遷嘆道。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6 22:0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四一章 好日子到頭

    「呼呼」

    江上的大風分外淒厲,江邊的蘆葦蕩被勁風吹得向南傾伏一片。

    頂著凜冽的寒風,士兵們排列整齊,翹首觀望。前方河堤上,四組官兵正在裝填砲彈,江邊幾個標靶已經被炮火炸得四分五裂。

    沈溪立在一旁,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一天練兵下來,沈溪的確有些疲累了,但他依然強打精神,堅持把最後一輪放炮看完,見又有四個標靶被炸飛,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今天從上午辰時開始,火器營便分別進行隊列、單兵戰術、射擊等考核,軍中會對每一個士兵的表現進行打分,做下一步篩選。

    練兵目前已進入尾聲,如今火器營還剩下一千一百多人,今天過後差不多就只剩下一千人。沈溪不打算在江堤上喝西北風,準備提前回營休息,因為涉及第二日成績發佈,他當晚會留宿營中。

    沈溪叫傳令兵吩咐全體官兵解散,便先一步回營,適逢蘇敬楊帶了兩名將領在中軍大帳前等候,卻是特意為他帶來個「好消息」。

    「……大人,朝廷下發公文,徵調您回朝,之後您會前往西北擔任三邊總制!恭喜大人高昇!」

    蘇敬楊臉上滿是恭維之色。

    二十歲不到的少年督撫,眼看就要被徵調西北,在大明將領看來最危險也最神聖的西北邊陲,調遣兵馬跟韃靼人交戰,這是許多將士夢寐以求的事情。

    得知沈溪執掌三邊兵馬,蘇敬楊馬上認定自己跟對人了……他將來很有機會跟隨沈溪到西北打仗,建功立業,封侯封公。就算一時無法如願,朝中有沈溪這麼一個大靠山,將來在地方也不用擔心被人打壓。

    沈溪聽到這消息,無絲毫喜悅,微微皺眉。

    「大人,這是朝廷公函,請閱覽!」

    蘇敬楊說著,將公文交給沈溪。

    官牒沒到,公文先來了,等於是先發一個通知,讓沈溪做好準備。朝廷下發的公文中,只是將沈溪官位調動情況予以說明,並未對沈溪出發前往京城和西北的時間做出規定,具體情況要等兵部調令送達武昌府。

    蘇敬楊再道:「大人,恭喜了!」

    沈溪看過公文,隨手揣進懷裡,往大帳內行去,搖頭道:「沒什麼好恭喜的,寒冬將至,留在武昌府至少不會挨凍,到西北冰天雪地可沒那麼自在了。蘇將軍,這次本官去西北,怕是無法帶上你……」

    蘇敬楊臉上也滿是遺憾:「大人往西北,建功立業指日可待,末將想跟隨……卻要兼顧朝廷差事,湖廣一省安危繫於末將之身,希望將來有機會在大人帳前效力!」

    說話間,二人到了帥案前,沈溪坐下,正對著蘇敬楊:「本官準備跟你借調些人手!」

    蘇敬楊一聽,便知道沈溪跟他要的是什麼人,顯然是目前正在受訓的「火器營」。蘇敬楊臉上先是露出喜色,但隨即有些擔憂地問道:「大人,您確定朝廷會同意將湖廣人馬徵調北方?」

    沈溪道:「這有什麼不能同意的?你派人跟隨本官北上,算是沿途護送,又不是什麼大事。跟隨本官北上的大概為二百人,攜帶的主要武器是火銃,這是第一批……之前本官在武昌府鑄了一百門火炮,回頭你想辦法送到北方,本官會跟朝廷提請,這是第二批!」

    「第二批護送火炮以及配套砲彈的兵馬,大概為八百人,這批人暫時會留在北方……如此算下來,一千人分成兩批跟隨本官北上,為大明建功立業,豈非善舉?」

    蘇敬楊笑道:「還是大人思慮周詳,派火器營護送您北上,理所當然,可……總歸是要有朝廷調令……」

    沈溪道:「你儘管放心,本官會把調令給你。朝廷不會認為本官身邊帶二百人馬就會威脅到京畿安危,況且本官早有打算,這二百將士不會進京城,而是駐紮城北的京營駐地。本官往西北時,會將人馬帶上。你只管聽從號令,不會出錯的!」

    蘇敬楊原本就對沈溪言聽計從,現在沈溪只是帶二百人北上,壓根兒就不會有什麼問題,馬上行禮:「一切聽從大人吩咐!」

    ……

    ……

    朝廷公文來得太過突然,沈溪有些無所適從,突然間就要北上,這次他沒打算將親眷留在武昌府。

    人會跟著他回京城,至於親眷是否會跟他去延綏……即便朝廷准允,他也不會帶在身邊,這涉及出征將士的潛規則,在外督撫一方,始終要將身邊親眷留在京城當「人質」,沈明鈞夫婦不會跟他去,兒女也不能隨他一起……除此之外,他帶幾名女眷在身邊,朝廷應該不會太過苛責。

    沈溪出任三邊總督,一去可能便是三四年,家裡老爹老娘還好說,兒女也有人照顧,但妻妾卻不能總留在京城,朝廷不會如此不近人情。

    現在沈溪就想爭取將謝韻兒等女都帶在身邊,這樣到了西北,也有妻妾作陪。

    沈溪正在閉目想事情,云柳將考核結果帶了過來,她剛回軍營便聽說沈溪被調往西北出任三邊總督。跟蘇敬楊上來便恭賀不同,云柳不認為沈溪被徵調西北是什麼好事,她知道沈溪最想遠離戰場,過那種安靜平穩的生活。

    云柳道:「大人,卻不知朝廷為何突然徵調您往西北?難道朝廷已無人可派?」

    沈溪抬頭看著云柳,道:「唯才是舉,這是朝廷用人的一貫準則,現在若不用保國公和王巡撫,除了我,還有旁人更合適這差事?」

    云柳遲疑了,回答不出沈溪的問題。

    的確如沈溪所言,論對西北軍務的熟悉,沈溪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沈溪在西北建立極大的功勛,卻未執掌過西北軍政一天,就算曾掛過延綏巡撫的頭銜,也未到延綏鎮履任,最後被調遣到南方來當總督……

    沈溪道:「還是別胡思亂想了,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妥當再說……首先便是今日考核不能放寬標準,該刷下去的不要留著……我親手編練的軍隊,絕不能容納不合格之將士,認真篩選,等到了西北,關鍵時候能頂上去才是正理!」

    云柳這才知道沈溪要調火器營北上。

    她提醒道:「大人,您手中無兵部調令,若從湖廣帶兵北上,朝廷難道不會追究?」

    沈溪端詳手中士兵的考核成績,抬起頭應道:「你跟蘇指揮使的擔心一樣,對此你們盡可放心,我會找到由頭,將人分做兩批徵調北上。你跟我同行,斥候的差事還是要交給你……如果覺得太過辛苦,你和熙兒可以留在京城。做了我的女人,不必非要苛刻自己,對此我能理解!」

    云柳行禮:「大人,卑職願意隨您北上,為您效犬馬之勞!」

    「嗯!」

    沈溪笑著點頭,「具體事情等路上再詳談,這幾日暫時不會走,該收拾的東西要收拾妥當,該交託的事情也得交託清楚。不說別的,僅僅是工業園區那一檔子事情,我便放心不下,非得處理好才能安心。」

    「西北的差事不必急於一時,我到任西北前,保國公會將這差事當著,就算他無寸功,也不會有什麼損失……而且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主動跟韃靼人交戰!他只要能守住,我就可以把局面扳回來!」

    云柳覺得沈溪太過自信,但她不敢當面指出,因為這會兒沈溪剛被徵調,以她想來,沈溪分明是強顏歡笑,根本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欣然。

    沈溪再道:「這趟回京倒挺讓我擔心。京城形勢不同以往,若我進京時,恰逢宦官掌權,那如何離開京城是個問題!這些需要提前派人打探清楚……希望劉少傅和李大學士等人能多堅持幾日,至少等我出了京城再崩盤……」

    云柳苦笑道:「大人,您似乎篤定兩位閣老鬥不過內侍?」

    「現在情況不是明擺著嗎?誰得到皇帝支持,誰就能掌控朝廷,現在陛下登基後未能掌權,但羽翼始終會有豐滿一天,那時必然想建立一番功業,他所信任之人,也就會順勢在朝中興風作浪……」沈溪道。

    云柳心想:「大人形容之人情事,為何聽起來那麼像大人自己作為呢?陛下最信任之人,難道不是大人自己嗎?」

    沈溪再道:「云柳,你和熙兒收拾一下,沐浴更衣,等我手頭工作處理妥當便會過去!」

    云柳未料到沈溪還有興致讓她和熙兒陪侍,但想到這幾日都未曾得到沈溪寵幸,她心中也帶有少許期待,隨後便帶著幾分羞澀,匆忙離開中軍大帳,往沈溪在營地所建居所而去,那邊有云柳這幾個月培訓的女兵,負責燒水、造飯等事宜。

    女兵作為沈溪策劃的情報系統中的一環,不可或缺。

    這批女兵是云柳在湖廣和江西邊遠山區窮苦人家中精挑細選而來,每一個都心靈手巧,悟性奇高,做什麼事情都一學就會,目前已過語言關,能用各地方言熟練對話。

    下一步云柳準備讓這些女兵學會偵查技巧,補充軍中男子在許多方面的不足。

    等中軍大帳只剩下沈溪一人時,他輕輕一嘆:「沒想到,這麼快好日子就到頭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7 22:52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四二章 將行

    沈溪最後一次對火器營進行遴選,留下一千人。

    火器營每個官兵都識字,服從性高,前進後退如臂使指,不僅擅使長槍、盾牌,操縱起火銃和火炮來更是個中好手,初步具備現代軍隊的一些特性。

    再加上西北之地原本就有沈溪親手培養的張老五等第一代火炮手,對於未來掌控西北局勢,沈溪並不擔心。

    第二天上午,沈溪返回總督府,跟家裡人說起自己轉遷三邊總督之事。周氏知道後對沈溪又一通數落。

    沈溪道:「娘,這次我會跟家裡人一起走。到了京城,我會儘量向朝廷申請,同意你們跟隨我一起去西北!」

    周氏罵道:「臭小子,真當為娘什麼都不知道?就像那些說書人說的一樣,你領兵在外,爹娘和妻兒都要留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當人質,防止你生異心。若你打仗不賣力,又或者投降外夷,朝廷就會殺了我們,讓世人知道不忠不義的下場!」

    沈溪皺眉,他懷疑周氏從何處聽來這些東西,忍不住看了謝韻兒一眼。謝韻兒也是滿臉茫然,根本不知周氏為何作此言論。

    沈溪只能揣測或許周氏真的是從什麼說書人那裡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沈溪道:「我這次去西北,不是為打仗,而是整頓邊務,朝廷沒必要扣押家人。之前秦少保在西北時也帶了家眷在身邊,由此可見朝廷能夠體諒!」

    周氏皺眉:「秦少保?哪個秦少保?」

    沈溪不想回答,因為說了老娘也不知道。

    謝韻兒代為解釋:「娘,是朝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之前以戶部尚書兼右都御史總制三邊多年!」

    周氏原本不肯相信,聽沈溪說出秦紘的例子,這才皺著眉頭道:「你小子記好了,是娘生下你,苦心栽培,這才有了今天的風光,你一定要記得娘的養育之恩……回到京城後,看情況吧,最好把妻兒帶上,至於你爹和娘,身體不行了,還是留在京城……」

    她一邊抱怨沈溪不能陪伴身邊,一邊卻在想到京城如何享福。

    以周氏的想法,還是留在京城最好,在京城只要有銀子就能買到一切,那才是她覺得活起來有滋味、說起來有面子的地方。

    謝韻兒扶著周氏往後宅去了,林黛和謝恆奴這才湊了過來,謝恆奴懷裡抱著她跟沈溪的女兒沈婷。

    沈溪低下頭,輕撫女兒的頭髮,安慰道:「不要擔心,此番說是出征,但跟以前不同,這一路上我都會與你們相伴,去西北多半也會帶你們在身邊,不必做出別離傷感的模樣!」

    林黛撅著嘴,故意在沈溪面前摸摸肚子,神色間很不高興,顯然是在說,你不管去哪兒,先把這裡種上再說。

    謝恆奴畢竟已經生過一個女兒,加之她一直保持少女心性,並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多幾個子女,閣老千金出身的謝恆奴,想法自然跟林黛不同。

    ……

    ……

    沈溪讓家裡人好好收拾,自己來到前面的總督府大堂,沉思良久,他以兩省總督的名義請來湖廣佈政使司左布政使馬天祿和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張運銘。

    馬天祿和張運銘雖然聽說沈溪調任三邊總督,但由於朝廷調令尚未正式到來,不知道沈溪召喚前來要做什麼,內心有些惶惶不安。

    會面後沈溪沒有過多廢話,一來便說明武昌府工業園區乃是自己親手創立,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北上延綏,希望以後藩司和臬司衙門多多照顧。然後,沈溪當面擬定契約,以後工業園區每個月除了從總收益中拿出一層來上繳稅負,還會再拿出四層,分別由三司和督撫衙門平分。

    馬天祿和張運銘都對沈溪的大手筆驚訝不已,隨即醒悟過來,連聲推辭。

    要知道僅僅一層收益就關係每年數千兩銀子的歸屬,以今日今時沈溪在朝中的地位,根本不需如此做,沒有人敢得罪皇帝最器重的老師,況且現在沈溪調任三邊總督,只要累積幾年資歷,回京執掌六部甚至入閣是遲早的事情,誰敢對他名下的產業動手?

    沈溪擺了擺手,道:「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工業園區成立前前後後的事情兩位大人都已知曉,這兩年全靠工業園區的收益撐起平叛、抵禦南蠻侵略和抗洪救災等事宜。雖然本官調任西北,但依然關心園區的一切,以後還請二位大人多多照顧。」

    說完,沈溪長鞠一禮,馬天祿和張運銘連忙起身,連呼「總督大人不然後賓主相扶再次坐下。

    沈溪讓人將上月工業園區的總收益算出來,讓馬天祿和張運銘離開時帶回去。

    至於都司衙門那邊,沈溪會親自向蘇敬楊作出交待,畢竟在湖廣這個地方,蘇敬楊才是他的基本盤,工業園區要平穩運營下去,離不開都司衙門照顧。作為一個武將,蘇敬楊要想再進一步,只能依靠沈溪支持。

    午時剛過,總督府收到朝廷諭令,沈溪卸任湖廣、江西兩省總督,以左都御史巡視西北擔任三邊總制。

    湖廣官員和士紳得知後紛紛上門「恭賀」。

    沈溪安然領受,然後在上門求見的士紳中挑選了四十二家作為工業園區出產商品的代理商,簽訂好契約。等把事情做完,已經是下午申時三刻,這時候唐寅覥著一張臉出現在沈溪面前,上來便是一通恭喜。

    這個時候沈溪不想見唐寅。

    唐寅自打到武昌府,便一直混吃等死。沈溪沒有給他發俸祿,他也渾不在意,因為沈溪不忍心,終歸還是給了他一筆安家銀,結果唐寅拿著錢交好地方士紳,因才名卓著,再加上又是總督府客卿,武昌府的士子都拚命巴結,以至於唐寅每天花天酒地都不用出錢。

    這段時間唐寅的小日子過得無比逍遙,只可惜現在沈溪要回京,唐寅知道自己的靠山要走,趕緊過來問詢啟程的日子。

    唐寅道:「沈兄,聽聞你剛有了『之厚』的表字,可喜可賀。你此番是往西北,還是京城?不如一道上路,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言語間,唐寅將沈溪當作結伴上路的好友,而未將自己當作沈溪的屬下。沈溪對此很無語,你這傢伙狂放不羈不說,臉皮還這麼厚,當下搖頭:

    「兩三日內便會起行,你要離開武昌府,自己僱馬車,既然不想在總督府當差,以後你我各奔前程,不用詢問我的意見!」

    沈溪態度冷漠,但唐寅似乎根本沒察覺沈溪的不快,繼續嬉皮笑臉說話,不過此時沈溪要往工業園區走一趟,把事情跟宋小城交代一下,以應對將來可能出現的變化。

    沈溪不再搭理唐寅,出門時唐寅想跟隨,卻被馬九等人攔了下來。

    隔著老遠唐寅還在向沈溪喊話:「之厚兄,那我們延綏鎮見,京城乃是非之地,在下就不去了,先到延綏鎮等候!」

    沈溪聽到這話,忽然想起弘治十二年那場冤獄,曾經風華絕代的唐大才子,就因為這件事而淪落成如今這般模樣,沈溪心中平添幾分感慨。

    之前沈溪想對唐寅放任不理,有得他去尋找夢想中的桃花庵,但此時卻動了惻隱之心,心想養著這閒人也花不了多少錢,指不定將來什麼時候派上用場,打定主意等到了西北後,再找唐寅好好談談。

    ……

    ……

    沈溪從工業園區回來,天已經黑了。

    總督府正堂,有人等待在那兒,沈溪定睛一看,卻是在自己跟前當差的楊文招、沈永祺和周羨三個。

    周羨一上來便向沈溪行禮:「大人,姑姑讓小人來這裡跟您請示,看看是否有差事讓小人做……小人知道大人公務繁忙,需要用到人手的地方儘管吩咐一聲便可!」

    周羨的脾性跟當年的沈明有相似,好吃懶做,但嘴巴甜會說話,討人喜歡。

    以前沈明有哄著的是沈家老太太李氏,而現在周羨巴結的對象卻是沈溪的母親周氏。沈溪之前想對周羨好好培養一番,讓其跟自己上江堤吃吃苦,但周氏護犢,不肯讓周羨做辛苦活,而周羨也把自己的姑姑捧得恰到好處,以至於到現在周氏都以有這個侄兒為榮,見到沈溪便誇個不停。

    至於楊文招和沈永祺,屬於那種不會說話的類型,待人處事縮手縮腳放不開,因此也就無法獨當一面。沈溪一直想讓二人變得開朗些,但可惜出身和生長環境決定了他們的眼界高低。這個時代,訊息極難獲取,年長後性格定型,再想培養成才幾乎是做無用功。

    沈溪道:「周羨,你去老爺和老夫人那邊,幫他們把行李收拾下,有什麼差事讓老夫人安排便可,衙門這邊不會帶太多東西上路,不用你幫忙。至於文招和五哥,你們回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有什麼事情我會叫你們!」

    對於身邊人的差遣,沈溪不是那麼上心,原本就沒太多東西需要帶,兩手空空到的湖廣,現在最多就是將個人的東西帶走。

    回到後院,周氏還沒離開。

    周氏似乎在跟謝韻兒商量事情,見到沈溪回來,趕緊過來道:「憨娃兒,你可算回來了。之前你回來說再過兩三日便要離開武昌府,有這麼回事吧?」

    「是!」沈溪點頭。

    周氏道:「那就是了,趁著你北上前,在湖廣把事情辦了,小文和曦兒兩個丫頭,該進咱沈家門了。」

    「為娘之前就想跟你說,被你說什麼秦少保的事情,讓你矇混過關……哼哼,這次無論怎麼樣都要把事情作個交待。」

    「你要記住,這既是你對尹老當家的交待,也是對你孫姨的交待,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馬上操辦!」

    沈溪這邊還沒怎麼樣,周氏就已經把沈溪納妾的大事給確定下來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7 22:52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四三章 愁緒

    周氏對惠娘一直心懷愧疚,從她堅持為惠娘立牌位,再到對陸曦兒悉心照顧處處體諒便可以清楚看出來,周氏心中一直記掛惠娘這個好姐妹。 .

    沈溪卻無法面對陸曦兒進門這件事。

    但正如周氏所說,陸曦兒現在年歲不小,一個十七歲的大姑娘,沒病沒災,有婚約在身,就算是作妾,進入沈家也會受到優待,可苦等幾年還是沒能進入沈家門,周氏自然不樂意了。

    我的好姐妹的女兒,跟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為什麼不早點兒娶進門來給老娘生幾個大胖孫子?

    沈溪沒有給周氏胡攪蠻纏的機會,道:「娘,關於曦兒和小文進門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現在這樣除了給我添麻煩沒有其他任何作用!現在京城局勢不明,西北那邊情況如何也是未知數,在前景不明的情況下,我不會輕易改變現在的生活!」

    「你放心,我會對她們有所交待,但絕對不是現在,就算你勉強我也沒用!」

    沈溪每一句話都說得乾脆直接,明確告訴周氏趁早斷了這念頭。

    周氏看著沈溪,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個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娘的話都不聽了?別人家如果養著訂過婚的小丫頭,都巴不得早點娶進門來,你倒好,人就在家裡,朝夕相處,你還真當她們是你親妹妹?也不想想,當初你孫姨對你那麼好……」

    周氏的嘴就是個破罐子,裝進水就灑個不停,沈溪不想聽周氏說下去,大聲道:「家裡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兩天後咱們便動身前往京城。」

    「一別京師差不多就是兩年,此番抵京後咱們得好好把宅院修繕一下。娘回去好好準備,不要落下什麼東西,短時間內我們估計不會回湖廣了!我公事在身,晚上就不回來了。」

    ……

    ……

    沈溪心情煩躁,直接出了總督府,打算今晚湊合著在外過一夜。

    自打出任兩省總督,武昌府乃至湖廣、江西都以沈溪為尊,地方軍政大權掌握手中,即便是兩省三司衙門要做什麼事也要先向沈溪請示。在自己地盤上,沈溪感受到一切盡在掌握的成就感。

    但此時沈溪心中則充滿失落,馬上就要離開湖廣,之前的苦心經營付諸流水,必須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打拚。

    沈溪身後跟著一群人,這中間既有車馬幫跟著他走南闖北的老兄弟,也有當初自京師南下的侍衛上直軍的宮廷侍衛,還有自火器營抽調身邊隨身保護的精銳。

    馬九問道:「大人,這是往何處去?」

    沈溪一直處於恍恍惚惚的狀態,聽到這話他回頭看了看馬九,道:「九哥,你先回去陪老婆孩子,我只是出來走走看看,明日一大早我先去都司衙門,然後再去火器營營地,尚有不少事情要安排!」

    「是!」

    馬九恭敬領命而去。

    馬九離開後,云柳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帶來京城的最新情報。

    「大人……」

    云柳正要說什麼,沈溪一擺手:「暫且不忙說,武昌府除教坊司外,風月之所一共有幾處?」

    云柳十分驚訝,她不明白沈溪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恭敬回道:「回大人的話,江夏城內一共有教坊司一處,秦樓八處,但為數眾多的私娼館所未曾計算在內……」

    「嗯!」

    沈溪點了點頭,「帶我去一處,我想喝酒。」

    云柳更奇怪了,沈溪居然想喝「花酒」,這跟她以前認識的沈溪大不相同。

    但云柳一向對沈溪言聽計從,在她看來,既然沈溪吩咐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真的是去喝花酒,在她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云柳提醒道:「大人,喝酒的話,教坊司比較合適,出入的都是官紳,不像秦樓那麼品流複雜。」

    沈溪道:「我只是為喝酒,到教坊司難免興師動眾……找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你只管安排,今晚我可能會在那裡留宿,暫且不回總督府。」

    云柳行禮:「是,大人,屬下這就為您安排!」

    ……

    ……

    有云柳打理一切,沈溪根本就不用費神選擇合適的地方。

    云柳負責情報蒐集,秦樓楚館素來是消息集散之地,之前云柳便一直在湖廣、江西等地秦樓安插人手,由於有總督府背景,那些風月之所的老闆都要看云柳臉色行事。

    云柳就好像沈溪的大管家,除了情報外,還負責後勤補給,三教九流跟總督府的聯繫,都是以云柳為紐帶。

    云柳在外一直以男子身份出現,當沈溪到了云柳安排的地方時,夜色深沉,但此時街道上依然有百姓走動,街上陸續亮起燈籠,許多商家繼續開門營業。

    「大人,在您治理下,武昌府夜不閉戶,百姓安居樂業!以前武昌府可很少見到有夜市,但在您主政後,城內早晚兩市興盛,酒肆茶館等晚間的生意並不比白天差多少。因城門要到亥時才關閉,百姓逛完夜市再出城也不晚。」云柳說道。

    沈溪微微點頭,有些心不在焉,隨即云柳帶著他進入一處連門匾都沒有的院子。

    四下看了看,沈溪發現這家秦樓格局很小,不過是個二層小樓,比之當初汀州府教坊司都要小不少。

    這時有人迎接出來,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臉上帶著鬍渣,身上一身儒袍好像個讀書人。

    那人笑著招呼:「客官,樓上請。」

    沈溪沒說什麼,云柳冷聲道:「準備幾名姑娘,聲色俱佳,能撐起檯面,若不能讓我家公子滿意,你這場子不用開了!」

    云柳官腔十足,那中年男子原本想上前來獻慇勤,聽到這話唯唯諾諾轉身而去。沈溪跟云柳一起上樓,樓上一名三十歲的女子將沈溪迎到一間雅緻的小廳前,打開房門,裡面點著幾盞燭台。

    沈溪步入房間,云柳問道:「公子,南方以地席居多,如果您不適應,讓人給您換了桌椅來。」

    沈溪搖搖頭:「不用那麼麻煩,這樣挺好的,我自己就是南方人,沒那麼多講究,讓人準備酒食,之前回府未曾用晚餐,現在有些餓了。」

    云柳問道:「是否讓人為大人準備客房?」

    沈溪打量廳堂:「這裡就不錯,既能喝酒又可飽肚,還有娛興節目,累了的話躺下一覺睡到大天亮……只是天有些涼了,讓人送些被縟過來。」

    這話說出來,稍顯淒涼,堂堂兩省總督,就好像無家可歸的流浪兒童,讓云柳覺得不可思議。

    但云柳不敢提出反對意見,既然是沈溪授意,她聽命行事,儘量安排妥當,讓沈溪晚上睡得舒服些便是。

    ……

    ……

    美酒美食,更有美人。

    紅燭之下,沈溪喝了一杯又一杯。

    云柳不知沈溪何處來的愁緒,只是跪坐沈溪身旁,不停斟酒,而沈溪目光迷離,幾杯酒下肚似乎便醉了。

    云柳道:「公子,時辰不早,您該回府……」

    沈溪將酒壺拿在手中,道:「到了這煙花之所,醉生夢死間,突然發現自己何其渺小,對改變世道幾乎無能為力,倒不如真正大醉一場……倒酒!」

    云柳再次將酒杯斟滿,這時琴樂停了下來,那些姑娘從來都沒見過像沈溪這樣「彬彬有禮」的客人,到了這兒居然不討女子便宜,只是在那裡喝悶酒,以她們為人處世的經驗,當然知道這樣的人要麼是個初哥不懂歡場禮數,要麼就是真有什麼愁緒,需要借酒澆愁。

    沈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云柳一邊為沈溪斟上酒,一邊卻心疼無比……沈溪是她的倚靠,看到沈溪如此模樣,她心中好像也多了幾分傷感,想勸沈溪卻不知從何勸起。

    云柳問道:「公子,是否讓姑娘們過來陪您?」

    沈溪抬起頭來,打量那些女子,微微搖頭:「讓她們繼續獻藝,只是喝酒,沒甚樂趣,多一點聲色娛樂,總歸好許多。今日你留下來陪我!」

    云柳聽到沈溪這要求,微微有些吃驚,小聲道:「大人,這……怕是有些不合適,妾身……妾身忙碌一日,未曾梳洗……」

    沈溪笑著將云柳攬入懷中,屋子裡器樂聲明顯出現錯亂,顯然那些女子驚訝於眼前的畫面,一個男子居然將另一個「男子」攬入懷中,她們頓時明白為什麼客人來了後,只是聽琴樂,而沒有對她們做出什麼舉動。

    不過姑娘們的慌亂只是暫時的,很快便恢復正常。

    沈溪道:「不必回去了,讓人為你準備好一切,梳洗之後過來……眼前好像越發模糊了,但似乎這種狀態看你,更多了幾分風韻。」

    云柳低著頭道:「公子有吩咐,妾身這就為您準備。」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8 23:18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四四章 來信

    沈溪夜宿秦樓。

    次日江夏城四門剛打開,一騎快馬便自東門疾馳而入,官兵將其攔了下來,他卻拿出東廠腰牌,聲稱自己奉有重要使命,送書信到總督府。

    隨後,此人便帶著書信到了總督衙門,誰想進去一問,才知道沈溪昨晚沒回來,又問去了哪兒卻得不到任何答案,只能離開。

    「不知三邊總制沈溪沈大人在何處?」

    信使接連到了府、縣和藩司、臬司衙門,依然沒有準確的回答。

    最後,那人到了都司衙門,蘇敬楊指派人送其到沈溪落腳的秦樓。此時沈溪睡得正香,外面街巷吵成一片也沒醒來,不過云柳卻被驚醒了,小心翼翼地從沈溪懷裡掙脫出來,穿戴整齊後出門下樓,見到被侍衛攔住的、自稱來自京城的信使。

    信使一見云柳便問:「這位可是沈溪沈大人?」

    云柳很惱火,因為她不想讓人知道沈溪夜宿秦樓,但被這人一鬧,現在恐怕誰都清楚沈溪的身份了。

    云柳喝問:「你是誰?」

    那人顯得極為傲慢:「在下奉命傳信武昌府,一路南下換馬不換人,就是為見沈大人。信乃皇宮所出……」

    「啊?」

    在場幾名侍衛聽到這話一陣心驚肉跳,居然是皇宮來的信使,那他送的信有很大可能是陛下親筆所書。

    云柳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立即道:「沈大人正在上面休息,將信留下便可。」

    信使搖頭:「不可,這封信關係重大,必須要親自送到沈大人手中,否則在下回去無法交待,請沈大人出來一見。」

    就在云柳為難之際,沈溪已經被吵鬧聲驚醒,他睜著惺忪的眼睛,衣衫不整,搖搖晃晃從房間出來,到了樓梯口問道:「誰啊?」

    云柳趕緊道:「大人,是京城來的信使,說是有宮中的信交給您。」

    沈溪一臉淡然:「嗯,讓他上來吧。」

    信使在侍衛簇擁下上到二樓,到了沈溪面前,云柳有意擋在沈溪面前,生怕此人突然對沈溪發難。

    不知道為什麼,云柳感覺這人身上缺少一種對沈溪的尊敬,除了確實是出自宮中平時眼高於頂慣了,還有可能便是對沈溪心懷不軌的刺客。

    那人見到沈溪,立即從懷中取出用黃稠包裹著的信函。云柳伸手去接,那人卻將信收了回去,顯然要沈溪親自接信。

    沈溪皺眉道:「你盡職盡責無可厚非,但現在既然已經到了本官面前,你再不將信交出來就有些說不過去了。見到本官連行禮都不會,還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小心本官在陛下面前參劾你!」

    「如果你真來自宮中,想必知道我跟陛下的關係如何,絕非恐嚇你。」

    那人臉色一變,看了沈溪一眼,連忙弓下腰,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然後雙手將信交給云柳。

    云柳接過信函,先解開黃稠,然後拆開信封,確定無毒後將信交給沈溪。

    沈道拿出信紙瞟了一眼,可惜光線太暗看不清楚,於是擺擺手:「信已經送到了,你且退下!」說完,轉身往房間走去。

    那人顯得很不情願,伸出手想對沈溪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沈溪進入房間後,向跟進來的云柳道:「派人送他到官驛好好休息,等我寫完回信,再讓他送回京城!」

    ……

    ……

    隨著云柳離去,沈溪來到窗戶前,將窗子打開,可惜此時天色沒亮開,天地一片朦朧,看信頗為勉強,無奈之下他只能返回地席的案桌邊,用火摺子點燃蠟燭,坐下後借助燭光,瀏覽朱厚照的親筆信。

    沒什麼好懷疑的,這封信確實是朱厚照所寫,字跡歪歪斜斜,行文上滿篇大白話,不過對沈溪的態度倒還恭謹,光是問安和訴說別後衷腸就佔了一篇紙,其後的內容便是詢問沈溪是否願意前往西北任三邊總督。

    「在朝廷正式委命下發後再送來這封信,意義何在?難道我說不想去,你還能反悔不成?」

    沈溪心中有些不快,但他也知道,朱厚照調他去西北純粹是一片好心,不管怎麼說都算是陞官了。相比其他位置,三邊總督回朝通常都是擔任尚書級別的官員,這也算是一種迂迴轉進的策略,當然只要劉健和李東陽在位一天,他都不會如願以償。

    同時,沈溪對於自己的心態有些擔心,暗自檢討,誠然,以前他跟朱厚照的關係是師生,但現在已經是君臣,以後不能再用以前那種隨便的態度對待。

    云柳安排好信使,從外面走進來,見沈溪坐在地席上看信,輕移蓮步到了桌案邊,屏住呼吸,顯然是不想打擾沈溪的思緒。

    終於,沈溪將信看完,輕輕一嘆:「這信沒啥營養……」

    云柳沒聽懂沈溪說的話,又不敢隨便發問。這時沈溪站起身來,搖搖晃晃有些不穩當,云柳連忙上前攙扶:「大人!?」

    沈溪站定身體,擺了擺手:「沒事,或許是昨晚酒喝多了,現在還有些上頭……現在什麼時辰了?」

    云柳道:「回大人的話,如今已經是五更末,大人是否打道回府?」

    「回什麼?天都還沒亮開,繼續睡覺才是正理……似乎許久我都未如此恣意妄為過了……云柳,服侍我就寢!」

    沈溪攤開手臂道。

    「是,大人!」

    云柳對沈溪的態度是絕對服從,聽到沈溪的吩咐,她沒有多想,立即為沈溪寬衣,先服侍沈溪躺下,又關上窗戶拉好窗簾,這才回到地席邊,躲進沈溪懷裡。

    ……

    ……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卯時差不多都快過了,沈溪才起來。

    這時秦樓上上下下都知道昨晚留宿的乃是兩省總督沈大人,欣喜若狂,這可是最好的營銷噱頭,想必今天一過,武昌府的士紳就會把秦樓的門檻踏破吧。

    秦柳方面慇勤地準備好早餐,沈溪剛推開房門,並聞到米粥的香味。

    對於秦樓的好意沈溪沒有推辭,與云柳一起用過早餐這才離開。

    沈溪登上馬車,正想吩咐去都司衙門,蘇敬楊已策馬到來,到了車駕前問候:「大人,早啊!」

    沈溪將車簾掀開,見到蘇敬楊那似笑非笑的面龐,便知道是來問詢信使之事,當即翻著白眼道:

    「老蘇,你有什麼話儘管說,看你這模樣真想揍你一頓。」

    蘇敬楊嬉皮笑臉道:「大人想揍,隨時都可以,卑職絕不會還手。今天清早有信使滿武昌府找大人,幾乎走遍所有衙門……可以說鬧得滿城風雨!最後卑職做主,找人帶他去找沈大人,若因此洩露大人行蹤,請見諒。」

    沈溪扁扁嘴:「不見諒又如何?現在恐怕滿武昌府的人都知道本官夜宿秦樓了……算了,不與你一般見識,現在眼巴巴趕過來,莫非是想知道信使的事情?」

    蘇敬楊慚愧一笑:「知道什麼都瞞不住大人,卑職的確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敢這麼囂張……聽說跟宮裡有關?」

    沈溪沒打算隱藏什麼,直接道:「是陛下派來的信使,陛下寫了封信給我……」

    朱厚照給沈溪寫信已不是一次兩次,沈溪並不覺得有多稀奇。但蘇敬楊等人卻不同,在他們看來,皇帝給大臣寫信,還不是朝廷公文,走的是私下的途徑,這讓他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對沈溪也越發地敬畏。

    蘇敬楊試探地問道:「大人,不知陛下有何吩咐……不是卑職打探機密,只是想聆聽一下聖上的教誨。」

    沈溪道:「沒什麼教誨,都是很私密的事情,唯一跟你有關的,便是陛下在用人上會參考我的意見……」

    「如果本官到了西北,可以考慮將你徵調過去,幫本官整頓兵馬。不過一切等本官到了地方後再說,你目前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幫我把湖廣這邊一大攤子看好,僅僅工業園區就要費不少神。」

    蘇敬楊聽到這話,先是一陣錯愕,隨即滿臉驚喜。

    皇帝給了沈溪特權,讓沈溪在調遣軍將上擁有自主權,那他自然要調一批親信去西北。蘇敬楊心想:「這兩年我跟著沈大人南征北討,現在終於到收穫的季節……大人先是徵調一千湖廣將士北上,接下來就是我過去……」

    蘇敬楊越想越激動,彷彿封侯拜相近在眼前。

    蘇敬楊有些迫不及待:「大人,您到西北後,準備作何安排?卑職希望能在您面前聽從教誨,跟您一道打韃靼人!」

    沈溪笑了笑,心想:「為何軍中將校的想法,跟皇帝如此一致?都想著怎麼跟韃靼人開戰,建立功業,但為何不想如何安守邊陲,發展經濟民生呢?不管怎麼說,百姓的福祉才是最重要的,一旦開戰,無論勝敗,吃苦的永遠是百姓還有下層士兵……」

    沈溪道:「本官去西北,只是整頓邊務,並無跟韃靼人開戰的計劃,當然若有衝突,戰火隨時會燃起……你先等著,至少也要等三五月,你還是先幫我把湖廣這邊照料好,免除我的後顧之憂!」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8 23:34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四五章 宮市

    中秋過後是重陽,隨著重陽也遠去,京城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如今朱厚照出宮都裹著厚重的衣服。

    這天朱厚照從宮裡出來,來到劉瑾新為他準備的宅院,看著那些教坊司送來的女人,不禁意興闌珊。

    劉瑾看出來,朱厚照好了傷疤忘了痛,又蠢蠢欲動準備「干票大的」。

    朱厚照問道:「劉管家、錢護院,這幾天你們有沒有留意順天府的情況?之前那件事平息沒有?好些日子都沒見他們的奏本,也不知道順天府是不是在幹活……之前給了三天時間,根本沒個結果,這事不了了之了?」

    劉瑾道:「回陛下,之前奴婢前去詢問,他們說已捉拿一批嫌犯,正在抓緊時間審訊……現在三法司盯得很緊,陛下放心,相信案子很快就會有結果。」

    朱厚照皺眉:「最好趕緊把案子結了,老在那兒拖著,搞得本公子最近做什麼都沒興致……對了,錢護院,之前讓你找幾個女人回來,有著落沒有?」

    錢寧臉上滿是苦澀:「公子,這……這段時間京城風聲太緊,街上到處都是五城兵馬司的關卡,小巷上也到處都有衙差,不好做事啊!一旦出問題,怕是有人會跟之前的案子聯繫起來……」

    「膽小鬼,都是膽小鬼!看看你們的樣子,一個個腦滿腸肥,就不能干一點讓本公子眼前一亮的事情?今天我就不住這兒了,回宮去,宮外還沒宮裡有趣呢……劉管家,之前不是說你有安排嗎?人呢?」朱厚照突然對劉瑾道。

    劉瑾心說,您老人家什麼時候讓我安排了,不都是讓錢寧想辦法嗎?

    但現在朱厚照明顯在跟他為難,劉瑾只能恭謹地道:「公子,等過幾日,風聲沒那麼緊了,老奴一定為您安排妥當!」

    說著,劉瑾瞪了錢寧一眼,意思是讓錢寧趕緊去做事,免得被皇帝盯上隨便亂咬人。

    錢寧識趣告退,朱厚照氣呼呼往外走去。出了門口,朱厚照猶自在抱怨:「之前寫信給沈先生,到現在還沒回信,真讓人著急……朕還想找機會跟他一道去西北呢!」

    這句話立即引起劉瑾的警覺,皇帝這是準備尋找機會開溜啊!

    以劉瑾對朱厚照的瞭解,這是個喜歡冒險、尋求刺激的皇帝,對打仗之事特別熱衷,加上沈溪領軍以來還沒輸過,所以特別希望到沈溪軍中,親自體驗那種浴血疆場馬革裹尸的感覺。

    對此,劉瑾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阻止沈溪跟朱厚照見面,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

    ……

    回到皇宮中,朱厚照信步往擷芳殿「宮市」而去。

    所謂宮市,並非傳統意義上為宮裡太監採辦貨物而專門設置的市集,卻是劉瑾仿宮外市井風貌,在宮中建立的「商業街」。

    在這裡,太監和宮女各司其責,有的充作商販,有的扮作顧客,營造出一種熱鬧的景象。

    好在這條商業街白天不營業,只是在晚上開張,不然的話,恐怕會引起大臣們的強烈抗議。

    宮市服務之人,並不單單是朱厚照。

    為增加宮市的真實性和實用性,劉瑾做出安排,讓太監和宮女將手頭沒用的東西拿出來販賣,而那些有需要的宮女和太監,可以用銅錢或銀子來買,再加上劉瑾找人從宮外弄了不少好東西進宮,參與販賣,宮市現在已做得有模有樣。

    宮裡很多東西都稀缺,原本一些商品不可能出現在宮闈,尤其是一些佛像、觀音像等掛件,這些東西原本禁止帶入宮中,可是太監和宮女沒有後代,平時又無法出宮門,令他們對宗教信仰的東西很推崇,買的時候根本就不還價,劉瑾利用宮市好好發了一筆財。

    宮外沒人要的小玩意兒,拿到宮裡就能成為天價商品,劉瑾借助宮市做起了生意。

    朱厚照對於宮裡的買賣根本不上心,說到底他才是「大股東」,畢竟劉瑾賺了銀子大部分都留給朱厚照揮霍。

    劉瑾對朱厚照,幾乎是毫無保留地投資,回報就是朱厚照的信任和倚重,從眼前的情況看,他的投入和回報成正比。

    朱厚照到了宮市,那些太監和宮女明知道這位就是皇帝,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各做各的。

    等朱厚照進入建起不久的二層小樓,他們才松了口氣。

    這棟二層小樓是宮市的精華所在,採用市面上剛流行不久的水泥和用水泥提前澆築好的預製板,由御馬監、內官監、御用監自工部徵用熟練工匠,一個月就完工……這就是宮裡秦樓之所。

    秦樓內,大多數姑娘都是宮女所扮,服務對象只有一個……皇帝朱厚照。

    至於太監則充作龜奴,負責給姑娘端茶遞水。得到朱厚照寵幸並記得住名字的姑娘,在這秦樓中過上好日子,但大多數人都被朱厚照臨幸過一次便丟棄一邊。

    朱厚照進了秦樓,秦樓「大當家」張苑笑著迎上前,一甩拂塵,行禮道:「客官,您總算來了!」

    因為之前朱厚照出宮去了,張苑以為今天皇帝不會來了,所以沒安排接待事項,此時突然見到朱厚照,卻要裝出一切準備妥當的模樣。

    不過要準備的事情其實不多,除了姑娘外,再就是膳食和酒水,全都是現成的,根本不需張苑擔心。

    朱厚照顯得有些不耐煩:「出宮沒什麼意思,便來這裡光顧一下……把你們最好的姑娘叫出來,如果侍候得好,本公子重重有賞!」

    自打宮中建立起宮市,尤其是秦樓立起來後,為秦樓挑選美女,便成為張苑和劉瑾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在宮中選拔宮女,張苑的門路可要比劉瑾寬廣多了。

    畢竟這幾年張苑都在宮中,而且他還是皇帝身邊的常侍,宮裡那些老宮女都在拚命巴結。相反劉瑾這個人太過精明,什麼都要算計,反而不為老宮女所喜,如今張苑成為秦樓管事,越發受宮女歡迎。

    那些老宮女想方設法為秦樓找尋美女,宮中原本就跟刑部和教坊司有聯絡,於是有了美女,先送到浣衣局,然後再將人從浣衣局裡提出來,做一些簡單培訓,便送到宮裡的秦樓。

    這一個多月下來,朱厚照對於秦樓的運作模式很滿意,因為他在這裡的確得到最好的享受。

    當天為朱厚照準備的美人兒,是張苑早前便安排好的,其中兩人是李興從宮外找來,加上宮裡老宮女找來的兩人,應該足以滿足皇帝所需。

    之前李興沒掌握到訣竅,每次為朱厚照找尋女子,都是從民間找一些身家清白的黃花閨女,但後來發現朱厚照不好這口,選擇面便寬了。

    到如今,李興在掌握朱厚照喜好上,對劉瑾實現了反超。

    因為李興在外辦差,有整個南直隸的資源,他要求地方上的豪紳富賈挑選合適的女人,不用在意出身,二十多歲的婦人最好,甚至生過孩子的都要。如此一來,李興為朱厚照挑選出不少「美女」。

    朱厚照最初熱衷出宮找刺激,但後來發現留在宮裡得到的享受反而更好,慢慢地對出宮之事就不那麼熱衷了。

    當然,這也跟之前他擅闖官員府邸擄劫民女被官府調查有關,不敢輕舉妄動。

    在為朱厚照挑選女人這件事上,幾位受朱厚照器重的太監間,展開了一場競爭,現如今劉瑾落於下風。

    但在為皇帝辦事上,劉瑾卻技高一籌,因為他有腦子,能跟文官斗,反觀張苑卻沒什麼文化,有點小聰明卻不是針對文官,而是用來應付皇帝,這一點讓朱厚照不喜。

    ……

    ……

    朱厚照左擁右抱,注意力全放在身邊兩名女子身上。

    二女均為二十四、五歲左右,都曾是富賈家中的妾侍,沒有地位,完全是因為少女時姿色出眾被富賈買回去,稍微年長些便為富賈厭棄,正好李興跟他們要人,便將人送來,卻不知這恰好滿足了皇帝的需求。

    這些女子比朱厚照年歲大許多,或許是朱厚照缺乏母愛,他對這種年齡大、成過婚的女人特別感興趣,當他抱著兩個女子,感受香噴噴柔弱無骨的嬌軀在他懷中瑟瑟發抖時,便有一種成就感。

    「……張掌櫃,還等什麼?快為本公子斟酒,本公子到你這裡光顧,你要招待好,不然本公子可不給你賞錢!」

    朱厚照完全進入角色扮演遊戲中,把自己當作客人。

    但這裡從上到下都不敢把朱厚照當作普通人,在朱厚照懷中的兩名女子也知道這就是皇帝,她們明白自己的處境,即便朱厚照抱著她們,時而在她們臉上磨蹭,時而手在她們身上不老實,也不敢露出任何不敬之色。

    張苑不用親自斟酒,自然有專門的宮女負責。而此時,前面的舞台上,幾名宮女正在表演凌波舞,玉笛、琵琶、篳篥等樂聲,讓人沉醉。

    沒過多久,朱厚照便有了醉意,翻身將懷中一名女子按在地上,劉瑾識相出了屋門,至於屋子裡的女人,卻一個都不能出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9 21:58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四六章 毋須再議

    朱厚照在皇宮設「宮市」,荒唐胡鬧,這一切早落在蕭敬和劉健、李東陽等大臣眼中,雖然他們都想勸諫,但又擔心皇帝年輕氣盛,叛逆心重,起到反作用,不敢隨便亂說話,慢慢地朱厚照竟無人能管。

    好在不涉及朝廷權柄,劉健、李東陽等大臣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多數文官看來,只要皇帝別在朝堂上胡鬧,就算貪戀美色或者是做一些不符合聖明君主之事,也不至於讓朝政荒廢。

    此時朝中無人能撼動劉健和李東陽等人的地位,劉瑾羽翼未豐,連蕭敬都沒鬥倒,更別說對抗劉健等文臣。

    如今劉瑾一心博得皇帝寵幸,將張苑和李興等人鬥倒,當然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執掌司禮監。一旦讓劉瑾如願以償,就算劉健、李東陽等人對皇帝再容忍,也會起矛盾。

    如今劉健執掌朝政,就是因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不作為,而劉瑾卻非中庸之輩,他的野心很大,再加上善於鑽營和投機取巧,注定了他是一個投機主義者,處處迎合皇帝的喜好,奪回司禮監的權利,與內閣發生衝突是必然的事情。

    乾清宮,朝會正在舉行。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腦袋就像小雞啄米起起伏伏。昨晚又是徹夜胡鬧,天亮時分才睡下,結果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便被人叫起來參加朝會。

    到了乾清宮,最開始他還能聽進去一些東西,到後面眼皮打架,不知不覺便打起了瞌睡。

    大部分朝事都由劉健和蕭敬應承,不過很多事一定要得到皇帝批准,劉瑾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作用了,每次大臣們有問題,他便會捅捅朱厚照的後背,朱厚照抬起頭應一聲,然後低下頭接著打瞌睡。

    在場朝臣就算看清楚這一幕,也不會說什麼,畢竟朝中具體負責處置事情的不是皇帝。

    決策由劉健和李東陽完成,實施則靠六部以及地方職司衙門,朝廷分工明確,孝宗給朱厚照留下了一個完善的官僚體系,在各司其職的情況下,朱厚照的作用被無限放低,沒人真正在意小皇帝是否知道這些政策的實施。

    只要朝堂上相安無事,沒什麼矛盾爆發出來,君臣便保持一種和睦相處的關係。

    「……陛下,聽聞新任三邊總制沈溪仿神機營編制軍隊,訓練火器,如今他領二百兵馬往京城而來,如此似乎不合朝廷法度……」

    都察院右都御史屠勳奏請。

    朱厚照正昏昏欲睡,一聽是關於沈溪的事情,眼睛頓時睜開,目光炯炯地盯著屠勳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朕剛才沒聽清楚。」

    屠勳不得已又將之前奏請的事情重複一遍。

    朱厚照驚訝地問道:「沈卿家居然在湖廣編練類似於神機營的火器兵?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沈卿家在運用火器方面可以說是行家裡手,之前他屢獲大捷都是靠火器出其不意取得的……對了,他一共訓練多少人馬?」

    這個問題屠勳就回答不出來了,所有人都看向兵部尚書劉大夏,覺得兵部應該知道這件事。

    劉大夏卻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因為劉大夏根本回答不出這問題,沈溪訓練火器營沒跟兵部打招呼,練兵的銀子都是自行籌措,沒從兵部和戶部要一文錢。

    在不需要跟朝廷要錢要糧的情況下,沈溪作為兩省督撫有自行編制軍隊的權力,朝廷無從干涉。

    朱厚照滿心期待,以為有大臣能回答這個問題,誰知卻無人知情,頓時不高興了:「怎麼,關於湖廣的事情你們都不知道?之前那個誰,你不是要彈劾沈卿家嗎?好像對湖廣的事情很清楚似的,怎麼現在不說話了?」

    史屠勳非常尷尬,他沒想到小皇帝連他這個正二品大員的名字都不知道,更為關鍵的是作為都御使,他的職責是風聞奏事,哪裡知道沈溪更多的情況?就算想回答皇帝的問題也無從答起。

    劉健連忙出列奏請:「陛下,三邊總制帶地方兵馬入京,確實不合朝廷法度,請陛下下旨,讓其將所帶兵馬就地遣散。」

    馬文升站在朝班中,笑呵呵地道:「劉少傅,您口中之法度,似乎並不存在。地方督撫履任新職途中,帶一些兵馬跟隨護衛,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區區二百人,何至於威脅到京畿安全?」

    「若劉少傅實在擔心,只管派人通傳,不許沈溪入京畿之地便可,斷不至於連身邊帶的侍衛都要就地遣散!」

    此時馬文升主動站出來為沈溪說話,因為他是少數知道其中內情的人。

    地方官府曾跟吏部呈報過這件事,馬文升對此瞭若指掌,卻沒有對任何人說及,在他看來,沈溪訓練兵馬對朝廷來說是好事,能補充朝廷某些方面的不足,而且沈溪運用火器上確實有一套,現在履任三邊總督如果不調精銳跟隨,是對資源的一種浪費,他贊成沈溪將訓練的一千火器營人馬調到西北。

    劉健瞪了馬文升一眼,想出言反駁,恰好此時朱厚照一擺手:「馬尚書言之有理,不過調遣兩百隨從而已,沈卿家屢立大功,想必仇人不少,身邊多一些人保護沒什麼大不了。」

    「另外,朕曾下旨讓沈卿家到西北履任三邊總督之前,先到京城跟朕述職……劉少傅不必大驚小怪,這兩百人馬,就讓沈卿家帶到京城,正巧朕想看看他訓練的成果……」

    劉健趕緊阻止:「陛下切切不可……」

    「有什麼不可?劉少傅,你是說不可讓沈卿家帶隨從進京,還是不讓朕檢驗沈卿家麾下兵馬威風?劉少傅,沈卿家曾是朕的先生,朕對他很信任,再者他為保衛京師立下汗馬功勞,你不會認為沈卿家會對朕不利吧?」朱厚照質問。

    劉健當著朝臣的面,不能說出自己對一個勞苦功高的二品大員的品行有所懷疑,得保持首輔風範,一時間無法言語。李東陽代為稟奏:「陛下,地方官入京,所帶隨從不得入城,此乃定規,陛下請三思而後行。」

    朱厚照笑呵呵道:「沒事,既然沈卿家不能進城,那朕出城便可,朕出城去看看總不會有什麼問題吧?諸位卿家,你們認為呢?」

    在場大臣都很尷尬,他們聽了朱厚照的話,都覺得太過荒誕,皇帝為了看臣子練兵的結果,居然要出京城,很多人不禁想到當初沈溪演練佛郎機炮時,孝宗也曾帶文武大臣前去欣賞,當著群臣的面進行演示,其中一次還是當著外藩使節的面。

    這些大臣都無比精明,知道皇帝這會兒正興致盎然,沒人敢出來反對。只有李東陽據理力爭:

    「陛下出京,安全方面如何保障?陛下一旦出巡,城中必然戒嚴,侍衛上直軍、五城兵馬司、京衛指揮使司乃至京營都會調動兵馬沿途保護,如此只會擾亂百姓民生,陛下切不可草率行事。」

    對於李東陽的反對,朱厚照極為不屑,但他也沒堅持,心想:「內閣的人就是事多,不讓就不讓吧,朕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以為不讓朕出城,朕就出不去了?哼哼,等沈卿家回來,讓他帶朕出京便是,哈哈……說不定朕還能趁機跟沈先生一起去西北,這無權無勢的皇帝,朕還不稀罕當呢……不對,先皇就朕這麼一個兒子,就算去了西北,皇帝也照當……嘿嘿。」

    朱厚照想到好玩的事情,喜笑顏開,在場大臣不知他在樂什麼。劉健和李東陽對視一眼,他們能揣測出小皇帝的一些想法,畢竟朱厚照出宮早就不是秘密,他們一直在想辦法勸諫,但以現在的情況看,就算是勸諫也不會有任何效果。

    朱厚照道:「行了行了,你們不讓朕去,朕只管在皇宮接見沈卿家便是,到時候朕想聽聽他對西北局勢的一些看法……這次韃子來勢洶洶,三邊接連有戰報傳來,朕心難安,沈卿家在治軍上很有一套,讓他去西北,朕最放心不過……」

    朱厚照從來不在朝堂上掩飾對沈溪的欣賞,朝中那麼多大臣,最讓他推崇的就是沈溪。

    李東陽道:「西北戰事刻不容緩,新任三邊總制還是盡快前往西北接替保國公為宜。」

    朱厚照擺擺手:「李閣老,你急什麼?朕想見見沈卿家難道有錯?他連朕都沒見過,就動身去西北,如何讓人信服?朕決定的事情,你們不必多言,再說就是跟朕為難。行了,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商議吧,朕要回去休息了……唉,真困吶。」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9 23:18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四七章 北上之路

    只要涉及沈溪,隨便拿出來說一說,都有可能引發朝堂上的爭執。

    劉健和李東陽對沈溪一向不怎麼友善,屢屢阻撓沈溪到兩京為官,但在沈溪外放地方官上,倒沒有做太多阻撓,甚至連沈溪調任三邊總制都遵從兵部、五軍都督府和吏部的建議,票擬通過。

    現在因為沈溪,君臣間再次產生嫌隙。

    其實沈溪帶兩百兵馬入京,並不是什麼大事,這麼點兒人手,撒入京師十多萬軍隊中,連朵浪花都掀不起來,但就是有人試圖將沈溪貶低。

    以前朱祐樘在世的時候,這招很好用,因為朱祐樘為平衡朝臣間的關係,故意貶低沈溪的功勞,打壓其在朝中的地位,可現在遇到任性的朱厚照,一切都不一樣了。

    朱厚照原本就對這班老爹留下來的朝臣就有意見,再加上他對沈溪的才能推崇備至,誰在他面前挑撥都無濟於事。

    朱厚照只認準一條,沈先生跟我關係好,還特別能打仗,我不信任他信任誰?有本事你們也領兵去西北面對韃靼人,否則就少在我面前說沈先生的壞話。說沈先生要造反,我更不相信,誰讓哥們兒關係鐵呢?以前沈先生處處照顧我,專門為我寫書送玩具,這份心意誰能比擬?

    朱厚照離開乾清宮大殿時,還有些氣不過,對劉瑾道:「劉公公,你說這些人,閒著沒事就在朕面前說沈先生壞話,你說他們配嗎?當初韃靼人犯境,兵臨京師腳下,一個二個都在裝縮頭烏龜,最後還不是靠沈先生才轉危為安……」

    「哦對了,那時朕也在城頭,親眼目睹沈先生英姿。才幾天功夫,幾十萬韃子兵馬便煙消云散,讓我那個震撼啊……」

    「那些韃子不傻,知道他們懼怕的究竟是誰,所以一定會想方設法收買奸細中傷沈先生……這些朝臣一直在那兒說沈先生壞話,也不知道誰收了韃靼人的錢,想讓我自毀長城……我才沒那麼傻呢!」

    劉瑾心中那叫一個氣,偏偏卻又無可奈何,這邊小皇帝對沈溪推崇備至,他只能儘量迎合朱厚照的想法,違心為沈溪唱讚歌。

    劉瑾道:「陛下說的是,沈大人在西北及京師腳下,立下功勞不計其數,老奴便有幸跟著沈大人在泉州和西南打了幾仗,親眼見識沈大人的本事……那真叫一個神乎其技,任何戰事,只要有沈大人在,摧枯拉朽皆不在話下,賊人被殺得滿地找牙……」

    朱厚照哈哈大笑:「朕就說嘛,沈先生有經國濟世之才,文武雙全大智大勇,就是有些人喜歡說他的壞話。劉瑾,這次沈先生要去西北打仗,身邊需要監軍,你想不想跟他一道去建功立業啊?」

    劉瑾一聽頭都大了,趕緊道:「陛下,跟著沈大人建功立業自然是好事,但老奴已經跟沈大人出征多次,怎麼都應該將這大好機會讓給別人。老奴想在陛下面前孝敬,莫非……陛嫌棄老奴了?」說到後來,臉上滿是委屈的表情。

    「話雖這麼說,但朕總覺得,應該安排有本事之人在沈先生身邊,朕覺得你就不錯……算了,這件事朕回頭好好想想,朕準備跟沈先生一道去西北,到時候你來當監軍,依然能在朕身邊服侍,豈非很好?」

    朱厚照憧憬跟沈溪一起打仗的美好前景,渾然未覺劉瑾已然是灰頭土臉。

    劉瑾心想:「一定不能讓陛下去西北,危險不說,更是讓我遠離京師這權利核心,就算能得到陛下信任又如何?回來後指不定成為什麼樣子……」

    ……

    ……

    沈溪此時正在北上京城的路上。

    沈家家眷同行,火器營二百官兵,再加上原來的侍衛和車馬幫弟兄,一行浩浩蕩蕩,行進速度不快。

    沈溪計劃在十月下旬回到京城,這樣差不多臘月前趕到延綏鎮,接替朱暉出任三邊總督,統領三邊防務。

    這一路上,沈溪走得不慌不忙,主要是他知道西北戰事掀不起多大波瀾。

    就算這兩年韃靼人恢復一定元氣,但因內部糾紛不斷,這種擾邊戰事規模普遍不大,只是因為西北長城沒有修好,再加上之前京師之戰帶給大明的創傷,導致朝廷因為達延部小小的軍事行動,便造成草木皆兵的狀況。

    此番沈溪和家人進京,走的不是水路,而是陸路。

    如此穿州過省,沈溪想看一下中原的情況,方便他瞭解大明民生,至於大運河他已經走過多次,沿途基本都是大明朝最富裕的地區,不需要他再做更多調查和瞭解。

    這一路沈溪帶著侍衛和火器營在前,車馬幫弟兄保護家眷走在後面,兩者間通常保持兩三里路的距離。

    家眷都是在沿途城鎮住宿,沈溪偶爾會跟自己的妻妾聚一晚,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在官兵於野外搭建的營地中過夜。

    到了十月初,一行進入河南境內。

    這一路走得比沈溪預想中更快,中原道路比南方平坦,河流不多,就算有一些江河也基本上架設了橋樑。

    不知不覺間,沈溪引進新作物已有五年時間,他沒想到中原部分地區也開始進行推廣了,不過根據他調查,這完全是民間自發行為,北方民眾得知南方人在新作物種植上嘗到甜頭後,紛紛嘗試引進栽種,結果自然是大為驚喜,由此一發而不可收拾,由南向北迅速蔓延開來。

    沈溪經常在官道上叫停隊伍,親自深入田間地頭查看,確定地方上的耕作沒有太大問題後,也就放下心來。

    「……大人,京城有消息傳來,陛下允許您帶兵入京……」這天下午,云柳帶來京城最新消息。

    此時隊伍行至開封府滎澤縣城以北三里地的荒野,距離北面的黃河渡口尚有十里,沈溪剛下令紮營。

    越往北走,天氣越寒冷,久居長江以南的官兵,不適應北方十月天的嚴寒,在他們看來,十月應該秋高氣爽,結果到了北方才發現,這裡很多地方已經下雪,氣溫驟降,雖然由於工業園區織布廠的存在,官兵早就備好過冬的寒衣,但精神頭依然不是很足。

    沈溪道:「估摸陛下巴不得我多帶些人在身邊,正好看看火器營有怎樣的威力。甚至他還想跟著我去西北,建功立業。」

    云柳對沈溪所說這番話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結結巴巴地問道:「大人,陛下……應該不至於有如此想法吧?」

    沈溪搖頭苦笑:「那是你對陛下不太瞭解,之前你不是說京城發生幾起蹊蹺的強搶民女的案子嗎?我估摸案子十有**跟陛下有關,以他胡鬧的性格,出了皇宮指不定做出多少荒唐事來。」

    「現在有眾多先皇留下的文臣武將輔佐,陛下多少會注意形象,懂得收斂,將來他自己掌權,估計會做出更多荒唐事。這次我回京,不會將兵馬帶入城內,一方面是避嫌,另一方面則是防備陛下趁機跟我一起去西北……」

    沈溪做出的安排,跟云柳的設想大相逕庭。

    云柳就算再有想法,也不會想到皇帝會有跟沈溪去西北前線的念頭,現在沈溪未到京城已經開始著手進行防備,以她對沈溪的瞭解,沈溪這麼說的話,很可能事實便是如此。

    云柳猶自驚嘆,皇帝到底是怎樣的人,居然跟京城強搶民女案有關?

    「大人,這裡距離黃河渡口的官驛不過七八里,距離南面的滎澤縣城更是只有三里,這天寒地凍的,為何不駐紮驛站或者留宿城中,而非要在野外駐紮?您就算帶了兵馬,可這麼點兒人始終無法防備突發情況。」

    云柳幫沈溪整理好營帳後,不由問了一句。

    沈溪道:「這次我回京,會觸動某些人的利益,他們應該不會讓我輕易回京。此番我走陸路,便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北上途中也過城不入,只是在一些小鎮上補充糧草物資,又避開很多人的耳目,將危險再次降低。」

    「最後,我帶的人馬數量雖不多,卻是精心挑選出來,跟我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武器裝備精良,就算有人行刺,也能防備,若住在城裡的客棧或者是驛站中就說不定了。」

    「暗中陰謀算計我的人,有著官方的背景,若他們在飯菜中下毒,或者在飲水中動手腳,反倒有很大的可能會中招,還不如留在野外相對開闊的地方紮營,正好演練一下日常警戒巡邏等事宜,讓官兵不至於產生懈怠心理。」沈溪道。

    云柳這才明白過來,不得不佩服沈溪的謹慎。

    沈溪道:「前面便是黃河,估摸再有十天,我們便能回到京城,之後你帶人暗中護送我家眷回京,我會帶著侍衛騎快馬進城,直接入宮面聖。」

    「我會跟陛下討旨,讓他准允我帶這批湖廣兵到西北,之後從湖廣徵調糧草物資和軍械的旨意也會發往地方。這次我去西北準備必須得充分,務必一切都順順利利,就算真跟韃子開戰,也要有十足取勝的把握。」

    云柳恭敬領命:「是,大人。」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10 22:22
寒門狀元 第一六四八章 虎狼之藥

    沈溪回京在朝中許多大員眼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因為沈溪並非京官,就算到了京城也只是過客,很快便會離開。

    在大明,京官跟地方官的待遇完全不同,有人擠破頭都想留在京城為官,哪怕只是一個芝麻官,都比外放要好很多。在京城為官,意味著可以無限接近權力核心,有更多的機會結識權貴,獲得晉陞的機會。

    但可惜,大明始終是京官少,地方官多。

    沈溪回到京城前,關注他動向的人非常少,除了那些陰謀算計準備在半道對付沈溪的人外,就要數謝遷和朱厚照了。

    謝遷收到沈溪的來信,得知沈溪預計要到十月下旬才會回京,有些不太滿意,因為他算了下時間,一路上抓緊點的話,完全可以把回京的日子提前到十月十五,如此有更多的時間準備赴任西北之事。

    之後沈溪自武昌府上路便沒了消息,謝遷一直找人在大運河沿途打探,卻沒有任何消息,到了九月下旬,接到沈溪的第二封家書,他才確定沈溪走的是官道。

    「……這小子,行事拖拖拉拉,似乎對於回京一點兒都不熱衷……難道說他不想面對京城什麼人?不會是老夫吧?老夫就算如今在朝中不怎麼管事,好歹也是閣臣,他就這麼看不起人?」

    謝遷非常生氣,在他印象中,走官道要比水路慢許多。

    他卻不知,沈溪進入河南境內後,便星夜兼程北上,準備打一個時間差,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突然出現在京城。

    至於朱厚照,沈溪早到京城晚到京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在熊孩子的計劃中,既然沈溪調任西北三邊總督,怎麼都要跟文武全才的老師在宮中見上一面,問詢一下沈溪的計劃,學一些用得上的東西,最好是讓沈溪鬥鬥劉健和李東陽等權臣,雖然他覺得沈溪未必能幫到他,但總得嘗試一下,不是嗎?

    進入十月,朱厚照仍舊維持之前的樣子,每天除了出宮遊玩,就是在宮裡的「宮市」過夜,仗著年輕身體好,夜夜笙歌不在話下。

    十月初九,午朝結束朱厚照便出宮去了……之前幾天他都夜宿「宮市」裡的秦樓,忽然感覺有些膩歪,準備換個花樣,在宮外過夜,次日再回宮。

    這天錢寧特意為他找來幾名女子,據說都是城裡富賈家的妾侍,朱厚照不知道錢寧是通過何種方式將這些婦人找來,本著獵奇的心思,迫不及待出宮,一頭紮進劉瑾為他準備的宅院。

    誰知兩個時辰過去,只有朱厚照一個男子的後宅丁點兒動靜都沒有。

    錢寧守在月門外,緊張地來回踱步,過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對劉瑾道:「劉公公,要不咱進去看看?」

    劉瑾沒好氣地道:「看什麼看?看陛下如何臨幸女人?也不想想自己什麼身份,有些事情還是要注意尊卑貴賤……」

    就算錢寧得到皇帝的信任,依然在劉瑾面前保持謙卑的姿態,行禮道:「是,是,劉公公提醒的是……卑職只是怕陛下出事。」

    劉瑾自信地道:「你放心,陛下沒你想的那麼嬌貴……你上戰場殺過人嗎?」

    「未曾。」錢寧搖頭。

    劉瑾道:「陛下在京師之戰中,可是在城頭親手斬殺過韃靼人,光是這氣魄,你便不能比。」

    錢寧以為劉瑾是在吹牛,沒太往心裡去,又焦急地等候半個多時辰,聽到裡面傳來朱厚照的聲音:

    「劉管家、錢護院,你們進來!」

    聽到朱厚照的傳喚,二人快步進入月門,來到正房門前,錢寧停下腳步,劉瑾推開門小心翼翼走了進去,只見朱厚照正站在床前系衣帶,兩名女子則在繡榻上哭泣,顯然之前朱厚照行事無忌,兩名女子畢竟是普通婦人,又不是心甘情願到這裡來,以至於羞憤委屈交加,情難自禁。

    見有人進來,兩名婦人趕緊扯被子蓋住身子,朱厚照笑眯眯地說道:「今日安排,朕非常滿意,不過今晚朕還想……劉管家,你立即回一趟府,跟司馬真人要一點仙丹過來……」

    「啊?」

    劉瑾愣了片刻,才明白朱厚照的意思。

    朱厚照是想讓劉瑾回去跟司馬真人要一些壯陽用的丹藥,這讓劉瑾非常為難。

    先不說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宮門很快就要關閉,單說進宮後去跟司馬真人要藥,就沒那麼容易。

    朱厚照登基後,司馬真人的居所遷到東上南門附近的道觀,雖然在東安門內,仍舊在紫禁城的宮牆內,但到底不是內宮,之前又未提前打招呼,要找到人非常不容易,而且這個時間點,司馬真人手頭未必有藥。

    朱厚照見劉瑾遲疑不定,臉上滿是為難之色,頓時板起臉來:「怎麼,有困難嗎?」

    劉瑾不能在朱厚照面前露怯,當即回道:「陛下請稍候,老奴這就回宮去……」

    朱厚照自行去找吃的東西,劉瑾哭喪著臉出來,錢寧湊上來問道:「劉公公,陛下所說仙丹是何物?吃了可會長生不老?」

    劉瑾怒道:「什麼長生不老?若真有此神物,先帝是如何駕崩的?咱家看來,充其量就是些大力丸。錢百戶,這東西你能否從市面上找來?最好用什麼東西包裝一下,看上去顯得檔次高些……」

    錢寧聽到這話,不由釋然,拍著胸脯道:「劉公公請放心,卑職一定能把您需要的仙丹找到……以前卑職逛窯子的時候,這東西沒少見,劉公公您不知……咳咳,請恕卑職失言。」

    錢寧得意忘形,忘了面前站著的是閹人,對於肢體不全痛徹心扉,被劉瑾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才反應過來,趕緊賠禮道歉。

    劉瑾冷冰冰地道:「既然有好東西,還不快去準備?真要讓咱家親自去尋不成……」

    ……

    ……

    錢寧去了一個多時辰,將市面上幾種常見的虎狼之藥都找了回來。

    按照劉瑾的吩咐,錢寧將每一種丹丸都用精美的檀木盒子裝上,一看上去就顯得高端大氣。

    劉瑾將藥盒接過,打開蓋子看了幾眼,嘴裡問道:「怎麼去這麼久?陛下催了好幾次了,下面的人擋不住,咱家沒回宮的事情也跟著暴露了……對了,這些藥都是作何用的?你詳細說說……」

    錢寧一臉奸笑:「這些可都是好東西……有是是給陛下服用的,服下後龍精虎猛,銳不可當,一夜來個十多次也沒問題。有的是給女子服用的,即便是個貞節烈女,服下此物……咳咳,那滋味別提了。」

    劉瑾一指頭點在錢寧的腦門上,罵道:「記吃不記打是吧?以後少在咱家面前提這些齷齪事,只要藥有效就好。咱家這就進去,你在外面守著。」

    「哎,哎!」

    錢寧笑呵呵地點頭哈腰。

    劉瑾帶著丹藥進去,朱厚照問明每種藥的效果後,當即服下,沒過多久便全身燥熱,感覺全身有使不完的勁。

    朱厚照大喜過望,立即把劉瑾趕了出去,隨後大發神威,一個個婦人都倒了大黴。

    轉眼過了戌時,勞累一天的劉瑾和錢寧在前面的院子小酌,有侍衛前來奏稟:「兩位老爺,外面有人求見。」

    劉瑾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自言自語:「公子留宿於此的事情,沒人知曉,大半夜的誰人會來求見?多半是那些市井無賴,將之趕走便是。」

    那侍衛期期艾艾:「人……不太好趕走啊,來人乃是新任三邊總制沈軍門,似乎是……來找公子談事情的……」

    「啊?」

    劉瑾和錢寧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10 22:22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四九章 老鼠見到貓

    對於沈溪何時回的京城,劉瑾和錢寧一無所知。

    沈溪回京後悄無聲息也就罷了,居然能這麼準確找到宮外專門為朱厚照準備的秘密宅院,只有兩種解釋。

    要麼沈溪一直盯著朱厚照的行蹤,知道皇帝就在這個宅院中;要麼就是朱厚照寫信給沈溪,告之在宮外相見之所。

    錢寧緊張地問道:「劉公公,這……這下可怎麼才好?聽說沈大人剛正不阿,不好相與,他……他乃領兵之人,手下都是百戰精兵,要對付你我就跟宰雞一般容易……」

    「打住!打住!」

    劉瑾一臉慍怒:「你慌什麼?沈溪是什麼人咱家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就算再有本事,也是外官,焉能威脅我等安危?再說了,他應該沒帶兵馬進城,否則咱家身為御馬監監督,不會不知道。他偷偷摸摸進城,隻身來這裡求見陛下,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咱一邊,豈會怕他?」

    「稍後咱家進去通稟一下,看看陛下怎麼說。如果陛下說不見,便可將人趕走!你說,這裡是朝臣見陛下的地方嗎?也不看看這會兒陛下在做什麼!」

    經過劉瑾的提醒,錢寧才反應過來,這裡是自己的地盤,而且還有皇帝作護身符,一個地方督撫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了,就算皇帝荒唐胡鬧,也不是他和劉瑾的責任,是朱厚照自己主動出宮,天塌下來自然有地位最尊貴那位頂著。

    劉瑾想了想,道:「你先跟咱家去門口看看,到底是不是沈溪,如果確實是他,咱家再去跟陛下通稟……」

    二人還沒出門,卻聽侍衛的聲音傳來:「……沈大人,您不能進來,這裡不是您該來的地方,必須要傳報獲得準允才行!」

    沈溪的聲音傳來:「本官奉皇命回京,知道陛下在此,有何不能得見?讓開,否則本官不客氣了。」

    聽到這聲音,劉瑾心中「咯噔」一聲,嘴上嘀咕:「這小子,來得夠快啊,這下可不好應付了,快……咱家這就去稟告陛下,你……你去阻擋此人,怎麼都得拖住他一刻鐘,不然來不及……」

    說話間,沈溪已進入院子,徑直往月門而去。

    劉瑾一路小跑進到後院,還沒等他進主屋,便大聲喊道:「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朱厚照正在酒桌邊,對一名滿面羞紅的婦人動手動腳,聽到劉瑾的咋呼聲,不由氣惱地喝斥:

    「沒出息,何事如此慌張?」

    劉瑾站定,見到那美**人衣衫不整,連忙側過頭,戰戰兢兢地說道:「陛……陛下,沈……沈大人來了。」

    「沈大人?哪個沈大人?」朱厚照皺眉。

    「就是……您任命的三邊總制沈溪沈大人啊!」劉瑾回道。

    朱厚照一聽,頓時慌了,一把抓起地上散落的衣衫,直接往身上套,嘴上罵罵咧咧:「我靠,你……你怎麼不早點兒說?沈先生不是說他本月下旬才回京城嗎?這上旬還沒過,人就到了?」

    「你……快……快幫朕整理衣衫,你個沒用的奴才……真是氣死朕了……」

    以劉瑾的判斷,朱厚照如此慌亂,顯然未將他在宮外的安樂窩告訴沈溪,那麼就是沈溪自己找上門來了。

    劉瑾心道:「沈溪真是瘋了,明知道陛下在這裡享樂,還敢過來打擾,這是誠心要被陛下厭憎?可是……陛下的行徑被他撞破,如果借此大做文章,那又當如何?」

    就算劉瑾知道沈溪可能會因為此事被朱厚照厭惡,心裡還是隱隱有些擔心,因為沈溪的手段實在太多,在他眾多的假想敵中以沈溪的實力最強,不敢輕易招惹。

    朱厚照衣服還沒穿完,院子裡已傳來錢寧的聲音:「……沈大人,陛下真不在裡面,您不能擅闖啊。」

    沈溪道:「既然陛下不在裡面,憑何不讓本官進去?難道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朱厚照顧不得穿上鞋子,只是將外衣整理好,便匆忙過去打開房門,見是沈溪活生生站在面前,眼前一亮,用諂媚的語氣招呼道:「哎呀,這不是沈先生嗎?哈哈……」

    朱厚照見到沈溪,雖然有久別重逢的興奮,但更多地卻是做賊心虛,他正要走下台階相迎,忽然發現腳底不對勁,轉身回去穿鞋已經來不及了。

    沈溪走上前,往朱厚照身上和旁邊打量一眼,劉瑾正在忙著關門,沈溪當然知道朱厚照之前在屋子裡做什麼。

    雖然沈溪在心理上對朱厚照佔有優勢,但君臣之禮不可廢,依然恭敬行禮:「臣見過陛下。」

    朱厚照笑著扶起沈溪:「先生多禮了,應該是朕見過先生才是。先生裡面……咳咳,先生忽然大駕光臨,朕連一點準備都沒有,到前廳說話吧……」

    朱厚照擔心沈溪知道自己胡鬧的事情,誠惶誠恐,根本就不敢看身後的房間,裡面隱約還傳來女子的聲音,他試圖加以掩蓋,捂著嘴假裝咳嗽。

    沈溪沒想揭破朱厚照做的糗事,道:「臣知道陛下召見,星夜兼程趕了回來,只為早些見到陛下,並爭取在大雪封山前趕到延綏鎮……臣不準備在京城停留太長時間,以免三邊局勢惡化。」

    朱厚照讚歎道:「沈先生為大明江山鞠躬盡瘁,讓人欽佩……還等什麼?快送沈先生到客廳,為沈先生準備好茶點。」

    此時的朱厚照,別提多尷尬了,暗自慶幸沈溪沒細究自己的荒唐行為……在沈溪面前,熊孩子一直以學生自居,這是因為他打從心眼兒裡佩服沈溪,想跟沈溪學真本事,知道得罪沈溪就等於失去一個最得力的幫手。

    ……

    ……

    到了客廳,朱厚照遲遲沒有就坐,等沈溪坐下來後,他才拘謹地坐在一邊。

    沈溪看了劉瑾和錢寧一眼,皺了皺眉,朱厚照一個激靈,趕緊一擺手:「朕要跟沈先生商量軍國大事,你們別在這裡礙眼,出去等候吧。」

    劉瑾和錢寧第一次看到朱厚照手足無措的樣子,震驚於沈溪對小皇帝的影響竟然如此之大,一時間噤若寒蟬,生怕沈溪追究自己的責任。看到朱厚照揮手讓他們退下,如蒙大赦,趕緊退出廳堂外,順帶連房門都關好。

    朱厚照這才道:「先生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沈溪沒好氣地道:「陛下可知現如今在做什麼?」

    朱厚照尷尬一笑,道:「朕……朕沒做什麼啊!」

    沈溪盯著朱厚照的眼睛,似笑非笑:「臣在武昌府時,聽聞京城發生劫掠女子案,這幾起案子,不會都跟陛下有關係吧?」

    朱厚照更覺得沈溪「神機妙算」,心想:「我就知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沈先生,就算我在京城他在江南,遠隔千里他依然掐指就算出我做了什麼……韃靼人輸在沈先生手底下真不冤,誰讓他們不懂堪輿玄空之術呢?不過論堪輿玄空的道行,到底是沈先生強還是司馬真人強?」

    朱厚照心裡面已經妥協,但嘴上卻不承認:「先生,您可別亂想,我……我怎會做這麼不要臉的事情?」

    「你也知道那不是好事!」

    沈溪看著朱厚照,語重心長地說:「身為一國之君,該知道何為禮義廉恥,以陛下身份,要何等女人不能從正常渠道找到?何必要動用一些不可見人的手段?陛下私下裡做過些什麼,臣一清二楚,請陛下明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之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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