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穿越之太乙仙隱 作者:先飛 (已完成)

 
li60830 2017-3-14 18:53:4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6 4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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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西方太極天皇
見風魂實在是一臉好奇,李白終於忍不住說道:“你可知道當一個畫者明明看到這世上最美麗的景色,卻無法把它畫出來的,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風魂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當我遇到一個珍瓏棋局,而明知道它有破解的辦法,卻怎麽也想不出來時,會是怎樣的苦悶。”

李白道:“可是那種坐立不安,食不知味,不管在做什麽事,腦中除了那個棋局再無其它事物,甚至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隻覺得一日不把它破解掉,人生便再無其它意義?”

風魂點頭道:“差不多就是這樣。”

“我現在也是這種感覺,”李白歎道,“那一日,我受王母娘娘之邀去赴瑤池宴會,卻在翠山腳下見到飛瓊仙子一人在那,漫山紅葉飄落,而這一向活潑易怒的仙子卻獨自站在那兒,沉思不語,就仿佛天地雖大,她卻獨自落在一副畫中,與他人隔絕。我以前從不曾在她的臉上見到那種似歡似喜、卻又似幽似怨的神情,那一瞬間,我想用自己的才學將當時的情景吟在詩中,卻隻覺再美好的詩句也無法描述那一瞬間的美麗。”

風魂想起在落花林中所看到的那副畫麵,不禁點了點頭。當時的許飛瓊正是帶著那種空山靈雨、幽嫻落寞的神情,在那之前,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種表情竟會出現在這動不動就愛拔劍瞪眼的婉麗仙子身上。

然而更奇妙的是,明明那種表情與自己所熟知的許飛瓊有著落差,但在當時的那一刹那,他竟覺得那副情景竟是無比的美妙動人。

無論是誰,看到當時的許飛瓊,都無法不去心動。

李白道:“就是在那之後,不管我想做什麽樣的詩,腦中都會現出當時的那番畫麵,隻覺得如果不能將那樣的美麗化成詩句,那還談什麽詩才?稱什麽詩仙?”

風魂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這就像一個數學家遇到自己解不開的題時一樣,隨著那種苦悶越積越多,難免會對自己的水平開始產生懷疑。這種情況在圍棋中也會出現,就算是超一流的國手,有時也會因為無法贏下一局明明應該贏下來的棋而生出挫折,而這種挫折感又影響到下一局棋,結果卻是越輸越多,再也無法翻身。

江庵因為被收去彩筆而才情不再的故事雖然隻是一個傳說,但才華深具的某個人卻隻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而徹底墮落、靡萎不振的例子,卻也並不少見。

“不過,”風魂小聲地問,“我聽到的版本好像不是這樣子的,好像有人說你之所以被趕下天庭是因為你對飛瓊她……咳咳……”

“對她怎樣?”李白哂道,“難道我還敢調戲她不成?我李太白是什麽人?調戲瑤池仙子這種事……好吧,我其實也是做過的。但你得明白,她是什麽人?她可是許飛瓊啊,我要真的有那膽子去調戲她,現在早就被她一劍劈到不知哪條溝裏去了。”

風魂很認同地點著頭。

李白又道:“我也就是因為時時想著要把那天所看到的情景吟入詩中,所以那些日子腦子裏有點像塞了漿糊,時時刻刻都是她的身影。王母娘娘讓我作詩,我句句不離她,玉帝讓我整理文檔,我連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上麵寫滿了許飛瓊這三個字,甚至在天上與其他仙女花前月下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提起飛瓊仙子……”

“……”你還不如直接去調戲她算了。

李白仰天長歎:“你別看仙界裏每一個都是修身養性的得道之人,其實大家全都無聊的很,尤其是那些瑤池女仙中,三姑六婆還真有不少,這種事一傳開,那自然是變出無數個版本,飛瓊仙子大約是忍無可忍了,跑來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頓,連王母娘娘也發起火,讓玉帝把我趕下天庭,唉,你說我冤不冤啊……”

冤你個大頭鬼!

風魂現在覺是這家夥純粹就是自作自受,之所以還沒有被我們的飛瓊仙子劈到不知哪條溝裏,那隻是他命好而已。

“不過我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去,”他自嘲地想,“那首‘曉入瑤台露氣清,座中唯有許飛瓊’明明是這個家夥所作,我卻把它用來討飛瓊歡心,幸好飛瓊一直沒有理會這個家夥,否則萬一被她知道真相,被劈到不知哪條溝裏去的多半就會是我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另一邊的紅線和隱娘已站起身子,許飛瓊更是瞬間掠了過來:“風魂……”

風魂見她神情凝重,正自愕然,李白卻也睜大眼睛看向天空。

一團蒼白的煞氣正翻湧著落了下來。

“這是西方承金之氣,”李白跳了起來,“這人多半是來找你們的。”

“誰?”風魂看著那團白色煞氣,驚疑地問。

“別問我,”李白捂著肚子溜走,“我詩興大發,要去吟詩,嗬嗬、嗬嗬……”

一下就沒影了。

吟詩還用捂肚子麽?風魂沒好氣地想。

這時紅線與隱娘也掠到了風魂身邊,而那團煞氣也降到了風魂等人麵前,煞氣之上乘著一個頭戴金冠,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雖然這人的形貌看去與普通人無異,然而那陰沉的麵容和僅僅是立在那裏便讓人無法逼視的霸氣和威嚴,讓風魂知道這人的來曆絕對不同尋常。

他正自疑惑,許飛瓊已扯著他跪倒在地,道:“許飛瓊拜見天皇陛下。”

風魂腦中轟地一響。

他竟是六禦大帝中的西方太極天皇大帝。

六禦大帝是三界中身份僅次於玉帝的六位天尊,而太極天皇大帝本身便是得道於數萬年前的金仙,又是仙界第一任天帝的長子,中天北極紫微大帝的兄長,其手下五極戰神、八大元帥也俱是天界的著名神將。

如此尊貴的一位金仙,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裏?

許飛瓊雖是瑤池女仙,不歸西皇管轄,然而天界之上同樣也是等級森嚴,遇到六禦大帝,自然得先拜再說。風魂雖然與其座下的北極戰神符奚斤起過衝突,卻也知道眼前這位金仙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以自己目前的本事,對方要殺他,簡直就跟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麽區別,也隻好先與許飛瓊一同拜倒。

紅線和隱娘見師父拜了,自然也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身份尊貴,趕緊也隨著師父一同跪下。

太極天皇淡淡地掃了其他人一眼,然後便看著風魂,道:“你就是得木公親授太乙天書的風魂?”

風魂心想:“他果然是來找我的。”

於是答道:“正是。”

太極天皇冷冷地道:“你隨我來。”

說完,太極天皇便負著雙手,慢慢往遠處踱去。

風魂與許飛瓊對望一眼,這才獨自起身跟在太極天皇身後,紅線和隱娘見這人態度不好,擔心師父安危想要跟去,卻被許飛瓊阻住。許飛瓊雖然也有些擔心,但她在仙界待得久了,知道太極天皇若真要取風魂性命,大可以派出座下的五極戰神和八大元帥,絕沒有必要親自跑到人間來對付一個凡人。

風魂跟著太極天皇沿著湖邊走了一段。

太極天皇立在那裏,也沒有看他,隻是冷冷說道:“本尊今日來找你,是想向你借一樣東西。”

風魂苦笑了一下:“陛下想要的,可是在下的青龍之圭?”

“你放心好了,本尊隻借用三個月,三個月後自會還你。”太極天皇道,“本尊從不輕易欠他人人情,你有什麽要求,盡可提出,本尊定會幫你。”

太極天皇隨意地看了風魂一眼:“就算你想繼木公之位成為東皇,本尊亦可助你。”

風魂不由動容,同時在心中快速轉念。

青龍之圭雖是芷馨的東西,但到底有何用處,他不但一無所知,反而差點為了它死在符奚斤手中,也算是懷壁其罪了。符奚斤用的手段是搶,自己當然沒有任由他宰割的道理,而這一次,太極天皇以大帝之尊親身前來借用,且許下三個月後定會交還的允諾,自己又何必為了一塊身外之物去得罪這位得道不知多少萬年、手下戰將無數的金仙?

何況對方若是一心要搶,自己其實也沒什麽辦法,現在借給他三個月,不但讓太極天皇欠了自己一份人情,而且以後符奚斤再也沒有理由來搶自己的青龍之圭,倒也省下了不少麻煩。

想到這裏,他恭恭敬敬地取出青龍之圭,捧了上去。眼前這位畢竟是整個仙界屈指可數的幾位金仙之一,態度還是謙謹一些的好。

太極天皇隨手一拂,青龍之圭飛入他的手中。

太極天皇看著青龍之圭沉默片刻後,隨手一拋,自有一名神將從空氣中現身出來,將它接去。

再次將雙手負後,太極天皇看著風魂,淡淡道:“你可有什麽要求?”

風魂微微一笑:“可以的話,希望陛下能告訴我,這青龍之圭的來曆,它又到底有何用處,能讓陛上親身至此?”

太極天皇訝道:“就是這樣?你可知道本尊從不隨便對人許下承諾,既已說了會答應你的任何要求,就一定會做的。還是說,你不信本尊有辦法助你成為東皇?”

“陛下金口玉言,我豈敢不信?”風魂道,“隻是此時此刻,我確實也想不出有什麽事需要請陛下幫忙。至於東皇之位,我對自己的能力亦是心知肚明,權力越大,危險也越重。我自忖還沒有資格成為六禦大帝之一,是以對東皇之位,也就不敢貪圖。”

太極天皇目光如電:“是現在不敢,還是以後也不敢?”

風魂微笑道:“將來之事,誰又說得清楚?”

太極天皇注視著他,眼中慢慢地露出笑意:“你倒也聰明,知道自己若是在這種時候被人擺在東皇之位上,那就隻有兩個下場,要麽死在東瀛神道的謀殺暗算之下,要麽隻能成為天庭的傀儡,自己什麽事也做不了。隻是這東皇之位空懸在那裏,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等你敢於去爭的時候,你就不擔心它早已成為伊奘諾尊的囊中之物?”

風魂道:“若是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我自然也不會再去多想。隻是不知對陛下您來說,又更希望由誰來繼承太一東皇之位?”

兩人的目光一個交替,風魂重新低下頭去。

太極天皇的臉上流露出淡淡嘲弄:“伊奘諾尊狼子野心,他的日本神道勢力本就在一步步壯大,本尊自然不會希望東方蒼天也落在他的手中。隻是他畢竟是帝俊之子,仙界中向著他的人亦有不少,而天庭對本尊的顧忌,隻怕比對伊奘諾尊還更重一些。不客氣地說,你如果現在就去爭,至少還有一絲希望,若再拖下去,等伊奘諾尊慢慢地侵蝕掉整個蒼天,到那時,便連玉皇也隻能默認他的東皇身份。”

其實風魂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就無法跟日本神道對抗,隻是一個月夜見尊,便差點在王屋山要了他的命。由於木公本就是上一任天帝,因此雖然東皇之位空懸,天庭仍可以暫時代管東方蒼天,然而一旦新的東皇確定下來,除非那新任東皇提出請求,否則天庭就沒有理由繼續派兵鎮守在蒼天。

如果他在這個時候成為東皇,結果會變成怎樣?仙界固然看重道統,卻也同樣看重個人修為和實力,他若繼續靠別人來幫他守護蒼天,那就算成為東皇,也將毫無意義,不過是個被人供在那裏的泥菩薩而已,但要是不靠別人,以他現在的能力,又憑什麽來在伊奘諾尊的狼視下守住蒼天?

雖然如此,但太極天皇說的也沒有錯,此刻不爭,將來隻怕連爭的希望也沒有。

現在他之所以能夠成為東皇之位的候選人,隻是因為天庭需要有人來跟伊奘諾尊打對台,才將他擺在台麵上。再過一些時日,等伊奘諾尊將他的勢力慢慢地滲進蒼天,又讓人不斷在天庭替他說話,而風魂卻隻能什麽事也不做地四處遊蕩,此消彼長,結果自是不言而喻。

風魂抬起頭,見太極天皇看著自己的神情間帶著一絲欣賞的意味,心中一動,拜道:“還請陛下給風魂一些指點。”

太極天皇在天界中的聲名並不是太好,這點風魂雖然早就知道,但此時此刻,除了向對方請教,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不管怎麽說,太極天皇能夠證得金仙,在一萬多年前便成為四禦大帝之一,絕不是沒有道理的,問題隻在於他肯不肯幫自己。

“伊奘諾尊固然聲勢更大,但你也有你的優勢,”太極天皇轉身看向湖麵,沉聲著,“首先,你是木公的傳人,如果由你來繼承東皇之位,東方蒼天原有的神將和仙官自然都能接受,隻看青獸戰將鍾化和焰華仙子何月華公開奉你為少主,便知道木公在返虛之前必定有所安排,否則,就算你得了太乙真傳,他們也沒有理由去奉一個未證仙根的凡人為主,他二人身為太乙救苦天尊的座前使者,若非是得到木公離去前的囑咐,又怎會如此湊巧地在這種時刻站出來說話?”

風魂道:“他們隻是認我為大荒境之主……”

太極天皇笑道:“東皇之位關係重大,他們不過是天界正神,哪有議論的資格?自然隻能奉你為大荒境之主,而不敢直接奉你為東皇。然而當年帝俊曆五哀而死,漫天仙神望大荒境而拜,請木公出來主持天界,雖然木公現在已經離去,大荒境在眾仙心目中的地位仍是與其它仙境不同,若說大荒境之主不是東方蒼天之主,那豈非是個笑話?大荒境對於蒼天,就跟瑤池對於太微天一樣,昊天金母隻要一日擁有瑤池,那自然便是擁有整個太微天,誰又敢對此生出異議?所以,問題並不在於你成了大荒境之主後,是否能成為東皇,而僅僅在於……”

太極天皇霍然轉身,盯著他喝問道:“在於你這小子何德何能,又有何實力?你若是以為有鍾化和焰華仙子等蒼天戰神助你,便可以讓你安安穩穩守住大荒境,那你就錯了。實話告訴你,且不說木公已走了三百多年,他原有的部屬早已分的分散的散,便是在以前,東方蒼天的實力亦是在九野天中最弱的,這並非是因為木公能力不足,而是因為,隻要有木公一人在那,漫天神佛,又有誰敢去覷視東方蒼天?若是換了他人,東方蒼天早就被人吞並了,這天界紛爭,可是比你所知道的,更要凶險萬分。”

風魂咬一咬牙,道:“隻要給我一些時間!”

太極天皇盯著他,良久之後,眼中才慢慢露出笑意:“看來你對自己倒是頗有自信,隻可惜,你沒有這個時間。你知道鍾化和焰華仙子為何如此焦急?皆因東瀛神道的勢力已經在逐步滲進東方蒼天,伊奘諾尊雖然不敢公然起兵,卻想通過這種滲透造成既定事實,而天庭也無法時時關注蒼天上的事。等你強到足於讓人信服,隻怕已是來不及了。”

風魂知道太極天皇必定已有辦法,於是抬頭道:“還請陛下指點,風魂日後必不敢忘。”

太極天皇淡淡道:“你借我青龍之圭,我給你一點意見,這隻是一個公平交易罷了,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其實你現在雖然還沒有鎮守大荒境的本事,卻可以請人幫你……”

風魂心中咯噔一響。

他本以為對方會有什麽更好的主意,但若隻是請外人介入,那對他來說,絕不是什麽好辦法。如果請太極天皇又或是玄天真武大帝、昊天金母等東方蒼天之外的金仙出兵助他,那自然可以令東瀛神道的人不敢輕舉妄動,然後呢?然後自己成為這些金仙的傀儡,把東方蒼天讓給他們?

那自己還不如放棄成為東皇的念頭,就這樣在人間到處雲遊算了,既自由自在,也沒有那麽多危險。居其位卻無法謀其政,這樣的皇帝從來就沒有什麽好下場。

太極天皇道:“我說的這人,你卻也認識。”

風魂苦笑了一下,已經認定,太極天皇多半會說他自己,讓太極天皇以助他保護大荒境的名義出兵,自然便什麽事都解決了……對太極天皇來說。

太極天皇卻微微一笑:“那便是你的女徒弟……寒池仙子靈凝!”

風魂失聲道:“什麽?”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2:57
第三十四章 天地雌雄無常主
就算想上三天三夜,風魂也不會想到太極天皇所推薦的人竟會是靈凝。

讓靈凝坐鎮大荒境,去阻止伊奘諾尊和他手下的八百萬神侵吞東方蒼天?她怎麽可能做得到?

風魂心中快速思考。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確實也是一個辦法,靈凝是北方玄天真武大帝的女兒,有她在大荒境,她的父親怕她出事,自是免不了要替她出頭。但這種辦法也不過就是拖玄天真武大帝下水而已,並不能解決真正的問題,風魂對真武大帝並沒有太多的了解,為了趕走伊奘諾尊,引來真武大帝,這對他來說顯然不是最好的辦法。

太極天皇看著他,道:“你可知道,靈凝並非是真武的親生女兒?”

風魂怔在那裏。

太極天皇盯著他,緩緩地把靈凝的身世說了出來。

直到此時,風魂才知道在三百年前,他與紅線被紫光夫人鎮在涯垠冰湖後,靈凝追到九嶷山,真武大帝與黑殺真君被迫說出靈凝身世的事。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靈凝竟會是耀魄天尊的女兒、紫光夫人和同禦天帝的孫女。

他站在那裏,隻覺得這世上盡是一些難以置信之事。在妖靈界大戰耀魄天尊的時候,雖然他和王妙想、許飛瓊等人齊心合力,但最終助他們殺了耀魄天尊的,卻是靈凝的陰陽鏡。

最後更是靈凝用燭龍離火,將耀魄天尊燒成飛灰。

靈凝那丫頭……燒死的竟是她的親生父親?

風魂苦苦一笑:“這件事……靈凝一直都不知道?”

“自然沒有人會跟她講,”太極天皇淡淡道,“你現在可明白我為什麽向你推薦靈凝?她既是你的徒弟,那自然也是木公的再傳弟子,由她替你坐鎮在大荒境,誰都無話可說。可偏偏她又身份特殊,不但是北方玄天的帝姬,同時也是我與紫微的親侄女。加上返虛而去的太乙天尊,如今的六禦大帝之中,至少有四人和她關係密切。南極仙翁既然會在王屋山出手救你,那自然也不會與你為敵,再加上靈凝在名義上也算是瑤池女仙,由她來暫時主持大荒境,西王母自也不會幹涉太多。你說這三界之中,可有比她更適合的人選?”

風魂無法不承認,這確實是當前最好的辦法。正因為靈凝的身份特殊,使得人人都要去保護她,而這些保護她的人又在無形中互相牽製,而她是以太乙一脈傳人的身份替自己暫時管轄大荒境,自己將來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大荒境從她手中接管過來。

唯一的問題是,靈凝如此單純,自己怎麽可以去利用她?風魂猶豫道:“那會不會讓她有危險?”

“有什麽危險?”太極天皇哂道,“家母自從知道她是我九弟的女兒後,始終對她心中愧疚,雖因為怕她難過,不敢告訴她真相,卻也時時在暗處關心照顧於她,有家母的吩咐,我與紫微自會暗中保護她。真武當然不用多說,便是玉帝和西王母,鑒於靈凝那微妙的身份,隻怕也比誰都更加擔心她的安危。等靈凝一到大荒境,各種或明或暗的警告必會到達伊奘諾尊的耳中,我再修書一封給伊奘諾尊,將靈凝的來曆透露一些給他,我就不信,他敢為了一個大荒境,便與整個仙界為敵。”

“隻是,”太極天皇話音一轉,冷然道,“這終究也隻是拖延之策,伊奘諾尊就算迫於情形暫時不敢圖謀大荒境,卻絕不會如此輕易地便打消掉他的野心。更何況靈凝隻能幫你守住大荒境,東方蒼天的其他仙境仍會漸漸被伊奘諾尊吞並。我前麵便已說過,天界雖重道統,但一個人最終的成就如何,仍是要看……”

“要看那人自己的本事!”風魂凜然道,“我明白,這辦法隻能替我爭取一些時間,最終,我還是要憑著自己的本事擊退伊奘諾尊和他的八百萬神,才能讓人心服口服。”

“你明白就好,”太極天皇麵無表情地道,“那就讓人看看,以現在的你,究竟能夠做到什麽程度……希望你不要讓本尊失望!”

太極天皇不再多言,將袖子一拂,化作白光,乘西方乘金之氣瞬息遠去。

許飛瓊帶著紅線、隱娘從遠處掠了過來。許飛瓊問:“西皇為何親自來找你?”

風魂看著湖麵,讓自己靜了一靜,這才慢慢轉著身看向她們,微笑道:“他隻是來找我借一樣東西,如此而已。”

許飛瓊沉默!

******

黃昏。

一個小村鎮的酒樓裏,風魂與被謫的太白星金李白臨窗對飲。

旁邊隻站著一個薛紅線,她穿著一身綃紅,手托酒壺,誰的杯子空了便給誰酌滿,倒像個殷勤的丫環。

風魂看著李白,問:“不知李兄今後打算去哪裏?”

李白歎道:“隨風行止,隨遇而安,到了哪裏便是哪裏。”

風魂握著酒杯,沉吟許久。

李白道:“風兄弟可是有什麽事想要問我?”

風魂將杯中的酒一口飲下,這才看著李白,道:“李兄在天庭之上做了數百年的仙官,我隻想問一問李兄,你對這天、這地,可有更多的了解?”

李白愕然地看著他:“天地者,含陰陽造化之機,幽冥玄微之理。萬事萬物雖皆承道而生,其中最大的法象卻是這天和地。五行六界之中,又有誰敢說自己對天和地有真正的了解?”

風魂道:“那我若是一直往南飛,是否能夠繞大地一周,從北方回到這裏?”

李白失笑道:“怎麽可能?”

風魂皺眉:“難道這大地不是圓的?我們隻是站在這巨大球體的其中一個角落,就是在這球體的另一麵,也還住有其它與我們完全不相同的民族?”

李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連薛紅線也睜大眼睛,小聲問:“師父啊,這地怎麽可能是圓的?要真是這樣,那住在另一麵的人,豈不早就掉下去了?”

風魂苦笑了一下,他自然無法去向他們解釋什麽地心引力。二十一世紀所謂的常識,在這個時代當然會讓人難以理解。

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到底是別人錯了,還是他錯了?

李白道:“你若是一直往南飛,最終能夠到達的地方,便隻有歸墟。”

風魂愕然:“歸墟?”

李白道:“歸墟雖然不大,卻是天地之極,不管你往哪個方向飛,越過遼闊的大海之後,最終都將到達歸墟。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去看,皆因靠近那裏的任何事物都會被吸入其中,連星辰也不例外。混元初期一眾仙神所居住的五座仙山,其中的岱輿、員嶠兩座便是被歸墟吞沒,再也無法尋回,那是一個連金仙也有去無回的地方。”

風魂站起身走到窗邊注視著窗外遠景,好一陣後,才讓自己的心情勉強平複下來。太白星君一職雖是文官,職位卻不低,來自三界各處的奏章往往都要由他來整理,再統一向天帝稟報。不管李白行事有多*,好歹也做了數百年的天界仙官,不可能連大地是圓是方都弄不清楚。

那麽……就是自己的常識錯了?

風魂深吸一口氣。

他所穿越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古代?

在這個世界中,又到底隱瞞著什麽樣的秘密?

他真的能在這樣一個奇妙的世界裏,找到自己的妹妹麽?

他慢慢地轉身,重新回到座上。

李白問:“風兄弟可是有什麽心事?”

風魂搖了搖頭,又道:“還有一件事我也想請教李兄,我雖然在大荒境住過三年,但大荒境到底有多大,東方蒼天又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所在,我卻一直沒有弄清楚……”

李白看他一眼,輕歎一聲,道:“風兄可讀過東漢叔通淳於真人所著的《叁同契三相類》?天地之雌雄兮,徘徊子與午;寅申陰陽祖兮,出入複始更;循鬥而搖光兮,執衡定元紀。所謂五色象炫耀,變化無常主,大地雖然厚載不動,蒼穹卻始終沒有停止過流轉。九野天雖然還有東西南北之分,其實位置和千萬年前已是大不相同。便是一千多年前,這南瞻部州還是處在蒼天之下,現在在我們頭頂之上的,卻已是中央鈞天。”

一千多年前?風魂心中一動。

張魯所創的太平道喊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豈非就是在一千多年前的漢朝末期?雖然這隻是太平道用來蠱惑人心的口號,卻也未必完全沒有依據。

李白又道:“南瞻部州的人總以為自己處在大地的最中心,管自己所在之處叫中原,雖然從地理位置上來說也有些道理,但這所謂的中原,對整個大地而言不過是其中一小塊罷了。且不說西牛賀州在人口上雖遠不如南瞻部州,土地麵積卻一點不小,便是將所有的土地積在一起,卻又哪及得上大海之遼闊?昔日龍族占有四海之時,連帝俊也難免心存顧忌,最後還是與軒轅黃帝一同定下計謀,用鮮血染紅了整個東海,才將龍族殺得隻剩下原有的十分之一不到,迫使龍族聽命於天庭。就算如此,天庭仍然得善待龍族,隻要他們不犯下逆天大罪,皆能分封於五海四海,各路河川,這一方麵是為了對龍族施加恩惠,另一方麵,卻也是為了將他們拆散,使他們難以聚在一起。”

風魂仔細聽著,這些東西雖然違背了他從小所學到的“常識”,但它卻是這個時代的“真理”,既然自己穿越的是一個與他以往所認知的古代並不完全相同的世界,那就隻能去接受它。

“不過,”他暗自忖道,“小的時候,我豈非也相信月亮上真的住著嫦娥,後羿真的曾射下過九個太陽?隻是長大以後,各種知識被周圍的人強行灌入腦中,才會形成地球是圓的,月亮上一片荒蕪等等所謂的常識。其實我自己又沒有真正的看清地球的模樣,也沒有登上過月球,這些知識全都是別人強加給我的。而反過來想,雖然那個時代的人們早已不相信神仙鬼怪,然而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諸多書籍卻又明確記載著神仙鬼怪的存在,隻不過是因為二十一世紀的人們不曾親眼見過,所以才會認為這些東西盡是虛幻。然而,誰又能真的證明那些古籍所記載的鬼神之談全是妄想,二十一世紀的人們所知道的‘常識’才是真的?還是說,從此刻到二十一世紀的這一千多年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使得所有的神仙鬼怪完全消失,天地也換了一番模樣?”

這時,風魂想起了那袁隱居曾說過的一句話……“在你所出生的那個時代,天地六界可是隻剩下了人間一界?”

那個家夥為什麽那麽肯定?他又到底隱瞞了什麽東西?

李白見風魂一直沉默,以為他是在認真聽自己說話,於是繼續說道:“雖然天、地、人三界在名義上都歸天帝管轄,但就像是西周時期的分封製一樣,六禦大帝都各有一片自己的天和地,座下也各有文臣武將,等同於一個小朝廷。就比如東方蒼天,其中包括了上百座仙境,有些仙境荒無人煙,有些仙境卻聚滿了仙神和修道之人,其中又有不少妖魔鬼怪。而在蒼天所覆的那片大海,也有許多島國,這些島國所住的居民多數與中原人大不相同,就比如其中有個周僥國,其平均身高隻有尋常人的三分之一,還有一個女兒國……”

“女兒國?”風魂一下子來了興趣,“是女尊男卑的那種女兒國,還是那個國中隻有女人?”

“那個島國上住的全是女子,”李白笑道,“不過對於男人來說,那個地方比歸墟還要可怕,風兄弟如果想要到那一遊……那還不如去歸墟算了。”

風魂幹咳一聲,心裏倒是更加好奇了。

“這些被蒼天所覆的島國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中原人基本上無法到達,故而許多人根本不知道它們的存在,就算有人去過之後再回來告訴別人,也會被認為是奇談怪論,”李白繼續說道,“同樣的,這些島國也都由蒼天上的仙神治理,一般來說,天庭並不幹涉,所以六禦大帝各自統轄的那片天地,在實際上便等同於是一個封國。”

風魂點頭。

李白繼續說道:“不過由於凡人成仙,除非是屍解之後再走三官之路,否則就必須經過雷劫,而一應仙神人鬼生死轉化,俱要由泰山勘對,連六禦大帝所統治的各處仙境也不例外,故而在六禦大帝之外,其實還有兩位天尊,分別是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以及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大帝。這兩位天尊又直接聽命於天帝,故而天庭在無形之中,也利用天命的存在製約著六禦大帝。”

風魂再次點頭。

雷劫的存在,在某種程度上便等於是人間的科舉,一般的修道之人隻有度過雷劫才能夠飛升成仙,再加上雷庭具有誅逆除奸之職,隻要是神仙犯戒,都有權力加以懲處,雷部天尊的職權之大自然是不用多說,甚至在很多人眼中,雷庭就代表了天庭。

而泰山的天齊仁聖宮則可以說是天界的吏部,這句“一應仙神人鬼生死轉化,俱由泰山勘對”便說明了東嶽大帝的權力到底有多大。天齊仁聖宮不但掌握了三官成仙之路,同時還主管著地府的一十八重地獄,等於是完全掌握了鬼道。雖然在實際操作上,六禦大帝對座下仙神基本上都可以自由任免,隻不過是在天齊仁聖宮備個案罷了,但這已足以讓東嶽大帝成為天界屈指可數的幾位天尊之一。

可以說,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大帝主管的是天庭的文治,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主管的則是天庭的武功。而這兩位天尊本身並非金仙,都是屬於天神之列,其人選完全由天帝來決定,就算生出異心,天帝也隻需將他們直接從封神榜上除名便是。

這時,風魂又想起一件事,問道:“既然一應仙神人鬼生死轉化,都要由泰山勘對,那是否東瀛神道也是一樣?”

“這倒不是,”李白搖頭道,“高天原可以說是三界中唯一的例外,皆因東瀛神道其實是伊奘諾尊自己開創出來的,遊離在天庭之外。而且在東瀛自有黃泉國,黃泉國之主乃是伊奘諾尊的妹妹伊邪那美。便是東瀛島,亦是由他們用天之瓊矛在東海建造出來,故而東瀛神道確實是完全自治。若是其他人做這種事,早就被帝俊給滅了,但因為伊奘諾尊和伊邪那美本就是帝俊自己的親生子女,故而帝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太乙天尊暫代天帝之職後,也沒有去過問高天原,任由他們成為天庭之外的自治神國。”

風魂苦笑:“我雖然在大荒境住了三年,對蒼天之上的事卻完全不了解,想不到蒼天所統治的,竟也有一百多座仙境和眾多島國,難怪伊奘諾尊對那裏心存貪念。”

李白卻看了他一眼:“這一點你卻弄錯了,伊奘諾尊真正想要的,其實不是東方蒼天,而是東皇這個名號。”

風魂怔道:“這卻是為何?”

李白道:“風兄弟可知道五德始終說?這原本隻是讀書人吃飽沒事弄出來,用於推算人間帝王是否有登位資格的東西,在南北朝時,南方的漢族並沒有那麽在意,反而是北方那些入主中原的胡人卻將它翻來弄去地研究,想要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正統’。鮮卑族的魏武帝拓拔珪稱帝之後,為了證明自己有入主中原的資格,引經據典,說自己是軒轅黃帝之後,舉國尚黃。北齊宇文氏也曾公布族譜,說自己是神農炎帝之後,為了恢複‘傳統’,甚至實行夏朝的曆法。便是在更早的五胡十六國時,五德始終說也是一直長盛不衰,匈奴人劉淵想要起兵反晉,卻找不到借口,於是便聲稱自己是漢室宗親,追尊後主劉禪為孝懷皇帝,以繼承蜀漢的火德。前趙石勒在殺了劉淵的子孫後,直言劉淵來路不正,不配繼承火德,並以一隻黑兔為圖讖,以證明自己繼承的是晉朝的水德……”

風魂立時明白過來:“夷狄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

“正是如此,”李白道,“東瀛神道雖然自成一國,實力不弱,但在天庭眼中,它卻與蠻荒無異。便是伊奘諾尊自己,也將他和妹妹遭父親放逐之事,視作其生命中最大的羞恥。天庭放著高天原不管,對伊奘諾尊雖然沒有什麽壞處,但東瀛神道不能得到仙界的承認,卻也始終是伊奘諾尊心中的一根刺。”

風魂想起了許飛瓊在王屋山提到東瀛神道那八百萬神時語氣中的不屑。

許飛瓊隻是一個瑤池女仙,對高天原的那些神道中人便已不太看得起,更不用說仙界中的其他人了。正如李白前麵所說,如果伊奘諾尊不是帝俊之子,那樣一個完全自治的神國,早就被天庭給滅了。

李白又道:“伊奘諾尊能夠在高天原那樣一個蠻荒之處開辟神國,自創神道,其本事和野心自然不可小覷。然而他如果想更進一步,那就至少要有一個真正的名分,這樣才能讓仙界中人不再視高天原為蠻夷,讓高天原成為九野天之外的另一天。而要想做到這一點,最佳的捷徑無疑便是由他來繼承太乙天尊的東皇之位,稱東方扶桑大帝。他本是帝俊之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也有繼承東皇之位的資格。而由於大荒境在仙界中的特殊地位,一旦他成為東方大帝,到時隻需將高天原與東方蒼天合並,那就不隻是勢力猛增,而且可以名正言順地將整個東瀛神道融進天界,他自己也不再是流放之身,而是僅次於天帝的六禦大帝之一,到那時,誰又敢再小覷於他?”

風魂終於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在這之前,他原本還以為高天原之所以侵蝕東方蒼天,不過是為了擴大他們的地盤,卻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多的玄虛在內。

他長歎一聲,站起身向李白揖了一禮:“李兄今日的一席話,實是令小弟茅塞頓開。日後小弟或許還有需要向李兄請教的時候,到那時,也希望李兄不吝賜教。”

李白盯著他看了一陣,慢慢地道:“那時,卻又是何時?”

“難說得很,”風魂微微一笑,“或許到時小弟需要的不是李兄的賜教,而隻是要李兄帶上一壺酒,到小弟的墓前坐上一會。就算那樣,小弟亦是感激不盡。”

“如此看來,我也隻有祝你好運了,”李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風兄弟若是真有那種好運,我倒也不介意前往大荒境做做客,風兄弟別的都不用準備,隻要……”

風魂笑道:“美酒一定是少不了的。”

“有酒就好!”李白不再多言,就這樣飄下酒樓。

酒樓之外,傳來一陣似癲似狂的歌聲:“我攜一壺酒,興來雲霄走;展袖擦明月,揮杖驅天狗……”

歌聲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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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我要成為東皇!”
風魂帶著紅線離開酒樓時,天色已黑。

他疑惑地看著紅線,問:“飛瓊和你師妹去香山看紅葉,怎麽看了一個下午都還沒回來?”

紅線撇嘴:“這個嘛……師父您都不知道,徒兒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師父你不是會算卦麽?算一卦不就得了?”

這丫頭真是沒大沒小!風魂歎氣。

他正要說話,紅線又叫道:“看,小師妹回來了。”

風魂回頭一看,果然看到隱娘正從街頭另一邊急急奔來,許飛瓊卻沒有跟在她的身後。

由於街上還有些人,隱娘不敢使用禦劍,以免駭人聽聞。風魂見她一臉焦急,連忙迎了上去,問:“隱娘,出了什麽事?怎麽隻有你一個人?”

隱娘來到師父麵前,低頭嚅嚅道:“師父,我、我好像說錯什麽話,把飛瓊仙子氣跑了。”

“隻是這樣?”風魂不由笑了一笑,沒太在意。許飛瓊本就有些愛生氣,不過跟隱娘這樣一個乖巧的小丫頭也有氣生,這心胸也未免太狹窄了吧?

他問:“你跟她說了什麽?”

隱娘道:“其、其實也沒什麽。在回來的路上我告訴她,說我與師父在洞庭湖邊遇到過李白先生,於是她問我當時的經過,我就……”

風魂心叫一聲不好,問:“你把李先生作的那首‘曉入瑤台露氣清,座中唯有許飛瓊’念給她聽了?”

隱娘眼眶一紅,低低地嗯了一聲。

風魂急道:“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隱娘向南邊指了一指。

“你們先找個客棧休息,我去把她找回來。”他正要趕去,回頭一看,卻見隱娘仍是站在那不言不語,隻好走到她麵前將她摟了一摟,“傻瓜,飛瓊仙子不是在生你的氣,她是在生師父的氣。”

隱娘道:“可是……”

風魂道:“是為師先騙了她,她生氣也是應該的。放心好了,以她的性子也氣不了多久。你先跟師姐去休息,好麽?”

隱娘這才點了點頭。

風魂也不敢再耽擱,拐到無人的角落,很快便借著遁法離開了。

紅線來到隱娘身邊,見小師妹還是一臉愧疚和難過,於是牽起她的手,笑道:“放心吧,師父哄女人很有一手的,我看他用不了幾下,就會把飛瓊仙子再追回來。”

隱娘卻是眼眶一紅,悄悄落下淚來。

紅線見她的樣子有些不太對勁,不由問道:“怎麽了?自從師父帶著飛瓊仙子回來之後,你好像就不怎麽愛說話了。”

隱娘身子輕輕地顫了一下,頭更低了:“我、我隻是、隻是……”

紅線疑惑地問:“隻是什麽?”

隱娘的聲音有如蚊子一般幾不可聞:“我……我不喜歡師父跟飛瓊仙子在一起……”

……

******

風魂在夜空中一邊疾飛一邊搜尋。

他知道許飛瓊失了仙劍,不可能飛得太快。

雖然後悔沒有在早些時候好好交待隱娘一番,但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什麽用,更沒道理怪在隱娘頭上。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許飛瓊追回來。

三百多年前在太湖湖畔,他也曾把王妙想氣跑過。

當時他沒有去追。

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他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

一剪彎月掛上了夜空,散出清涼的冷光。

在一處山崖間,風魂看到了那抹淺紅。他心中一喜,趕緊落了下去。身穿淺紅色窄袖繞襟深衣的婉麗女仙看著他,猛一跺腳,惱道:“你追來做什麽?”

風魂心中好笑,心想你站在這麽顯眼的地方,豈不就是在等我追來?

雖然按照一些網絡小說通常的路子,他現在似乎應該來個虎軀一振,雙眼盯著許飛瓊散出王者之氣,惡狠狠地教訓一下她。這樣她就會芳心一顫,被自己的夫威震倒,撲在自己懷中一邊輕泣一邊悔過,從此再也不敢放肆……不過他要是真的這麽做的話,隻怕許飛瓊嘴角一撇,掉頭就走了。

女生嘛,偶爾也是需要哄的。

他站在許飛瓊麵前,注視著她的眼睛,低聲道:“飛瓊,我不該騙你的。不過那首詩是誰寫的,跟我喜不喜歡你,根本就是兩回事,不是麽?”

許飛瓊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嗯。”

風魂伸出手,輕撫著她腦後的秀發,又道:“我是真的喜歡你,想讓你一直陪著我。不要生我的氣,好麽?”

許飛瓊輕歎一聲,慢慢地將頭埋進他的胸膛,幽幽怨怨地道:“本來是很生氣的,但你既然追了過來……我也就不生氣了。”

風魂微微一笑,在夜色間將她輕摟。

“隻是,”許飛瓊猶豫了一下,“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你,你可不要騙我。”

風魂心中一緊,沉默起來。

許飛瓊抬頭看他,道:“在白天,你和太極天皇陛下到底說了些什麽?你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風魂麵容不變:“他真的隻是來向我借青龍之圭,也沒再說什麽別的……”

許飛瓊從他的懷中猛力掙脫,轉身便要飛走。

風魂下意識地便撲了上去,將她撲倒在地。兩人沿著斜坡滾了幾滾,停下來時,風魂已將這婉麗的女仙緊緊壓在身下。

許飛瓊趴在地上,感受著背上男子的體重,怒道:“放開我。”

“我不會放你走的!”風魂已不管那麽多,開始扯她衣裳。繞襟深衣本就隻是互相交疊,腰係綢帶,脫起來比襦裙簡單多了,許飛瓊的掙紮又嬌羞無力,很快就被脫得隻剩一件貼在地上的心衣。

許飛瓊又氣又惱,恨恨地叫道:“你再這樣子……”

還未說完,她隻覺後臀驟然一痛,有什麽東西直闖入她的臀間。這些日子她雖然與壓在自己背上的這個男子有過多次溫存,已不再是以前那不懂魚水之樂的黃花閨女,卻還從來沒有想到後麵那種地方也可以被用來做這種事,一時間竟有些被嚇到了。

風魂卻毫不憐惜地讓自己那滾熱的東西在少女稚嫩的菊花內進進出出,連帶著她的身子都在草地上有節奏地蠕動不止。許飛瓊畢竟是個常年辟穀服氣的女仙,體內早已不含五穀濁氣,便連這種地方也柔軟溫潤,並在那反複的摩擦下泌出芬芳。

許飛瓊終於從最初的痛楚和驚訝中反應過來,氣道:“你、你怎麽能……”

“我當然能,”風魂一邊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後臀,一邊在她耳邊說道,“你是我的女人,你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屬於我,我當然可以這樣對你。”

許飛瓊將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額頭下方,泣聲道:“你要是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女人,那就不該有事瞞我。”

風魂停了下來,身上的某個東西仍然留在少女的菊花深處,卻沒有再動。他沉默著,沉默了許久許久,然後才慢慢地說道:“我要成為東皇。”

許飛瓊一怔:“你,你說什麽?”

“我要成為東皇,”風魂一字一頓,“不管用盡什麽手段,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都要成為東皇。”

“可是,”許飛瓊顫聲道,“上次在王屋山時,你不是還對我說,你對東皇之位根本不感興趣?為了躲開鍾化跟何月華,你還帶著我跑了出來……”

“我騙了你,”風魂漠然地移起上身,變成跨在少女的臀上,他用手溫柔地撫摸著少女那豐腴的裸.背,“我當時之所以躲開他們,是因為我知道以我現在的實力,如果馬上就跟他們去大荒境,那跟送死沒什麽區別。”

“怎、怎麽會這樣?”少女有些失魂地喃喃著,“不,不會的。”

她早已將自己視作是風魂的女人,甚至以為自己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加了解他。然而此時此刻,這個男人對她而言卻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她竟然從頭到尾就沒有看出這個男人的野心?

她可以忍受這個男人對她身子的淩.辱和侵犯,卻無法忍受他對自己的欺騙。

“不會的。”少女緊緊抓著草地,叫道,“不是這樣的,我了解你,你根本就不是會被權勢迷惑的人,你應該……”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風魂吼道,“我隻是受夠了!”

話一說完,他仿佛連自己都怔在那裏,一動不動。

彎月被烏雲遮去,天地一陣昏暗。

靜,靜得仿佛連野草都在戰栗。

風魂將手移到許飛瓊的斷臂之處,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聲音平緩而又木然:“我隻是受夠了自己的一無是處,如果我有本事些,就不會看著你斷去手臂,如果我有本事些,就不會讓婉兒被人當著我的麵撕下一隻耳朵,如果我再有本事些,那妙想……妙想……”

許飛瓊心中一痛,低聲道:“這些根本就不是你的錯。”

等了許久,身後的男人卻一直沒有說話。

然後,有什麽濕潤的東西一滴滴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你知不知道,那天在九嶷山發生了什麽事?”風魂的聲音明明就在她的身後響起,卻又遠得像是從某個不可知的角落傳來,“我闖進了天帝宮,地上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我卻沒有去理會。我衝上去問紫光夫人和王母娘娘,問她們妙想姐姐在哪裏……問她們妙想在哪裏……”

“風魂……”

“她明明就在我的腳下,”風魂慢慢地伏下身子,貼在少女背上,“我卻問別人……她在哪裏……”

許飛瓊流出了淚。

“不管是誰害死妙想,我都不會放過她,”風魂湊在少女耳邊,語氣中竟是一片怨毒,“我會成為東皇,讓這世上再也沒有誰敢來傷害我所關心的人。我會站在令人畏懼的高處,讓害得妙想慘死的人,付出讓我滿意的代價。”

“可她是……”

“她是太極天皇和紫微大帝的母親,第一任天帝的正妃……但那又怎麽樣?”風魂冷笑著,“我告訴你,我做得到的。我會讓妙想當日所受的每一分罪,都報應在那個女人身上。”

許飛瓊隻覺得身子一顫,竟是有些發冷。她聽出了風魂聲音裏所蘊藏的極度的恨,她也聽出了那不顧一切也要達成目的的決心,可她卻不知道這樣的恨和決心到底在他的心中積壓了多久。

她隻記得風魂說過,在被鎮在涯垠冰湖裏的那三百多年裏,他一直都是清醒的……一直都是。

她回想著這段時間以來自己與這個男人相處的每一刻,發現他心中明明充滿了如此沉重的痛苦和恨意,自己卻從來沒有注意到,一時間又是難過又是自責。

她顫聲道:“可是這樣下去,這樣下去……你隻會墮入魔道。”

道家講的是清靜無為,帶著如此強烈的怨恨去修行,又怎麽可能修成仙道,證得東皇?

“不,”風魂退出少女的後臀,將她溫柔地翻過身來,“你看看我。”

許飛瓊怔怔地向他看去……然後打了個寒顫!

他的臉上竟然帶著微笑。

就算心中的那份怨毒已積壓到無法忍受的地步,就算口中說著讓人心痛的話語,眼中已經滾下淚水……但他卻從頭到尾一直在笑。

風魂再次伏下身子,將少女緊緊摟住,仿佛要用自己的溫情拂去少女心中的那片寒冷。他在許飛瓊耳邊低聲說道:“我不會讓自己入魔,因為那樣的話,妙想她在天有靈,也絕不會原諒我。所以,我會將心中所有的恨和野心都暫時遺忘,就像我在今晚之前所做的一樣。我會帶著微笑去證我自己的道,直到一步步地到達仙道的頂端。耀赫威為什麽可以在妖靈界胡作非為?不就是因為他是第一任天帝之子?我明明沒有得罪伊奘諾尊,他又為什麽要派人來殺我?那是因為他有更大的野心。他們都是仙,仙道本就是無情之道。但我卻不會變得像他們那樣無情,因為我懂得微笑……在冰湖的那三百年裏,我已經學會了怎樣一直去笑。”

許飛瓊反手緊摟著他:“風魂……”

“在那三百多年,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風魂慢慢地說,“在大多數的時候,周圍都是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什麽東西也看不到,那樣的日子,真的讓人想要發瘋,我甚至想過要將體內的離火引發,就這樣自焚而死算了。可是,如果我死了,那陪我一同鎮在那裏的紅線怎麽辦?我答應過一定要帶她離開的,又怎麽能讓她陪我一起死?於是我就一直那樣等著,有些時候,會有陽光從湖麵上折射下來,讓我能夠看到一些有趣的光影,還有些時候,湖麵上會傳來一些聲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野獸經過,我就靠這一點點的光影和聲響一直堅持下來。而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覺得心靈好像被什麽東西撫過一樣,那時我就知道有人來看我了,於是我就想,來看我的人是誰?是靈凝,還是許飛瓊……”

許飛瓊在他的懷中失聲痛哭。

彎月在雲彩間時隱時現,冷風吹過,帶著野草散出的清香飛向遠方。

風魂道:“飛瓊……不要離開我,好麽?”

許飛瓊泣聲道:“嗯。”

“以後也不要。”

“嗯。”

“還有,”風魂抬起頭,用手輕托著那張梨花帶露的臉,“不許哭。”

許飛瓊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嗯。”

風魂埋下頭,親吻著她,從臉頰到脖子,再到那豐滿而迷人的山丘。一陣陣酥麻衝擊著少女的心靈,讓她情迷意亂。吻到後來,風魂翻過她的身子,讓她趴跪在地。他將自己身上的某個部位再次陷進那美妙誘人的臀.瓣之間……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2:58
第三十六章 延祥綾飄彩鸞飛
風魂從睡夢中醒過來時,天色早已大亮。

或者是因為終於將心裏的那份壓抑向人傾訴出來,又或許隻是因為這一夜激情實在是太讓人勞累,他覺得這一覺竟是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上次睡得這樣沉是在什麽時候。

他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身上還是光光的,許飛瓊倒是早已穿好衣裳,安安靜靜地跪在那裏,雙腿蜷曲著放在臀下,上身筆直,*輕輕地觸及小腿。

風魂疑惑地看著她,心想,又不是在赴蟠桃宴,她用得著坐得這麽正正經經麽?

許飛瓊看出他在想什麽,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將手捂在臀後,低聲道:“好疼……”

風魂差點失笑。

“你還敢笑,”婉麗的仙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

風魂想起自己昨晚的瘋狂,心裏倒也有些反省。幸好許飛瓊是位已證仙體的瑤池女仙,換了普通女子,哪裏禁得起那樣粗暴的對待?當然,對於不曾辟穀的尋常女子來說,那種地方也不可能像她一樣窄小潔潤,直讓人欲仙欲死。

在他穿上衣服後,許飛瓊拉了拉他的衣袖。

風魂也猜到這位仙子在經過昨晚那一番話後,起來時必定有話要說,於是便也跪坐在她的麵前。兩人相對而跪,氣氛倒是溫馨得很。

“風魂,”許飛瓊認真地注視著他,“我隻想告訴你,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幫你。不管你是想成為東皇,還是想當上天帝,我都會至終至終陪在你的身邊,哪怕你是要與漫天神佛為敵,我也會助你。”

風魂與她對視著,慢慢點頭。她這話其實已經是大逆不道了,東皇之位名義上雖然仍歸木公所有,但在實際上早已空缺,有心去爭,自然說得過去。然而“當上天帝”這種話,又豈是可以隨便亂說的?

“但是,”許飛瓊繼續說道,“如果你真的把我看作是你的女人,那以後不管是什麽事,你也不許再瞞我。我不想再看見你一個人把所有的苦悶都積壓在心裏,也不希望在你出現危險的時候,我卻毫不知情。我會為你擔心,為你害怕,也可以為你去做任何的事情,這些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你、你知道的。”

風魂低聲道:“我知道。”

“還有,”許飛瓊咬了咬牙,堅毅地看著他,“在這之前,有一件事,我卻需要你來幫我。”

“你說,”風魂感受到少女目光中的期待,於是鄭重地點了點頭,“不管是什麽事,我也都會為你去做的。”

許飛瓊道:“你知道的,昨晚我那樣不告而別,隱娘一定會以為是她做錯了什麽,所以我們得趕緊回去,好向她解釋道歉。而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就是在路上你得背我。”

耶?風魂看著她發呆,覺得自己還沒有拐過彎來。

婉麗的仙子一臉委曲地捂著自己的*,羞道:“人家這裏還疼嘛……”

風魂:“……”

******

風魂帶著許飛瓊、紅線、隱娘三女一同往玄天飛去。

經過滄州附近,風魂與許飛瓊避開他的兩個女徒兒悄悄溫存之後,又互相計議一番,然後許飛瓊便與他們暫時分開,帶著他寫給青獸戰神和焰華仙子的書信往蒼天去了。

在許飛瓊走後,風魂正要帶著兩個女徒繼續上路,卻見隱娘好像有些鬱鬱不樂,心中奇怪,來到她麵前問:“怎麽了?”

隱娘搖頭。

紅線插口道:“師父啊,她隻是……”

隱娘心中一急,趕緊叫道:“師姐……我、我真的沒事。”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每次隻要見到師父和飛瓊仙子親密地在一起,便會覺得一顆心消沉到極點。她並不討厭飛瓊仙子,甚至也能看出飛瓊仙子對她好像也有一種奇妙的感情,待她要比待別人好上許多。

反而是紅線和許飛瓊雖然三百多年前便已認識,但兩人的性子都有些硬,反而不容易談得起來。

“如果飛瓊仙子成為我的師娘,她自然不會為難我,”隱娘苦惱地想,“但、但我還是不喜歡……”

隻是,這樣的小女孩心思她當然不能告訴師父,那日無意中向師姐透露了一點出來,現在也極是後悔,生怕師姐說出。

她不說,風魂當然不會知道,隻以為她是首次離家這麽遠,開始想念父母,於是摸著她的頭,低聲安慰幾句,因為要趕著前往玄天上道境,也就沒有去想太多。

玄天境內到處都是冰雪,又有許多永不凋零的花兒。風魂和紅線都不是第一次來玄天上道境,輕車熟路,也沒有太過驚奇,隱娘卻還是第一次進入仙境,自不免睜大眼睛看個不停。

靈凝所住之處,乃是玄天境的香惠別院,到處都是瑤草瓊花,紫芝惠蘭。

琉璃瓦上彩鳳盤旋,錦花磚上仙鶴假寐。

連紅線也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原來靈凝師妹所住之處,竟比人間的皇宮還要漂亮。

他們三人在一名玉女的帶路下來到絳仙亭中,沒過一會,便有一個乘著彩鸞的少女飛了過來,撲進風魂懷中,哭道:“師父……師父……”

聶隱娘在方山上已見過這位師姐一麵,正想著:“上次遇到二師姐時,她就撲在師父懷中一直哭,沒想到這次遇到,她仍是這樣,倒也奇怪。”

轉頭看向紅線,卻見她的大師姐正將手一攤,一副“看,又是這樣”的表情。

雖然這三百多年裏靈凝不少時候都是呆在蓬萊山中,山中一日,人間一年,但這麽長的時間下來,畢竟也長了好幾歲,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初熟的小丫頭。她身穿一件明月綴領的五色彩繡深衣,頭挽垂鬟分肖百花髻,此髻是將秀發分成數股結髻於頂,再束結肖尾,垂於肩上,一般隻有未出閣的處女才能梳這種發髻。

彩衣她的胸腹間交疊,半敞的領口內是一件盤花刺繡蔥綠抹胸,手臂間還掛著一件淡紫色延祥滌厄玄天綾,紫綾無風自飄,令她看起來更是瑞彩翩躚,煞是好看。

風魂幹咳一起,這已經長大了的美麗徒兒身材嬌美,抱在懷中竟是異樣惹火,他心想再不把她放開,可不要當著她們的麵在這噴鼻血,於是戀戀不舍地把她放在彩鸞上,刮了刮她的鼻子:“再哭,可就讓別人看笑話了。”

靈凝這才停下眼淚,又看向薛紅線。自從風魂和紅線脫離涯垠冰湖後,兩個少女這還是第一次彼此見到麵,想起前塵往事,多少都有些傷感,互相拉著手,也舍不得放開。

靈凝眼睛一紅:“師姐……”

紅線想起兩人初遇時的情形,當時自己悄悄潛上炎山去搶靈凝的太陰玄寒玉,害得靈凝差點因火毒發作而死,沒想到那事反而成了師父收靈凝為徒的契機,而在經過一番折騰之後,再次見麵,竟已過了三百多年。

就算再怎麽豁達,紅線也不可能全無感觸,也就陪著她傷感一番。

之後,靈凝帶著他們來到花園之中,席地而坐,聊得歡快。有道是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是三個正處在青春期的少女,她們鶯鶯燕燕地笑個不止,倒把風魂這個大男人落在了一邊。

數名玉女端上瓊汁仙果,這些仙家果品,自然都不在辟穀之例,而紅線和隱娘原本都是人間的官家小姐,雖然在規格上遠比靈凝差得多,倒也都是被人服侍慣了的。隻有風魂怎麽說也是來自那個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看到那些年輕貌美的玉女跪在身邊呈上瓜果,總是忍不住要伸手去接,弄得這些玉女麵紅耳赤,羞羞怯怯的,倒好像風魂是在調戲她們一般。

風魂隻好苦笑,心想,敢情這裏隻有我一個是凡夫俗子?

就這樣聊了一會,風魂讓紅線和隱娘先去遊玩,他與靈凝有些要事要說。這兩個女徒兒早就知道師父來找靈凝是有其它要事,自然聽命起身,在玄天玉女的帶路下遊玩去了。

直到所有人都已離開,園中隻剩下自己和靈凝兩個人後,風魂才看著靈凝,正色道:“靈凝,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靈凝喜孜孜地道:“好啊。”

風魂感覺有些鬱悶:“我還沒說是什麽事呢。”

靈凝垂首道:“這些年師父和師姐在九嶷山受苦,徒兒卻什麽事也做不了,徒兒、徒兒心裏一直難過的很。那日在方山,師父說很快就會來找我,於是徒兒這些日子就在這兒等啊等、等啊等……師父你竟然讓徒兒等了這麽多天……”

風魂幹咳一聲。

靈凝又道:“如果不遇到師父的話,徒兒現在隻怕還得泡在寒池之中,活著也和死了沒什麽區別。再說,如果那時不是徒兒太過大意,害得師父和妙想仙子你們不得不去姑篷山救我,那、那也就沒有後來的事,妙想仙子不會死,師父和師姐也、也就不會……”

她捂著臉,失聲哭了起來。

風魂見她這個樣子,心裏也是難過。這些明明就不是她的錯,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才是所有人中最可憐最無辜的一個。

雖然心中歎息,但他卻不想讓這種悲傷的氛圍持續下去,於是湊上前問:“真的是讓你做什麽都可以麽?”

靈凝放下手,梨花帶雨地看著師父:“師父有事情讓徒兒去做,徒兒、徒兒高興得很。”

“那就算,”風魂在她耳邊低聲地說了幾句,“……這樣也可以麽?”

靈凝立時睜大眼睛,雖然師父說得小聲,她卻聽得清清楚楚,隻羞得臉頰發燙,心如小鹿般亂撞:“師父你、你……你這是欺負人。”

風魂好笑地問:“那你肯不肯讓我欺負呢。”

靈凝的腦袋垂得更低了:“嗯……反、反正師父你也不是第一次欺負人家。”

喂,別把為師說得這麽不正經啊。

風魂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徒兒時,她好像就是裸著胸乳貼在自己身上,後來為了幫她解除火毒,對她的身子也沒少摸少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確實是沒少欺負過她。

然而那個時候的女孩兒,和現在這個發育已熟的少女,可是有些不同啊。

他看著靈凝鼓脹脹的胸部,竟有些心癢難耐,於是趕緊收攏心事。

明明隻是想開開玩笑,怎麽倒把自己的*勾了出來?

眼見這丫頭完全是一副羞羞怯怯卻又情情願願的俏模樣,不管是哪個男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吧?風魂幹咳一聲,把她輕輕摟抱在懷中,歎道:“靈凝,其實我要你做的是另一件事。”

他將自己想讓靈凝去大荒境的事告訴她。

有關靈凝身世的那一部分當然不能對她說出,隻是告訴她東方蒼天正麵臨一些麻煩,青獸戰神鍾化和焰華仙子何月華想要請他坐鎮大荒境,他卻另有要事,暫時無法脫身,隻能讓靈凝先代他前去。

一想到靈凝如此純真,自己卻不得不利用她,風魂心中自是不免內疚。他摟著靈凝,輕輕撫摸她的秀發,道:“東瀛神道正想方設法謀奪大荒境,你在那裏很可能會遇到危險……”

少女偎在他懷中,輕輕點頭:“我知道,師父……徒兒一定不會讓師父你失望的。”

風魂將她推開一些,注視著她的臉龐:“你最好多想一想……”

“我不用想,師父,”靈凝的俏臉掛著微笑,“且不說這是師父您的吩咐,徒兒自然應該盡力,便是那大荒境,徒兒同樣也是太乙一脈的弟子,怎能看著它落在歹人手中?徒兒我……我是真的很想做些事情,而不隻是等在這兒,一天到晚讓人保護。”

風魂沉吟道:“就隻怕真武陛下不會肯。”

靈凝咬了咬唇,道:“就算爹爹不肯,我也是會去的。我、我才不怕爹爹……”

話音方了,遠處傳來一個威嚴而冷淡的聲音:“你要去哪裏?”

有人飄了進來。

來的是六禦天尊中的北方玄天真武大帝!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2:59
第三十七章 鷹鷂何事奮雲霄
雖然早在三百年前風魂便已久聞真武的大名,但這還是風魂第一次真正見到他。他身穿一件金光赫赫的戰甲,四氣清朗,目光如電,眉宇如峰,不怒而自有威嚴。

玄妙至極,奚止於輔正除邪;正一所生,豈但於消魔護國。保劫終而製劫始,護群品而掌群仙……這便是太乙救苦天尊當年給還是北極四聖之一的真武元帥的評語。

玄天真武大帝站在那裏冷視著風魂,雖然他什麽也沒有做,風魂卻覺得像是有一道冷風壓在自己身上,讓他難以喘息。

他沒有動,隻是淡淡地與真武大帝對視。

靈凝看到父親出現,道:“爹爹,師父想讓我去大荒境,我已經答應了……”

真武大帝看向靈凝,目光中帶著一絲溫柔:“凝兒,你先回房去,我和你師父有些事要談。”

靈凝撇嘴:“我不去,我要聽你們說什麽。”

真武大帝臉色一冷,怒道:“聽話,馬上回房去。”

靈凝哼了一聲:“我不去,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風魂:“……”

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幹咳一聲,柔聲道:“乘,聽話。”

靈凝側過臉去,仿佛根本就沒聽到父親的話。

風魂不禁覺得有趣,他早就聽說真武大帝對他的這個女兒寵得近乎溺愛,現在看來這話倒是不假。靈凝明明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孩兒,在陌生人麵前連話都不敢多說,沒想到在她這個於別人眼中極是威嚴的父親麵前,竟也會鬧起性子。

而真武大帝一臉無奈,顯然是拿她沒什麽辦法。

風魂也看向靈凝,幫她父親勸道:“靈凝,你就先進去吧。”

靈凝這才露出微笑:“那,我去找紅線師姐和聶師妹玩,等你們聊完之後再來找我。還有,爹爹,你現在難得有空回玄天境一趟,也不許太早離開,我新釀的百花酒還沒有給你嚐呢。”

說完,她便喜孜孜地乘上彩鸞飛走,淡紫色的玄天綾在她的身後飄飛,留下一縷清香。

真武大帝:“……”

風魂:“……”

自己說了沒用,別人隨便一勸女兒就聽話地離開了,這樣的狀況顯然讓真武大帝頗有些氣餒。他再次幹咳一聲,看著風魂冷然道:“你隨我來。”

也不管風魂同不同意,真武大帝負手便往外頭飄去。

早在來這裏之前,風魂便知道要說動靈凝幫他不難,難的是如何讓真武大帝同意。靈凝雖然覺得隻要自己堅持,就算爹爹不同意自己也一定去得了,風魂卻知道沒有那麽簡單。

任由女兒耍小性子是一回事,隨女兒自己高興,讓她身處那種暗潮洶湧的險境,卻是另一回事。

風魂跟著真武大帝出了香蕙別院,一直來到空曠的山腰。也不見真武大帝如此作勢,天空中忽然雲湧風動,早有不知多少的天兵天將在他們的周圍鋪開迷霧,遠處所有的景色和聲音都被屏蔽,迷霧間更是隱藏著透骨的殺機。

風魂心中一凝。

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些天兵天將所布下的,乃是天界中專用於擒魔斬邪的天羅地網,一旦入了此間,就無法再用出遠遁之術。

如果真武大帝隻是想讓他們的談話不被別人聽去,那自有無數辦法,根本用不著做到這種地步,眼前的這番舉動與其說是想要找他談話,倒不如說是要把他困在這裏,讓他遁無可遁,逃無可逃。

真武大帝霍然轉身,那如電的目光仿佛要灌入風魂的心中,將他的所有念頭看個一清二楚。

真武大帝道:“你想讓凝兒去大荒境?”

風魂道:“是。”

真武大帝的臉龐露出冷笑:“你想成為東皇?”

風魂沉聲道:“是。”

如果對東皇之位沒有貪念,那又何必將自己的女徒弟置身在那種地方?這種事一想即明,風魂自然不準備瞞他。

真武大帝淡淡道:“你會想到讓靈凝代你去大荒境,那自是對她的身世已一清二楚,但這種事本不該有人告訴你,你又是從哪聽來的?”

風魂道:“告訴我此事的,乃是西方太極天皇陛下。”

他本以為真武大帝聽了會感到驚訝,誰知真武大帝仍是麵無表情。風魂心底一寒,立時意識到自己從太極天皇那裏得知靈凝身世的事,真武大帝隻怕是早已知曉,他故意問出來,不過是想看自己會不會欺騙他。

畢竟西皇在天界中的名聲並不是太好,其野心更是人盡皆知,單從這一點上來說,風魂本不應該將太極天皇與自己的對話告訴他人,以免別人誤以為他和太極天皇有所勾結。

這種誤會,將會大大增加他成為東皇的困難。

真武大帝負著手,冷冷地道:“你為何會相信太極天皇對你的建議?你就不怕他害你麽?”

“他沒有這個必要,”風魂慢慢地回答,“我隻是一個小人物,西皇陛下若是想要我死,根本就不用如此費力,對他這樣的金仙來說,殺我和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麽太大區別。更何況對他來說,由我這樣一個小人物來繼承太乙天尊的東皇之位,總比讓身為帝俊之子的伊奘諾尊和他的八百萬神占據東方蒼天要好得多。”

“還有一點,”真武大帝冷笑道,“就算你不小心死了,也跟他沒有任何關係,隻不過是個不自量力的家夥自尋死路罷了。”

風魂道:“正是。”

真武大帝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輕描淡寫的道:“你毫不隱瞞地告訴我你的野心,可是覺得,我也會跟太極天皇一樣,不但不會為難你,還會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風魂皺眉。

這確實是他一開始的想法,目前在東方大帝的繼位人選上隻有他和伊奘諾尊兩人,而不管是在聲勢還是在實力上,他都比伊奘諾尊差了太多,之所以能有這個機會,除了有青獸戰神鍾化和焰華仙子何月華這些木公舊屬的支持之外,很大程度上不過是因為某些對伊奘諾尊心存顧忌的人需要有人站出來跟伊奘諾尊打對台。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的劣勢,恰好也是他的優勢。

在他想來,就算不看在靈凝的份上,至少真武大帝也會跟太極天皇一樣,寧願由他來坐上東皇之位,而不是讓伊奘諾尊成為東方扶桑大帝。畢竟他隻是一個資曆不足的凡人,對這些天界中的佼佼者來說,顯然要容易控製得多。

而這也將成為他迅速上位的機會,如果放過這個機會,靠著存神度劫等修道之人最通常的路子修成地仙,再位列仙班,一步一步往上爬,那隻怕這一輩子,他也找不到替王妙想報仇的機會。

一想到渾身是血的王妙想,那撕心裂肺的痛,就算是再活上幾千幾萬年,也將深深地壓在他的心頭。

風魂悄悄地吸了一口冷氣,強迫自己將所有的怨恨和痛苦暫時遺忘。這種強烈的情緒對於神仙之道來說是最大的妨礙,除非自己的實力真的已到了無所畏懼的地步,否則便絕不可以讓自己被它們控製。

他看著真武大帝的背影,心中念頭紛轉。雖然覺得真武大帝就算不會主動幫他,至少也沒有阻擋他的理由,然而對方那淩厲的霸氣和清淡卻森冷的語氣,卻讓風魂覺得,自己似乎弄錯了什麽。

隻見,真武大帝慢慢地轉過身來,冷冷地道:“你錯了,我不但不會助你……我還將讓你死在這裏!”

風魂失聲道:“什麽?”

******

就算再怎麽想,風魂也沒有想到真武大帝居然會想要殺死他。

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看著真武大帝,問:“陛下為何會想到要將我置於死地?”

不管風魂如何動念,都想不出玄天真武大帝有殺他的理由。他不但是靈凝的師父,更替靈凝治好了體內的火毒,真武大帝就算不對他心存感激,也不該視他為敵才對。

而他雖然沒有隱瞞自己想成為東皇的野心,但以他目前的實力和本事,就算真的有機會成為東方大帝,也不會現在就被對方視作眼中釘。

真武大帝卻看著他,冷然道:“我且問你,你為何想成為六禦中的東方大帝?”

“權勢地位,豈非正是所有人追逐的目標?”風魂淡淡道,“隻看人間界隋末唐初之時,多少英雄趁勢而起,無非就是為了一個帝王寶座?區區的人皇之位便已讓人爭得頭破血流,更何況是天尊之位?我便是有所貪圖,豈非也是理所當然?”

真武大帝道:“這麽說,你是為了滿足內心的欲望和野心?”

風魂道:“正是。”

真武大帝冷笑一聲:“不,你不是。”

風魂心中一驚。

“一個有如此野心的人,不管是在任何時候都會隻考慮到自己,”真武元帥道,“然而你當年不管是進入妖靈界尋找王妙想,還是闖進姑篷山救出靈凝,顯然都沒有將自己的安危看得太重。一個為了他人可以不顧自身性命的人,又怎會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而將身邊的人也帶入危險之中?”

風魂壓下內心的震驚,道:“在下不過是個凡夫俗子,陛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真武大帝道:“這世上最可怕的人有兩種,你可知是哪兩種?”

風魂道:“不知。”

真武大帝道:“一種是行事難以預測的瘋子,尤其是那種你雖然平日看不出他有多瘋,但隻要有一點小事觸發,就可能讓他失去理智的瘋子。還有一種是能夠忍辱負重的人,哪怕是再大的屈辱,他也可以忍在心中,直到某一天能夠出人頭地為止。”

風魂道:“陛下莫非覺得我是這兩種人之一?”

真武大帝道:“這兩種人,你都是。”

風魂苦笑:“我怎麽覺得,這兩種人和我都沒什麽關係?”

“我且問你,”真武元帥道,“當日在南海之時,你為何肯幫孫靈秀去刺殺劉裕?你明知道劉裕是天命所歸的帝王,如果他死了,必定會導致人間大亂,也會有更多的無辜百姓因此而受苦,為何卻仍然去做?”

風魂沉默。

“我再問你,”真武大帝冷冷地道,“如果再給你一個選擇,你是否還會那樣去做?”

風魂默然良久,才慢慢地道:“會。”

真武大帝盯著他,道:“就算明知道孫靈秀是在利用你,就算明知道那樣做的後果有多嚴重,你仍要去做?”

風魂淡淡道:“我隻知道,她是我所關心的人,而我卻是她當時唯一的希望,所以,就算再給我一次選擇,我也還是會去幫她。因為我知道,如果有別的選擇,她絕不會來騙我,我更是知道,當她利用我的時候,她的心中其實比誰都要痛苦。再說了……”

他慢慢地露出古怪的笑容:“誰能肯定劉裕死後,人間界是否真的就會更加混亂?天意飄渺,說不定沒了劉裕,反而更好也有可能。至少以當時的情況,要麽是劉裕死,要麽是她死,我所應該做出的選擇,難道不是先讓自己所關心的人活下去再說?”

“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不惜與天命作對,將整個人間界帶入深淵,”真武大帝冷笑道,“你不是瘋子,那又是什麽?”

風魂木然地站在那裏。

“那麽,”真武大帝看著他,緩緩地道,“既然你為了救自己的女徒弟可以闖進姑篷山那種險境,既然你為了明知道是在利用你的人可以不顧後果地去刺殺天命所歸的人皇,那為何在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削肉碎骨地慘死,連自己也被冰凍了三百多年之後……卻仍然能夠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般,好好地站在這裏?”

風魂隻覺得身子有如被冷水澆過一般,冰冰冷冷。他終於明白真武大帝為什麽不願幫他……因為這個人已經看穿了他的目的。

真武大帝道:“如果是三百年前的你,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靈凝去大荒境。如果是三百年前的你,現在早已不顧一切地衝上勾陳宮去為王妙想報仇。如果是三百年前的你……臉上絕不會掛著這樣的假笑。”

風魂臉上那勉強露出的微笑,立時間僵住了。

“隻有一件事才能讓人產生這麽大的變化,那就是仇恨。”真武大帝道,“隻有那種無論如何也要報仇的欲望,才會讓人慢慢忽略對身邊人的珍惜,也隻有那種一定要報仇成功的可怕決心,才能讓人以極端的冷靜來控製自己的衝動,仿佛自己真的已將心中的恨意忘了個一幹二淨……”

風魂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道:“三百年前陛下並沒有真正見到過我,又何必說得這麽肯定?也許我本就是貪生怕死之人,之所以不敢就這樣衝上勾陣宮,隻不過是因為知道自己永遠都不是紫光夫人的對手,害怕被她再鎮上三百多年,所以隻好放棄報仇的念頭,如此而已。”

真武大帝沉默地看著他,好一陣後,才慢慢地道:“真是如此?”

風魂勉強壓下心中的憤怒,臉上再次擠出笑容……額頭卻是一陣冷汗。他緩緩緩緩地道:“本來就是這樣,怕死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敢去勾陣宮,隻是因為我怕死。”

真武大帝盯著他,那逼人的目光有如閃電,仿佛要在這一瞬間透進他的內心。風魂抬起頭來,淡淡地與他對視著。

就這樣過了許久,真武大帝才揮了揮手,遠處的天兵天將立時撤去迷霧。

“你可以走了!”真武大帝麵無表情地道。

風魂朝他揖了一禮,也不再多話,就這樣信步離去。現在他已明白,真武大帝在一開始時故意擺出天羅地網陣,並直言要置他於死地,其實都隻是想在他的心理上形成一種威懾。

就算真的想殺他,真武大帝也不會在自己的家門口動手。

但他的背上仍是浸出了冷汗。

在風魂離開後,真武大帝仍然負手立在那裏。

幽香飄至,在他的身後,現出一個身穿綠裳,頭插步搖的女子。那女子在真武大帝的身後緩緩下拜:“義父。”

真武大帝沒有回頭,隻是問道:“你怎麽看?”

那女子黯然一歎,道:“義父的猜測應該沒錯,魂弟他並非是真的想成為東方大帝,而是想以此為台階,尋找複仇的機會。隻是……”

“隻是他雖被仇怨蒙蔽,卻還不至於為了報仇拿身邊人的性命作賭注,”真武大帝道,“雖然他偽裝得很好,但我向他說到你時,他的眼中仍有溫情。而他雖然已千思萬慮,覺得凝兒此去大荒境應該不至於會有什麽危險,然而每次我提起靈凝,他仍然無法隱藏住心中的愧疚,若非如此,我剛才早已將他擒下,又怎會讓他如此輕易地離開。”

綠裳女子道:“那、義父的意思是……”

真武大帝沉默一陣,才道:“有一件事他倒是沒有看錯,那就是不管對我,還是對西皇等人來說,都不能容許東方蒼天落在伊奘諾尊手中。而由靈凝暫時代他入主大荒境,確實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隻是這並非問題的解決之道,隻是拖延時間罷了,畢竟,就算伊奘諾尊迫於我和西皇等人的壓力不敢動有凝兒坐鎮的大荒境,但東方蒼天的其它仙境和島國,卻不是凝兒保護得了的。”

綠裳女子低聲道:“義父,我想求您一件事。”

真武大帝轉過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莫非你也想去大荒境?”

綠裳女子點了點頭:“我不會讓魂弟發現我,我隻是想、隻是想替他做些事情……”

真武大帝靜了一靜,然後緩緩點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3:00
第三十八章 芍藥籠煙騁媚妝
風魂原本以為真武大帝不會讓靈凝去大荒境,沒想到他卻同意了。

沒過多久,許飛瓊也帶著青獸戰神鍾化和焰華仙子何月華趕到,那一夜,風魂與他們長談了一陣,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直到天明時分,鍾化和何月華一同朝風魂拜倒。

由於靈凝是以太乙救苦天尊的再傳弟子這一身份前往大荒境,真武大帝不能派出兵馬。不過靈凝本身又是玄天帝姬,一些規格自然不小,真武大帝又故意造了些勢,一時間,自有不少真仙靈人騎著飛麟走豹前來拜賀送禮,其中又多半都是女仙,連九靈太妙昊天金母也派出玉女,讓其聽命於靈凝。

靈凝還未起程,各式各樣的仙家寶貝倒是收了一大堆,其間又有紫微垣清蓮公主和三天太上府太真夫人前來拜會,靈凝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如此忙碌,她本以為自己去大荒境,不過就是乘著彩鸞飛來飛去便是,哪知還會有這麽多麻煩。

便連風魂也有些目瞪口呆,心想靈凝又不是要嫁人,用得著來這麽多人麽?倒是許飛瓊見過世麵,告訴他們,仙界之上,日常來說也安靜平和得很,尤其是對太真夫人和清蓮公主這類身份尊貴的天仙來說,生活起居自有仙官記錄,不能像一般的瓊瑤女仙一樣到處亂跑,幾百上千年裏,基本上也不需要做什麽事,一個個都無聊得很。再說了,大家都是清靜無為的神仙,平日裏也不好互相串門,現在逮到一個機會,不過是跑來湊湊熱鬧解解悶罷了。

風魂搖頭失笑。

既然來的都是身份尊貴的天仙女官,紅線和隱娘隻是凡間女子,自然不能去湊熱鬧。便是許飛瓊,雖然她基本上都認識,但太真夫人乃是玉帝和王母娘娘最小的女兒,清蓮公主是紫微大帝的獨女,再加上靈凝在那,三個仙界帝姬湊在一起,她一個瑤池女仙,見誰都得下拜,頗為鬱悶,幹脆也溜了出來,不與她們混在一起。

好在靈凝的香蕙別院到處都是瓊花瑞草,地方不小,許飛瓊便和紅線、隱娘在花園中賞起花來,落得個清靜自在。

紅線雖然早知道靈凝是天界的公主,以前卻也沒有當作是一回事,現在見靈凝不過是要遷居到大荒境去住上一些日子,便自有一眾仙神獻上賀禮,不禁嘖嘖稱奇,道:“了不得,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

許飛瓊失笑道:“這有什麽了不得的?等你們以後有機會赴蟠桃花,便會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熱鬧。你可知道,對我們這些瑤池女仙來說,最怕的就是王母娘娘舉辦蟠桃會。”

隱娘好奇地問:“為何要怕?”

許飛瓊道:“你想啊,到那時,赴會的有數位天尊、五老十方、南極觀音、西方佛老,以及一眾帝姬王孫,哪一個不是身份顯赫,得罪不得?瑤池的金童玉女不夠用,我們這些仙子自然也得派上用場,或是獻歌獻舞,或以仙術放出祥瑞,王母娘娘最重麵子,在這般場麵下,誰要是出些差錯,那罰起來可是相當嚴厲,便連她的第十九個女兒龍吉公主,也曾因為在蟠桃會上打碎一個青花瓷而被謫下人間,又恰巧遇到封神之劫而慘死。你想啊,帝姬擅且如此,我們這些仙子,不是更得戰戰兢兢,小心謹慎?當然,也不隻是我們,天宮裏的那一眾神將也比我們好不了多少,隻要看到瑤池方向素色雲界旗一展,立時人人臉色大變,那什麽蟠桃啊人參果啊,是沒有我們的份了,隻要自己不出什麽錯,惹得王母娘娘生氣就好……”

話音未了,身後卻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好啊,許飛瓊,你竟在暗處嚼起我母親的是非來,現在讓我聽著,也不怕就此受罰麽?”

許飛瓊也是心直口快,又知道紅線和隱娘不會把她的抱怨輕易說給別人聽,一時沒有顧忌太多,卻沒想到還有別人會來到此處,不由得嚇了一跳,慌忙回頭,卻見來的卻是兩位女尼。說話的那位身穿褐色緇衣,神情似笑非笑,而她在身後提著花籃掩嘴偷笑的,卻是慧紅。

見到是慧紅和她師父,許飛瓊倒是放下心來,隻是心中暗暗乍舌:“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竟又跑了一位帝姬出來?”

趕緊起身向那褐衣女尼拜禮,又向紅線和隱娘介紹道:“這位是蒼梧山法華庵的雲光師太,同時亦是玉帝與王母娘娘之女,太微天第二十三位公主雲華仙子。”

紅線和隱娘亦不敢大意,慌忙拜禮。

雲光神尼笑道:“貧尼隻是一個出家人,心在三界之外,況且貧尼的女弟子與你們的師父也頗有淵源,你們不用太過拘束。”

許飛瓊知道雲光神尼性情隨和,斷不會將她剛才的話稟報給王母娘娘,心底放心,於是看著雲光神尼笑問:“太真夫人還在前廳,公主您不去與夫人相見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我師徒二人不過是來玄天境采些藥草,路過此間而已,再說我一個出家之人,又何必去與她們湊在一塊?”雲光師太看著她,搖頭道,“若非是此間有些花草是人間尋不到的,我也不會來到這裏,更不會聽到你的諸多抱怨,你也太不小心了些,這種話若是傳到我母親耳中,豈還有你的好日子過?”

許飛瓊也知道是自己得意忘形了,幸好聽到的人是雲光神尼和慧紅,若是他人,豈不是自尋麻煩?她瞅了慧紅一眼,怪她進來時也不提醒一下自己,慧紅卻隻是笑著。

當下,幾人坐在一起閑聊,雲光神尼雖是帝姬,卻將自己視作佛門中人,自然不會講究,她不講究,其他人自然也就更不講究了,左右不過是閑聊而已。

雲光神尼既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太真夫人也來到此間,自是問了一下,許飛瓊將靈凝即將主持大荒境之事說了出來。雲光神尼何等人物,雖然現在入了佛門,對仙界之事不怎麽關心,但其中的因果仍是一聽即明,歎道:“凝丫頭這一去,固然可以讓大荒境暫時平安無事,但凡事皆有兩麵性,今後,你們自己隻怕也將隨著她一同踏入這是非之中。”

紅線和隱娘對望一眼,還不怎麽明白過為,許飛瓊卻知道雲光神尼說的是事實。一旦靈凝以太乙救苦天尊再傳弟子的身份進入大荒境,那便等於是射出去的箭,再也收不回來。

到那時,天界中人人都知道身為木公傳人的風魂對東皇之位的圖謀,就算風魂再怎麽韜光養晦,都將難以避免地被扯到渦流的中心,再也脫不了身。天界中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他,而伊奘諾尊和他身邊的天照大神、月夜見尊等人也將更加急迫地想置他於死地。

“這是他所選擇的路,”許飛瓊暗自忖著,“所以不管有怎麽樣的危險,我都會陪在他的身邊。”

雲光神尼見許飛瓊低頭不語,也就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麽,倒是慧紅聽出師父言中之意,不免有些擔心。

“聽說你的仙劍在王屋山已毀在了天之瓊矛之下,”雲光神尼轉過話題,道,“可曾尋到新的?”

一提此事,許飛瓊仍是有些悶悶不樂:“近來雖也有心找隻新的,然而尋劍這種事也同樣需要講究機緣,哪能說找便能找到?”

雲光神尼道:“我卻知道,近日在長白山玉龍澗將會有寶物出土,你何不也去走上一番?”

許飛瓊道:“人間出土的寶物,對普通的修道之人來說自是珍貴,但對我們這些已赴瑤池之人,隻怕大多都是用不上的。”

雲光神尼笑道:“若是尋常寶物,我又何必對你說?”

許飛瓊立時眼睛一亮,她知道雲光神尼入佛門之前,同樣也是從混元之初修到現在的天仙,受的乃是徊風混合萬景煉神飛化之道,應西華少陰之氣證得雲華上宮夫人。她既然說那出土的並非尋常寶物,那自然就真的不是尋常寶物。

許飛瓊正要多問,雲光神尼卻搖頭道:“你也不用再問,你自己也說了,仙家寶物最講機緣,是你的,那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問也是無益。不過,既是寶物出土,窺視的人自然也會有不少,到時小心一些便是。”

許飛瓊知道雲光神尼既然會讓自己走上一趟,那這一趟多半不會白走,雖不知將要出土的會是何等寶劍,心裏也自歡喜。況且雲光神尼隻是讓她小心一些,沒說去不得,想來雖然不免有些棘手,於性命卻是無礙的。

她正要向雲光神尼道謝,剛好風魂從外頭飄了進來,看到慧紅,不免又驚又喜,在知道雲光神尼的來曆後,更是虔心拜謝。當日,妙濟真君許遜本就是受他所托,帶小紅前往九嶷山請雲光神尼收她為徒,如今慧紅已見佛光,他自然是心中感激。

如果不是雲光神尼將小紅收作弟子,小紅當時隻怕根本活不了幾年。

雲光神尼微笑道:“風公子無需言謝,慧紅本就與佛有緣,更何況她能有今日,亦是出自公子當年的那片善心,貧尼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說完,她便將慧紅留下來與風魂、許飛瓊等人多聊一會,自己則采摘藥花去了。

雲光神尼離去後,風魂等人重新坐下閑聊。風魂本是剛與鍾化和何月華商量完正事,沒想到回來時竟然慧紅也在。幾人聊到雲光神尼和太真夫人,這時,風魂想起了自己在穿越之前便曾聽到過的一些神話傳說,於是問道:“聽說玉帝和王母娘娘還有一個女兒,名叫瑤姬,人間似乎有不少關於她的傳說,還有人編出故事,說她與治水的大禹如何如何相戀,連楚國的大夫宋玉也作了一篇《神仙賦》,說這位瑤姬仙子在巫山私會楚襄王,賦中頗多荒*蕪之詞。這位瑤姬,在仙界是否真有其人?這些故事又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記得巫山雲雨這個典故,說的好像就是瑤姬……咳,你們兩個幹麽這樣看我?”

風魂疑惑地看著慧紅和許飛瓊,見她們竟是一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模樣。

許飛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慧紅的師父雲光神尼,其閨名就是瑤姬。”

風魂怔了一怔:“啊?”

******

長安,皇宮。

一個身穿黃色龍袍的人走在禦蒼園中,鬱鬱寡歡,太監宮女等在眼處,也不敢上前去打擾他。

日頭西移,黃昏的光線灑下,天還未暗,各殿已開始掌起燈火。

隨著清香飄至,一個鳳髻長裙的女子來到他的身後,喚道:“皇兄。”

人皇李治轉過頭來,見是自己的妹妹安平公主,於是微笑點頭。

安平公主道:“近日總見皇兄眉頭鬱結,可是有什麽心事不成?”

李治歎道:“聯也說不清楚,隻是自從那次大病一場後,總覺得心頭像是忘卻了什麽東西,卻又一直想不起來。”

安平公主安慰道:“想是皇兄大病初愈便忙於朝政,過於勞累了,皇兄何不先歇息兩天?”

李治搖頭道:“那日昏迷數天,朝中已積下了不少政事。聯沒有父皇的文韜武略,更該以勤補拙才是,豈可輕易罷朝?”

安平公主卻笑道:“有長孫大人和褚大人在那,皇兄便是休息一日,又有何妨?不過皇兄說自己像是忘了什麽,妹妹倒想起一事,皇兄可還記得您曾說過要去感業寺替父皇祈福的事?”

“竟有此事?”李治一臉驚異,思索良久,既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有過這番念頭,卻又想不起生出這個念頭的時間和來由。

安平公主道:“我知道皇兄您最重孝道,昔日父皇病危之時,皇兄便曾衣不解帶地日日照顧父皇。想必是皇兄因為那一場大病,一時忘了自己曾許下親往寺廟替父皇祈福之事,心裏卻又時有掛礙,這才有些心神不寧。明日退散之後,何不由妹妹陪皇兄去感業寺走上一遭?這是皇兄對父皇的一片孝心,皇兄也不用讓太多人知道,隻需輕裝便服,走感業寺上完香後便回來,既全了皇兄的孝道,也不至於讓長孫大人太過擔心。”

李治點頭,道:“幸好有禦妹你提醒,經你這麽一說,聯也記起聯確實是說過要到感業寺上香祈福之事。”

當下,兄妹兩人便略略商議,到了第二日退朝之後,李治便與安平公主換上便服,隻帶著幾名侍衛悄然出宮,往感業寺而去。

感業寺隻在長安郊野,騎馬前去,並不要多少時間。

來到感業寺後,寺中住持認得安平公主,將他們迎進正殿。安平公主讓所有人都退下,自己陪著皇兄上香。

李治淨手上香,默誦一番後,忽聽神像之後有泣聲傳來,心中不豫,正要喝問,安平公主已搶先一步,蹙眉道:“什麽人?”

一個削瘦的女子身影轉了出來,身穿緇衣,年青貌美,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李治,幽幽道:“梨花帶雨爭嬌豔,芍藥籠煙騁媚妝。陛下莫非早已忘了當日先皇榻前的承諾了麽?”

李治看著這年青女尼,失聲道:“你、你是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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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鶯燕斜飛不自知
武媚娘泣聲跪倒:“陛下好狠的心腸,當年還是太子之時,明知於禮不合,仍對媚娘糾糾纏纏,哄哄騙騙,如今做了皇上,再無人能阻陛下,卻任由媚娘青燈古佛,受人迫害。早知陛下是如此一個負心薄幸之人,媚娘實不該將心中情絲全寄在陛下身上,隻落得相思成災,日日煎熬……”

李治本是中了桃花煞中的辛酉桃花刀,李白為了替他解煞,以心星神咒將他心中情絲移除,讓他再也記不得心中思念之人,長孫無忌更是明令他身邊的太監宮女不得在他麵前提起武才人的名字。

如今他見到武媚娘,桃花煞再次出現,卻已不再是死桃花,而是陽春時節的丁卯桃花,又稱*桃花酒。當日他明知父皇重病,武媚娘又是父親身邊的妃嬪,無論如何不該對她生出色心,卻偏偏情難自禁,趁著與她一同服侍父皇的機會對她拉拉扯扯,情愫暗生,並許諾成為皇上後一定會將她接入宮中。

如今再次見到佳人,見佳人幽怨淒苦,隻以為真是自己負心,這些日子竟將她忘了個一幹二淨,心中不免生出愧疚,再加上*桃花酒借機發作,他伸手扶起武媚娘,定定地注視著美貌不減的佳人,又羞又愧,又愛又憐,不由得將其摟入懷中,一陣甜言蜜語。

武媚娘卻是淒然說道:“陛下莫再說這些哄人的話,媚娘隻是耐不住相思之苦,知道陛下來到這時,忍不住便出來與陛下見上一麵,如今心願已了,陛下請回宮去吧,媚娘隻要知道陛下還記得我,日後更是再多淒苦,亦不會再埋怨陛下。”

李治道:“媚娘,你放心,聯一定會將你接入宮中,讓你日日陪伴在我身邊。”

“陛下莫再許這種做不到的誓言,讓媚娘空自歡喜,”武媚娘柔聲道,“陛下要接我入宮,隻怕長孫大人定然不會同意。”

李治怒道:“聯乃天子,所做之事何需他人同意?”

這時,安平公主從他身後插口道:“皇兄,此事萬萬不可。”

李治問:“為何不可?聯要將心中所愛的女人帶回宮中陪在自己身邊,這是聯的家事,又與他人何幹?”

“天子無家事,皇兄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有文武百官看著,談何容易?”安平公主猶豫了一下,“何況,臣妹聽說,長孫大人和皇後早已知曉皇兄與武才人情愫暗生之事,為了阻止皇兄接武才人入宮的念頭,長孫大人甚至讓洞真天師找來妖人作法,讓皇兄將武才人從腦海中忘卻。”

李治一驚:“竟有此事?”

安平公主道:“是與不是,皇兄隻需在回宮之後,找身邊之人一問便知。長孫大人為了讓皇兄不再想起武才人,已明令他們不得在皇兄麵前提起武媚娘這個名字。”

李治大怒:“我這就去找他問個明白。”

安平公主歎道:“皇兄如何問?你這一去,他到時便說真正的武才人已死,皇兄現在隻是被妖孽迷惑,然後再找來洞真天師作證。他是皇兄的親舅舅,又是顧命大臣,滿朝文武都畏懼於他,皇兄難道還能跟他翻臉不成?”

“媚娘明明就站在我麵前,他怎敢編出謊言說媚娘已死?”李治氣得咬牙。隻是他性情和順,有其懦弱的一麵,雖然心中氣惱,恨不得馬上就將武媚娘接入宮中,但被安平公主這麽一說,想到舅舅長孫無忌必定會率著文武百官一同反對,不免猶豫起來。

武媚娘伏身下拜,泣道:“媚娘隻是一個弱質女子,斷不敢讓陛下因我一人與長孫大人和文武百官作對。請陛下回宮去吧,就隻當世上並無媚娘這人。”

她說的淒涼,李治聽得心酸,更是下定無論如何要將她接入皇宮的決心。

安平公主又在一旁說道:“長孫大人身為朝廷元老,顧命大臣,更該為百官之表率,怎能反請妖道作法,又與內宮之人一同欺瞞皇兄?更有傳聞,說長孫大人與韋季方韋大人和禦史監察李巢互相結為朋黨,把持百官。臣妹身為女流之輩,本不該幹涉朝廷政事,隻是擔心皇兄被人欺騙,才不得不提醒皇兄。”

李治搖頭道:“不,不會的,他是聯的親舅舅,絕不會害我。”

話雖然這麽說,他的臉色仍已變得極為難看。雖然覺得自己的舅舅長孫無忌並非是個恃權驕橫之人,然而說出這話的卻是自己的親妹妹,也斷沒有隨口編造謊言誣告顧命大臣之理。

安平公主知道自己的話已在李治的心中留下陰影,再多說下去,反而容易惹起懷疑,於是便轉移話題,又借口要讓李治和武媚娘留在殿中互訴情腸,自己退了出去。

出了正殿後,她悄然來到一處偏殿,裏麵已有兩人正在等著,一個是身穿華服的袁隱居,一個是肩披輕紗,穿了一件柳翠色束胸長裙,又將秀發分出肖來掩住左頰的上官婉兒。

見公主進來,上官婉兒慌忙下跪,袁隱居將門掩上,拱手道:“公主殿下,殿前情形如何?”

這安平公主,竟是風魂曾在泰山附近見過一麵,長得酷似他的妹妹風芷馨的趙蕪女。

“李治果然已將心月狐認作是武媚娘,”趙蕪女淡淡道,“心月狐本就是星宿下凡,擅長使用桃花煞,再加上我們以前所做的種種準備,要想瞞住人皇,並非什麽困難之事。以她的能力和心計,用不了多久必能進入宮中,成為皇後。再加上她的手中有遊仙枕,以及我們以往對天數的演算和運作,人皇的五色之氣定會慢慢遷移到她的身上,到時就算天庭發現,她已成為天命所歸之人,便連天庭也拿她沒辦法。”

袁隱居道:“雖然如此,心月狐畢竟隻是基於她個人的野心才與我們合作,她在天庭犯了事,便想通過成為人間界的女主,讓天庭懼於天數而不敢再捉拿她。一旦她的願望達成,隻怕便會出賣我們,不可不防。”

趙蕪女點頭道:“此事我亦想過,好在她現在與我們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傷。我們雖然需要她的幫助,她也同樣需要我們,暫時還不至於出什麽問題。婉兒……”

她輕伏身子,用手托起上官婉兒的俏臉,慢慢地道:“過些日子,我會找機會把你也送進宮中,讓你陪在心月狐身邊,你所要做的,就是替我在暗中監視她,看她有什麽異常的舉動,知道麽?”

上官婉兒慌忙道:“婉兒明白。”

趙蕪女放開她,道:“你先去吧。”

上官婉兒磕了個頭,無聲無息地起身,離殿而去。

等婉兒離開後,袁隱居才向趙蕪女說道:“公主,你讓婉兒去監視心月狐,那演卦之事,卻由誰來做?”

趙蕪女道:“自從帝俊曆五衰而死,太乙東皇與昊天金母奏請三清編織天命之後,命數便成為覆住整個三界的天網,若不能將其撕開足夠的裂口,我們所要做的事便絕不可能成功。演卦之事事關重大,婉兒卻已生出異心,我如何能夠再將如此要事托付給她?更何況她的演卦之術得自風魂所傳,一旦風魂全力與我們作對,不管她如何推算運作,都難逃風魂的壓製,到那時,我們豈不是反會因她而受製於人?”

袁隱居道:“公主所慮極是。隻是,卻該由誰來替代她?”

趙蕪女淡淡道:“我已經派人去請了華山的袁昭儀,有她在,便是風魂亦不可能推算出她的卦路。”

袁隱居一驚:“公主說的袁昭儀,莫非是曾以六壬陰陽與袁天罡和李淳風二人鬥法的袁紫煙袁姑娘?公主殿下如何請得動她?”

趙蕪女微微一笑,笑中又帶著一絲冷酷的味道:“她自然會幫我,因為她和我一樣,都是來自那個地方……”

……

******

慧紅並沒有在玄天境逗留多久,很快便隨她的師父回方山去了。關於她師父雲華仙子瑤姬的一些傳說,風魂也漸漸弄清楚了,至少瑤姬夜會楚襄王的傳說顯然是瞎傳,楚襄王荒淫無道,築台建宮祭祀瑤姬,楚丈夫宋玉自忖才學,作《神仙賦》以應和君王,再加上民間的穿鑿附會,自然是越傳越離譜。

想想也是,瑤姬好歹也是玉帝與王母之女,怎麽也不至於跑到人間與一個昏君弄出一夜情來。

至於雲華仙子瑤姬與夏禹之間是否曾生出過一段情愫,卻隻怕是除了當事人誰也弄不明白。至少瑤姬當時確實是在全心全意地助夏禹治水,而她明明是位受徊風混合萬景煉神飛化之道凝氣成真的天仙,卻無端端跑到蒼梧山削發為尼,若說不曾發生過什麽讓她心灰意冷之事,隻怕誰也不信。

隻是這種事,她本人既然不肯說,別人自然也就不敢問,最多不過就是暗地裏猜測一番罷了。

過了兩天,靈凝也在青獸戰將鍾化和焰華仙子何月華的護送下前往大荒境,而風魂和許飛瓊、薛紅線、聶隱娘三女也離開了玄天上道境。

許飛瓊將想要前往長白山尋寶的事告訴風魂,風魂也就帶上紅線和隱娘陪她一同前去。由於有雲光神尼的口風,風魂便也用卦術推算了一番,算出離長白山寶物出土的時間還有幾日,不用趕得太急。

他們飛了一路,見天空烏雲漸積,顯然將有陣雨,也就沒有繼續上路,而是找了個山腰落下,又尋了個山洞,準備等下雨時先避上一避。

由於暫時沒什麽事做,風魂便讓紅線和隱娘互相試劍,想看看她們近來的進展如何。

薛、聶二女在師父麵前各自禦著劍光互相纏鬥,隱娘自從學會璿璣劍舞之後,進步極快,劍光一晃,便自有星光點點。然而紅線畢竟學劍更早,在被凍在涯垠冰湖的那三百多年中,雖然始終昏睡,體內的真氣卻在師父的帶動下流轉不休,等於是在無意識間練了三百多年的先天真氣,自然不是初學劍術的隱娘能夠比得上的。

紫綃劍與飛雪劍鬥了沒多久,飛雪劍便被壓住光芒,能夠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風魂與許飛瓊一同看著,許飛瓊隻是看得興致盈然,並沒有想得太多,風魂的臉色卻漸漸有些難看。

“夠了!”風魂踱上前去,讓這兩個女徒收起仙劍。

紅線和隱娘收起劍光,一同來到師父麵前。

風魂先是看著隱娘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才轉向紅線,皺了皺眉,道:“紅線,從現在開始,除非遇到敵人,或是有為師的吩咐,你不許再拔出紫綃劍,更不許私下偷偷練劍。聽到沒有?”

紅線愕然道:“師父,為什麽……”

風魂眼睛一瞪:“跪下。”

紅線呆了一呆,在她的印象中,自從自己拜師之後,還從來沒有見師父對自己如此發怒過。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心中委曲,跺了跺腳,抿嘴跪下。

隱娘見師姐跪了下來,趕緊也陪著她一同跪下。

“隱娘,”風魂看向隱娘,淡淡道,“等下抄一篇《玄經》給你師姐,讓她早晚背誦。”

說完,就這樣負著手轉身離開。在經過許飛瓊身邊時,許飛瓊亦是一臉疑惑:“你為何……”

“我在管教徒弟,不關你事。”風魂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進入山洞。許飛瓊雖然覺得風魂今日這火發得有些沒有來由,但師父教訓徒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她也不好插手,無奈之下,也隻好跟了進去。

烏雲越聚越多,陣雨即將傾下。

隱娘低聲說道:“師姐……師父已經離開了。”

薛紅線卻仍然跪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眶中卻有淚水在那打轉。她跟著師父從東晉來到現在這個陌生的時代,世事變遷,以前的族人早已煙消雲散,雖然有時喜歡開玩笑地說說師父的不正經,但在她心中,對師父的感激和親近卻從來沒有半分衰減。

然而自從師父收了身邊這個聰慧聽話的聶師妹後,雖然紅線嘴上不說,卻隱約覺得師父對這位聶師妹似乎要比對自己更好一些,便是連明明跟自己認識更長時間的飛瓊仙子,對聶師妹也顯然更加照顧。

紅線本是性倔之人,自然不會向人抱怨,然而不抱怨並不代表心中全然不會計較。隻是這位聶師妹確實溫文多禮,紅線無緣無故的,也不會去生她的氣,平日裏隻裝作無事一般。

然而今日,自己明明沒有做錯什麽,卻遭到師父的無端訓斥,心底立時一陣陣地痛,隻差沒有當場哭出來。雖然師父已經走開,但她的性子本就容易走極端,心想師父既然沒有讓我起來,那我就一直這樣跪著,就算死了我也不起身。

隱娘見師姐跪著,不敢起身,竟也陪她一同跪著。

隨著一道驚雷,陣雨刷了下來,將她們的衣裳淋了個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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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長白山上暗壁湧
雨時下時停,雖已不像初時那般,有如天河瀉下,卻也一直沒有停歇。

兩個少女跪在那兒,濕漉漉的俏衣貼在嬌軀上,將她們的身子勾勒得玲瓏有致,夾著黃泥的雨水沿著山坡淌下,早已弄髒了她們的裙子。

前方山崖下的石洞裏,風魂盤膝坐在那兒,將太乙天書放在腿上,低頭看著。

許飛瓊站在洞口朝外看著:“她們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

風魂動也不動:“嗯。”

許飛瓊回過頭來:“你就一點也不心疼?”

風魂仍然沒動:“嗯。”

許飛瓊衝過去伸手搶過天書,瞪著他:“你以前不會這樣子的。”

風魂抬起頭來,淡淡地問:“我以前是什麽樣子?”

許飛瓊冷冷地道:“以前的你,就算她們真的犯了什麽錯,你也不會這樣子去懲罰她們。”

風魂伸手慢慢地從她的手中拿回天書,道:“我沒有懲罰她們。隱娘自己要陪她師姐跪著,我也沒有什麽辦法。至於紅線……”

他皺了皺眉。

許飛瓊哼了一聲:“她怎麽了?是犯了你風某人的哪一條門規,還是做了什麽別的事?”

風魂抬頭看了她一眼,道:“你覺得,紅線的劍術如何?”

“我覺得好得很,”許飛瓊冷冷地道,“她本就有學劍的天賦,體內太陰真氣也非常精純,就算是我跟她交手,也沒有取勝的把握。怎麽,她劍術練得太好,惹了你了?”

風魂卻又慢慢問道:“如果雷劫在這個時候出現,你覺得她有沒有度劫成功的機會?”

許飛瓊怔了怔,若有所悟。

“她和隱娘不同,”風魂看向洞外的雨幕,歎道,“雖然我仍不明白妙想是怎麽做到的,但毫無疑問,她的元嬰在經過了七世輪回之後,仍以一種混沌的方式存留在隱娘體內。再加上隱娘前幾世磨難重重,今生終於消了殺劫,正是功德圓滿之際,就算我不教她道法,她也當有飛升之份。”

聶隱娘本就是瑤池女仙轉世,由於元嬰未散,她現在其實等於隻是重修,而這七世磨難對她來說也如同是一直在度劫轉劫,再加上她當年為了消解殺劫,削骨碎肉,自散三魂七魄,全憑著西天具光佛母摩利支天的暗中相助才保得靈魂不滅,這些災劫積在一起,今生隻要不犯下什麽滔天惡事,走三官之路飛升基本沒有問題。

“自從三清化成鴻均,分子天醜地,創神鬼二道以來,度劫便成了每一個修道者所不可避免的問題,”風魂道,“尤其是對於走煉氣存神這條路子的修仙之人來說,隻要飛升成功,地位便自然會在一般的仙神之上,所謂太陰練身形、勝服九轉丹說的便是這個。但也正因如此,對於煉氣存神的修仙者來說,雷劫便成了難以跨越的障礙,神通越高,所遇的雷劫也會越重。”

許飛瓊輕歎一聲:“自從有了天命之後,這世上自有不少憑著修道德積善業飛升成仙、在仙界做個小仙小神的,但隻靠神通劍術便能平安度過雷劫的,卻是少得可憐,皆因雷劫考驗的是一個人的道德,而並非神通。神通越大,所遇的雷劫也會越重,如果在道德上沒有相應的提升,輕則轉劫重修,重則形神皆滅……”

“我這三個女徒弟中,靈凝生為天仙,並不存在度劫的問題,隱娘這七世磨難本就是為了應劫,今生災難消解,再加上她的性情本就太和清靜,適合仙道,根本不用為她擔心。”風魂道,“唯一需要擔心的隻有紅線,她雖然入門最早,卻是完全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修起。而在隨我一同被鎮冰湖的三百多年裏,真氣被我的太乙白玉輪帶動,流轉不休,假以時日,她在劍術上的成就隻怕沒有誰能比得上。然而禦術之道同樣也是神通中的一種,她的神通雖然提高了,但由於在這三百多年裏她始終處於昏迷之中,既無法修行道德,亦沒有機會廣積善業……”

他輕歎一聲:“說到底,都是我誤了她,以她的資質,如果不是因為陪著我在垠涯冰湖內浪費了這三百多年,現在應該早已得太清金液之道,飛升成仙了。”

許飛瓊柳眉微蹙:“你突然說起這個,難道是……”

“這也怪我,”風魂道,“自從離開垠涯冰湖後,先前我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隱娘身上,現在又隻想著大荒境的事,對紅線也忘了多關心一些。今天見她與隱娘比劍,隱娘本就是天生慧根,進步快速不足為奇,然而紅線的劍術比我前次看她時,竟也高了不隻一個層次……”

許飛瓊道:“隱娘初學劍術,進步快那是正常,但隨著禦劍之道的精進,後期靠的是日益磨礪,不可能再一步千裏。”

風魂點頭道:“應當是紅線兩次與梁休鬥劍,一次被人暗算,另一次不分勝負,激起了她心中的傲骨,隻要是暗中無人便悄悄練劍,讓這三百多年不斷流傳的先天真氣開始與劍法貫通。隻是她的禦劍之道雖然越來越厲害,但……她的第一趟雷劫也快要到了。”

許飛瓊心中一驚。

她聽風魂好端端的說起這事,已經有些疑心,現在得到證實,也不免替紅線憂慮起來。她自己也是度過雷劫之人,深知其中凶險,紅線的禦劍之術雖然進步飛快,道德卻始終沒有去修習,神通越高,雷劫也越重,以其現在的情形,根本就不可能度過雷劫。

許飛瓊道:“那你也應該好好地去跟她說,這樣罰她又有何用?”

“紅線的性子與她的兩個師妹有些不同,既有活潑的一麵,又容易鑽牛角尖,”風魂道,“我若好好的跟她說,她未必會放在心上,倒不如先讓她受些委曲,再去點醒她。她性子倔強,一旦認清目標便能夠鍥而不舍,這是她的缺點,卻也是她的優點。”

許飛瓊仍是不放心:“道德豈有一夜精進之理?現在再修……真的來得及麽?”

風魂收起天書,站起身來,歎道:“實在不行的話,就隻有讓她在雷劫來臨之際,以兵解應劫,轉世重修了,總好過形神俱滅。”

說完,他飄了出去。

許飛瓊沉默。

雨已經停歇,到處都是一片爛泥。

風魂飄散到紅線和隱娘麵前,紅線仍然低頭不語,隱娘怯怯地叫了一聲師父。

風魂看著隱娘,道:“你先進去吧。”

隱娘知道師父定是有話要跟師姐說,於是看了師姐一眼,起身離開。走到崖下,回頭一看,見師父正用手摸了摸師姐的秀發,像是在低聲安慰,而一向堅強的師姐卻流出了淚……

******

千年積雪為年鬆,直上人間第一峰。

長白山因山中多白岩和積雪而得名,又稱白頭山。

在一處山頭,薛紅線正以不動金剛坐的姿勢珈坐在雪地上。

她的身邊,則坐著風魂。

許飛瓊已帶著隱娘去尋找玉龍澗,風魂二人留在這裏,已打了兩個多時辰的坐。

打坐完畢,風魂站起身來,踱到紅線麵前。紅線改坐為跪,此時她也知道自己天劫將近,一不小心便會萬劫不複,心中自然不可能毫不擔心,隻是與其比起來,在知道師父還是很關心自己之後,心裏卻更是喜歡和高興。

現在這番情形,讓她想起了自己當年初遇師父時,師父也是帶著自己在深山中觀日落看日出,而自己當時亦是沒有體會到師父的心意,反因習劍不成而徒自焦急。

風魂看著她,道:“紅線,你磕三個頭。”

紅線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在雪中連著磕了三個頭。雪花沾上她的發梢,晶瑩潔白。

風魂問:“紅線,你為什麽肯向我下跪磕頭?”

紅線道:“因為你是我師父。”

風魂又問:“俗世之人,為何又要拜那些用泥土塑成的仙神菩薩?”

紅線道:“因為他們有求於神佛。”

“那修仙之人呢?出家的高僧呢?”風魂道,“他們拜神禮佛,又是為了什麽?”

紅線猶豫了一下:“這、這是因為……”

“日誦《黃庭》千百遍,妙道自成做神仙。”風魂道,“這世上有煉丹化氣而成神仙的,也有日日吟誦經文而一朝悟道的,卻從沒有靠著對神佛之像天天磕頭便能成為仙佛的。所謂道非是眾生,能應眾生修,雖然從理而言,人人心中皆有道性,但一個人是否能夠成仙入道,卻全看那個人自己的修行。這一點在佛門也是一樣,佛說諸法空,為破諸有故,若複執於空,諸佛不能度……一個人若是自己不能破盡執念,那便是如來佛祖出現在你的麵前,他也度不了你。既然成仙成佛隻能靠自己,為何那些得道高僧仍需對著泥土塑像頂禮膜拜?”

紅線搖頭,她本以為自己明白,現在被師父這麽一說,她又覺得自己不明白了。

“因為他們不是在求神拜佛,而是在修行,修的是謙卑之心。”風魂道,“彎腰低頭是為了表示自己的謙虛,以頭觸地是為了表示對大地的感激。拜神禮佛隻是一種象征,承認自己的謙卑和不足,對滋養萬物的大地存感恩之心。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奪壽,若不能時時懺悔,小心謹慎,又談什麽學習和進益?功高蓋世的帝王也不過就活個短短的數十載,一滴水卻可以存留萬世,修道之人要做的不是顯赫一時的帝王,而是那萬載不滅的一滴水。”

紅線腦中轟然一響,伏在地上。

她終於明白了師父昨日為什麽會那般生氣。

風魂凝重地看著她,道:“紅線,你的劍術進步飛快,沒有人能夠否認。但你若是隻看到自己的這一點,驕傲自負,隻想著與人爭強鬥勝,那終有一天你會自取滅亡。人力有時而窮,要想不死不滅,隻有心存謙卑,時時修行,直至與天地同參。焚香誦經也好,練氣習劍也好,最終的目的都應該是為了修行,而不是與人鬥狠。”

紅線低聲道:“師父,我錯了。”

風魂點了點頭。

要想讓這丫頭低頭認錯,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你起來吧。”他將這俏麗的女徒兒拉起,然後牽著她在雪地上慢慢行走。

“你的第一趟天劫很快就會來臨,以你當前的能力,要靠自己度劫很難,”風魂自責地道,“說到底,這也是我的錯。我自己以往對成仙問道並非很感興趣,也就沒有好好地督促你,讓你在道德這一方麵多加用功,又害你陪我在蒼梧山浪費了三百多年。好在煉氣化形所需要經曆的三次雷劫中,隻有最後一次才是直指本心,前兩次隻要準備充分,還是有取巧的可能性。你現在至緊要的,首先是不可以再偷偷練劍,以免觸動天劫。此外也不可到處亂跑,以免天劫來臨時我不在你身邊,聽到了麽?”

紅線應了一聲,心中想道:“聽師父這話,似乎是已經想到了助我度劫的辦法。昨夜見他一直站在崖邊動也不動,顯然是一直在替我擔心。”

眼眶一紅,她低聲喚道:“師父……”

風魂轉過身來看著她。

紅線移了過去,將額頭靠在師父的胸膛:“對不起……師父!”

“傻丫頭!”風魂輕輕地摟著她。

……

過了一個多時辰,許飛瓊便帶著隱娘回來了。

許飛瓊告訴風魂,說在玉龍澗果然有一座洞府,然而,雖然她將此處山神喚出詢問,卻也不知道那座洞府最初住的是誰,隻知道它數千年前便已存在。

那座洞府已被封了無數禁製,隻有到後天正午才會打開一個時辰。

幾人商量了一下,暫時也沒有什麽事做,於是便在此處等待。風魂知道紅線已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隻要她不再練劍,也還不至於馬上觸動天劫,稍稍放下心來,便讓隱娘陪著師姐在這默誦《玄經》,自己拉著許飛瓊來到山腰處,抱住她想要雲雨。

許飛瓊俏臉飛紅:“她們兩個會發現的。”

“放心吧,”風魂笑道,“我讓她們一定要念足兩個時辰,時辰沒到,沒有我的吩咐,她們不會過來打擾我們。”

許飛瓊抿嘴,作出生氣的模樣:“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

“有什麽關係?我知道你也很想要的。”風魂將她抱起,來到兩塊巨岩之間,放在地上輕柔愛撫。婉麗仙子的身體在情郎的不斷撫摸之下開始發燙。

風魂剝去她的衣裳,用眼睛在那豐腴的玉體上打量著,飽滿聳峙的山丘與纖細的蠻腰,再加上她那張宜嗔宜喜又略有些孩子氣的臉,看上去簡直便是童顏*,輕易便能勾起男人的衝動。

蠻腰之下以美妙的曲線勾勒著女性最羞人的部位,淺淺芳菲間沁著一抹幽香,雙腿不夠修長,算是一種遺憾,不過風魂很清楚一旦被這雙充滿野性的玉腿勾住時,那滋味是怎樣的美妙。

婉麗的仙子被他用*的目光毫不客氣地看遍嬌軀,自是嬌羞萬分,豪丘上兩粒嫣紅自自然然便硬了起來。風魂用兩隻手夾著它們按在雙峰之上,時搓時揉,那充滿彈性的觸感充盈著他的手心,讓他欲罷不能。

仙子抿著嘴,似惱實羞:“你、你當是揉麵團啊。”

“如果是揉麵團,那做的也是兩個又香又軟的大饅頭。”風魂伏下身,竟真的在那白白嫩嫩的兩個大饅頭上又舔又咬,還唔唔地說著“好香”。

許飛瓊被他弄得全身發軟,嬌哼起來。

風魂又慢慢地將腦袋移了下去,埋在她的*。許飛瓊睜大眼睛:“你、你這又是在做什麽……啊,好、好舒服……”

一陣陣酥麻的感覺由泉眼之處傳來,讓她發出*而羞恥的呻吟,直至身上男子覆了上來,深深挺入花蕾深處。她欲罷不能地從用腿勾住情郎的身子,呻吟變成了*。

芳草迷津,蘭香幽道,本是堪憐時分。奈何烈日無情,催得花兒怒綻,各自沉迷。

再聽一聲*,花殘日退,隻餘下幾縷清泉空自淌,一絲濃馥暗處飄。偏偏那薄幸男兒無憐惜,又將花兒翻轉,唱了*……

……

風消雨霽,花蕊再攏。風魂摟著懷中仙子,說著慰人的情話。

仙子怨道:“哪有你這種人,一點也不知道心疼別人。”

風魂微笑:“剛才是誰一直喊著好舒服來著?”

“你再說?”飛瓊仙子在他的臂上一咬,痛得他差點叫出聲來。他幹咳一聲,陪了些罪,又道:“你再不起來,她們兩人隻怕就要來了。”

“我不管,”仙子微嗔,“就讓她們看看,她們的師父是怎麽欺負人的。”

“真的讓她們看麽?”風魂將手輕撫著懷中佳人豐腴的嬌軀,“我倒不是那麽介意……”

“你……”

許飛瓊撐起上身狠狠地瞪他一眼,正要說話,卻聽遠處傳來隱娘的急喚聲。

兩人愕然對視一眼,慌忙起身。男人衣服穿起來快,而許飛瓊失了一隻手臂,不免慢上一些。風魂穿好自己的衣服後,又來幫她。還在係腰間綢帶時,隱娘便已焦急地飛了過來,正要說話,眼睛卻先睜在那裏。

隻要不是傻瓜,便能看出風魂二人剛才做了些什麽。

風魂幹咳一聲,踱到隱娘麵前:“出了什麽事?”

隱娘低下頭,隻覺心中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她雖然早已知道師父和飛瓊仙子非常親密,卻還沒有想到他們竟已到了這種地步。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回事,明明對師父又敬又愛,對飛瓊仙子也不討厭,但隻要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便會有種說不出的酸楚和難過。

強壓下心頭的莫名滋味,她正要說話,許飛瓊已驚聲道:“風魂,你看那裏。”

遠處,一團黑暗正在不斷的擴散,裏麵妖氣波動,雲霧洶湧,再快速地向他們罩來。

風魂皺眉,向隱娘問道:“你師姐呢?”

隱娘趕緊道:“師姐說兩個時辰沒到,她還要在那裏背誦《玄經》,讓我趕來通知師父。”

風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丫頭,平日裏也沒見她這麽聽我的話。算了,這黑霧不知是何人所為,在沒有弄清它的玄虛之前,還是先避開再說。”

三人飛上山頭,正要叫起紅線,卻見那裏空無一人。

隱娘顫聲道:“師姐明明剛才還在這裏……”

風魂皺眉飛上空中,放眼搜尋,竟是真的找不到紅線,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擔心。他知道自己這個大徒弟的性子,她既然說了要在這裏誦完那兩個時辰,除非自己喚她,她便絕不會走開。現在她突然不見,那就必是在隱娘來找自己的短短時間裏,又出了什麽意外。

暗壁越湧越近,眼見著便要連他們也覆入其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3:02
第四十一章 五裏大霧,喜神打燈
薛紅線確實發生了些意外。

在隱娘離開後,她雖然仍留在那裏,其實也早已無心念經,隻是看著那團古怪的黑霧,之所以還沒有起身,不過是她的性子在作怪罷了。

這時,她看到了前方山坡下有個小男孩。

黑霧很快便要覆到那個男孩身上。

她心裏立時一個緊張,下意識地便縱了過去,要將那個男孩帶離危險,卻忘了想一下自己明明一直看著,為什麽剛才沒有看到這個男孩?

她飛到坡下抓住男孩的肩,正要提著他離開,男孩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向她咬了過來。紅線反應也快,用另一隻手按住他的腦袋,然而這男孩的力氣卻也驚人的大,她費了好一番工夫才能掙脫。

便是這一耽擱,那團黑霧已鋪了過來,將她和男孩一同罩入其中。

這團霧從外麵看是一團漆黑,進入其中,倒也並非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隻見到處都是青瀠瀠的鬼火,許多地方都還飄著燈籠。

再看向男孩,卻見他一臉呆滯,身子僵硬,分明早已死去多時。紅線正想死人怎會咬人?他已是雙手伸直,一跳一跳地走了,再看向周圍,竟有不知多少的僵屍到處跳著。

地底還有屍骸鑽出,有些身上還掛著殘肉,更多的便隻剩了骨架。它們一鑽出地麵,便馬上加入僵屍軍團。

空中符紙飄落,遠處傳來攝魂鈴聲。還有一陣陰森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吟誦聲:“五裏大霧,喜神打燈,爾魂爾魄莫驚惶——生人勿近。”

一個枯瘦得有如鬼怪的道士鑽了出來,冷冷地盯著紅線:“辰家門行屍作法,無關之人速速離開。”

紅線再怎麽膽大畢竟也隻是個女孩子,生平第一次被這麽多死人圍著,不免有些發怯。隻是別人不趕她,她自己本也要回頭去尋自己的師父師妹,別人一趕,她的脾氣反而上來了,站在那裏既不離開也不說話,隻是想著:“我就是喜歡站在這裏,關你什麽事?”

那道士冷笑道:“哪來的野丫頭,自己尋死,那就莫要怪人。”

他一說完,便扔出幾張符紙,立時便有十幾個僵屍朝著紅線飛來。那撲鼻的屍臭讓紅線覺得有些惡心,不等僵屍飛近便立時騰到空中,劍光一閃,這些僵屍全都斷成兩截掉到地上。

枯瘦道士勃然大怒,祭出一張咒符襲向紅線。紅線恨他出手傷人,也毫不客氣地禦出劍光。仙劍與咒符相交,咒符轟地炸開,仙劍卻完好無損,直襲而去。

枯瘦道士大驚之下,拔起身形便要逃走,卻哪來得及。

紫綃劍一劍將他刺了個通透。

枯瘦道士的屍體掉落在地。

暗處有人將這場衝突看在眼中,驚道:“大家小心,有人殺了辰玄師弟。”

立時間,不知多少的僵屍骷髏飛向紅線,紅線斬了幾個,又見這些東西漫山遍野都是,著實惡心,也就懶得再戰,掉頭硬闖,想要闖到黑霧之外。然而這五裏大霧自有玄妙,她不通陣法遁術,隻飛了一陣,方位便已亂了,偏偏這些僵屍又殺不盡斬不完,她飛到哪裏便纏到哪裏,讓她厭煩得很。

遠處掠來一團血霧,霧中有人怪叫:“哪來的野丫頭,竟敢殺我徒兒?”

血霧翻湧,化作一個身披紅衣的赤發老人。

紅線心想反正自己已經殺了一個,仇是已經結定了,再說這些家夥怎麽看都不會是什麽好人,幹脆連這老家夥也一同斬了,說不定便能破陣而出。

想到這裏,她一劍便向赤發老人斬去。

赤發老人怪笑道:“不知死活的丫頭。”

身形一幻,化作血霧避開劍光,再次凝成人身時,已擲出了一個木頭人。木頭人落在地上,赤發老人急急念咒。紅線雖然認不出他在弄什麽名堂,卻也知道必是什麽傷人法術,心中一急,騰身而起,再次禦出飛劍斬向對方。

赤發老人卻搶先一步擲出鋼釘,鋼釘擊在木人的左處,紅線隻覺左臂一痛,整個人掉落在地,紫綃劍也失了準頭。

赤發老人又擲出一枚鋼釘,擊在木人右處,紅線右臂也是一痛,兩條手臂都變得有如枯木一般,不但無法動彈,同時亦迅速地變得麻木,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

第三枚鋼釘擲出,釘在木人中央,紅線腹部一痛,噴出一口鮮血。

這赤發老人是辰州辰家門的門主紅發老祖辰鍾鋁,乃是人間界聲名顯赫的魔道中人。要知道,玄門道術各有巧妙,邪魔外道中,也同樣有不少連天上的一般仙神也不敢輕易招惹的魔頭。天劫考驗的是一個人的道德,成不了仙,並不代表本領不高。這辰鍾鋁修習魔道已有一千多年,憑著自己的本事硬抗了兩次天劫,他對自己的道行心知肚明,不敢再去應第三次天劫,卻也屢屢能夠避劫成功。他雖上不了天庭,其神通卻早已勝過天上的普通神將。

而他對紅線所用的,正是魔道中的“釘頭五箭”。這五箭,分別釘在左右兩肩、丹田、心髒、腦門五處,前三針破人道法,第四針鎖人魂魄。凡是中了第四針的,整個身子都將無法再動,隻能乖乖等著腦門上的致命一擊。

眼見紅線中了三針,紅發老祖冷笑一聲,擲出了第四針,誰知劍光一閃,這一針在刺中木人之前,便已被紅線的仙劍擊飛。

紅線隻是強提著一口真氣以心禦劍,將那隻鋼針擊飛,此時,她已知道自己不是對方敵手,不敢逞強,急急忙忙將紫綃劍召回,以身和劍,如電光般疾飛而去。

紅發老祖見她已脫出釘頭五箭的施術範圍,也不著急,隻是哼了一聲,取出攝魂鈴搖了一搖,迷音一響,馬上便有二三十人先後飛來,朝他拜倒。

紅發老祖看著這些弟子淡淡道:“那丫頭已中了三箭,短時間內無法再與他人動手。我看她先前隻知到處亂闖,顯然是不懂奇門之術,以她的本事定然脫不出這五裏大霧。爾等隻需帶著各自的屍奴守好方位,她便離死不遠。真月府府門即將打開,這丫頭會如此湊巧地出現在這裏,那必是有人和我們一樣,也想得到府內寶物,爾等需小心謹慎,不可大意。”

眾弟子齊聲應是,再各自飛走。

漫山遍野,都是那些飛來跳去的僵屍。

……

******

紅線落在濃密的林中。

她雙手俱麻,腹內隱痛,心知如果此時再遇到敵人,多半沒有什麽好下場,趕緊躲在暗處。

周圍僵屍亂跳,她盤膝靜坐,屏去呼吸,收斂體氣,心靈盡化內景,不讓自己被這些僵屍發現。就這樣坐了許久,雙臂上的麻木感才開始緩和。

這時,遠處有人飛來。紅線知道自己這樣靜坐隻能瞞住僵屍,敵人一接近便會被他們發現,於是趕緊禦劍離開。幾名辰家弟子早發現了她,立時帶著無數僵屍向她追來。

飛行之中,自是無法再屏蔽生氣,她所中的那三箭又還沒有完全消解,飛得不快,那些僵屍越圍越多,讓她無法脫逃,漸漸地,她被逼到一處瀑布之前。

一個魁梧的漢子落在遠處,也不知是祭了什麽法寶,放出腥臭之氣,那些僵屍隻要沾上便馬上化成膿血。這漢子是紅發老祖辰鍾鋁的二弟子辰自安,所放的乃是凝煉多年的屍氣,紅線就算平常時候與他動手,也未必能夠取勝,何況現在雙臂和腹部仍有許多不適,真氣不暢。

她咬了咬牙,心想我就算死了,也要再拉一個墊背的,於是打算任由屍氣撲向自己,隻強提真氣禦劍斬去,與這家夥同歸於盡。

念頭剛起,還未實施,耳邊卻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小娃子,你如果不想死,就退到瀑布之內。”

紅線聽到聲音,也來不及思索,立時往後一退,進入瀑布裏頭,卻見一塊滿是青苔的石塊自行移開,露出一個幽長的地道,她想也不想,便掠了進去。

辰自安屍氣過處,見這不知來曆的少女已失了蹤影,心想她定是已被屍氣化成膿血,又被瀑布衝走。正要離開,想想又覺不對,就算她連人帶衣都被化了,她所用的那支紅劍卻沒有被化去的道理,於是帶著飛近的其他辰家弟子四處尋找,仍是沒有找到那劍,心知其中必有古怪。

隻是他們空自搜查了一陣,連瀑布後也仔細查了,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辰自安正自疑惑,卻聽空中傳來一聲鈴響,心中一驚,知道又有外人闖入這五裏大霧,趕緊帶著身邊幾人朝紅發老祖飛去。

眾弟子都已聚集在身邊,紅發老祖卻全無喜色。他抬頭看著天空,這“五裏大霧”裏除了屍火和喜神燈籠本不該有其它光亮,然而上空卻亮著一道霞光,霞光中現出七名女子,這七名女子不但全都撐著色彩雅致的傘,而且所有人臉上都戴著醜陋的木製麵具,讓人無法看清她們的長相。

這些撐傘女子穿著色彩不同的綾羅長裙,為首的女子穿的是絳色,在她身後二人所穿卻是橙色。而最後四人則都是穿著青衣,雖是同樣也是綾羅製成,樣式卻要簡單得多,顯然衣裙的顏色也代表了她們身份的尊卑。

但真正引人注意的,卻是她們的裙下,全都是一條纖長的蛇尾。

這七名撐著花傘戴著麵具、人身蛇尾的奇怪女子乘著霞光朝紅發老祖飛來,五裏大霧內本是神鬼迷蹤,方位全亂,她們卻毫無阻滯地落在紅發老祖麵前。

紅發老祖冷笑一聲,手中攝魂鈴再次一搖,發出清脆響聲,五裏大霧裏的無數僵屍立時以這七名蛇尾女子為中心疾飛不休,將她們團團轉住。

他盯著為首的絳衣女子,淡淡道:“不知姑娘是淩波海女兒國七位公主中的哪一位?”

絳衣女子輕描淡寫的施了一禮:“妾身雪心,見過辰門主。”

“原來是四公主,”紅發老祖冷冷地道,“公主飄洋過海來到長白山,莫非也是為了此間即將出土的寶物不成?”

女兒國四公主木然道:“此物本就是我族的鎮島之寶,雪心此來,不過是要讓它物歸原主罷了。”

紅發老祖怒道:“我辰家門傳了數千年的法器,四公主你隻是隨隨便便說上一句,倒成了你家的東西?哼,這裏可不是淩波海,不知七位公主中總共來了幾位,若隻有你一個,小心我讓你來得去不得。”

雪心公主道:“辰門主道法高深,妾身怎敢獨自前來。”

說完,天空再次現出兩處霞光,每處皆有七人,都是撐著花傘戴著麵具的蛇尾女子,衣飾也分別都是一個絳衣,兩個黃裳,四名青衣。

紅衣老祖忖道:“原本淩波海女兒國七公主中竟然來了三位,聽說東瀛神道正試圖統治淩波海,她們竟敢在這種關鍵時候離開,可知她們對真月府內的寶物勢在必得。隻是真月府內所藏,乃是我辰家門製屍煉鬼的法器,她們七姐妹一向自恃尊貴,竟也會不怕汙穢地跑來搶奪,著實有些奇怪。”

這七位公主,其中六位都是得紅華神丹之道的靈仙,分別是奇辰、青囊、界水、雪心、玉尺、龍格六人。這六人各有神通,若隻是一位兩位,辰鍾鋁還有把握取勝,現在一下就出現了三位,他便實在是沒有把握了。而淩波海女兒國的第七位公主,卻是誰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沒有人見過她,但卻有一個傳言,說這位七公主才是女兒國最厲害最可怕的一位,本事遠勝過她的六位姐姐,之所以沒人見過她,是因為見過她的外人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便是神佛也不例外。

他正自惱怒,卻聽雪心公主亦是冰冷冷地道:“辰家門不奉神,隻禦鬼,專走陰邪攝靈之道。我女兒國失落的這支寶劍自附九玄青雲之氣,辰門主就算得去了也沒有用處,弄不好反會因為寶劍的祛邪作用而自傷,既然如此,門主又何必非要占據此間,搶奪我女兒國的鎮島神兵?”

辰鍾鋁卻是怔了一怔:“什麽寶劍?”

雪心公主被他這麽一問,也是錯愕,心想莫非隻是一個誤會?

這時,上空的兩位絳衣女子中的一位也落了下來,看著紅發老祖,淡淡地問:“辰門主此行,莫非不是為了太素天所遺的太素赤霄劍?”

辰鍾鋁看著剛落下的這位身穿絳衣的蛇尾女子,問:“姑娘又是……”

那女子微微一福:“妾身青囊。”

“原來是二公主,”辰鍾鋁拱手道,“實不相瞞,老夫這趟前來,為的是我辰家門數百年前所失的攝靈旗、鬼靈幡、鎮靈珠這三件寶器。昔日,老夫還沒有成為門主之前,我的一位師姐帶著這三件寶器叛門而出,老夫數百年來多番打探,才知道她早已死在這長白山中,而我辰家門的三件寶器,也落在玉龍澗的真月府裏頭。老夫此次,便是要將它們尋回。”

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對望一眼,俱是沉吟,如果可以選擇,她們當然也不願在這個時候與這個大魔頭起衝突。眼見這魔頭客客氣氣,顯然是有心化解衝突,這對她們來說自然也是一件好事。然而魔道中人通常都是言而無信,她們既不敢肯定辰鍾鋁所說的是真的,也難以相信他真的不會貪圖她們所尋的太素赤霄劍。

辰鍾鋁卻看了天上另一位絳衣女子一眼,又看了看遠處一棵陰暗的蒼鬆,淡淡道:“原來幾位公主所尋的竟是女媧娘娘昔日遺下的隨身佩劍,難怪如此重視。不過老夫聽說淩波海目前正麵臨高天原的侵占,而你們女兒國與伊奘諾尊之間又有深仇大恨,其它島國還有投靠伊奘諾尊的可能性,你們一旦出些差錯,則很可能會全族被滅。在如此的緊要關頭,七位公主中竟有四位同時離島,看來,你們倒是放心得很。”

雪心公主怔了一下,青囊公主卻也看了那蒼鬆一眼,淡然道:“我七姐妹中,本就隻來了三位。而藏在那處的……我原本還以為是辰門主的人。”

“我的二十六位弟子除了剛才無端端地被人殺了的一個,剩下的全在這裏,哪還有其他人,”辰鍾鋁森冷冷地道,“說起來,殺了我那徒弟的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我本還以為她也是幾位公主帶來的人……”

“包括我和雪心、龍格三人在內,我女兒國一共隻來了二十一人,”青囊公主道,“並無人身穿紅衣。”

沉默一陣後,辰鍾鋁拱手道:“顯然這長白山目前除了你我雙方之外,還另有其他高人。既然你我所要尋找的東西並不相同,若是起了衝突,豈不是讓他人得了漁翁之利?既然如此,我們何不互相立誓,對對方所尋的寶物不起貪戀,也好各做各的事?”

青囊公主冷然道:“貴門中那些傷天害理的法器,我們自然不會貪圖,而門主所立的誓言,也難以令人相信。不過門主說的倒也沒錯,東西還沒出土,我們若是先打了起來,豈非是讓他人得意了去?我們便先到玉龍澗附近守候,也請門主莫要再讓這些屍屍鬼鬼的東西圍著我們亂轉,我們雖然不懼,看了卻也惡心。”

說完,她便帶著青囊、龍格兩位妹妹和其他人轉身離去。

等她們離開後,辰鍾鋁卻陰冷一笑,驅散其他弟子,然後將他的二弟子辰自安喚到麵前,取出一塊銅牌遞給他,悄然道:“你速速拿著這信物前往鬼迷宗,請他們的鬼焦、鬼腥、鬼朽三位長老前來助我。他們昔日欠我人情,不會不來。”

辰自安為人機警,看到師父對那兩位女兒國公主客客氣氣,便已知道他定然另有算盤,於是趕緊持著銅牌飛走。

辰自安走後,紅發老祖的大弟子辰槐也來到其師身邊,低聲道:“師父莫非是想要搶奪她們的太素赤霄劍?隻是為了一隻劍得罪了采石島上的淩波七公主,似乎也不太好……”

“她們現在自身難保,我就算得罪了她們,又能怎樣?”紅發老祖森然道,“太素赤霄劍乃是分天四劍之一,我既然遇到,豈可讓它落在別人手中?她們七姐妹如此急著來尋此劍,必是想靠它守住采石島。我隻需搶了此劍,到時再坐看她們死在伊奘諾尊和他的八百萬神手中,連事後的麻煩都省了。”

辰槐這才知道其師算無遺策,趕緊彎腰下拜,拍了些馬屁……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3:03
第四十二章 真月府中機關盡
躲在暗處偷聽紅發老祖和青囊公主、雪心公主談話的人正是風魂。

他對自己的五行遁甲本是極有信心,卻沒想到仍然被人輕易發現,立時知道這些人本事不小,不敢再作逗留,悄悄遁走。

他來到瀑布之下,隻見眼前身影一晃,許飛瓊已帶著隱娘來到他的麵前。

風魂問:“找到紅線沒有?”

隱娘搖頭:“附近都搜遍了,也沒看到大師姐躲在哪裏?”

風魂見周圍的僵屍已被他們泄出的生氣吸引而來,於是說道:“我們先離開這裏。”

這五裏大霧雖然亂人方位,卻是難不住他。風魂腳踏七星,以一道青煙罩住許飛瓊和聶隱娘,帶著她們借木氣遁出五裏大霧。

脫出迷霧,三人飛到無人之處。風魂先讓隱娘守在附近,然後才把偷聽到的那幾句告訴許飛瓊。他笑道:“難怪李太白曾說過寧可去歸墟也不要去女兒國這樣的話,我看那些女人一個個都帶著醜陋的麵具,又都長著尾巴,敢情那不是什麽女兒國,而是女妖國?”

許飛瓊瞪他一眼,道:“不可亂說。淩波海女兒國上住的都是女媧娘娘的後裔,自然是人身蛇尾。女媧娘娘雖是妖族,卻是萬靈之母。她在仙妖之戰中兩不相幫,又在妖王共工觸不周山後采石補天,救百姓於業火與*之中,便是仙界中人,對她亦是無限尊崇。那淩波海七公主雖然不在仙列表上,亦不入神道,卻實與仙靈無異。”

風魂沒有想到那七位公主竟還有這樣的來曆,倒是不敢再拿她們開玩笑。畢竟沒有女媧捏土造人,這世上哪來的他?王母娘娘隻是名義上的三界之母,女媧娘娘卻是真正的人類先祖,雖然女媧娘娘早已不知所蹤,但一個人再怎麽輕浮,對自己的先祖也該保持著最起碼的尊重。

“我聽那位二公主提到太素赤霄劍,這把劍我以前好像也多次聽人提過,”風魂向許飛瓊說道,“雲光師太要你來取的,多半就是此劍……你怎麽了?”

“如果真是太素赤霄劍,”許飛瓊輕歎一聲,“恐怕我隻有放棄它了。”

“這是為何?”

“首先,赤霄劍原是太素天女媧娘娘所佩寶劍,淩波七公主身為女媧後裔,自然有得到它的資格。”許飛瓊道,“其次,淩波海亦歸蒼天所轄,你若真的能夠成為東皇,那她們日後便是你的子民,以她們的能力和身份,如果願意助你,那對你自然大有用處。你怎可在這個時候為了一支劍去和她們生起衝突?”

風魂沉吟片晌,不得不承認許飛瓊說的有道理。隻是許飛瓊原先的那支劍是為了與他一同抵抗月夜見尊的天之瓊矛才被毀去的,若不能替她尋到一支好劍,他總覺得過意不去。

“更何況,就算得到了太素赤霄劍,我也不敢去用它。”許飛瓊道,“太素赤霄劍與王母娘娘的太微分景劍、上元夫人的上元破虛劍,以及昔日應龍公子所用的東海秀霸劍合稱為分天四劍,俱有分天裂地之能。當年上元夫人與王母娘娘反目為仇,正是使用種種手段,甚至誘走了玉帝和王母娘娘的第六個女兒瑞和仙子,才聚齊這四支上古神劍,以無上道法布下分天之陣,帶著她的女兒縈塵仙子和整個上元天破天而去。這四支神劍也在上元夫人離開後散落各處,直到現在,王母娘娘也隻找回了她自己的太微分景劍。試想,這樣的神劍落在我的手中,我又怎敢私自占有?還不得馬上帶著它前往瑤池獻給王母娘娘?”

“這倒不用擔心,”風魂笑道,“仙家講的便是機緣,它要真的落在你的手中,那就是它和你有緣,想來就算是王母娘娘也不會隨便要走。就算她要走了,也必定會拿些其它寶貝來補償你。其實我們也不用去想太多,天賜不取,反受其咎,那太素赤霄劍若不是你的,你想得也得不到,它若是你的,你不取它,說不定反而會生出禍事來。”

許飛瓊疑惑地看他一眼:“你什麽時候這麽相信機緣這種事了?”

“我從來就沒信過,”風魂攤手,“我隻是在安慰安慰你……”

許飛瓊一腳向他踹去。

“好了,還是說正經的,”風魂閃開,道,“反正我們還要找回紅線,也不可能就這樣離開,還不如留在這裏多看看。如果太素赤霄劍實在不該被我們得到,那我們就助上女妖國……咳、女兒國的那幾位公主一臂之力,留些人情也是好的。我見那紅頭發的老家夥與那兩位公主說話時過於客氣,暗地裏隻怕會弄出什麽名堂出來。”

許飛瓊點了點頭,道:“其實不管是助人助己,我們也該幫她們得到太素赤霄劍。伊奘諾尊的勢力正在侵蝕東方蒼天,我們卻隻能派靈凝去守護大荒境一處,隻怕蒼天邊緣的仙境都已開始依附高天原了。我聽說伊奘諾尊的妹妹兼妻子伊邪那美便是因為死在女兒國的先人手中,才被迫墜入黃泉國,屍身腐爛,再也無法出來。女兒國既與伊奘諾尊結有仇怨,那自然隻好與他作對到底,我看她們如此急切地想找到太素赤霄劍,必是要用它來鎮守采石島,並與伊奘諾尊的天之瓊矛相抗衡。幫助她們,其實也是幫助我們自己。”

風魂想起王妙想生前曾說過許飛瓊身為靈寶派仙人,表麵雖惡,心地卻好,知道她多半是對女兒國的這些女媧後裔生出同情,寧可自己不要太素赤霄劍也要幫助她們,於是表麵附和她的意見,心中開始暗暗計較……

******

紅線在那陰冷的暗道裏走了一段後,眼前豁然亮了起來。

這是一個狹長的通道,四壁散出五色棱光,地麵有流沙翻湧,通道間還不時透著刃光。

那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女娃兒,你師父是誰,出身哪個門派?”

紅線撇撇嘴,正想說關你什麽事?隻是又想到不管怎麽說也是這人救了自己,隻好說道:“我姓薛,叫薛紅線。我師父叫風魂,也沒有什麽門派。”

那女子沉默了一陣,大約是實在不記得自己有聽過風魂這個人物,於是又道:“罷了,你進來吧。”

也不是那女子動了什麽機關,通道間刃光消退,流沙也停止流動。紅線縱著劍光一躍而過,等她到達前方大殿,身後通道再次恢複成原樣。

殿中放著不少寶箱,又有夜明珠和各種珍寶散落在地。

前方喀的一響,再次現出一個暗門。那女子的聲音又傳進紅線的耳中:“繼續往前走。”

紅線接著走去,經過大殿的中央時,她發現地上隱約劃著許多玉蟬和字符,顯然這是一個陣勢,若是那女人有心殺她,隻要讓其轉動,自己多半便會死在這裏。

進入暗門,便是向下的階梯,走了幾層,其中路過不少陣勢和禁製。紅線對這方麵本就不甚了解,心想這人要害自己的話,也不用這麽麻煩,於是也就不管那麽多,對方讓她怎麽走,她就怎麽走。

又下了幾層,直至來到一個古怪的所在,周圍是焦黑的石壁,中央有一個火池,池中陰火不斷燃燒。火池的正中間是一個正方形的玉台,玉台上竟坐著一個又黑又瘦的女人。在她身邊,又飛著許多幽魂,陰火炙烤著這些幽魂,發出淒厲的慘叫。

這女人雖然黑瘦,卻與陰火無關,顯然是她本就長成這樣。隻是她坐在蓮台之上,雙腿不知被什麽東西緊緊纏住,無法動彈。紅線看著她,問:“你到底是誰?”

那女子桀桀怪笑:“我是辰家門的辰瑩姑,你既然是道門中人,想必也曾聽過我的名字。”

紅線哼了一聲:“沒聽過。”

她連辰家門也不知道是什麽,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風魂雖是太乙東皇的傳人,與人間的各門各派本就沒有太多接觸,認識的一些人也大多是天界仙人,對人間道教的了解也僅限於淨明宗和茅山宗這幾個知名的正宗道派,對其它外道和魔道所知較少。

風魂自己都了解不多,紅線是他徒弟,知道的就更有限了。

“也罷,”辰瑩姑也不惱怒,隻是冷笑道,“但你現在落在這裏,沒有我的幫助,你根本沒有本事離開。你既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長白山,想必也是為了此間的寶物而來。我亦是在數百年前為了尋寶,一不小心被困在這業火之中。倒不如你我互相幫助,我助你得到寶物,你幫我脫困。你看如何?”

紅線道:“我該怎麽做?”

“現在時辰未到,不妨再多等等,”辰瑩姑道,“再過一日,下麵一層的寶室便會打開,裏麵的陰蛟和火螭也會暫時被凍在那裏,無法傷人。助我脫困的機關便在那寶室之中,此外,裏麵還有許多上古魔神天隱子的寶物,以及五百年前上元夫人分天破虛之後飛到此間、被此間磁氣所吸引的太素赤霄劍。天隱子所收集的寶物良莠不齊,你不可能全都帶走,最緊要是帶出其中的兩界牌和六時含景蓮,至於太素赤霄劍,你若有機會摘到手中,倒不妨試試,若是無法得到,亦不可強求,以免自傷。此等神兵,不是你想得到便能得到的,切記。”

紅線聽到太素赤霄劍這個名字,心中一動,想到:“我這趟陪著師父前來,就是為了替飛瓊仙子尋找好劍,這太素赤霄劍的名頭,我記得以前在妖靈界中也曾聽小方提到過,那是真正的仙家名劍,比小方的軒轅劍也不知高了多少個層次,我若是能替飛瓊仙子把它弄到手中,師父必會誇我。”

心中存了這樣一個念頭,紅線自然便答應了辰瑩姑的互助之言。辰瑩姑又將解除上麵幾層機關和禁製的真言告訴了她,紅線試了試,果然有效。她見自己還沒有幫辰瑩姑脫困,辰瑩姑便已將解開這一路禁製的辦法告訴自己,倒像是言而有信的樣子,也就不再擔心。

那幾層中,亦放著不少仙家法寶和人間奇珍,若是隱娘在這,多半還會不好意思拿,紅線卻沒那麽多想法,找了個百寶囊,扔了不少珍寶進去,又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花了隱娘不少銀子,身為大師姐,沒有見麵禮送給師妹也就算了,還花光了師妹的錢,著實沒有麵子。

她花錢的時候不會想這麽多,甚至還買了一大桶酒去淹那個李太白,現在既然想到了,幹脆又找了個百寶囊,替隱娘也扔進一些。反正這個地方滿地都是珍寶,浪費的不過是伸手撿它們的力氣罷了。

時間就這樣慢慢度過,她所中的“釘頭五箭”雖然厲害,但隻要沒有中上最後釘頭的那箭,倒也沒有性命之憂,時間一長,雙臂不再發麻,小腹也不再隱痛,已是基本無礙。

由於看不到日月星辰,也沒有計量時間的東西,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頂上傳來一連串的轟隆炸響,震得室頂塵土飛揚。

辰瑩姑怪笑道:“府門已開,上麵有人闖了進來,你快做好準備。”

果然,一處石壁上現出兩儀門,兩儀門慢慢地旋開,門內水火互撞,溢出一團團霧氣。

紅線這幾個時辰中已聽辰瑩姑說過進入寶庫所應該注意的事,她盯著兩儀門內的情景,耐心等待,果然,裏麵的水火漸漸消退,化作三條冰雕似的蛟龍,和兩隻赤紅的螭龍。見這三條陰蛟和兩隻火螭果然如辰瑩姑所說定在那裏一動不動,紅線立時縱入寶庫,往下直飛。

周圍飄飛著大大小小的玉蟬,這些玉蟬原本都發著亮光,現在卻慢慢變得黯淡。

紅線落到底部,見果然堆了一地的寶物在那。她知道上麵的兩儀門很快就會關上,不敢逗留太長時間,先按辰螢姑所說,尋到了一塊刻著“兩界”二字的玉牌,以及一朵晶瑩剔透的蓮花。緊接著,她看到壁上有一個凸點,知道這就是能夠放出辰螢姑的機關,於是便按了一按,上方立時傳來一連串輕響。

兩界牌和六時含景蓮都已找到,機關也按了,剩下的便是尋找太素赤霄劍。然而她尋了一陣,雖然那成堆寶物中也有幾支劍,但她用紫綃劍使勁一斬,那些劍便都折斷。那太素赤霄劍既然如此出名,自然不可能連自己的紫綃劍都比不過,於是她繼續尋找,卻怎麽也無法找到。

頭頂上的玉蟬漸漸由暗轉亮,辰瑩姑的聲音從寶庫之外傳來:“丫頭,再不出來,門就要關了。”

紅線也知道再不離開,恐怕就要一輩子被關在這裏麵了,隻是要她就這樣扔下太素赤霄劍,她又著實不太甘心。這時,她心生一計,騰到空中,將太陰真氣提到極致,緊接著便將紫綃劍往下一斬。

劍氣淩厲地掃過,那些寶物大部分都在這一劍之威下化成了飛灰。

這時,一道赤光閃過,有支仙劍從地底鑽出,刹那間掠過她的身邊。她知道這必定就是太素赤霄劍,趕緊追去。隻是太素赤霄劍飛得竟比她的金光縱還快,等她飛出兩儀門,連它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身後那些陰蛟和火螭已開始有些動彈,兩儀門卻沒有馬上封閉,紅線回頭看去,還以為是自己動作夠快,心裏暗自後悔,想著早知道還有時間的話,就不該如此匆忙地逼出太素赤霄劍。

此時,困住辰瑩姑的業火已經消退,纏住她的那些東西也都不見了。辰瑩姑朝紅線叫道:“上麵的人馬上就要闖進來了,我被困在這裏多年,下身已經殘廢,你先把兩界牌和六時含景蓮放在地上,過來幫我躍過火池。”

紅線剛才什麽都按著她說的做,果然得到了寶物,雖然太素赤霄劍已經飛走,卻也並非是辰瑩姑的錯,因此對辰瑩姑已經生出信任。再加上辰瑩姑又在聲音中暗藏了惑人心神的魅術,紅線大意之下,竟也沒想太多,真的就放下兩界牌和六時含景蓮躍過火池,想要將辰瑩姑背在背上。

辰瑩姑怪笑一聲:“傻丫頭,你就留在這裏吧。”

她將手在紅線肩頭一按,紅線立時跌坐在玉台上,一根根烏黑的繩索從台下鑽出,將紅線完全纏住。而辰瑩姑自己卻躍過火池,也不知她做了什麽,火池裏的業火竟再次生出,朝紅線卷去。

紅線心知上當,卻已太遲,隻得以心禦劍,讓紫綃劍護在自己身邊,將業火勉強逼退,同時衝著辰瑩姑大罵。

辰瑩姑撿起兩界牌和六時含景蓮,冷笑道:“是你自己太蠢,我為這兩件寶物受了幾百年的苦,你竟真的以為我會將它們就這樣送給你?你還是留在這裏喂陰蛟吧。”

紅線看去,見陰蛟和火螭果然已快要出來,而兩儀門卻仍未關上,知道辰螢姑從一開始就在欺騙自己,心中更是氣惱。

其實像這樣的洞府大多都是某個地仙飛升或是應劫後遺留下來的,每隔固定的時候便會對外開放,隻要別人有本事,就可以進來取寶,亦即所謂的“留待有緣人”。

既然是有意讓有緣人前來取寶,寶庫之門又怎會隻打開那麽短的時間便馬上關閉?若是真的隻打開那麽一下,府外的人連突破禁製到達這裏的時間都沒有,那這些寶物還“留待”給誰?

辰瑩姑之所以要騙紅線,隻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師弟辰鍾鋁和他的一眾徒弟就在外頭,想要進來找她當初盜用的辰家門三件法器,若不早點脫困避開他們,總是不免麻煩,因此才故意將兩儀門打開的時間說短,以便讓紅線動作快些。

眼見自己不但脫困而出,兩界牌和六時含景蓮也到了手中,隻要再利用通往瀑布的那條暗道悄悄避開辰鍾鋁,便是大功告成,辰瑩姑不由得發出得意的桀笑聲。誰知身後傳來一聲嬌叱,緊接著便有殺氣逼來。

她趕緊回頭,隻見紅線仍然被纏在玉台上,那支紅劍卻筆直地衝向自己。辰瑩姑大吃一驚,她心知火池裏的這些業火極是霸道,便是連仙人的元神也可焚化成灰,自己隻是在辰家門三件法器中的鎮靈珠的保護下,這幾百年才能無事。

在她想象中,紅線既然被困在玉台上,隻怕一轉身就將被焚成火人,誰知紅線以劍光護身,竟能逼退業火,這已是讓她大出意外,而現在紅線居然還敢撤了護身劍光,直接一劍向她刺來,更是讓她瞠目結舌。

紅線原本也確實是想著先用劍光護住自己再說,隻是她性子本倔,聽到辰英姑那得意萬分的怪笑,恨得咬牙切齒,直想著我就算被火燒死,也絕不讓這惡婆娘逃了,立時便不顧自身安危,讓仙劍離開自己身邊,刺向辰螢姑。

紫綃劍才飛到半途,業火便已卷到紅線身上,卻不燥不熱,不痛不癢。紅線怔了一怔,不由也罵起自己:“難怪這女人說我是傻丫頭,我還真是有夠笨的。我練的是專積陰氣的太陰劍訣,連燭龍毒火都傷不了我,這火再厲害,難道還能比燭龍更厲害不成?”

立時放下心來,一心操控劍光去取辰螢姑性命。

辰螢姑雖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但她畢竟也是修了上千年的魔道中人,一邊閃躲一邊祭出攝靈旗和鎮靈珠與紅線相抗。然而這個時候,原本被她利用來奪取紅線性命的業火,無形中反而成了紅線的護身之火,變得紅線隻須強攻,不用防守,再加上紅線恨極了辰螢姑對自己的欺騙,紫綃劍招招奪命,竟是讓辰螢姑慌手慌腳,無法脫身。

辰螢姑聽到上方風雷之聲越來越響,心知再不趕緊離去,就不免與辰鍾鋁和其他辰家門弟子撞個正著,無奈之下,隻好忍痛將六時含景蓮朝紫綃劍擲去。她剛剛將六時含景蓮弄到手,還不能完全掌握它的妙用,但六時含景蓮畢竟是真正的仙家寶物,立時替她將紫綃劍阻了一阻。而她則舍了六時含景蓮,往出口掠去。

她一離開,出口處的石門便已閉上,將紅線關在裏麵。而那三條陰蛟和兩隻火螭也從寶庫飛了出來,咬向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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