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105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1 22:0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七〇章 差事

    謝遷很鬱悶。

    莫名其妙成為首輔就算了,現在還要承擔起為朝廷舉薦和栽培閣臣的重任。

    一個時辰前已經做好回餘姚養花弄草頤養天年的準備,未曾想現在朝廷的重擔全都落在他身上。

    最可氣的是,他居然連拒絕都不行。

    如果拒絕,朱厚照就要亂來,提拔焦芳、李傑進內閣。謝遷心想:「如果只提拔焦芳和李傑倒也罷了,到底翰苑出身,就算沒經驗,人品也稍有不堪,但至少熟悉流程稍微點撥就能委以重任,就怕皇帝胡鬧,若是亂指派官員入閣,甚至將沈溪小兒調到京城,那就嗚呼哀哉了!」

    為避免朱厚照把弘治朝的盛世給敗壞掉,謝遷只能硬著頭皮留在朝廷,至於這首輔如何當,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謝遷沒去文淵閣,怕面對劉健和李東陽兩個老友,甚至連王華都不想見,只是想到家中冷靜一下,理清思路,再考慮下一步如何當好首輔大臣。

    秋風蕭瑟,謝遷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嘴裡抱怨:「這鬼天氣,怎轉眼就到了寒冬臘月,天寒地凍的時節?」

    出了大明門,謝遷正好遇到前來皇宮奏事的劉大夏。

    謝遷以為劉大夏故意在宮門處堵他,之前不能對皇帝發的火,頓時找到宣洩的地方。

    「……劉尚書,你這是何意?老夫難道還能私自跑了不成?你要在這裡候著?」

    等謝遷抱怨一通,才發現劉大夏並非一人進宮,後面跟著兵部幾名官員,這才意識到劉大夏可能是要進宮奏稟兵部事務,若非是重要軍情,兵部尚書不需要進宮。

    但話已經說出口了,收回去不可能,謝遷氣呼呼地看著劉大夏,似乎在等一個解釋。

    劉大夏搖搖頭:「於喬稍安勿躁,西北有最新軍情傳來,跟你家沈溪沈之厚有關,至於別的事情,等我出宮後再細談。」

    謝遷一時氣結,一來是自己無端發火,結果怪錯了人;二來因為劉大夏說及沈溪,直接說「你家的」,好像他跟沈溪關係有多親密一樣;其三,就是謝遷之前憋著的怒火沒宣洩完。

    劉大夏帶著兵部侍郎熊繡等人進宮去了,謝遷看著幾人背影,神色有些尷尬,往前走了幾步,看到張懋帶著五軍都督府的人迎面而來。

    這次謝遷沒上前搭話,暗自嘀咕:「真是多事之秋,首輔和次輔都退了下去,西北戰事又起,我這要是退了,朝廷豈不是亂成一團?」

    ……

    ……

    乾清宮寢宮。

    朱厚照將謝遷送走,臉上滿是欣慰之色。

    謝遷留在朝堂擔任首輔大臣,這意味著從今天起,他不但順利執掌朝政大權,而且有人為他辦事,朝堂不會亂。如此一來,他可以一邊掌控朝廷,一邊逍遙自在,兩不耽誤。

    回到寢宮,朱厚照對劉瑾大加讚揚:「……劉公公,你出的主意不錯,果然,朕對謝閣老說及調沈先生回京之事,謝閣老態度馬上就軟化下來,之後又提了一下焦芳等人之閣之事,便沒說什麼了,以後他就是朕的首輔大臣……」

    劉瑾笑盈盈道:「這還是陛下您有本事,老奴只不過隨便提了兩句罷了。」

    朱厚照坐下來,舉起茶杯抿了一口,問道:「劉公公,你為朕解釋一下,為什麼提沈先生回京,謝閣老就改變主意了呢?」

    劉瑾老奸巨猾,笑了笑道:「陛下,有很多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如果說得太明白了,反而不靈驗了……但若陛下想知道,老奴……」

    朱厚照一擺手:「算了算了,朕不問就是,只要謝閣老留下來就好。以後你在司禮監做事,少不得跟謝閣老打交道,你要跟謝閣老保持好關係,別讓人說你這樣的閹……嗯嗯太監,為亂臣賊子……」

    「朕對你寄予厚望,如果你做出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事,朕會毫不猶豫宰了你!」

    劉瑾趕緊跪下來磕頭:「老奴就算萬死也要報答陛下恩典,不會辜負陛下期望。」

    旁邊張苑、魏彬幾個看到這一幕非常羨慕,宮中太監誰不想當司禮監掌印太監?現在這美差卻為劉瑾所得,心裡都空落落的。

    朱厚照再道:「劉公公,你不是跟焦學士和李學士關係不錯嗎?你現在就讓他二人草擬詔書,朕要對宮內主要職司太監做出更迭,以前蕭公公那些人,該退的退,該發配的發配,以後皇宮就要由你們來幫朕掌管……」

    聽到這話,張苑、魏彬、丘聚、馬永成等人臉上露出期待之色。

    劉瑾試探地問道:「陛下,不知您準備做出如何的安排?」

    朱厚照思索了一下,說道:「這樣,劉公公掌司禮監,張公公擔任御馬監掌印太監……張苑,以後你提督東廠,兼管錦衣衛。」

    「謝陛下恩典。」

    張苑死裡逃生,居然成為御馬監掌印太監,同時廠衛也落到他手中,對他而言可說因禍得福,喜不自勝,但高興之餘,內心還是有些落差,畢竟劉瑾掌司禮監,那可是大明朝內相,御馬監掌印太監之職根本不能與之相比。

    朱厚照繼續道:「至於十二團營和神機營,交給丘聚丘公公。三千營由魏公公你來執掌……馬公公,暫時調你打理御用監……」

    戴義和高鳳在旁邊聽著,臉上滿是期待,但朱厚照好似沒看到二人一般,最後戴義終於忍不住問道:「陛下,那老奴呢?」

    「你?」

    朱厚照用鄙夷的目光看了戴義一眼,道,「你不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嗎?以後輔助劉公公,有什麼差事,千萬別偷懶,如果劉公公到朕這裡來告狀,別怪朕不給你留面子!」

    戴義心裡別提多難受,他感覺自己得不到朱厚照信任,好在他之前一段時間跟劉瑾相處不錯,以前還有意投靠劉瑾,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崛起。不過隨後他想了想自己的歲數,又有些喪氣了。

    劉瑾冷冷打量戴義一眼,心想:「你這老傢伙之前想借助劉健和韓文等大臣之手殺我,現在終於到你遭殃的時候,這就叫風水輪流轉,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

    對於劉瑾這樣睚眥必報的人來說,誰得罪他一定沒好下場,之前跟他勢成水火的張苑,由於今天做了一條繩上的螞蚱,差點兒一起被砍掉腦袋,反倒沒那麼嫉恨了。

    高鳳道:「陛下,不知老奴……您作何安排?」

    朱厚照對高鳳沒什麼好感,皺著眉頭道:「太后不是安排你負責大婚之事嗎?這就是你的差事……行了,爾等職務先這麼定下來,後面更詳細的安排,交給劉公公負責。」

    劉瑾想了想,突然打量張苑……他有些不甘心,畢竟大明重要的特務機構東廠和錦衣衛,現在落在張苑手中,張苑跟他的關係不太好,以後若起齷蹉的話會很麻煩。

    劉瑾道:「陛下,老奴有一事懇請。」

    「說!」

    朱厚照此時對劉瑾信任有加,幾乎到盲從的地步。

    劉瑾行禮:「陛下,老奴聽聞成化年間,為加強皇權,憲宗在東廠之外另設有西廠,偵辦大案要案,成效卓然。今日朝中出現變故,陛下何不加強廠衛設置,重開西廠,以監督朝中百官,同時監督宮內太監?」

    朱厚照皺眉:「劉公公,你自己也是太監,希望被人監督?」

    劉瑾顯得忠心耿耿:「陛下,老奴絕無偏私之意,如今朝中紛亂,若不能加強監督,怕是……會出什麼亂子。」

    朱厚照想了想,道:「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重開西廠不是小事,朕要思量一下,之後跟太后商議,看看有無必要。」

    「你先去辦你的差事,把宮內職司衙門配置清楚,之後朕會公佈,這件事不用跟朝臣商議,朕的皇宮,想怎麼安排都行。」

    ……

    ……

    劉瑾匆忙而去,這時有太監過來通稟,說兵部的人進宮。朱厚照皺眉:「朕沒傳召這些人,他們就可以擅自入宮,視宮禁為兒戲?」

    在場幾名太監都說不出個子丑寅卯,戴義道:「陛下,先皇對大臣恩撫,准允大臣有重要之事可自行入宮請見,詹事府官員更可從東華門和西華門小門隨意進出……」

    朱厚照不悅地道:「是時候改改規矩了,官員隨時能進宮,那這皇宮到底是誰家的?君臣不分實乃大忌……張苑,這件事你負責督辦,加強宮門禁衛,官員非宣勿入!」

    「是。」

    張苑應承下來,心裡卻在嘀咕……這種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朱厚照收拾心情,道:「戴公公,你跟朕去見見兵部來人,朕也想知道是什麼事……如果有誰為劉少傅和李大學士等人求情,你就替朕駁斥他們,朕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言語!」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1 22:55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七一章 無心應酬

    沒有任何意外,西北又有緊急軍情傳來。

    韃靼人不甘心南下商路被大明堵住,又開始派兵叩關威脅大明,試圖讓大明朝廷重啟西北邊貿。

    但大明從未有過非戰而屈服之先例,韃靼人來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準確地說,就是官兵躲在城塞裡不出來,管你在外面怎麼叫陣,管你騎兵如何強橫,我就是安守城塞,反正城外沒多少百姓和牲口,你愛怎麼搶怎麼搶,搶完我們再收復失地。

    有本事你就把三邊那些主要關口、城塞攻打下來,挾勝與大明朝廷和談,強迫大明開通商口岸。

    朱厚照以前不懂這些,只知道西北邊軍將士戰功纍纍,大明九邊壁壘森嚴,韃子聞風遠遁。直到親歷弘治十六年京師大戰,他才知道大明邊陲如此不堪一擊。

    這次朱厚照面對的情況,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棘手……韃靼人叩關之際,執掌大明朝政十七年的劉健和李東陽都已致仕,屢次平息邊患的「弘治三君子」之一的吏部尚書馬文升也已辭職,恰好此時韃靼人送來一份大禮,讓朱厚照頭疼不已。

    與劉大夏、熊繡等人商議過後,朱厚照拿出個「加強邊備」的結論,至於如何個加強法,那就不是他需要思考的問題,主要責任落在三邊總督沈溪頭上。

    此時沈溪剛到居庸關,得知京城發生變故。

    劉健、李東陽和馬文升乞老歸田,劉瑾如願以償當上司禮監掌印太監,而張苑等人各有任用……

    聽到這消息,既在沈溪意料之中,也讓他稍微有些感慨,因為這一切都是按照歷史進程發展,甚至為以防萬一保住親二叔沈明有也就是張苑一命,他還留下錦囊充當了幫兇。錦囊裡的字,乃是他用左手書寫而成,提防張苑保管不慎洩密後有個狡辯的機會。

    隆慶衛指揮使李頻為沈溪接風,特意在居庸關關城內設下酒宴。

    如今沈溪已是朝中大紅人,劉健和李東陽請辭後謝遷順理成章成為內閣首輔。而謝遷跟沈溪關係如何,天下人都知曉。

    李頻知道沈溪次日一早就要離關北上,於是親自到官驛邀請沈溪赴宴,順道恭賀。

    「……如今劉少傅和李少保同時致仕,謝少傅擔任內閣首輔,看來沈大人入朝為閣臣之日已為時不遠!」

    朱厚照登基後,謝遷以輔導太子之功與李東陽同升少傅仍兼太子太傅,但由於劉健早前幾年便已經是少傅,為示尊敬,朝臣多半尊稱劉健為少傅,而謝遷和李東陽依然稱大學士或閣老,現在劉健引退,謝遷立即被朝臣冠上少傅的尊稱。

    沈溪打量李頻一眼,道:「李將軍難道不關心邊關軍情?聽聞這次達延部寇邊,出動兵馬近萬,聲勢不小啊!」

    李頻笑呵呵道:「若是以前末將聽聞此等消息,必然緊張萬分,但現在情況卻不同,沈大人往西北接替保國公為三邊總制,大人以往率數千老弱殘兵,便將數十萬韃靼鐵騎擊敗,現在您手下雄兵猛將無數,難道還怕區區幾個毛賊?」

    聽李頻把話說得這般滿,沈溪面紅耳赤一陣赧然,搖頭道:「本官自己都未覺得可戰無不勝,你如此說法若被人聽去,必然要嘲笑本官……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這戰場上局勢千變萬化,焉能用以前戰績進行推論?還是要隨時關注邊關急報,以免事到臨頭手忙腳亂!」

    李頻恭維地道:「大人說的是,末將回去後便悉心研究邊關之事,若沈大人有何調遣,可隨時將末將徵調西北,末將願鞍前馬後效命,聽從大人驅馳……」

    沈溪不想跟李頻胡扯,一擺手:「如果沒別的事情,李將軍請回吧。本官不過是途徑居庸關,非宣大總督,跟隆慶衛挨不上邊,彼此相安無事為宜。」

    李頻聽沈溪言語中有見外之意,連忙道:「大人說得哪裡話?若西北爆發戰事,不管是三邊還是宣大地區,所有官兵都是要聽從大人節制,這是大明歷來的規矩。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您就是末將的頂頭上司。」

    「另外,沈大人在西南平息民亂時,便已是兵部尚書,若在西北再次建功,怕是您回朝之日便會執掌兵部……末將聽聞,吏部馬尚書請辭歸田,兵部劉尚書可很有機會接任吏部尚書……如此一來,您依然是末將的上司……」

    沈溪微微搖頭:「你想多了,朝廷之事,非外臣應該關心。」

    「是,是。」

    李頻陪笑道,「沈大人說的是,末將已在城中酒樓為沈大人設下接風宴,關城內主要文武官員均已到齊,等大人到了就可開席。」

    沈溪皺眉:「李將軍果然是有備而來……這宴席本官就不出席了,事情若傳到朝中,大臣們會如何非議本官?西北戰亂正當時,本官不思社稷,在途徑地方時擾民飲宴……恐怕連你都要惹麻煩!」

    李頻怔了怔,連聲分辨:「大人,事情沒您說的這般嚴重吧?這設接風宴純粹是禮數問題……再者說了,就算不出席宴會,大人不照樣要在居庸關內歇宿一夜?」

    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你這都沒聽明白?沈大人的意思,這接風宴別擺了,出了事大家都麻煩。如果你執意如此,就算沈大人通融,回頭咱家也會在陛下面前參你一本!」

    說話之人走了過來,李頻看過去,發現是熟人。

    來者正是之前陪同劉大夏往西北擔任監軍,如今在朝中素有名望的太監谷大用。

    歷史上谷大用作為八虎之一,被劉健等人彈劾,乃劉瑾身邊主要幫兇。

    但此番谷大用因被朱厚照派遣跟隨沈溪往西北擔任監軍,避免遭遇政治風波。

    谷大用的性格要比張永和劉瑾等人沉穩許多,加之不擅工於心計,行事相對踏實,而之前幾次往外地公幹,都做得很好,以至於得到朱佑樘和朱厚照這前後兩任皇帝信任。

    李頻見到谷大用,趕緊上前見禮:「原來是谷公公,恕末將之前不知此番西北監軍乃是您老,因而未曾前往拜見。」

    谷大用道:「你不知曉就對了,咱家從未想過你知曉,你只需知道西北三邊總制乃沈大人便可。沈大人重任在身,不能赴宴,這宴席是你們自己吃掉還是就此撤除,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李頻陪笑道:「谷公公說的是,末將這就告辭。」

    ……

    ……

    李頻離開,沈溪繼續伏首看案牘。

    谷大用走到案桌邊,附身道:「大人,您該歇息了,明日一早就要動身,如今西北局勢不甚明朗,希望到宣府後多調遣一批人馬,跟隨沈大人往西北。」

    沈溪抬頭看向谷大用,微笑著說道:「谷公公過慮了,本官之前從湖廣調撥一批兵馬北上,現正由紫荊關西進。明日我們出居庸關後折道西南,走保安州、蔚州一線跟這批兵馬匯合。」

    「啊!?」

    谷大用對沈溪的安排非常驚訝,問道,「大人,您這……有些不合規矩啊……恐怕沒跟朝廷打過招呼吧?」

    沈溪道:「放心吧,此事本官向兵部提請並獲得準允,而且這批兵馬數量不多,系以輜重兵的方式調撥西北,若是谷公公有所疑慮,何不密奏京城,問問陛下?」

    谷大用趕緊賠笑:「大人言笑了,陛下對您可說言聽計從。此番您從湖廣調撥兵馬,顯然是因為這些兵用起來順手……不過大人可有想過,西北那些兵崽子未必會如此認同,若他們覺得大人對他們有所輕視,怕是對大人接下來徵調兵馬有所阻滯……」

    沈溪點頭:「還是谷公公想得周到,怪不得陛下會派你到本官身邊來當監軍。」

    「大人過譽了。」谷大用恭謹地說道。

    沈溪道:「西北之事本官會好好考慮,至於如何緩和西北將士意見,本官自有定計,谷公公不必擔心。另外……本官履任後準備在西北練就一支精兵。」

    谷大用聽得云裡霧裡,但他老成持重,道:「大人作何安排,咱家不敢多過問,只是大人到西北後,應以安定人心為主。韃靼人經歷兩年前的潰敗,怕是已難再掀起大的波瀾,大人此番去,只是為加強軍備,而非與韃靼人開戰……」

    沈溪聽到這話,立即明白過來,以谷大用的身份和立場,不主張開戰。

    沈溪道:「此事毋須谷公公提醒,本官其實對這次行程已有計劃,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開啟戰端,這也是本官對谷公公和西北將士的承諾。」

    谷大用聽到這話,稍微放心了。

    但他還是有些擔心,以他對沈溪的瞭解,這個年輕人就是個戰爭狂人,走到哪裡都會惹是生非,現在嘴上說得好好的不開戰,指不定到西北後,一看形勢不錯,就帶著兵馬殺進草原了。

    大草原對大明來說,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就算是太宗皇帝,當年也沒在西北戰事中落得什麼好,正是在他第五次征討蒙古途中於榆木川病逝,自那以後,大明便由攻轉守,逐漸丟失長城外的土地。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2 22:52
寒門狀元 第一六七二章 借人不得

       
       

    居庸關內一片平靜,沈溪心情卻無法平復下來。

    在為京城的事情感覺惋惜的同時,沈溪也在為自己的將來籌謀。

    誠然,劉瑾把持朝政,或許會對大明江山社稷造成一定危害,卻可以讓朱厚照直接掌握實權,快速跨越弘治朝到正德朝的轉折。

    劉瑾的存在有其特殊意義。

    如果沒有朱厚照跟文官集團的利益衝突,就不會有劉瑾橫空出世。朱厚照遲早要掌權,在他被文官集團壓抑得尚淺的時候掀起一場風波,總好過於被壓抑多年後再集中爆發要好許多。

    大明歷史上有過先例,三楊輔政之下鬱悶不得志的英宗,一旦讓其從壓抑中解脫出來,就創造了一個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大事件,危及大明社稷。

    還有後來張居正與萬曆皇帝之爭。

    張居正當國十年,獨攬朝政大權,結果張居正屍骨未寒便被抄家,削盡其宮秩,迫奪生前所賜璽書、四代誥命,以罪狀示天下。張居正險遭開棺鞭屍,家屬或餓死或流放,慘不忍睹,這一切都是因為萬曆皇帝覺得自己被壓制得太慘,所以展開的報復。

    事實上,沒了約束的萬曆皇帝,就此沉溺酒色、財貨,一手把大明推向絕境。

    云柳在天明前趕到居庸關,她持有沈溪手令,因而能在夜晚通關。

    入城後云柳直接拜見沈溪,帶來京城最新情況。

    「大人,劉瑾劉公公現已貴為司禮監掌印,而張苑張公公執掌御馬監,且以御馬監掌印之身執領東廠,聽聞劉公公在陛下面前提出復開西廠……」

    云柳就是廠衛體系中成長起來的,對這些消息分外敏感,所以匯報得非常詳細

    沈溪聽了半晌,認真問道:「你幹娘對此有何意見?」

    云柳回答:「卑職回去後並未去見乾娘,不過聽聞這個結果在東廠和錦衣衛中引發軒然大波,很多人都在為自己的差事擔憂。之前有傳聞,錦衣衛中一名叫錢寧的百戶,深得陛下寵信,可自由進出宮門……」

    沈溪點頭:「那日我回朝,在宮外覲見陛下時看到過錢寧。此人倒是有幾分狠勁,為表達忠心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送給陛下享用,簡直不可理喻!」

    云柳瞠目結舌,沒想到世間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此看來,京城一些傳聞並非空穴來風,聽說錢寧在民間大肆蒐羅美女,且以已婚婦人居多,至於送到何處便不知曉了。」

    「有些事,就算你明白,也要裝糊塗。」沈溪提醒道,「錢寧要做什麼,跟你調查的事情無關,涉及陛下,一定要小心謹慎,任何消息走漏都會帶來一場巨大的**。」

    云柳恭謹地道:「是,大人,卑職記下了。」

    「嗯。」

    沈溪點頭,「你和熙兒剛回來,好好休息,過幾日我有任務交託給你……根據三邊急報,韃靼寇邊愈發激烈,不過我判斷韃靼人的攻勢持續不了多久,但為避免兩年前的情況再次發生,我一定要弄清楚三邊以及宣大一線韃靼人的具體情報,這件事只能交託給你。」

    云柳顯得很自信:「請大人放心,卑職一定能把事情做好。」

    在沈溪面前,云柳從來都是精神抖擻,充滿鬥志,讓人覺得這是個永遠不會倒下的女強人。但女強人始終會有一天撐不下去,沈溪不知道云柳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因為連他自己能撐多久都是個未知數。

    ……

    ……

    出了居庸關,再往西走,風聲突然緊了起來。

    官道沿途都在戒嚴,經常可以看到成群結隊的騎兵,其中以快馬傳驛或者傳遞戰報的斥候居多。

    每次沈溪都會攔下人問詢具體情況,他不想有任何消息錯漏,因他是以三邊總督之身問話,就算護送的公文再緊急,這些斥候也只能停下接受質詢。

    按照計劃,沈溪原本不打算走宣府,直接折道南下,但最新的消息是北上的湖廣兵不明路途,直接走平型關、雁門關到朔州,因而之前他制定的在蔚州以西的甕城口驛會合的打算落空。

    在身邊只有三百餘官兵護送的情況下,沈溪擔心遭遇韃靼人大股騎兵,不得不選擇北上宣府。

    大明長城防線修建兩年多,可仍舊有很多地方城牆沒有修復,韃靼騎兵要進入大明腹地並不太困難,但因大明各城塞兵馬駐紮相對齊備,韃靼騎兵也不敢太過深入,免得被明軍阻截在大明腹地。

    任何時候,孤軍深入都不是好選擇,尤其是在大明軍事興盛之時。而明軍興盛的源頭,正是兩年前京城保衛戰的勝利。

    十月二十九,沈溪一行抵達宣府,宣大總督靖遠伯王憲親自出城迎接。

    王憲乃正統、景泰年間名臣王驥後代,算是勳貴中的代表人物,跟弘治三年進士後來做到兵部尚書的王憲同名,不過如今另外那個王憲尚在京擔任御史,遠沒有靖遠伯王憲這般風光。

    沈溪第一次見王憲,二人在城門寒暄後一同乘坐馬車來到城中督撫衙門,王憲沒有擺下宴席接待,一切都簡簡單單。

    賓主坐下,王憲詢問沈溪履任三邊總督後的軍事策略。

    沈溪沒有回答,而是問道:「王將軍坐鎮宣大已有一段時間,邊關情況應有所瞭解,如今韃靼在三邊及宣大一線出沒,非常危險……不知王將軍手下有多少人馬可調用?」

    王憲見沈溪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發問,有些不悅,雖然他為人沒朱暉那麼囂張霸道,但終歸有著勳貴的驕傲,當下道:

    「之厚,無論宣大之地有多少人馬,都不該由你調用。誠然,你在西南時統御六省兵馬,但在這裡,沒有京師調令,就算你想抽調一衛兵馬也不現實。」

    這話大有給沈溪來個下馬威之意。

    沈溪不想跟王憲爭論什麼。

    二人官職相當,一個是文臣,一個是武將,照理沈溪地位遠在王憲之上,但卻不能強迫對方做什麼。

    沈溪解釋道:「在下過宣府,身邊親隨不多,若韃靼人大舉來襲,無力阻隔,難以安全抵達延綏……若是出什麼事情……」

    從京城到宣府,過延慶衛後便直面來自北面韃靼騎兵的威脅,這一路上雖然風聲鶴唳,但由於有張家口堡和宣府在前,韃靼騎兵不敢太過深入,安全方面不會有大問題。可過宣府出了萬全衛後情況就不同了,從內長城一線經天成衛、高山衛、大同右衛、平虜衛到偏頭關,再從河曲、保德州過黃河,由鎮羌所到榆林衛,這一路可說危機四伏。

    沈溪想調查清楚宣大以及三邊長城修築情況,身邊必須要有大批兵馬保護才能確保安全,否則一旦遭遇韃靼騎兵主力,三百多人的隊伍就算有火銃助陣,也只能落得悲慘下場。如果王憲能夠應允,沈溪將派出快馬命令湖廣兵由朔州前往偏頭關與自己會合。

    王憲明白了沈溪的意思,點頭道:「之厚是想從宣府抽調部隊沿途保護?那……這算怎麼個說法?借調麼?」

    沈溪見王憲態度非常勉強,搖頭道:「如果這件事太過困難的話,那就算了,原本在下想看看宣大一線長城的情況,為以後施政提供憑據。」

    王憲不由皺眉,冷冰冰地說道:「待本督找身邊幕僚問明情況再說吧。之厚旅途勞累,請前往官驛休息,如果本督有了決定會排熱前往告之。」

    沈溪起身告辭:「多謝王將軍提醒。」

    ……

    ……

    回到宣府城中驛站,沈溪直接進入房間。

    隨即王憲派人送了慰問品過來。

    云柳進房通稟時,沈溪正在伏案查看地圖,聞訊打著哈欠道:「看來靖遠伯不打算借兵給我了……如此我等只能先動身南下,到朔州跟湖廣兵馬匯合了。」

    云柳關切地問道:「大人,走朔州一線不是之前就定好的麼?為何聽你言語似有遺憾之意?」

    沈溪微微搖頭:「我本想走沿長城一線的官道,詳細查看大明西北之地戰略部屬,之前兩次到西北,都無緣實地勘探,老是道聽途說不是辦法,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這次若依然混混噩噩,到延綏後怕是無法在腦海中形成整體脈絡,下一步施政也就無從談起。」

    云柳非常理解沈溪這種心態,他屬於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格,不把問題弄清楚誓不罷休。也正是這種嚴謹的態度,在沈溪這裡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秘密,就連韃靼人的戰略部署也無法瞞過沈溪。

    云柳問道:「若靖遠伯不肯借調人馬,我們是否要冒險走長城內側的官道?」

    「不了,我可沒打算以身犯險。」

    沈溪搖搖頭,打定主意道:「我們還是先到朔州,與湖廣兵馬會合,然後再西進走長城內官道,重點勘察榆林衛一線長城防禦情況。看來此番履任三邊總督,不像之前想像的那麼簡單……」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2 22:53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七三章 首輔不好當

    沈溪十月二十九到宣府,冬月初六在朔州與八百湖廣兵及一千民夫會合,初九領軍抵達偏頭關。

    從朔州到偏頭關,沿途經過大段長城,沈溪用心觀察,想知道大明最嚴密的關防是何等模樣,但隨之而來就是滿滿的失望。

    弘治十六年戰爭結束,大明用了兩年多時間修築長城,可韃靼人損毀的城牆太多,就算大明傾盡財力進行修復,許多地方依然只是殘垣斷壁。大明最堅固的邊防,如今只剩下一些碉樓發揮作用。

    進入秋天后,北方天氣嚴寒,民夫都不願意在這種寒風刺骨的時節出來修築城牆,許多地方建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沈溪將一路所見所聞,寫在自己準備上呈朝廷的奏本中。此時他對京城內的情況所知不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差事上。

    奏本寫好後,沈溪命令驛站的人以加急方式送往京城,而他自己則繼續領兵往延綏鎮而去。

    京城收到沈溪奏本是在冬月十四,此時朝廷發生變故已經有半個多月,謝遷從最初一再推辭到後來不得不承擔起首輔之責。

    司禮監和內閣都換了人手,司禮監由劉瑾主政,謝遷為內閣首輔,謝遷之下的閣臣發生變化,在朱厚照、劉瑾一再堅持下,焦芳率先入閣,稍後王鏊入閣。

    內閣仍舊保持三名大學士,只是除謝遷外,另兩人都是臨時拔擢。之前入閣呼聲很大的王華、梁儲、楊廷和等人,都被排除在內閣外,謝遷除了要傳授焦芳和王鏊工作經驗,還得負責票擬,對這兩年來閒散慣了的謝遷來說,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我之前何等輕鬆自在?現在讓我整日在內閣做事,連家都不能回,實在折騰人。唉,這鬆弛後再想繃緊,太過困難。可惜我不能引退,否則誰知道朝政是否會被劉瑾把持,禍害天下?」

    謝遷本著良心做事,堅持留在內閣,為的是大明江山社稷,確保核心權力不被劉瑾把控。

    就算劉瑾再怎麼收買,都沒有得到理想的結果,謝遷始終對其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票擬該怎麼寫就怎麼寫,若劉瑾最後給出的意見不合心意,甚至還會親自去找皇帝陳述,讓劉瑾處處被動。

    劉瑾雖然想除掉謝遷,獨攬大權,但考慮到謝遷在朝中不可替代的作用,還有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便不敢輕舉妄動。

    可惜的是,無論謝遷怎麼努力,朝中對他非議之聲眾多,朝中人提及謝遷,都帶著一抹鄙夷。

    畢竟劉健和李東陽都主動請辭,可謝遷卻好端端地留在內閣,甚至擔任首輔大臣,朝臣不由自主將謝遷歸在劉瑾一黨,將他當作奸佞看待。

    謝遷不想理睬這些聲音,劉健、李東陽和馬文升相繼離開京城,朝中動盪,謝遷知道自己無法退卻,在他看來,就算厚著臉皮,也要賴在內閣,為文官集團留下香火。

    ……

    ……

    十一月十四,謝遷得到沈溪奏本,原本他準備在當日午朝與朱厚照談及此事。結果朱厚照前一日出宮遊玩,到上午才回宮,以至於午朝時間到了朱厚照卻在寢殿睡得正香,劉瑾直接出來通稟,讓大臣們自行散去。

    謝遷心中惱火,耐著性子回到文淵閣,本想來日午朝再向朱厚照奏稟,但此時他多少有些不爽,暗自琢磨:

    「來日指不定是何狀況,希賢(劉健字)和賓之退下來後,朝中大小事項均由劉瑾處置,雖然有模有樣,但始終是閹黨當權,我若不將權力攬在手中,陛下只能當個閉目塞聽的昏君。」

    想到這裡,謝遷決定主動去乾清宮覲見朱厚照。

    沒過多久謝遷到了乾清宮外,讓門口值守的太監進去通稟,卻遲遲沒有動靜。

    過了半晌,劉瑾出現在謝遷面前,滿臉驚訝地問道:「謝閣老,您這是作何?不是說了嗎,陛下今日不問朝事,您來此作甚?」

    如果換作其他司禮監太監,就算只是秉筆太監,謝遷也會帶著幾分恭謹,但面對劉瑾,他卻顯得很倨傲,昂著頭道:「老夫來此面聖,有兩件事要跟陛下談及。」

    劉瑾皺眉:「喲,還有兩件事呢?怎不直接票擬,讓咱家跟您通報陛下知曉?還是說謝閣老您不信任咱家?要不,您把事情說出來,讓咱家進去通稟一下?」

    謝遷打量劉瑾一眼,心中頗為惱火,嗆聲道:「劉公公貴人事忙,老夫怎能勞動你的大駕?」

    「事情說起來緊要,但也未必盡然,其中有三邊總制上疏,還有關於朝中人事任免……你應該清楚,最近朝中很多官員請辭,老夫想挽留,卻無法如願,現如今吏部那邊做出奏請,若陛下不知的話,人事如何安排?難道六部部堂也能由臣子決定?」

    對於謝遷的不敬,劉瑾雖然心底惱羞成怒,但表面依然和顏悅色。不為別的,就為謝遷現在得到朱厚照信任……朱厚照怕內閣三位閣老都退下去,會影響他的皇位,對謝遷留在朝中非常欣慰。

    而且朱厚照不止一次在劉瑾面前提及謝遷的好,說沈溪跟謝遷關係親密,又強調謝遷能力出眾……

    劉瑾耐著性子道:「既如此,那咱家就進去為謝閣老通稟一聲……也不知陛下起來沒有,唉,最近陛下可是日夜操勞!」

    就好像跟謝遷較勁兒一般,劉瑾故意提朱厚照荒唐胡鬧的事情,讓謝遷聽了很不好受。

    不過謝遷全當沒聽見,閉上眼,聽候朱厚照傳召。

    以謝遷的出身和現如今的地位,打從心眼兒裡瞧不起劉瑾,而且他也不想給別人將之搆陷為劉瑾一黨的機會,見面後多冷言相向。

    劉瑾陰測測一笑,往乾清宮內行去,過不多時,出來說道:「謝閣老,陛下同意您入內覲見,請吧。」

    謝遷未多言,直接往乾清宮內進去。

    在大殿等候半晌之後,朱厚照才出來。此時朱厚照睡眼惺忪,在龍椅上坐下後,揉了揉眼睛,或許是因為眼睛乾澀所致,他半睜著眼睛,望著謝遷問道:「閣老有事嗎?」

    謝遷聽到這話,便知劉瑾未將他的來意告知皇帝,於是道:「陛下,這裡有三邊總制沈溪從西北進言……」

    朱厚照聽到有沈溪的奏本,眼睛突然瞪大,神采煥發,感興趣地問道:「是沈卿家上疏麼?那朕可要仔細看看……劉公公,你還等什麼,快給朕拿過來。」

    劉瑾見朱厚照對沈溪親熱的態度就頭疼,他一直想在皇帝面前說沈溪的壞話,但現在看來如此做會得不償失。朱厚照對沈溪信奉至極,就連其一份無關緊要的上疏,都被朱厚照期待。

    劉瑾將沈溪的奏本從謝遷手中接過,恭敬地轉交到朱厚照手中。

    朱厚照打開來仔細看過,劉瑾想探頭偷窺,恰好朱厚照抬起頭來,他趕忙站直身體,表現出一副嚴肅的模樣。朱厚照沒有發現劉瑾的異常,向謝遷問道:「沈卿家可有別的上疏呈遞?」

    謝遷搖頭:「回陛下,並無其它奏疏。」

    朱厚照嘆了口氣:「沈卿家所提都是西北軍事佈防事宜,這些東西朕其實以前就有所聽聞,他這上疏沒什麼新意……朕還以為沈卿家已到了西北,正準備跟韃靼人開戰呢。」

    謝遷聽到這話,頓時一陣頭疼,心說:「陛下除了吃喝玩樂外,似乎就對打仗有興趣,這是窮兵黷武的節奏麼?不會步英宗的後塵吧?」

    謝遷對於大明的未來很揪心,但朱厚照卻是一臉的無所謂,道:「閣老,沒別的事情了吧?沈卿家的上疏既然已奏過,你可以回去了。」

    聽皇帝有逐客之意,謝遷趕緊道:「陛下,老臣有朝中人事安排,要跟您商議。」

    朱厚照還沒說話,劉瑾已然提醒:「謝閣老,您如此說話就不對了,這朝堂上下人事任免,應該由陛下做主,您怎能僭越說要跟陛下商議?」

    謝遷對劉瑾的指責很是惱火,居然抓著他一個小小的語病就加以攻訐,正要反唇相譏,朱厚照一抬手:

    「劉公公不必苛責,其實謝閣老如此說沒什麼問題……謝閣老有何意見,直接說出來便是。唉,就是今天朕實在太累了,說完後,得回去好好休息,距離天黑還有段時間……」

    謝遷聽朱厚照話中之意,似乎是天黑後尚有安排,所以必須得補充好睡眠,當下臉一黑,暗忖:「陛下莫非是晝伏夜出的夜貓子不成?白天見不到人,倒是入夜後變得精神百倍?」

    帶著一股怒其不爭的火氣,謝遷道:「陛下,之前朝中幾位部堂提出請辭,請陛下加以挽留,陛下不可為意氣之爭而令朝中失去肱骨之臣!」

    這話大有攻訐之意,朱厚照聽到後不禁皺眉,立即側頭看向劉瑾,問道:「劉公公,這是怎麼回事?」

    劉瑾回道:「陛下,這不戶部韓尚書和兵部劉尚書等老臣都提出乞老歸田麼?如今奏本都壓著,您尚未批覆呢!」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3 21:43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七四章 無毒不丈夫

    朝堂上劉健、李東陽和馬文升的請辭只是個引子,之後多人請辭,其中包括兵部尚書劉大夏、戶部尚書韓文和刑部尚書閔圭等人。

    六部七卿,幾乎全都提出請辭。

    劉瑾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把事情告知朱厚照,於是先壓著,想通過這種方式降低影響,沒想到終歸被謝遷捅到朱厚照這裡。

    朱厚照乍一聽沒太當回事,帶著幾分疑惑問道:「有這回事嗎?朕怎麼不知曉?劉公公,你去司禮監把請辭奏本帶來,如果他們所說合情合理,朕准允便是。」

    朱厚照早就看滿朝文臣不順眼,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進行更替,以便在朝中安插更多人當眼線。

    未曾想,等劉瑾將奏本拿來,卻是厚厚一摞,朱厚照看到後有些傻眼,忍不住打量劉瑾一眼,問道:「劉公公,這些都是嗎?」

    謝遷早就在等著看劉瑾的笑話,此時趁著劉瑾回答不出的時候,上前說道:「陛下,六部部堂幾乎全數請辭,事情已鬧得朝野皆知,請陛下做出對策安撫臣民,換得朝堂安定。」

    朱厚照聽到這話,鼻子和眼睛又開始往一起擠,他沒去問劉瑾緣由,到底是為何他心裡很清楚。

    拿起桌上的奏本依次看下來,看到上面所提都是請辭之語,每一份似乎都表現出對朝廷的失望,說自己年老體邁要回鄉頤養天年,朱厚照心中分外不爽,尤其當他發現六部七卿沒有落下一個時,既憤怒又不安。

    看完奏本,朱厚照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將謝遷和劉瑾嚇了一大跳。

    朱厚照喝問:「劉公公,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瑾聽到質問,一時心虛,以為朱厚照要問罪,趕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此乃朝臣自願行為,老奴實不知情!」

    朱厚照其實知道這件事跟劉瑾關係不大,推劉瑾上位是他的意思,而朝臣們集體請辭,乃是對君王失望,嚴格來說一切的源頭都是他跟劉健奪權所致,現在這些人要跟著劉健和李東陽辭官,怪不到劉瑾頭上。

    朱厚照惱火地道:「謝閣老,您說說現在怎麼辦?這麼多人請辭,分明是跟朕為難,想逼朕認錯……朕不遵照他們的意思行事,他們就置朝堂大事不顧嗎?」

    謝遷以安撫的語氣道:「陛下,大臣們並非是因為對陛下有所怨責而提請告老還鄉,如今朝中多數大臣都已年老體邁,就連老臣之前也有乞老歸田之意。自古以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登基當政,統御萬民,更換朝中大臣乃自然而然之舉。」

    朱厚照不滿地道:「哼哼,一朝天子一朝臣,話是這麼說,但什麼事總需要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現在倒好,這些人一起請辭,分明是存心與朕為難,讓朕下不來台!」

    趕走劉健和李東陽後,朱厚照信心爆棚,覺得朝堂上沒有人能鬥得過他,所以對大臣們的態度也失去耐心。

    謝遷看出朱厚照心中怨惱,知道此時不宜多為朝臣說話,只能想辦法讓皇帝出面安撫朝臣,於是道:「陛下,如今大臣們集體請辭,若陛下欲維護朝堂安穩以實現逐漸更迭,可在朝會上……」

    「萬萬不可啊陛下!」劉瑾突然插嘴,打斷謝遷的話。

    朱厚照斜看跪在地上抬起頭來的劉瑾一眼,問道:「劉公公,你有話要說?」

    劉瑾認真地道:「陛下,若您在朝會上遇到大臣們同時請辭,當如何處置?在事情圓滿解決前,陛下不宜跟朝臣見面,免得他們讓陛下難堪!」

    朱厚照琢磨一下,點頭道:「有理有理,如果大臣們同時請辭,朕真不太好辦,難道朕能准允他們的請辭嗎?屆時朝堂豈不亂成一團?」

    「但是,劉公公……朕現在需要的是對策,這麼多人請辭,你能安排出人選接替嗎?有什麼辦法可保持朝堂穩定?你若想不出來,朕可能是要犧牲你,讓你暫時離開司禮監……以平息大臣們的怒火。」

    劉瑾叫苦不迭,這什麼皇帝啊,需要我的時候把我提拔起來,好言好語哄著,不需要的時候就嚇唬我,甚至可能殺掉我平息臣民憤怒。

    這會兒劉瑾根本沒什麼主意,如果他有對策的話,早就把大臣們集體請辭的事情告訴朱厚照而不至於壓著不報。

    謝遷故意裝作沒看到這狀況,在旁隔岸觀火。

    劉瑾在朱厚照打量下,半晌後才支支吾吾道:「陛下,若是大臣們執意請辭的話,或許可以……以下位之人增補。」

    朱厚照皺眉:「什麼意思?」

    劉瑾道:「就是……尚書請辭,侍郎接替,而侍郎請辭……咳咳,則可以南京六部之人接替……」

    朱厚照追問:「那南京六部之人也請辭呢?」

    「這個……」

    劉瑾回答不出來,讓朱厚照分外惱火,他轉頭看向謝遷,道:「謝閣老,這事有些棘手,這麼多大臣請辭,朕無良策,你能否為朕籌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既能安撫大臣們情緒,又能保證朝堂穩固?」

    謝遷思索半天后,微微搖頭:「陛下,老臣實在想不出。」說到這裡,他故意看了劉瑾一眼,好似在說,並不是沒辦法,只要將此人調離司禮監就行了。

    劉瑾跪在地上,看不到謝遷的表情,朱厚照則很清楚,帶著幾分遲疑道:「若不然,就只能……」

    劉瑾意識到朱厚照要說什麼,立即出言奏請:「陛下,若您要撤換老奴平復大臣們的積怨,老奴無怨言,但陛下,如此一來您之前所做努力不是白費了嗎?您這一退,大臣們或許會得寸進尺,提請劉少傅等人回歸朝堂,屆時陛下如何處置?」

    朱厚照生氣了:「朝堂非兒戲,人既已乞老歸田,現在又改口說召還回來,哪裡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謝遷見朱厚照抗拒的態度,心說不好,開始明白為什麼劉瑾能在宮中步步崛起了,實在是此人對皇帝的性格非常瞭解,能輕易調動皇帝的情緒。

    果然,劉瑾說出這番話後,朱厚照說話的語氣立即變了,充滿了憤怒,好像跟那些請辭的大臣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偏偏此時謝遷沒法插話,這讓他備受煎熬。

    劉瑾再道:「陛下之前好不容易讓劉少傅和李大學士請辭歸田,等於是將朝政大權歸於陛下,若陛下對大臣們退讓,他們定會蹬鼻子上臉。老臣以為,陛下不如狠下心來,將……將諸位大臣……」

    朱厚照打量跪在地上低著頭作可憐狀的劉瑾,喝問:「將大臣們如何?」

    劉瑾一咬牙:「將那些大臣悉數摒除於朝廷,讓世人知道陛下改革吏治的決心。」

    聽到這話,謝遷嚇了一大跳。

    以謝遷的老奸巨猾都想不到劉瑾會提出將眾多請辭大臣全部辭退。

    謝遷在朱厚照表態之前趕緊插話:「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如此多大臣,若將其全部革職,恐怕人心皆失,以後還有誰為陛下效命?」

    朱厚照微微皺眉,但終歸點了點頭,同意了謝遷的說法。

    此時劉瑾則顯得很果斷,繼續順著先前的話題說:「若陛下將所有請辭大臣同時摒除,朝廷雖然會混亂一時,但要不了多久就會穩定下來,畢竟朝中儲備的官員眾多,隨時都可以頂替上來。」

    「另外,陛下也知道,朝中並非人人都站在劉少傅和李閣老的立場,之所以有如此多官員請辭,不過是因為有人挑頭,他們不得不隨眾,向陛下施加壓力,但其實他們並不想離開朝堂……」

    朱厚照思索一下,眼前一亮,指著劉瑾道:「說下去。」

    劉瑾再道:「若陛下將朝中鬧事魁首,諸如戶部韓尚書等人清退出朝堂,朝野上下必然為之懾服,那時陛下再逐漸對朝中主要職司進行更換,做到井然有序,朝堂斷不至於陷入徹底的混亂。老奴這裡便有大臣人選,可更換韓尚書等人,請陛下恩准……」

    劉瑾一番話說完,乾清宮內陷入一片死寂。

    朱厚照手捂下巴,凝眉思索,謝遷憤怒地盯著劉瑾,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其觀點,心下感慨不已:

    「如此陰狠毒辣之徒,提出的建議一針見血,而之前顯然未曾思慮周全,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將其中利害關係考慮清楚並拿出對策,說明此人有急才。此等小人,將來我該如何應付?」

    就在謝遷為難之時,朱厚照已打定主意,霍然站起,厲聲道:「劉公公之提請,朕認為甚是恰當,之前朕就看韓文那老匹夫不滿,說白了,當日非劉少傅挑頭,而是此人跟朕過不去,虧朕一再容忍他……」

    「現在火候差不多到了,是該讓罪魁禍首離開朝廷,回鄉檢討一下自己的過失。哼哼,之前已要挾過朕一次,這次還想聯絡朝臣要挾朕,是到朕反擊的時候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3 22:0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七五章 束手無策

    朱厚照出手了。

    親自下旨罷掉戶部尚書韓文的官,讓韓文沒有告老還鄉的機會。

    既然你請辭,那我就直接削除你的官職!

    在大明,罷官跟自己主動請辭有很大區別。

    大明朝廷一向禮重文官,一般文官只要不犯大的錯誤,一定能留住自己的官位致仕,甚至被人彈劾,犯一些不太大的罪過,都可以一筆帶過。

    直接被罷免官職,而且還是六部尚書這樣的重要位置,可以說讓韓文沒法做人。

    就算朝臣大多知道韓文是因言獲罪,但市井百姓可不知,尤其是韓文洪洞老家的鄉親,肯定以為他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才讓皇帝下旨降罪罷官,對韓文這樣死要面子的老臣來說,榮譽大過一切。

    朱厚照一意孤行,要罷免誰的官位不走內閣和吏部,而是直接下聖旨,造成既定事實。執掌司禮監的劉瑾在旁搖旗吶喊,謝遷雖貴為內閣首輔,對此卻束手無策,只能選擇袖手旁觀。

    謝遷倒不在乎自己被罷官,以他豁達的心境,什麼事都可以接受。

    面對皇帝針對文官集體請辭而展開的凌厲反擊,謝遷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因為他知道事已既此多說無益,他出來反對也無濟於事。而且他也覺得,韓文煽動百官要挾皇帝這點做得有些過分。

    朝中這麼多大臣,能言善辯者首推謝遷,處事圓滑、明事理懂進退也以謝遷為最,而要說思想開明謝遷也是首屈一指。

    沈溪曾認為,自己跟謝遷建立起友好關係不是巧合,完全是性格對路,換作劉健和李東陽這樣行事一絲不苟之人,根本不會接受他那一套。謝遷待人處事如沐春風,容易接納一些新思想,對於年輕人沒那麼排斥,這才是沈溪跟謝遷走近的根本原因。

    皇帝罷免韓文的聖旨一下,滿朝嘩然。

    謝遷自然成為眾矢之的,很多人知道,是在謝遷入乾清宮見過皇帝后,朱厚照才做出罷免韓文的決定,很多人難免會想,是否謝遷背地裡攻訐韓文,甚至為皇帝出謀劃策,才讓韓文落得被罷免官職的悲慘下場?

    就算謝遷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也沒有站出來解釋。

    他知道,自己說什麼也得不到大臣們的信任,不如難得糊塗,甚至乾脆再來一次裝病……之後幾天他都沒有入朝,甚至朝廷大小事情也交給新入閣的焦芳和王鏊處置,自己留在家裡躲風頭。

    ……

    ……

    沒過幾日,冬月十八,謝遷府上來了客人。

    這次訪客非別人,正是平時跟謝遷關係不錯的劉大夏。劉大夏帶了個老朋友,乃上次規勸謝遷的禮部尚書張升。

    之前的請辭名單中,雖然包括了禮部尚書張升,但實際上張升就是劉瑾所說形勢所迫之下不得不聯名請辭之人,本身並沒有離朝的意向。

    至於劉大夏的想法則複雜許多,可惜謝遷在朝臣集體遞交請辭奏疏後,並未跟劉大夏單獨交談……這主要是因為謝遷作為內閣首輔,私下跟六部部堂商議朝事有些不太合適。

    劉大夏帶著張升登門,氣勢洶洶進入謝遷書房。

    看到謝遷慵懶地坐在籐椅上看書,完全沒有生病模樣,劉大夏不由帶著幾分氣惱,質問道:

    「於喬,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身為內閣首輔,當匡扶社稷,朝中多少雙眼睛看著你,你為何要稱病不出,對朝事不管不問?」

    謝遷端坐書桌後,看了劉大夏一眼,搖頭道:「說得輕巧,有些事老夫想管,但管得了嗎?陛下對內官信任無比,那劉瑾說什麼便是什麼,甚至連罷免戶部尚書都不採納老夫意見,你讓老夫摻和進去,就怕到最後,老夫也落得個罷官免職的下場!」

    張升在旁看著,發現自己跟著劉大夏前來勸說謝遷純屬多餘……劉大夏和謝遷關係緊密,張升覺得自己在旁可能會影響劉大夏和謝遷間的正常交流。

    張升道:「兩位,老朽是否先出去等候?」

    三人中,劉大夏年歲最長,其次是張升,最後才是謝遷。謝遷在朝中屬於「少壯派」,但如今卻位極人臣,在三人中獨大。

    張升以狀元之身入翰苑,也曾有入閣的機會,但可惜弘治皇帝沒看上他,最終讓他做了禮部尚書。

    至於謝遷,身為憲宗朝時的東宮講官,以帝師身份入閣,才有今日皇恩隆寵。

    劉大夏側目打量張升一眼,搖頭道:「啟昭不用客氣,我跟於喬說話,焉能跟你有所隱晦?他此番稱病不出,完全是意氣用事,你我來便是要糾正他,迴避作甚?」

    謝遷聽到這話,冷笑一聲,將手裡的書本放下來,沒好氣地道:「劉時雍,我好心好意請你進門,你卻說要來糾正我的過錯,那敢問一句,若你當日在乾清宮,見到陛下欲與大臣們針鋒相對,你能說什麼?之後又會如何表現?是裝作什麼都不知,照樣處理政務,被人攻訐乃閹黨同謀?還是跟我一般,先回家稱病避居,讓陛下知道我反對他的決策?」

    劉大夏微微皺眉,認真思考了一下謝遷的處境,發現夾在皇帝和請辭的文官間確實很為難。

    謝遷見劉大夏不語,又道:「之前我又不是沒請辭過,但你說了,如今朝中劉少傅和李賓之請辭,就連馬尚書也致仕返鄉,朝局經歷如此大的動盪,我若再請辭朝中必生大亂……你現在反倒怪責我,怎麼橫豎都是你有理?」

    「你以為我貪戀權位,非要留在朝堂當這個勞什子首輔,受人唾罵,乃我所求?我倒是巴不得當個閒散之人,最好連朝堂的事情都徹底不管不顧……可是,一旦我離朝,劉瑾無人掣肘,必然把控朝政大權,矇蔽皇上,為非作歹,如此後果可是你我能承擔?」

    劉大夏聽到這話,微微有些慚愧:「於喬,不是非讓你去爭什麼,但值此朝堂動盪之關鍵時刻,你避居不出,豈是負責任的態度?」

    謝遷站起身,走出書桌,來到劉大夏面前:「態度是否正確,無須你來斧正,既然無能為力,那我把話撂在這裡,讓我去為此事說項,或者讓我挑起事端,趁早免談。之前我去見陛下,就是為同僚說項,可結果呢?事與願違,我心中難受你可知曉?」

    之前劉大夏帶著滿腔怒火來找謝遷聲討,現如今卻被謝遷一番駁斥的話語陷入詞窮境地。

    張升在旁勸解:「於喬,你別跟劉尚書置氣,同殿為臣,我等心中所想別無二致,都不願內監掌權。現如今內監尚未徹底把控權柄,如果你意氣用事離開,那時再發生什麼事情就說不準了。劉尚書,既然已經來了,有什麼話還是坐下來說開才好。」

    被張升這一說和,三人終於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商議。

    張升道:「於喬,你不知這幾日發生何事……給事中呂翀、劉郤等人上書請留劉少傅、賓之和貫道,皆被杖責,曾司禮監內監官王岳王公公和范亨范公公身死,噩耗傳遍京城,但陛下不管不問,似有意縱容劉瑾為惡!」

    謝遷皺眉:「此事跟王公公和范公公何干?」

    張升嘆道:「於喬稱病在家,或有不知,當日陛下答應殺劉瑾、張苑等人後,曾遣內監官前往內閣,跟劉少傅等人商議以劉瑾等人遷居南京未果,不料為劉瑾秋後算賬,二人發配南京城,旋即半道為人所殺……」

    謝遷聽到這話,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搖頭:「這是宮裡的事情,自有陛下處置,我不想摻和進去。」

    張升看了劉大夏一眼,見劉大夏沒有說話的意思,於是繼續說道:「如今吏部以季升為尚書,尚且能處置朝事,而戶部已調遣良弼為尚書,惜其為人太過耿直,怕是要與劉瑾等內監發生衝突……」

    馬文升和韓文一個請辭一個被罷官後,接替二人位置的是許進和顧佐,這些官員都屬於文官集團的中堅力量,跟劉瑾關係不合,只不過臨時被安排在尚書位子上,但要不了多久便會被人接替。

    現在朝中的情況,就是撤換下來一個耿直的文臣,然後由下一個接替,不斷輪換。

    弘治皇帝能力或許有所不足,但他手底下的大臣卻一個個鐵骨錚錚,這也是弘治朝吏治清明整體氛圍良好所致。

    上行下效,若朝中閣臣和六部部堂都是清正廉明的官員,那朝中便會以清官和廉官居多,就算偶有貪心之人,也會為大勢感化。

    但若朝中掌權之人盡皆貪官和贓官,那滿朝自然烏煙瘴氣,即便是清官也會為風氣所染。

    謝遷冷笑道:「莫非你們又想讓我入宮面聖,陳述利害關係?」

    張升道:「現如今如何確保朝廷不亂是個問題。朝中撤換誰都可以,但彈劾權閹之事一日不可耽擱,如今於喬你身為首輔大臣,內閣中又出現奸臣,你若不出面,怕是此事無法成功。」

    張升口中奸臣指的是焦芳,焦芳入閣乃劉瑾一手推動,入閣後處處迎合劉瑾,是滿朝公認的閹黨代表人物。

    謝遷嗆聲道:「你們要彈劾誰,那是你們的事情,莫要找我,我現在不想理會朝廷之事,若是你們覺得內閣中誰是奸臣,只管一併彈劾,先要過得了司禮監一關再說。就連之前大臣們集體乞骸的奏本劉瑾都能壓下,他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4 22:56
寒門狀元 第一六七六章 大雪封天

    沈溪在偏頭關停留了十天,在此期間他一邊整合麾下軍隊,一邊調查宣大一線長城防線情況。

    冬月二十沈溪率領兵馬南下,於四天後抵達保德州,進入城裡官驛歇息時得知京城朱厚照下旨罷免韓文的消息。

    雖然一路都在行軍,但朝廷的情況依然源源不斷傳到沈溪手上讓他預判形勢。

    在偏頭關停留期間,馬九回到沈溪身邊,繼續擔任標兵統領……沈溪在仔細考慮後,終於還是決定讓家眷留在京城過冬,至於何時讓謝韻兒等妻妾到西北跟他團聚,待來年開春後再行決定。

    就算朝廷要扣留在外統軍將帥的家眷為人質,沈溪大可將老爹、老娘留在京城,妻妾孩子可以申請帶在身邊,畢竟他在西北任職沒有時間限制,很可能幾年回不去,朝廷必須體諒到外征戰將帥的辛勞。

    「……大人,韓尚書革職後,謝閣老稱病不出,朝廷裡文臣對於權閹步步緊逼疲於招架,處處陷入被動,接下來如何應對存疑。現在京城情報雖多,但因往來西北路途不是那麼通暢,消息相對滯後……」

    保德州籠罩在一片風雪中,驛館裡,沈溪於客房一邊吃飯一邊翻閱手頭案牘,云柳在旁將京城情況詳細奏稟。

    云柳奏報的事情,沈溪基本都能估計到,只有小部分跟歷史不同,比如說歷史上留在朝廷的是李東陽,致仕的是劉健和謝遷,而現在卻是謝遷留在內閣擔任首輔。

    至於歷史上的君臣矛盾,跟現如今的情況大致相當,但其中也有細微差別,比如歷史上君臣矛盾大爆發前,馬文升和劉大夏俱已致仕,之後劉大夏更是被下詔獄險些冤枉至死。但君臣矛盾集中爆發是在正德元年十月左右,而現在卻足足提前一年,使得很多事情跟歷史出現偏差。

    「……大人,不知您對京城之事作何安排?」最後云柳向沈溪請示。

    沈溪抬頭看了云柳一眼,搖頭道:「安排?大可不必,就算我有心籌謀也於事無補,陛下鐵了心要掌權,我就算私下裡做手腳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當前情況,我先保住自己的官位,跟那些宦官慢慢磨便是。」

    云柳聽到沈溪的話,大感意外,遲疑了一下,鼓起勇氣問道:「大人,您對京城之事真的選擇袖手旁觀?」

    沈溪嘆道:「或許你覺得,我是文官,朝中許多大臣遭遇陛下粗暴對待勒令辭官,我應該跟他們共同進退才是。但現如今我人微言輕,很多事不是我能承擔,現在就是西北的事情都讓我焦頭爛額。」

    云柳有些詫異:「卑職聽聞,隨著您出任三邊總督的消息傳遍九邊,西北局面瞬間平定,韃靼兵馬退得很快,已有十多天未聞有犯邊之舉。」

    沈溪笑了笑道:「如果只是這個,倒也好說,但西北財政一向都是渾水。劉瑾當政後為打壓九邊督撫,必然會從錢財方面著手,讓九邊督撫向他效忠,若誰違背,定會被其彈劾,甚至連督撫都可能會被更迭甚至下獄問罪,連我也不例外。」

    云柳道:「大人,九邊之事涉及國本,料想劉公公不敢這麼做吧?」

    「如果是一般人,劉瑾能鬥得過劉少傅和李少保他們?由於有陛下寵信,京城那些閣老和部堂劉瑾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我這樣的外臣?劉瑾掌權後,必然會對當初我對他的打壓展開報復,就算原本他沒這心思,但隨著現在野心膨脹為了立威也會選擇拿我開刀……」

    說到這裡,沈溪搖了搖頭,「劉瑾是個錙銖必較的小人……京城那些文官雖然有麻煩,但只要他們小心應對,不要有把柄落在劉瑾手裡,尤其是不要主動請辭,自保還是可以做到的。我人在西北,不能主動跳出來當靶子,只有先穩定三邊,才能影響京師大局。」

    云柳點頭:「既然大人早有安排,卑職不再提便是。」

    沈溪微笑著看向云柳:「該提還是得提,有個人在身邊提醒一下,我感覺思路清晰很多,對決策不無助益。」

    「等明日過了河到府谷境內,剩下的路好走多了,因為基本都在我下轄的地界上行軍。到榆林衛後,我把該做的事情做了,差事就算順利完成。至於當前如何跟劉瑾相鬥,跟我沒什麼關係,或許幾年後我離開延綏鎮時,京城已沒了劉瑾這個人……」

    云柳暗自琢磨:「大人這是何來的自信,覺得劉瑾可以被旁人鬥敗?不過既然大人這麼說,必然有他的道理……」

    ……

    ……

    過了黃河,沈溪領軍在府谷縣城中歇宿一夜,然後繼續西進,沿途基本都是荒山野嶺。

    長年累月的邊境戰爭後,三邊靠近邊境的地區基本已無百姓居住,老百姓大多遷居內地,就算曾經富饒的關中地區,如今都冷清許多。

    三邊一線的長城基本都分為兩重,一道是外長城,一道是內長城,兩重城牆間的距離不過十幾里到幾十里,這是大明軍隊活動的主要區域,因弘治十六年的大戰導致邊境一線城塞被韃靼人毀去不少,由朱暉領銜的長城修復工作尚未完工,隨著冬天到來,工程只能拖到來年開春再做。

    不是官兵和民夫不想動手,因天寒地凍根本無法施工。大明中葉深受小冰河期氣候影響,基本上到了冬天西北之地都潑水成冰,別說人們不願意出來勞作,就算能調動人們的積極性,建築材料也會被凍住,總不能燒開水修築城牆吧?

    沈溪到了三邊之地,也就是自己治下的邊塞,看到滿目荒涼的景象,不由跟弘治十三年的情況做對比,頓時覺得今不如昔。

    那時的西北尚有一點生氣,現在卻宛若一潭死水,很多曾經駐兵的堡壘,此時已被荒棄,新的堡壘和要塞沒有修築起來,官兵們只能退守內長城,在一些沒有損毀的城塞和關卡中躲避。

    於是乎這些地方都成了避難所,一個城塞或關卡內或許聚集著原本計劃駐紮兩倍到三倍的人馬。

    而沈溪率領的親衛及一千湖廣兵和一千民夫,走在這條路上顯得特別礙眼,沈溪覺得自己隨時都暴露在韃靼騎兵的攻擊範圍,心裡充滿了擔憂。

    不過沈溪麾下將士倒是無所畏懼,一個個都在叫囂要跟韃靼人正面交戰,把這些蒙元餘孽當菜切。

    但在沈溪看來,這些人屬於不知者無畏。

    沒辦法,沈溪只能改變之前仔細查看沿途城牆的想法,暫時領軍走內長城南線那些相對安全的地方,同時加快行路速度,準備盡快抵達榆林衛城,那裡便是他最後駐兵和統御西北三邊之所。

    臨近臘月,西北之地冷得出奇,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來形容絲毫也不為過,好在沈溪已習慣北方的天氣,即便如此他身上依然裹著厚重的大氅,再看手底下官兵叫苦不迭,心裡也不好受。

    現實非常無奈,他帶的是湖廣兵不耐寒,就算這年頭湖廣地區照樣年年下大雪,也會冷得大地封凍,但絕對不會嚴寒到西北這樣滴水成冰的地步,這些士兵初來乍到便經歷大雪封天,行軍受到嚴重阻礙。

    尤其是天黑紮營後,天地間灰茫茫一片,鵝毛般的雪花飄落下來,每個官兵都在想方設法溫暖自己的身體,或是湊到帳篷內的篝火旁,或是躲進蒐集來的厚厚茅草中,或者抱著灌滿熱水的鐵壺不肯撒手。

    沈溪手頭有不少懂行的人,挨個帳篷教授將士在北方過冬的要領,沈溪自己則躲進中軍大帳中,圍著火盆取暖,即便如此,他的手也凍得僵硬,完全無法做事。

    「大人,還得再有兩日才能抵達榆林衛,不過目前大雪封山,路不好走!至於沿途河流倒是全凍上了,過河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云柳過來奏稟。

    「行了。」

    沈溪一擺手,「先過來暖和一下吧,實在不行,只能駐紮幾日等雪停了再走。」 本帖最後由 老頭牛肉麵 於 2018-1-2 00:34 編輯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4 22:5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七七章 樂得清靜

    沈溪暫時駐兵鎮羌所與柏林堡之間的野外,實屬不得已之舉。因大雪封凍,就算距離榆林衛不過兩天路程,也只能等雪停路況好轉後再上路。

    這回沈溪倒不是很擔心韃靼人來襲的問題,韃靼騎兵又不是能上天入地的天兵天將,西北之地山舞銀蛇原馳蠟像,長城內外白茫茫一片,草原上同樣也不例外,韃靼人絕對不會頂風冒雪出擊。

    云柳和馬九對此倒是有些擔心,尤其是云柳,為了確保營地安全,主張把斥候派出外長城一線。

    沈溪搖頭:「……這會兒派斥候出邊,只會打草驚蛇。若被韃靼斥候發覺,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韃靼人以為我會走相對安全的陽曲、汾州、綏德一線趕赴榆林衛,同時認定大明軍隊駐紮於城塞和關卡中不敢擅離,沒人想到大雪天還會有兵馬行路。只要堅持一兩日,等大雪停下便可重新上路,料想不會出什麼問題。至於刺探塞北的情報,先放到一邊吧。」

    有沈溪吩咐,云柳沒有再做安排。

    若真如沈溪所言,因她派出斥候而被韃靼人發覺長城內有大批明朝兵馬調動,或許會主動出擊。沈溪麾下這批官兵不適應北方天氣,加上大雪天火器使用不利,一旦開戰將會處於極大的劣勢。

    挨著長城就地駐紮後,沈溪連去榆林衛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派,嚴令大雪停下來之前,停止一切戶外活動,全體官兵都躲在營帳裡禦寒。

    結果次日一早醒來,營地已被大雪覆蓋,積雪齊腰,而且風雪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

    云柳在沈溪寢帳中過夜,第二天醒來見到外面的狀況,不得不承認沈溪決定的英明,在這種天氣下,沒有任何兵馬能行進,就連韃靼人也不例外。

    士兵們起來掃雪,無論營地外如何,軍營內總歸要掃出空地,然後再考慮營地周圍,就算大雪還下個不停,也必須進行清掃,免得到最後所有人都被掩埋在積雪中。

    馬九從雪堆裡走出來,滿臉為難道:「大人,這雪真大,該如何是好?」

    沈溪神色輕鬆:「該掃雪的掃雪,該操練的操練,清掃出空地來後便進行雪戰訓練,跟士兵們說,中午有肉湯喝,還有酒水暖胃,上午不用計較體力,都出來活動,若躲在營帳裡,反倒有可能會凍僵……」

    馬九領命而去,沈溪心情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出帳門看著自天空密密麻麻揮灑而下的鵝毛大雪,連連搖頭,感慨這鬼天氣實在太難熬了。

    ……

    ……

    西北大雪連綿,令延綏鎮周邊戰事全面停滯。

    韃靼人選擇北撤,大明將士也無出征打算,弘治十八年的戰事似乎畫上句號,這會兒沈溪是否如期履任三邊總督,似乎已無關緊要。

    這場雪延伸到了宣府、京城一代,只是雪沒有西北之地那麼大罷了。

    京城接連下了幾天雪,百姓基本躲在家中不出門,而謝遷作為內閣首輔,稱病幾日後,終歸要入朝辦差。

    如同劉大夏提醒的一樣,謝遷不想將權力放給閹黨的代表人物焦芳。

    王鏊跟謝遷政治主張相似,但由於所作票擬不得劉瑾心意,基本上交到司禮監後會被打回來重擬,以至於內閣中大多事只要謝遷不在就由焦芳做主,而焦芳基本上每件事都會詢問劉瑾的意見,使得謝遷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該死的鬼天氣,西北消息全斷了,也不知之厚最近情況如何。」謝遷這天在前往文淵閣的路上,嘴裡念叨個不停。

    到了宮門口,只見宮中的侍衛和太監、宮女都在掃雪,謝遷施施然走了過去,所有人都向謝遷行禮。

    謝遷作為內閣首輔,就算文臣們不給他好臉色,但御林軍校尉和宮內太監、宮女卻沒那麼勢力,依然是恭敬有加。

    剛進午門,沒走幾步路,謝遷見戴義匆忙而來。

    戴義見到謝遷,神色有些驚惶不定,匆忙將頭側到一邊,想直接往宮外去,謝遷抬手招呼一聲:「戴公公?」

    內閣首輔召喚,戴義不得不正視謝遷,慢騰騰走過來問候:「原來是謝閣老。」

    雖然戴義在司禮監中地位不如劉瑾,但到底是首席秉筆太監,謝遷沒有表現出倨傲的姿態,也用恭敬的語氣問道:「雪下得如此大,戴公公急著出宮作何?莫非皇命在身?」

    戴義看了看周邊,確定無人留意,這才湊到謝遷身前,小聲道:「劉公公有事,要找禮部孫郎中……」

    謝遷聽到這話,不由皺眉。

    戴義口中的禮部孫郎中,卻是新近才被拔擢為禮部司務廳郎中的孫聰,此人是劉瑾乾妹妹的丈夫,乃朝中籍籍無名之輩,結果劉瑾得勢後,一躍成為禮部郎中。

    謝遷聽聞,劉瑾經常跟這個孫聰商議奏本,甚至很多奏本的批閱都不是劉瑾決策,而是由孫聰在背後出謀劃策。

    說起來,孫聰便是劉瑾的「智囊」。

    謝遷問道:「朝中沒什麼大事,為何要找孫郎中進宮?」

    戴義道:「謝閣老誤會了,劉公公不是讓孫郎中進宮,而是讓孫郎中去辦一件差事……哎呀,謝閣老,咱家有要事急著辦,您先進宮,咱家告辭……」

    戴義似乎不肯明言,拔腿便走,謝遷想阻攔已經來不及,只能目送戴義急促離去。

    謝遷往文淵閣去的路上小聲嘀咕:「如此著急找一個宮外人,劉瑾搞什麼鬼名堂?」

    到了內閣,王鏊不在,焦芳值守。

    正在票擬的焦芳見到謝遷,趕緊站起來行禮:「謝閣老。」

    謝遷雖然明知道焦芳是劉瑾的人,但他不想跟焦芳撕破臉皮,微微點頭:「昨日我走得匆忙,朝中可有什麼重要奏疏進呈?」

    雖然謝遷是首輔,但以歲數來說,焦芳比起謝遷還要年長十六歲。正是因為焦芳一直不得入閣機會,這才劍走偏鋒,投靠劉瑾。

    焦芳一臉不解,搖頭道:「謝閣老請放寬心,朝中相安無事。」

    謝遷一直在思索劉瑾找孫聰的事情,沒有再追問,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順帶將桌上的奏本拿起來看。

    「莫非沒什麼大事,只是我多慮了?現在已進入臘月,各地少有人入京,西北局勢也沒那麼緊張,能有什麼大事?也罷,就當不知曉。等回頭找戴公公問個明白。」

    謝遷沒整理出個頭緒,也就不再糾結,開始埋頭批閱奏本進行票擬。

    ……

    ……

    乾清宮內,朱厚照正在睡覺。

    昨日忙活到後半夜,直到天明才入睡,這會兒朱厚照不可能醒過來。

    大雪瀰漫,朱厚照不參加午朝的話,將會一直睡到黃昏才會起床。

    張苑無事可做,便回房寫了份信函,準備找人送出宮交到張鶴齡和張延齡兄弟手中……他有事求助張氏外戚。

    張苑前往御用監找人的時候,恰好跟劉瑾迎面碰上。

    「張公公不在乾清宮伴駕,到此處來作何?難道有什麼事隱瞞陛下?」

    劉瑾行事從來都很小心,他知道自己在宮裡的主要對手是誰……張苑在東宮日久,就算朱厚照對張苑有所嫌棄,但畢竟張苑瞭解皇帝的生活起居習慣,尚能勉強保持個天子近臣的身份。

    張苑面色拘謹:「過來找熟人敘話,劉公公無須多問……」

    劉瑾笑道:「張公公最近風光得很,如此不將咱家放在眼裡?也罷,要找什麼人請自便,之後陛下若有傳召,咱家先給你頂著……」

    說完,劉瑾不再理會張苑,直接往乾清宮去了。

    張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裡直嘀咕:「真倒霉,怎麼處處都能碰上他?」

    劉瑾剛到乾清宮,得知朱厚照醒過來了,趕緊入寢殿服侍皇帝起居。朱厚照穿戴整齊,看著窗外的大雪,捂著嘴打著哈欠問道:「怎麼,今天沒午朝?」

    「陛下如此辛勞還關心朝事,實乃明君典範,老奴甚是佩服。不過今日天氣不太好,朝會已取消。」

    劉瑾恭恭敬敬地說道,「若陛下有什麼事想對大臣吩咐,老奴去為陛下傳達一聲便可。」

    朱厚照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沒朝會才好呢……最好是什麼事都沒有,天下太平,朕樂得清靜。」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5 23:46
寒門狀元 第一六七八章 賄賂

    劉瑾對於皇帝不理朝政很滿意,因為皇帝不管事,意味著他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可以大權獨攬。

    朝政大事,劉瑾基本不會跟謝遷商議。

    作為內閣首輔,謝遷在很多方面對劉瑾形成掣肘,兩人間不可避免地產生矛盾,因此劉瑾一心把謝遷拉下馬來。

    劉瑾道:「陛下,老奴有一事啟奏。」

    朱厚照坐在那兒,無精打采地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既然沒有午朝,朕馬上就要去補覺……唉,真是連睡個覺都不得清閒。」

    劉瑾期期艾艾地道:「陛……陛下,老奴奏請之事,關係到朝政穩定。如今內閣以謝閣老、焦大學士和王大學士組成,謝閣老時常稱病不出,您也知道,他跟之前致仕的兩位閣老關係密切,又一直對陛下心懷怨言……」

    「夠了!」

    朱厚照一聲大喝打斷劉瑾的話,小眼睛裡滿是憤怒:「劉公公,你平時說那些文臣壞話,朕能理解,畢竟那些傢伙沒事就喜歡跟朕過意不去,他們得罪你也就是得罪朕。但你詆毀謝閣老,朕就不樂意了,如果不是謝閣老答應留在朝中,現在朝堂早就亂成一團,有他在,朕睡覺也安穩。以後切不可再有此等言論,否則嚴懲不貸……」

    劉瑾沒想到小皇帝如此維護謝遷,趕緊為自己開脫:「陛下,老奴並非是……說謝閣老壞話,而是……關心閣臣人選。」

    劉瑾有急才,很快便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扯到另外一件事上,「如今謝閣老身體不支,而內閣兩位新任大學士卻經驗欠缺,所以老奴想多舉薦幾人入閣分擔……」

    劉瑾提出舉薦人入閣,朱厚照臉上湧現幾分疑惑。

    小皇帝看起來沒什麼心機,但實則對關係權柄之事充滿了警惕,就算劉瑾再狡猾也要在朱厚照面前夾起尾巴小心謹慎做人,否則很容易被朱厚照看穿。

    朱厚照皺眉問道:「你要舉薦誰?」

    劉瑾看到小皇帝充滿疑慮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拿出名單來可能落不了好,再次改弦易轍,賠笑道:「陛下,老奴只是這麼一說,具體人選自然要由陛下您來定奪,老奴身為內官,豈能干涉這等事情?」

    聽到這話,朱厚照臉色才好轉些,一抬手道:「事情就此打住,舉薦之事往後放放,這個時候著什麼急?謝閣老都沒提出來,如果他身體撐不住,自然會來跟朕說及,當初謝閣老被排斥,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也經常稱病,內閣只有王學士一個人撐著,基本上大小事情都能解決……內閣事務沒你想像中那麼繁重……」

    劉瑾恭謹行禮,嘴上應「是」,心裡卻對謝遷越發惱恨,暗道:「謝遷這老匹夫,到底有什麼本事,居然能得陛下如此信任?要將他徹底拉下馬來,不知要用如何手段才能做到……現在內閣還有個礙事的王鏊……這事兒不好辦啊,光是讓焦芳幫我,怕是無法抗衡謝遷和王鏊兩人聯手。」

    見朱厚照又準備休息,劉瑾收拾心情,準備出宮一趟見見智囊孫聰,商議一下朝事。

    「只有自家人才好用,別人根本指望不上。就算焦芳,也要維護文官的顏面,不能完全對咱家死心塌地。咱家必須培植更多幫手才行。」

    ……

    ……

    如今劉瑾出宮門已非常簡單。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深得皇帝器重,加上他幫朱厚照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根本不用跟侍衛上直軍的侍衛說什麼,只要他出現,宮門處的侍衛全都俯身恭送。

    隨著執掌朝廷核心大權,劉瑾在京城有了私宅,他已不再只是住在宮闈中,平時要見什麼心腹都是在自家宅子裡,避免事情為朝中人知曉。

    劉瑾的私宅在仁壽坊,平日從東華門出宮,乘坐馬車往北走不到一刻鐘便抵達,只是今日路上積雪很深,車駕難行,劉瑾生怕馬車摔進道旁的溝裡,所以一路上都行得很慢。

    好不容易到家,劉瑾從馬車上下來,已經有一名男子恭候在府門處,正是跟他有姻親關係,如今在禮部擔任郎中的孫聰。

    「劉公公。」孫聰迎上前行禮。

    劉瑾一抬手:「廷安,私下相處不用如此多禮。進去說話吧,這裡人多眼雜。下次來注意點,別從正門進,後門進出便可。」

    孫聰躬身領命。

    二人一起進了府門,雖然劉瑾在朝中地位不低,但此時他的宅院並很大,尤其門楣很低,他謹小慎微,生怕被人攻訐,剛當上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行事處處小心。

    二人到了正廳,劉瑾讓僕人把茶水送上,拿起熱茶喝了一口,感覺整個人舒服一些才看著孫聰問道:「之前咱家找人跟你說的事情,可有眉目?」

    孫聰顯得有些為難:「劉公公,您讓戴公公出來傳的話,我不太明白……您想彈劾朝中那些老臣?」

    「不然呢?」

    劉瑾生氣地道,「之前陛下沒同意這些老傢伙乞骸骨的上疏,只是權宜之計,畢竟陛下不想朝中出亂子。現在時候差不多了,趁著年底,把該撤換的全都趕出京城,明年是改元後的第一年,朝中多幾個能幫上咱家忙的大臣總歸是好事。」

    孫聰猶豫不決:「劉公公,恕在下直言,這些老臣本就無心在朝堂任事,尤其是兵部和工部尚書,這些人撤換下去,您準備讓誰頂替?」

    「你去幫咱家多聯絡些人,六部以及各寺司衙門,或者南京那邊部堂,只要他們願意替咱家做事,誰都可以執掌六部。」

    劉瑾語氣很堅定,「這次若不將人撤換下來,等到明年開年他們再糾結起來鬧騰,指不定又會波及到咱家身上來。還有,咱家會跟陛下請命,讓你在禮部擔任侍郎,回頭看看能否送你入閣……」

    孫聰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趕緊解釋:「劉公公,在下非翰林出身!」

    劉瑾冷笑不已:「只要咱家推你入閣,不管你是什麼出身,都能進得去,反倒是那些有資歷有才華而不得咱家欣賞之輩,想入閣門兒都沒有,尤其是王華和梁儲這些人,這輩子別想入閣!」

    孫聰恭敬地站在一邊,不敢多言。

    劉瑾站起身來,道:「多餘的話,不用咱家提醒,你學聰明點兒,不但要會辦事,還要會察言觀色,咱家保你在禮部步步高陞,就算張升那老狐狸看你不順眼也無妨,只要他知道你是咱家的人,絕對不敢動你一根汗毛,現在陛下可聽不進朝臣進言。」

    孫聰行禮:「是,劉公公,在下記下您說的話了。」

    劉瑾拍了拍孫聰的肩膀,出了房門準備回宮。

    ……

    ……

    劉瑾剛走出家門口,還沒上馬車,突然前面十幾個彪形大漢趕著幾輛馬車迎面而來,劉瑾非常警惕,一招手頓時大批侍衛衝了出來維護他的安全。

    成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後,劉瑾生怕被人報復,從侍衛上直軍調了不少人馬擔任護衛。

    「什麼人擋路?」劉瑾氣勢洶洶地喝問。

    來人在前面十幾丈開外停了下來,劉瑾細細一打量,發現大多是些武夫,一名三十多歲身著文士衫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上前來,深施一禮:

    「劉公公安,小人在大同巡撫衙門任職,奉劉巡撫之命,前來為劉公公送上一份薄禮,望劉公公笑納。」

    劉瑾皺眉:「劉巡撫,莫非是劉宇!?」

    劉宇,成化八年進士,由知縣入為御史,坐事謫,遷山東按察使。弘治初年劉宇入京,授僉都御史,後又擔任左副都御使,在都察院任職多年。

    弘治十三年,以大學士劉健薦,劉宇以右都御史之身巡撫大同。也就是說,劉宇其實是劉健一手提拔起來的,照理是文官集團的中堅人物。

    中年男子道:「正是,我家大人受劉健老匹夫矇蔽,對劉公公屢有不敬。聽聞劉公公掌司禮監,撥亂反正,深得陛下器重,特地送來禮物,為之前怠慢謝罪。」

    劉瑾有些詫異,劉宇這個人他有些印象,素來都是一副道貌岸然謙謙君子的形象,在都察院任職時多次上疏斥責內官不檢,怎麼現在要主動賣身投靠了?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劉宇主動派人前來送禮,劉瑾來者不拒,一擺手:「把禮物帶過來。」

    中年文士令人將裝載禮物的五輛馬車趕了過來,每輛上面都有一口大箱子,看起來笨拙沉重,不由有些期待。

    自打劉瑾擔當司禮監掌印太監後,朝中文官都看他不順眼,別人不知他能囂張跋扈多久,只有宮裡人才會給他送禮,送的禮物都不多,最多只有幾十兩上百兩銀子。

    等四名壯漢合力將第一輛馬車上裝載的箱子抬下來,放到劉瑾面前,中年文士親手打開蓋子後,劉瑾的眼睛立即直了。

    箱子裡裝的都是白花花的紋銀,這樣一口箱子起碼上千兩,甚至兩三千兩都說不定。隨後四口箱子也被抬下打開,裡面全都是金銀珠寶。

    劉瑾臉上橫肉抽搐幾下,指著箱子問道:「你家劉巡撫,作何送這麼多禮,難道不怕別人說閒話?」

    劉瑾有些受不了了,就算他有權勢有地位,但從未看到過這麼多錢財,一時間腦海裡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和黃橙橙的金子。

    中年文士恭敬地道:「這是我家大人的一片心意,請劉公公務必收下。」

    劉瑾強行按捺心中的慾望,問道:「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咱家跟劉巡撫不熟,他為何要向咱家送禮?」

    中年文士道:「劉公公,我家大人有事相求……不知劉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劉瑾看到那麼多金銀珠寶,早就心動,聞言拉著中年文士的手走回自家府門。剛一跨進門檻,那人便直言不諱:

    「劉公公,我家大人知道您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聽聞朝中部堂出缺,我家大人在西北已有五年,趁著這個機會,我家大人想更進一步,回京……在兵部尋個差事。」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9-25 23:4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六七九章 彈劾

    劉瑾將劉宇送來的金銀珠寶清點完畢過後,方知這批禮物加起來差不多價值一萬五千兩銀子。

    劉瑾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就算他之前想兢兢業業守規矩做事以贏得世人尊重,此時也不得不考慮一下利益問題。

    孫聰原本就在府上,得知這筆巨大的數字後,倒沒顯得有多驚訝,問道:「劉公公,不知這位劉大人準備在朝中謀個什麼差事?」

    劉瑾道:「已指定兵部……以其正二品的官銜,回京至少也是兵部侍郎以上的職務,不過看他送錢如此痛快,肯定是要謀個尚書噹噹。」

    孫聰面色為難:「若真有此意,那公公準備如何做?」

    劉瑾有些不耐煩了:「咱家也知道這銀子不好拿,但拿了銀子就要辦事,不過事情倒也湊巧,朝中那些老臣專跟咱家為難,之前咱家派人招攬劉時雍,他居然當面斥責,不給咱家面子,那咱家也沒必要給他留顏面。此番正好趁機將他拉下馬來,劉宇回京後接任兵部尚書……」

    孫聰試探地問道:「兵部尚書可非等閒之輩能勝任,之前三邊總制沈溪沈大人做事果決,陛下有意讓他入兵部擔任侍郎,可是為朝中大臣阻滯。」

    劉瑾冷笑不已:「沈溪能跟劉宇這樣的三朝元老相比?在那些文官眼中,姓沈的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兒罷了。」

    「你且放寬心,銀子既然進了咱家門,就不會再送走,說什麼咱家都要把這件事給辦成囉。之前安排你找人彈劾朝中那些老傢伙,你一定要抓緊時間辦妥,別辜負咱家對你的厚望……」

    孫聰行禮:「公公放心,我這就去辦。」

    ……

    ……

    大同巡撫劉宇派人向劉瑾送禮,事情並未傳開,謝遷毫不知情。

    很快彈劾劉大夏、張升等老臣昏聵無能倚老賣老無法勝任朝中差事的奏疏便呈遞內閣,出現在了謝遷面前。

    看到這樣的奏本,謝遷打心底裡發愁,他看了看聯名上疏的十多位大臣,既有六科和都察院的,也有六部衙門的,就連翰林院都有兩位具名,這些人在朝中有一定聲望,不能輕易壓制下去。

    謝遷略一琢磨,不想讓事情鬧大,於是帶著奏疏去乾清宮見駕。

    謝遷沒打算讓劉瑾批閱奏本,覺得最好是去面聖,讓皇帝發出明確的信號,才能讓朝中大臣不再彈劾老臣。

    等謝遷到了乾清宮,得知皇帝午睡未醒,暗自嘀咕:「什麼午睡,分明是早晨開始睡覺,到黃昏時才醒來,這可真應了那句老話:就此君王不朝。」

    謝遷有耐心,等了一個多時辰朱厚照才醒轉。

    朱厚照在乾清宮大殿接見謝遷。

    令謝遷高興的是,劉瑾未出現在朱厚照身邊,隨侍一旁的是戴義。

    朱厚照在龍椅上坐下,捂嘴打了個哈欠,顯得沒什麼精神,懶洋洋地問道:「謝閣老,有什麼事嗎?不會又有人提出請辭吧?」

    謝遷恭敬地道:「陛下,這裡有一份彈劾朝臣的上奏,請您示下。」

    朱厚照皺起眉頭,不耐煩地埋怨道:「天天都是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有完沒完了?到底是什麼內容,拿過來給朕看看……」

    戴義將奏本呈遞朱厚照面前,朱厚照接過打開,大致看了一遍,一擺手:「都是些無關緊要之事,這些官員閒著沒事幹吧?就知道彈劾朝中老臣,他們也不看看自己是否有本事勝任……這上奏,朕就不看了,直接否定便是。」

    就在朱厚照做決定時,劉瑾出現在乾清宮門前,老遠就喊:「陛下,老奴來遲一步,請恕罪。」

    朱厚照抬頭看了劉瑾一眼,沒什麼耐心,搖頭道:「行了,事情已經商議完畢,朕懶得理你,走了。」

    朱厚照起身要走,劉瑾已經到了近前。

    劉瑾見謝遷便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朝中值得謝遷背著他前來面聖的,只有彈劾劉大夏等老臣的奏本。

    「陛下,您莫急著走啊,事情還得說道說道……」劉瑾招呼道。

    朱厚照原本已經走了幾步,聽到這話,駐足回首,皺眉問道:「什麼說道說道?莫非你有什麼主意?」

    「正是。」

    劉瑾道,「陛下,劉尚書等人年事已高,無法勝任現在的職司,朝中對劉尚書等老臣的非議聲由來已久,如今馬尚書已退了下來,劉尚書等老臣也應該致仕還鄉。」

    朱厚照有些不悅:「劉公公,你忘了朕之前是怎麼吩咐你的嗎?現在朝中一切都應以平穩過渡為主,那些老臣能留則留。」

    劉瑾看了俯首不語的謝遷一眼,知道這會兒謝遷正豎著耳朵傾聽,輕蔑一笑,繼續道:

    「陛下,如今已到年關,過了年,可就是正德元年了,陛下難道不趁機將朝事處置一下?那些老臣能退的退,實在不行直接勒令致仕……之前他們都有離朝之心,與陛下離心離德,留在朝中何益?」

    朱厚照聽到這話,似乎觸動心弦,折返回來在龍椅上坐下,看著劉瑾:「之前這些老臣確實上疏請辭過,劉公公的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謝閣老以為呢?」

    謝遷斜眼看了看劉瑾,見劉瑾正用促狹的目光望著他,知道這事不好說,當即道:「陛下,老臣認為,這一兩年內,朝中老臣還是以自然更迭為好,若一次更迭人數太多,難免引起朝局動盪。」

    「嗯。」

    朱厚照點頭,「這話,朕愛聽,一次換太多,是要引起亂子的。劉少傅、李大學士、馬尚書,之後是戶部韓尚書,一年內已經退下去四位大臣,現在如果一次將兵部、禮部、工部和刑部尚書撤換,那朝廷立即就會亂套……」

    劉瑾再次插話:「陛下既然不肯一次更迭太多人,但至少也應該更迭一二作為表率……」

    朱厚照疑惑了:「更迭誰?六部還是寺、司衙門?劉公公,說話別兜圈子,直接說出來,若你說得有理,朕自會採納。」

    劉瑾帶著幾分期待:「回陛下,如今朝中非議最多之人,非兵部劉尚書莫屬。劉尚書年近七十,都說這人到七十古來稀,您說這七十歲的人,能有多大精力為陛下當差?不如早些讓劉尚書致仕歸鄉。」

    朱厚照想了想,道:「劉尚書可是我大明功臣,他領軍在西北兩戰一舉奠定大明對草原部族勝勢,如此有本事之人,說退就退,還是因被人彈劾,朕怕是朝中會有意見。」

    旁邊謝遷死死地瞪著劉瑾,不明白劉瑾為何會對劉大夏有如此大的敵意。

    謝遷心想:「之前陛下跟劉少傅之間的爭奪,劉時雍基本處於中立,沒偏幫任何一方,為何劉瑾會處處針對劉時雍?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謝遷卻不知,劉瑾在收受大量賄賂的情況下,準備將劉大夏拉下馬來,提拔劉宇上位,充作羽翼。

    劉瑾道:「若陛下怕朝中有意見,可不提彈劾之事,召劉尚書入朝,問及劉尚書自己意見,若他有離朝之意,陛下順水推舟就可。這兵部尚書之職,一定要由忠於陛下之人來擔當才可!」

    一句話,就戳中朱厚照軟肋。

    朱厚照稍微琢磨,可不是,兵部尚書有調兵權,若對他不夠忠心,出了什麼事,可能會影響他的帝位。

    朱厚照醉生夢死,腦子不是那麼靈光,聽劉瑾說及兵部尚書的重要性,便心動了,頷首道:

    「既如此,現在便召劉尚書入朝,朕要親自詢問他的意見。若他確有離開之意,朕不會勉強,謝閣老也不可為劉尚書請留。」

    謝遷拱手行禮,沒說什麼,接受朱厚照的安排。

    此時謝遷尚未意識到劉大夏留在朝中對他有什麼好處,沒有據理力爭。他依然好奇,為什麼劉瑾會選擇對劉大夏動手?

    ……

    ……

    過了許久,劉大夏終於到來,此時朱厚照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參見陛下。」

    劉大夏不明就裡,上來便行禮問安。

    朱厚照一抬手,道:「劉尚書無需多禮,平身說話便是。朕找劉尚書前來,是想問問劉尚書身體如何,可適應朝中差事?若是太過疲累的話,一定要跟朕說清楚。」

    劉大夏聽到這話,便知道朱厚照有讓他離朝之意。朝中彈劾他年邁昏聵之事,劉大夏多少聽聞一些,但他沒想到朱厚照會這麼快對他出手。

    劉大夏望了謝遷一眼,見謝遷低著頭沒有看他,立即認為謝遷在這個問題上應該是向皇帝妥協了,於是帶著一股悵然道:「回陛下,老臣年近古稀,處理朝事力不從心,請陛下恩准,讓老臣乞老歸田。」

    之前就聯名上書請辭過,若此時劉大夏說自己精力充沛,那之前的請辭就是欺君,在這種情況下,劉大夏只能提出乞骸骨。

    這也是大明臣子一向的規矩,誰被彈劾,就需要主動請辭,免得皇帝為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老頭牛肉麵

LV:6 爵士

追蹤
  • 1

    主題

  • 2569

    回文

  • 1

    粉絲

[img]http://my.so-net.net.tw/kuo232636/Sovivi/logogif.gif[/i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