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湘信有鬼 作者:寶慶十三郎 (連載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24
第三十章 同行相輕

  媽媽在駱伯伯的吩咐下,連忙去爺爺住那邊的空地,割了一大把的白藥草回來。

  當初父親在栽種的時候,倒是沒有想到過,這藥草生長是極快。倒好像是落地生根一般,短短時間裡,在那邊的空地裡便生出很大一片來。

  現在說來駱伯伯和我家,其實還算是親戚了,因為他大兒子駱鷹是認我外婆做幹媽的。他平時叫我媽媽為小姐姐,也算是走得比較近的了。

  但是我沒有見過駱伯伯來過我家,印象中聽說過他偶爾去我外公家坐坐。可能因為長期在省城工作的原因,一般也很難見到他。這次得以近距離見到他,我居然莫名其妙有些興奮。

  所以自從他過來之後,我便一直在一旁關注他。這時候因為知道了原因,爺爺也站在一旁看,就是那個很少露面的叔爺爺持淨公,居然都聞訊過來了。

  這倒是令我很驚訝,因為叔爺爺現在住在大土路那邊,離著大院這邊還真有一段距離。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居然特意從家裡過來了。

  不過讓我更加驚訝的是,叔爺爺在別人的口裡,屬於那種性格有些桀驁不馴的人,但是此刻在駱伯伯面前,他卻有些恭敬的感覺。

  駱伯伯言語間也是客氣,卻沒有和叔爺爺不斷接話的意思。不過他神色似乎一直比較慎重,我看到爺爺也沒有吱聲,便知道他們的事情不能打擾。

  話說媽媽她們需要這白藥草的是嫩芽,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喂豬。而駱伯伯專門便挑選那顏色深的,看起來便知道是老根睫的植株。我雖然很是好奇,卻也不敢開口問人。

  駱伯伯似乎知道我在看他,幾次都瞟向了我,卻沒有對我說什麼。我知道他看到了我,心裡莫名其妙忐忑起來,而他繼續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手裡的活計。

  他也挑選的很仔細,嫩葉嫩芽全部去掉了。就是一般矮小的植株,我倒是看到他選的都是那種極老的。

  然後駱伯伯又吩咐媽媽下去,找過來爺爺家那個大的石頭擂缽,駱伯伯便一邊把這些白藥草擂碎了,一邊把藥汁水用碗裝好。然後他讓媽媽繼續擂那些剩下的草,他卻開始給我父親治傷。

  這個時候連唐遇仙都過來了,他可能是聽到堂客蓮花說的。因為我們畢竟共用一個廚房。他雖然是個赤腳醫生,在村裡和附近也算小有名氣了,但是居然在駱伯伯面前沒有吱聲。

  他進來我家這邊之後,禮貌的和駱伯伯打招呼,眼睛卻緊緊的盯著我父親身上,有些真誠的問我父親這是怎麼了。父親沒有隱瞞他,但是也沒有訴說細節。

  雖然差著一輩,但是父親似乎和唐遇仙的關係極好。唐遇仙安慰了我父親一聲,駱伯伯看了他一眼,唐遇仙便知機的閉上了嘴巴。駱伯伯神色自然,對著唐遇仙只是點點頭示意,卻沒有再吱聲。

  唐遇仙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低著頭看著不再吱聲。他明白別人在做事,尤其是和自己職業接近的事情,自己站在這裡實在有些尷尬。但是駱伯伯絲毫沒有介意,他倒是安心了不少。

  畢竟駱伯伯雖然會治傷,但是和唐遇仙這新時代的西醫比起來,方法還是有太多的不同。唐遇仙似乎想通了這點,或者心裡還有些別的想法,他最終是沒有走。

  這時候父親已經平躺,便是在那張祖傳的木榻上,就光著上身靜靜的躺在那裡。我聽到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顯然是那傷就是躺下來都很疼。

  看著兩側肋骨顯露的樣子,就好像看到別人刮痧之後的淤痕。隨著父親的呼吸,那肋骨傷處好像會動一樣。即使我還小,看到這情形都知道很是嚴重。

  爺爺看了唐遇仙幾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覺。叔爺爺持淨公卻輕輕擺手,輕輕搖頭看了駱伯伯一眼,示意我爺爺暫時不要說話。爺爺便又看著駱伯伯的舉止,神色有些嚴肅的低聲問了聲。

  「駱伯伯,良園這傷讓你費神了!」爺爺的語氣很是誠懇,他可以說經歷無數,看到父親這樣子,顯然知道不是輕易可以解決的。

  這時候,駱伯伯倒是沒有吱聲,反而靜靜的看著我父親。他看的很仔細,眼睛幾乎沒有放過兩側肋骨任何地方。我看他的右手拇指飛快,在自己其餘四個手指關節處亂點,口裡卻念念有詞。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媽媽點了兩盞馬燈在兩旁,還在高的那個衣服櫃子上,點了一支紅色的大蠟燭,我記得那大半的蠟燭是拜神剩下的。

  這樣屋裡光線便很亮,看起來和白天沒有什麼區別。

  駱伯伯讓我父親張嘴,然後用酒杯開始給他喝了一杯白藥草汁。我站在一旁看到那綠綠的藥汁,心裡都感覺到一陣發抽。不過我看叔爺爺居然目不轉睛,一直看著駱伯伯的右手。

  他神色肅然的看著,好像駱伯伯的右手有什麼玄機一般。我自然是不懂這些,但是平時聽人說過,自己這個叔爺爺持淨公,也是會一些東西的,可能他想從駱伯伯身上看到什麼罷!

  我的揣測是對的,我後來才知道這件事。因為在湘楚會法水的人看來,每個人會的咒語和法術是不一樣的。但是因為法水的源流畢竟最初來自於一個地方,在這復雜神秘的儀式中,總有東西可以借鑒。

  雖然學不到其中精髓的東西,至少看到別人的施術,自己也可以積累很多經驗。何況據說這種法水雖然很少失誤,但是成功的幾率和效果,卻是大不相同的。

  叔爺爺持淨公的孤傲,在鄉里是素來有名的。想必駱伯伯也是聽過他的事情。所以我後來才想到,為什麼駱伯伯在給我父親療傷的時候,一直都是背對著我叔爺爺居多。

  我想倒不是駱伯伯想瞞著我叔爺爺,實在是有些事情讓他也有耳聞。不然駱伯伯也不至於一直當著唐遇仙,任唐遇仙在一旁看著。當然這些事情,我也是後來才明白的,這時候我只會看熱鬧。

  確實,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熱鬧。

  即使是因為父親受傷,駱伯伯才來了我家。如果換一個人的話,駱伯伯也許不一定上門,而我媽媽和駱鷹是幹親姐弟,媽媽親自去請他過來,他也正好在家裡,想必是不會拒絕的。

  如今駱伯伯不但來了,而且是聚精會神的療傷。只見他審視了一陣之後,再把那碗藥汁端起來,慢慢的倒了一點在我父親的肚臍眼裡面。他的動作很慢,剛剛好讓藥汁不溢出來。

  看著父親的腹部輕輕的抽動,他沒有阻止也沒有吱聲。可能父親慢慢的適應了,也許是不那麼緊張了,或者說身上的上難受過肚臍眼裡的動靜,躺在那裡終於平靜了下來。

  然後看到駱伯伯臉色居然緩和了一些,居然偏頭朝爺爺笑了一下後,淡淡的說道︰「持節兄,不必太擔心,沒有想像中麻煩!用點白藥汁揉開淤血和破氣,再用碗水就會慢慢恢復的!」

  他似乎對我爺爺比較敬重,說話語氣緩和凝重,神色也比較輕鬆一點。果然他沒有看我叔爺爺,叔爺爺似乎也沒有在意,臉上居然還陪著笑意。

  駱伯伯再拿起媽媽準備好的軟排筆刷子,蘸著那擂好的白藥汁,輕輕的細心的刷在父親肋骨上。

  父親的身子在排筆接觸到的時候,有些微微發抖的顫動,顯然是觸及便有些疼痛。

  駱伯伯卻眉毛一挑沉聲說︰「稍微忍忍就好!」

  然後只見他微閉雙眼,雙手輕輕搓動著手掌,然後把手掌輕輕放在我父親肋骨上。看到我父親適應了他手掌之後,他的手掌便慢慢的揉動了起來。

  「啊!」父親卻忍不住低聲叫了起來,顯然是極為疼痛,但是看到駱伯伯停下來,緊緊的盯著自己,只好忍痛咬牙止聲。

  我想駱伯伯的那種輕柔的揉動,對於一般人來說,是沒有什麼感覺得。但是父親豆大的汗珠涌了出來,顯然是極為難受的疼痛。駱伯伯卻低低的說了句︰「顯擺是有代價的!」

  本來因為疼痛顫抖的父親,這個時候居然不像開始那般痛苦。神色極為尷尬,又不好來回答駱伯伯。果然,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似乎適應了這種揉動,慢慢平緩了神色下來。

  大家都松了口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27
第三十一章 師公和水師

  我家在那個剛剛發展的年代裡,居然便有喝茶的習慣。

  這種習慣據說停滯了許多年,因為連飯都沒有吃的年代裡,別說有心情去喝茶。而且據說當初後山那些植物,凡是能吃的一些,基本上都讓老百姓想辦法吃了。不要說茶樹的嫩芽,就連樹皮都讓人剝掉研碎了吃。這些我當然只是聽說,但是當初吃這些東西的人還活著,想必不會是假的。

  幸好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太久,國家終於又慢慢正常了起來。即使老百姓還小心翼翼的,但是隨著國家公開發展之後,至少平時大家有了一些主食。何況隨著田土下戶之後,大家有了自主選擇的種植。像我們這種家庭吃飽還是沒有問題了,家裡便重新撿起來喝茶這個習慣。

  這個時候的茶,雖然不是什麼好茶,其實我們鄉下也沒有什麼好的名茶。那其實只是我們後山摘的,也是叔叔毓園承包的茶園,自己乘著春日去摘的嫩芽。勝在都是自己曬青、殺青,最後自己手工炒出來的。原始手工的物事,其實真正體現了其精華所在。

  任何事情可能都有個習慣,就像喝茶這件事情。

  從小大人帶著小孩喝茶,小孩便慢慢習慣了這種生活。就像正常人吃飯一樣,自小習慣了哪個菜系,如果換一個做法的話,肯定需要挺長時間去適應。而如果是換成一種自己能夠接受的菜系,也許就會迷上這種菜系。

  喝茶便也是一樣的,所以後來的時代裡,茶葉才會炒到天價的事。當然我們家喝茶,和當時別人家是有些不同的。

  別人感覺到來客之後,在杯裡放幾片茶葉,然後衝一泡熱水,就是一杯待客的好茶,便可以就著茶葉喝半天。這當然可能也是湘楚當年本地人家的習慣,也已經形成了一種風俗。

  可是,我爺爺卻從來不會這麼做,在我們家裡也從來不會這麼待客的。因為爺爺認為,喝茶是一種品位,當然也是一種待客之道。所以秉承家裡品茶的習慣,都會有一番在當時看來很講究的做法。雖然當時有人詬病做作和無聊,甚至說是沒有必要,但是爺爺總會很慎重的對待。

  家裡有祖上傳下來的一套茶具,據說是景德鎮燒製的瓷器,平時都收藏在爺爺房裡。聽父親和媽媽聊天的時候,知道那套茶具是真正祖上傳下來的。據說還是從太祖手裡用著,後來帶到東安用到現在。我見到的時候,那四個茶杯有一個少了一個茶托。

  平時待客的話,爺爺便會小心的拿出來。

  不過讓我驚訝的是,看到叔爺爺持淨公看到這套茶具的時候,臉色似乎有些陰沉。我自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駱伯伯剛剛的無視,或者因為這套茶具的原因。他歷來便是有些高傲的,家族裡的長輩和晚輩,面對他的時候都會退避三舍。

  當時我還沒有想那麼多,但是可以想像到,人都是有一些佔有慾的。雖然後來我也明白了一些,但是隨著自己的長大,便也逐漸的釋懷。

  其實像駱伯伯這種人,到哪一家去串門的話,人家肯定都會給他準備一杯泡茶,或者是湘楚每家都會準備的米酒雞蛋。他這天能夠坐下來,我想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婆那邊親戚的原因,還是因為爺爺一番盛情的挽留。爺爺雖然為人平和淡然,想必年輕時在鄉里口碑是極好的。

  但是我想著,不管真正的原因如何,他自然是難得坐下來,和鄉人一起喝一杯茶的。

  從他到我家,到最後給我父親療傷,其實是有一個多小時的,但是他一直都給人感覺胸有成竹。這天還不算太晚,鄉里很多人忙著還沒有吃飯,爺爺自然是要極力挽留的。

  我親眼看著他給父親揉開了兩邊肋骨的淤血內傷,雖然似乎肋骨那裡的影像變化不大,但是看著每條肋骨邊,那淤血的痕跡反倒是寬了許多。我看到爺爺他們都舒了口氣,想必是狀態極好的。

  然後令我對他產生濃厚興趣的是,他最後讓我媽媽打了一碗水,他對著那碗水唸唸有詞,然後拿出來一道符燒了,就那麼劃了一碗水給父親喝了。父親本來似乎已經虛脫了,躺在那裡卻神色好了很多。就在喝了那碗水之後,父親居然便睡著了。

  爺爺讓我去燒火給媽媽做法,一邊叫去燒水泡茶,他親自回房去把茶具拿出來了。沒有想到駱伯伯似乎有些慎重,和爺爺一起坐在門口邊。因為我家是沒有八仙桌的,只有一張水缸桌,坐下來喝茶的,便有駱伯伯和唐遇仙,自然還有爺爺和叔爺爺。

  我其實很想湊過去,但是因為有客人在,也不好違逆爺爺的意思。老老實實地坐在火塘邊燒火,幸好可以看到這些人坐在那裡。看著駱伯伯那高大的身影,在馬燈的照射下,越發感覺到他的高大。

  爺爺的茶具平時都墊好的,而且用麻布包著。除了四個茶杯,便是一個圓柱體的水壺,那是用來裝開水的。而這四個茶杯便和茶道裡泡茶器一般,不過做的更加的精緻。他看到這茶杯的時候,也是讚口不絕。

  這會兒,唐遇仙便似乎是想走的,但是聞到了媽媽炒菜的香味,忽然便想起平時聽別人說的一件事。那便是大家都說著駱伯伯喜歡喝鄉下釀的米酒,於是在客套兩句後,便說要回去吃飯。媽媽和爺爺自然便開口挽留,他自然正中下懷的順勢提出來,說家裡有釀的米酒,給駱伯伯拿過來。

  其實他堂客蓮花也在那邊做飯,知機的便去拎了一個小酒罈過來。

  這酒自然是極好的米酒,駱伯伯聞到倒出來的酒香,臉色便舒展開了一些。看到媽媽端上來的炒臘肉,首次居然笑了起來。唐遇仙乘熱打鐵的恭維了一番,也沒有提別的事情,就問問這次駱伯伯在家要待多久。

  駱伯伯似乎心情很好,卻沒有回答唐遇仙這個問題,反而問了兩句西醫的問題,我自然是不懂的,唐遇仙卻是很慎重的回答了。然後便不失時機的說,像我父親的這種情況,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駱伯伯還沒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叔爺爺首次恭維起來,說西醫怎麼能夠處理這些內傷的?只有水師的法水才能奇效。

  爺爺沒有吱聲,看著媽媽又上了一個茄子燜辣椒和炒土豆絲,便招呼著駱伯伯動筷子。叔爺爺看駱伯伯沒有接口,居然也沒有變臉,反而一臉帶笑的問駱伯伯平時可有什麼忌口的。

  駱伯伯還沒有回答的意思,卻看到我外婆十四憐憐進來了,後面停在門外的,是大院裡的一些鄰居。外婆可是駱鷹的乾媽,和駱伯伯可以說是幹親家,他居然起了招呼外婆入座。外婆卻擺手示意駱伯伯繼續吃,告訴自己在家已經吃過了,因為聽說駱伯伯在給我爸爸治傷,便過來看看。

  顯然是有人告訴我外婆,不然她從哪裡知道?外婆家就在幾棵大槐樹之間,那裡有一口很大的池塘,離著我們這個大院雖然也算是很近,可也有著一段距離,甚至正好屬於遙巨村了。後來聽外婆一說,我們才知道原因。原來是一奶奶因為每天都來大院,她剛剛回去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駱伯伯來給父親療傷,路過外婆門口的時候,便順口告訴了外婆。

  外婆最在意的,便是我父親的傷勢,自然便快嘴的問了出來。駱伯伯臉上居然有些笑意,朝外婆點了點頭,居然首次正面看向了我叔爺爺持淨公:「持淨兄平時忌口嗎!」

  本來有些尷尬的叔爺爺,看到駱伯伯居然特意問詢自己,雖然當時還沒有回過神來,卻也放下了筷子。先是恭維了一番駱伯伯的法水,繼而便是稱讚駱伯伯在收魂驅祟的能力,對十里八鄉的貢獻。看到駱伯伯臉色淡然,便含笑說道:「平時忌口還是堅持的,倒是發現在用的時候,沒有出過什麼差池,即使效果明顯有些差異,好在是沒有出過漏子!」

  「這不就結了!」駱伯伯洪鐘般的笑了起來,也看向我外婆說道:「乾娘倒是有心了!良園這傷只要好好養著,這幾個月不用重力,過了這個夏天的話,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這口水便是治這種五勞七傷的,這些年還沒有出過岔子!」

  看著外婆一臉自豪,他又看向我爺爺說道:「持節兄毋需過分擔心,良園不是還有個修習硬氣功的師傅嘛!如若沒有我出手的話,只要挨到那人回來的話,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此番想必是對方不在,不然良園也不會這麼就回來。待他回來自會給良園尋幾幅中藥,保證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沒有想到他居然知道,我父親拜龍峰治師傅的事情,想必他即使不認識龍師傅,那也是知道有這個人。我那時候自然沒有想這麼多,後來才慢慢想明白的。不過讓我驚訝的是,沒有想到叔爺爺一提,大家才知道根由,這駱伯伯不但是大家知道的師公,還是一個厲害的水師。

  爺爺平時極少喝酒,這時候居然舉杯向駱伯伯敬酒。駱伯伯卻按住沒有喝,反而笑呵呵的說道:「今日也巧了,我正好有事托付持節兄,不知道持節兄能不能成全!」

  首先愣了一下的是叔爺爺,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哥哥,平時很少張揚自己,尤其是在那個大運動時代裡,遭受過一些打擊之後,更是變得慎小謹微。而駱伯伯雖然在大運動時代被下放,但是至少在回城之後風光,尤其在如今已經被人推崇極高。駱伯伯忽然說有事求爺爺,自然令叔爺爺有些驚訝。

  爺爺確實愣了一下,不過天性善良的爺爺倒沒有回絕,把酒杯舉得更高一些:「我退休了好多年,如今在家種種菜,當真是一無是處,不知道有什麼能讓你看上眼的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28
第三十二章 意外

  駱伯伯沒有馬上接口,卻是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似乎知道駱伯伯有話說,大家一時間倒都沒有開口,卻忍不住都看向了他。燈光下他的大臉龐有些發紅,可是身形坐在那木椅上依然挺直,看著倒是令人感覺親切了很多。

  我們家在待客之道上有個傳統,那就是家裡來了客人之後,小孩子是不能上桌陪客的。這種習俗可能在很多家庭裡很難理解,我們家從小卻有個說法,那便是小孩子對禮數掌握的不周全,在待客上肯定會給人感覺不夠恭敬。還有一點重要的便是,小孩子在家裡雖然重要,但是怎麼能夠面對招待客人呢?

  中國人歷來便有尊老愛幼的傳統,愛幼是愛惜小孩子,但是前提是尊重年長的。在後來的歲月裡,似乎這個國家大部分的主次顛倒了,我雖然看到種種令人不忍直視的現象,卻也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任何一種不好的現象,當大家已經當成了習慣的時候,好像大家便習以為常了。

  當不幸的事情降臨的時候,大家只知道去尋求外因,卻很少找過自己的原因,或者說成長氛圍和家庭教育的原因。我們家近代沒有出過什麼大人物,但是至少在對於傳統的堅持上,一直恪守著自己的堅持。即使這時候我還小,也知道有客人在自己不能胡亂去打岔的,哪怕是對駱伯伯已經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媽媽知道駱伯伯喜歡吃粉條,又匆匆下了一碗自己家做的紅薯粉,炒了一個青菜給大家下酒。卻在盛菜的時候給我每樣留了一點,讓我就坐在火塘邊吃著。平常農家一個鹹菜一個青菜,就算很不錯的了,像這樣好幾個菜上桌,不說小孩子們,就算大人都會嘴饞的。

  其實這個時候,我對於吃食雖然還有些饞,但是此刻我更多的關注在於,對大人們的聊天讓我知道了不少事,我自然是很感興趣。

  但是這些話題我明顯不能過去湊熱鬧,我匆匆的便吃飽了,繼續坐在一旁燒火煮水。心裡也在期待看著這些人還能說出什麼,能夠讓我更加的震驚。尤其駱伯伯剛剛對爺爺說的,我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隱隱有些期待。畢竟雖然和爺爺生活在一起,卻很少聽人說過他。家裡人沒有說,大院的人也很少會聊爺爺。

  我知道爺爺就是一個和善的長者,不但對人彬彬有禮,對家人從來不會重話,就是自己平時也挺講究。

  所以我有時候也挺奇怪的,靜下來想想這事是有些不一般。就是像小華的父親這種病人,平時都有人會去說他的,可偏偏就是我爺爺,卻從來沒有人說起過。如今偶爾聽到駱伯伯這麼提起,我頓時間有些興奮了起來。可能關乎爺爺的一些事情,居然令我有些莫名的興奮起來。

  駱伯伯居然有事要求爺爺!

  一直默默無聞的爺爺,究竟有什麼能力?能夠讓大名鼎鼎的駱伯伯求上了?

  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唐遇仙知機的又給駱伯伯的酒又滿上了,還隨口低聲勸駱伯伯多喝一杯。

  他雖然是個醫生,平時他偶爾也會和我父親喝上一兩口,畢竟我們兩家共用一個通開房間廚房的。這其實嚴格說來不能算是一個廚房,是以前大院左邊廂房的過路通道。房子分下來之後,當初被我爺爺和唐遇仙的父親二十九爺商議,一家佔了一半用作廚房。

  父親和唐遇仙成人分家之後,兩個人分別佔據了前後的住房。兩個人年紀相仿,雖然輩分差著一輩,但是關係卻是極好的。

  就是我都知道,其實他的酒量也不好,只不過他只是挺喜歡喝一口而已。看著他對駱伯伯恭敬的樣子,便知道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駱伯伯。他如今在鄉里的赤腳醫生裡面,算得上是排前三的所在,平時還是有自己驕傲的。能夠在駱伯伯面前如此恭敬,可想而知他是發自內心的。

  我估計可能和當初細腳的夭折有關係,不管是他也好,還是地區人民醫院那些人,都拿著細腳的事情束手無策。雖然駱伯伯在那件事上沒有真正做過什麼,但是事後的結局都是駱伯伯收拾,當然其中最早的預言也是駱伯伯給的。唐遇仙肯定是知道一些什麼,不然以他的性子不會如此放低。

  就在大家都在期盼的時候,駱伯伯舉起杯,淡淡的說道:「我在省城認識一個禪師,這些年國家專門成立了委員會,信仰已經是合法的了。」他似乎怕大家有所顧忌,還特意的解釋了一下。

  但是看到大家都聽的津津有味,沒有打擾的意思,便接著說:「我時常去見他,自然對佛法有所感悟,他曾經給過我一些幫助。」他似乎在回想什麼,想必也是有故事的,但是大家不會傻到去問他。倒是看到他又一口盡了杯裡的米酒,唐遇仙卻恭敬的起身再給他滿上。

  此刻駱伯伯眼中倒是多看了唐遇仙兩眼,舉杯向他示意,不知道是感謝斟酒,還是讚揚米酒不錯。他酒量是不錯的,繼續靜靜的說著:「不過這個禪師不認識字,他對我說有個居士為人善良,和他提過很多次,要他抄份心經給他。老禪師有次和我說的時候,我隨口便應承了下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駱伯伯看著了我爺爺,眼神裡居然有些笑意了「當年我下放來到村裡,不管是寫標語,還是抄大字報,大家都知道我的字實在是拿不出手的。雖然和持節兄交往不多,但是我素來知道持節兄小楷是鄉里一絕,不知道持節兄能不能幫我完成這個心願?」

  原來這才是駱伯伯真正的目的,我也見過爺爺寫字,卻是沒有見過他寫什麼小楷。倒是往常無意的時候,碰到我在寫作業,爺爺總會站在我身後靜靜的看上一會兒。不過令我驚訝的是,爺爺從不指點也從不糾錯。如果不是我知道爺爺也會寫字,我倒是以為他和我媽媽一樣識不了幾個字呢!

  爺爺卻出奇的靜了下來,可能是因為這種安靜,讓我忍不住緊緊的看著他。燈光下他的眼神似乎有那麼一陣失神,我看看邊上的人都沒有說話,心中隱隱便明白,爺爺這種安靜似乎大家都明白,卻是沒有人說出來。一旁一直含笑的叔爺爺持淨公,這個時候居然都似乎有些尷尬,把筷子輕輕的放下了,低下頭來假裝咳嗽。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爺爺漸漸適應了這種安靜,也輕輕的放下了筷子,然後看著駱伯伯淡淡的說道:「現在都用這些孩子的鉛筆鋼筆寫字,以前的毛筆早就不用了!」

  駱伯伯卻用厚厚的手掌一拍桌子,眉毛挑了起來,有些不平的說道:「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也不是那個時代,雖然有些磨難,如今那家子的後輩都還好,你也不必介懷!」駱伯伯又舉起杯,對著我爺爺說道:「來來來,持節兄,不管你有沒有興趣幫忙,我就是這個脾氣,別的先不說,今天第一次來你家吃飯,老駱我敬你!」

  叔爺爺卻起身端酒遞給了爺爺,一起向駱伯伯回禮。唐遇仙雖然年齡小,卻也和我爺爺一輩,即使是坐在下首的陪位,也不至於失了禮數。

  爺爺沒有吱聲,也堆著一絲笑意舉杯。倒是在接下來的話題裡,駱伯伯沒有再提剛剛的事情,反而和爺爺聊起種菜的事情。我很是驚訝的看著他們,倒是爺爺反而高興了起來,和駱伯伯一茬又一茬的聊著,好像種菜比寫字的樂趣更大。

  倒是外婆在一旁看著,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覺。因為都是男人,我媽媽在一旁是不能插話的,站在一旁有些尷尬。不過因為忽然聊到了種菜的問題,便說到了卓義明,駱伯伯誇他也是個能幹的,也種的極好的蔬菜,而且農活做的好還勤勤懇懇。誰知道,這時候外婆便插上了話,說了句可惜了那個孩子細腳。

  駱伯伯倒是愣了一下,沉吟了幾秒,便說了一句,道這是命數!

  說到命數,讓大家都靜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對這種未知的神秘,還是有著足夠的敬畏!

  不過我外婆倒是一副無知無畏的樣子,看到大家都不吱聲,便又問了句說,難道人鳳的堂客也是嗎?

  駱伯伯看到大家都看著自己,居然便正了一下身形,卻沉吟道:「這件事情倒不是那麼簡單,本來沒有弄清楚之前,還不能亂說,可是鄉里鄉親的,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注意啊!」

  本來大家以為因為我爺爺的緣故,這會兒會逐漸的冷場,沒有想到突然因為我外婆的緣故,有些峰迴路轉起來。尤其是聽到駱伯伯聊到了人鳳家的事情,大家似乎都靜了下來。

  我才發現門外還站著有人,自然都是大院裡的住戶。大家顯然有些敬畏駱伯伯,不敢進來我屋裡坐,大家也都沒有那麼講究,要嘛蹲在外面,要嘛靠著門邊,要嘛就坐在門檻上。我卻是有些好奇,心裡卻隱隱猜到就是駱伯伯的原因。出來看到有華園家的人,也有惠江家的人,還有小華的媽媽遠遠的站在大院前階的門檻邊。

  也不知道是誰漏出了風去,其實大院的範圍只有這麼大,我父親回來之後便有人看到了。後來媽媽去找駱伯伯的時候,顯然是有人看到了。加上方才駱伯伯給我父親療傷,也沒有關上門來,所以被他們知道了也很正常。

  倒是小華的媽媽,因為小華的父親過世,顯然遭受的打擊比較大。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居然感覺她好像老了十歲一般。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30
第三十三章 徹骨夏日

  本來大院的人,這個時候大部分都會去牛爺家。因為在沒有放電影的日子裡,大家就都會湧去看電視,畢竟電視現在在鄉里還是個新事物。

  今天因為駱伯伯來了的緣故,大家都齊刷刷的沒有去,顯然想從駱伯伯這裡得到一些什麼。

  不過因為這邊還在飯時,大家即使期待著,也沒有人著急。一邊任駱伯伯和大家慢聊,一邊等著他吃飯。畢竟大家對駱伯伯的大名那是久仰已久,即使都聽說過,真正見過他本事的人,自然也不會太多。

  人鳳家裡這事確實玄乎,鄉里人想法簡單,但是對於生死二字還是格外敬畏。如今來了個明白緣由的,大家自然想知道究竟。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村裡附近接連沒了三個人,任是誰心裡都會有些多想。何況這個時候,鄉里人平時沒有什麼談資,如果從駱伯伯這裡得到一些東西,免不了出去可以炫耀一番。

  我當時是不明白大家心裡的,但是也知道大家都在等著駱伯伯透露一些東西。即使像我這麼小的,平時也經常聽到大人們說駱伯伯。今日他好不容易到了我家,而且是意外的給我父親療傷,自然令我對他產生的興趣更濃。至於他剛剛和爺爺沒有說完的話題,看到兩個人都沒有提的意思,我倒是似乎也忘了一般。

  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師公,下放的時候平時住在村裡的義莊。在那個大運動的時代裡,像這種所謂迷信的東西,誰敢拿出來說事。可是鄉里人還保持著自己的習慣,駱伯伯當初也還挺年輕,自然在這種大事上最後讓人知道了。

  但是他對村裡人的感情更深,因為不但沒有人透露他的身份,反而對他更是尊敬。平時不但給人收魂超度,也給人度化鎮宅,在那個時代裡也算是頂風冒險的。大家不少的人受益,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居然還是一個人人敬畏的水師。

  如果不按嚴格的說法,我叔爺爺就是一個水師的。

  但是因為他是從自己的技藝裡學到的法水,雖然有著幾手自己的本事,也有人說過他師兄弟幾個繼承了師門的寶物,一部奇術《魯班秘要》但是真正證實的人少。

  不過確實令人驚訝的是,叔爺爺持淨公平時還真的有些拿架子。在鄉人的眼裡,他是一個既高傲,又有些隔路和自視甚高的人。我無論是小時候,還是後來長大,其實對他瞭解都比較少,可能是從小對他有些畏懼。

  叔爺爺即使有著幾手絕活,也有一些小本領,和真正靠法水吃飯的水師比起來,那就不值得一提了。就像大家一直傳說的,大院裡當初那個淬水生肌的高手華守,那就算是極高明的水師了。

  甚至有人懷疑,那個高手華守當初便在弘揚堂住過,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弘揚堂裡做過什麼手腳。畢竟他一個外來人在弘揚堂住,雖然在的時候對魏翰公忠心耿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人不見了。細細想來自他走後,弘揚堂確實一直怪事不斷。

  有很多人知道一些當年的事,反正魏翰公在的身前身後,有很多人還不敢說一些事情。後來魏翰公的兩房夫人都先後沒了,後人年紀太小加上傷心離開了村裡求學,便再也沒有回來過村裡。

  所以即使一些當年見過華守的人,也不知道這個人真正的怎麼樣。可能不會有什麼壞的心思,但是有時候出手懲戒一下人是極有可能的。當然,這些揣測都是後來有人偶爾會突發奇想的提出來。但是因為解放之後沒有多久,房子後來分給了人鳳父親三兄弟,和另外幾家人來住,所以大家也不敢把這房子和人說的過分。

  後來也有人懷疑,華守那個人也不是湘楚附近的人氏,怎麼就學到了神奇的法水?

  在那個交通不便的年代裡,大家只知道這種水師只是湘楚附近有,雖然這種揣測和事實不謀而合,不過又有幾個人知道,這法水來自於梅山附近。就是隱隱聽過典故的一些人,也因為對水師知道的不夠全面,也不敢胡亂的下定論。導致就是有一些人猜測正確,也只是僅僅被鄉人平時認為是笑談而已。

  有人便還私底下揣測著,華守那個人不但有著高明的格鬥武術技巧,還會一些別的能力,不知道村裡究竟有多少人被他青睞過。大家漸漸因為年代的久遠,揣測和尋思便越來越複雜。不然華守當初怎麼會被魏翰公帶在身邊,像保鏢和心腹一般的跟著。雖然後來再也沒有回來過,魏翰公也決口不提那人的去處,但是想必也是一方奇人。

  如今的社會卻是不同於以前,尤其是經歷了那個黑白顛倒,老少瘋狂的大運動時代之後,每個人都變得潛意識的含蓄了起來。不管自己會一些什麼東西,有一些什麼專長,都不會主動的展露出來。除非是在非常的時期有需要,不然誰會平白無故的顯擺。

  駱伯伯顯然就是一個不想張揚的人,即使如今在省城上班,卻也從來沒有傳聞過,在省城有人知道他會這些。他對這裡的鄉親感情深厚,雖然沒有做出什麼明顯的報答和回饋,但是只要鄉里人有事,只要他能夠抽出時間來,他總是會有求必應的來回應。

  得到鄉人的尊重,自然便在情理之中。

  「確實真的沒有想到,村裡這段時間會有這麼多的事情!」駱伯伯居然輕輕歎了口氣,眉頭首次皺起來了,掃了一下眼前的人,包括我他都看了一下。似乎感覺到他說的事情的重要,大家一時間都靜了下來:「如果沒有看錯的話,近段還會有一件大事發生,不過大家也不要過分擔憂,因為不是在村子裡面,可是因由還會是這個女人的事引起的!」

  聽到駱伯伯這麼說,大家一時間便待了,這肯定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然駱伯伯肯定不會當著鄉親這麼說。外婆的性子更是忍不住,馬上便問駱伯伯,會是什麼樣的大事。可能她感覺自己站在駱伯伯面前,還算是駱伯伯的幹親,自然主動先問了出來。

  雖然我當時還小,但是大人們說的已經很明白了,何況我馬上就五年級了,書本上和老師那裡也學到一些東西。雖然我心裡一直害怕,但是自己也不斷的強調,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迷信,可是我比誰都害怕,真的有什麼突然蹦出來。

  外婆問的不外乎這件事對村裡影響大不大,會不會影響到什麼人。一旁大院裡的人在外面聽到,也都湊了過來。

  駱伯伯雖然沒有隱瞞,但是也沒有馬上就說,而是乾了一杯米酒之後,沉吟著又說出了一番話來。按照他的說法,這次尋找人鳳堂客的這隻農藥鬼,完全就是一個意外,是一只從某個地方跑出來的。這個女人的怨氣招來了這隻鬼,讓這女人平白無故的做了冤鬼。

  雖然村裡在這件事上不會有太大的根本損傷,但是東南方還是大凶,尤其還帶著血煞。這是我第一次聽駱伯伯說這些東西,雖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是聽到這些詞,都知道是極不好的情況。而且,駱伯伯接著更是下了一劑猛藥,雖然沒有直接的說出來,但是大意便是看到了一群鬼在搶什麼吃的。

  這可能是這個夏天,最讓我心驚膽戰的消息了。雖然老師一再提醒我,讓同學們不要迷信,可是看到一群虔誠的人,和驚恐的神態,我哪裡敢不信?

  我們這個大院的方向,顯然不是駱伯伯說的位置,但是外婆還是繼續問著,讓大家注意一些什麼。駱伯伯這個時候也已經吃完了,難得的又想了會兒,再次只說了幾個字。當時我記得大意便是告誡,讓大家出行的時候注意安全。雖然不知道大家會怎麼去做,但是至少看到大家都有些入神。

  駱伯伯沒有做太多的停留,臨行前又去看了下我父親,雖然面色如常,但是可能看到爺爺和媽媽都關注,還是告訴說不用擔心,不過拉過媽媽到一旁告誡了一番。最後還是爺爺送駱伯伯到大院後的那條小路,他從這邊走回去家裡最近,甚至他自己還帶著手電筒。

  我是沒有跟過去的,看到外婆和媽媽說了會兒話,便也要回去了。倒是叔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居然也沒有和這邊打招呼,不過他是長輩,這些晚輩哪裡敢計較什麼。

  大院裡的人便坐在階前聊天,我卻有些困了,雖然聽到他們叨叨絮絮的說著,不過很快便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卻是聽到一陣招呼聲,匆匆起來便聽到惠江的媽媽達風晚娘在和蓮花說什麼。一聽居然是說人鳳家的事情,據說那邊已經吵起來了,人鳳的母親暈過去,叫唐遇仙過去搶救了。久園便湊過來,聽說了這些人的八卦,嚷著要過去看熱鬧。

  不說他們要去那邊,就是我們站在大院這邊,都隱隱聽到人鳳家那邊吵鬧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過來了。

  我沒有看到父親和媽媽,不知道他們早上就去哪裡了。但是看到大院很多人都往那邊跑,還是忍不住跟了過去。沒有跑出多遠,媽媽就出現在後邊叫了起來。我居然回答說馬上就回來,人卻還是往弘揚堂那邊跑過去。

  還沒有到躍文十九爺家門前,就聽到那邊傳來怒罵聲,勸解聲,還有哭叫聲,似乎亂成了一團。我慢慢湊了過去,居然看到小華和秋兒傻傻的站在弘揚堂階邊屋簷下,一臉緊張的看著那邊人山人海。有沒有動手我不知道,但是卻是看到一堆人擠在了一起。

  有推嚷的,也有不住勸解的,有我認識的,也有很多完全陌生的人,最起碼有五六十人圍在土路和國道路口。顯然便是人鳳堂客娘家來人了,村裡的幾個領導也在,大家都和幾個人在解釋什麼,看形勢大有一觸即發的感覺。

  人鳳也站在中間,衣領被一個男子拽著,而人鳳的弟弟人虎卻無奈的抓著那個男子的手,卻沒有生氣的意思。

  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呼丫丫居然有三四十個青壯年男人,雖然大多數看來都是老實忠厚的鄉人,可是光是看到這麼多的人,就夠讓人心裡發慌的了。何況夾雜著人鳳堂客娘家女人的哭聲,這邊的鄰居和族人也不好衝突,只好任著人鳳這一房過來的族老前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31
第三十四章 借氣還魂

  果然,沒有過的幾分鐘,本來要幹仗的一堆人,在雙方人的勸解下,暫時有偃旗息鼓。

  人鳳無奈的坐在大院邊階的石頭上,整個人似乎憔悴了許多,雙眼無神頭髮蓬亂。我是不敢圍過去的,看看熱鬧便罷了。

  何況站在這邊的時候,似乎忽然隱隱感覺聞到一股怪味,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卻讓我很是難受。小華似乎也聞到了,捏了捏鼻子過來便說要回去。

  小孩子本來就是圖個熱鬧,不管人家家裡是白事還是紅事。而現在看來人鳳家的這件事情,顯然是不適合小孩子看熱鬧了。我和小華出奇的默契,一起便折身回來。

  誰知道剛剛轉身的時候,突然看到躍文十九爺家門口坐著一個人,當時便嚇得我臉色有些發白。

  幸好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從天上照射下來的時候,就灑在那個人的身上,我才看清楚原來就是躍文十九娘。她身形消瘦臉色發白,坐在那裡似乎弱不禁風的樣子。尤其看到她一雙眼睛有些深陷,神態給人有人脆弱,我不由心裡有些發突,拉著小華就往回跑。

  快到大院的時候,我們才氣喘吁吁的慢慢走,小華問我爸爸怎麼樣了,我愣了一下說不知道。小華也沒有在意,這身便進屋回去了。

  我回到家不久,看到父親從爺爺那邊過來,雖然走的很慢,但是氣色明顯好多了。而且讓我意外的是,父親說要在家裡住兩天,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格外高興的意思。我們吃早飯的時候,大院的人便陸續的回來了,也端著飯碗出來階前,最大的話題無非還是人鳳家的事情。

  因為已經放假了,我基本上沒有什麼事情,主要的任務就是作業。在一陣狂熱的連續作業中,中午居然看到了沈素。算起來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她了,因為她已經不在我們的學校了,平時基本上都在學校住,週末才回來村裡。但是因為她家已經搬到新房那邊去了,所以很難碰到。

  讓我驚訝的是,她抱著自己的孩子過來大院玩,可能天氣熱,穿著裙子和一件時新的襯衣。她確實很漂亮,雖然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她了,我忍不住的偷偷打量她。尤其看到她餵奶的時候,露出來那白嫩的肌膚和胸脯,我感覺自己心砰砰的亂跳著。她卻和華園姐妹聊著天,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感覺。

  下午在大家的閒聊著度過,當然我是在寫作業,不過心不在焉的,其實根本就沒有寫多少。到了下午稍微晚一點,弘揚堂那邊的鞭炮聲便不斷起來,聽人說今晚人鳳家那邊弔唁是主事,還邀請村裡本家人都過去。我有些驚訝,平時就是有哪家的本家有人沒了,也不會請所有本家都去的,最多就是本房為主,其餘的人去弔唁走個過場而已。

  後來再聽人說,才明白過來,原來是人鳳家怕人鳳堂客家鬧事,希望本家的男人都過去支援一下。

  這個女人不說是不是喝藥沒了,就是以她的年齡來說,按照我們湘楚本地人的習俗,也不可能讓她進去弘揚堂的堂屋。據說靈柩就搭棚在靠著大院門前的國道邊,雖然佔據了半條馬路,在這個時候也不用擔心會塞車。

  本來好好的女兒沒了,擱誰心裡都會難受。何況死後還只能擺在路邊,這讓這女人娘家人心裡冒火。但是畢竟弘揚堂住的不是人鳳這房一家人,還有別的住戶在這裡。

  女人娘家親戚,即使百般不願,甚至有些不講道理的親屬,但是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據說當時也有年輕人說了這個點子,但是馬上便被那邊的老人否決了。因為他們本來佔著一些道理,如果真的這麼要求做了,只怕就會被我們這邊村裡的同族驅趕出去了。但是他們也沒有就此妥協了,最後和人鳳家這一房的老人商議了,讓弔唁的人盡量安排坐在靠堂屋外面。

  這樣看起來好像靈堂不會那麼冷清,不過可能他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因為現在已經是夏天了,人沒了之後肯定馬上便要壞掉,何況這個女人喝藥之後,在家裡已經拖了兩天,其實大家都知道已經開始腐爛了。到了弔唁的這天晚上,其實已經算是三天了。

  不說是一個已經沒了的死人,就是一塊乾淨的好肉,在夏天的季節裡放三天,只怕是也不能要了的。

  湘楚人本地白喪的習慣,人死了之後會讓他她在死亡的原地停留一陣,然後便是抹屍穿戴用門板擺放。

  據說這個習慣是以防死者是假死,哪怕是明明知道真死,家裡人也有些期待,親人的這種心態完全可以理解。當然在這一步還有一個重要的忌諱,這便和國人傳統的皇曆法和習俗有關了。湘楚人傳說,如果死者死時衝煞,就有可能會犯重喪,所以死了之後是絕對不能動的。

  犯了重喪之人,意味著如果動其身體的話,那遊蕩的魂魄有可能造成異變,最恐怖的就是會緊接著導致另外的人死亡,而且極有可能便是親屬。

  這種恐怖的傳說,自然自古以來便震撼了無數湘楚人。當然,如果死亡的人沒有這個忌諱,那麼正常在家裡重要的親屬都見證之後,停放一段時間後,便找一個合適的棺材入棺。

  很多人都會感覺無聊,哪有會這麼複雜?

  但是換個角度來說,是人誰知道自己哪天會死,不可能先置辦棺材吧?

  可是湘楚人還真有這個習慣,那就是一些老人,尤其是一些已經上壽的老人,都把給自己準備棺材當成在生最重要的事之一。當然,如果家裡的孩子孝順,手裡還有點錢,也是會給老人先準備的。

  這不叫咒老人死,而是以防老人沒了之後,沒有合適的棺材裝身。湘楚有句老話,叫做死了沒地方裝,指的就是人死了之後沒有棺材。

  如果準備好了這架勢,老人自己心安,孩子也不會讓人說不孝。在這個物資還比較缺乏的年代裡,這也算是家庭經濟的一種表現。

  於是,在湘楚鄉下,只要家裡有老人的人家,基本上都可以看到在堂屋裡有一具棺材,而且是漆成漆黑的。

  我就知道幾起意外的事情,一些家裡沒有老人的人家,因為沒有置辦棺材,突然有人在中年去世,於是造成很尷尬的現象。最後只好找一具沒有上漆的棺材裝人,而這種在鄉下是會被一些族人老人責罵的。

  人鳳家自然準備有棺材,因為他的母親和兩個嬸嬸都已經超過大壽,給老人準備著棺材。

  人鳳的堂客突然沒了,按照老人的想法,是不想把自己的棺材給兒媳婦的。但是看到這女人娘家鬧得太厲害,怕又整出來什麼事情,最後便把人鳳母親的那口棺材先裝了這女人。

  烏黑的老漆樟木棺材,是人沒了之後最好的歸宿。而這個時候的棺材蓋只是輕輕的搭在上面,根本就沒有合上,因為還有一個重要的環節,那便是臨近出殯時候的閉面。閉面這個形式,在湘楚喪葬文化裡面尤其重要,一來可以讓家人親屬看看死者最後的遺容,二來也是湘楚的習慣,親人以防逝者不是真正的死亡。

  這個習慣對於逝者親人來說,是極為重要的。

  因為我就知道在隔壁鳳嶺村裡,有個老人已經死過兩次,可是最後在棺材裡面居然又醒過來了。這不是奇聞,在我成年之後,那個老人又死了一次,是真正的被醫生檢查死亡了,可是後來還是在棺材裡坐起來了。在鄉里一時傳為奇事,而這個人就在我隔壁村子。

  對於這種神奇的事情,我也是很支持的。

  我還聽說有些火化的人,被推進去火化爐的時候,自己居然坐了起來,但是那時候為時已晚,只有生生變成一堆灰出來了。國家政策提倡火化,雖然說確實環保不浪費,但是中國人歷朝歷代逝去這麼多人,還不是一樣一次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也沒有看到污染環境。

  倒是後來人們活著居住的環境,卻是徹徹底底依次被破壞個乾淨,而真正來管的人倒是挺少。這是題外話,不過湘楚人的喪葬文化裡面,卻是有很多對親人的感情和寄托在裡面。

  這個女人裝了一具好棺材,但是因為實在拖的時間有點長,雖然沒有打開棺材來,可是躺在裡面的身體只怕已經腐爛了。所以棺材裡面傳出來的味道,讓人聞了之後隻欲作嘔。我後來聽到人說,才想起開始去看熱鬧聞到的怪味。

  據說不說是那些弔唁的人遠遠的避開,就是親屬也不想近前去。

  後來還是有人出了主意,說去村委的冰棒廠做了許多的大塊冰,放在了棺材裡面女人身邊。雖然有著冰塊的壓制,讓腐爛的速度放慢了,但是還是有開始的味道傳出來。然後又大量的燃燒各種檀香和佛香,加上不斷的燒一些紙錢在靈前,和著那不能滅掉的長明燈,最後後來的弔唁者,倒是沒有感覺到什麼不正常。

  晚上我本來是要跟著一起去湊熱鬧的,但是大院這邊老人不讓小孩子去弔唁,我便和永蕙華園她們在牛爺家看電視。

  媽媽和爺爺叔叔他們過去弔唁,父親本來也是要去的,爺爺一句話讓他放棄了。爺爺說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因為有那女人娘家的人在吵鬧,人鳳家親屬便央求這些本家本姓的人別走,顯然也是想助助威的意思。

  父親的身體還不能大動,去了幫不了忙,還怕傷了筋骨和氣,父親便放棄了那念頭。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晚居然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來。

  正常弔唁等賓客差不多時間來了,鄉里人一般開白宴的話,夏天也就是八點左右。但是這天因為還是女人娘家人的原因,大家拖到了快九點鐘。經過人鳳母親娘家人,人鳳這一房的族老,還有村裡的領導一起協調,對方才願意吃晚飯才聊接下來的事情。

  因為大家要聊的。不外乎就是對方想打人愍,或者就是讓人鳳明天背著那女人是屍體上山。

  要說真的打人愍,那就要分清一下兩個人的對錯,這涉及的問題雖然多,但是畢竟可以說清楚。如果要背屍的話,這件事情的問題就嚴重了。不說人鳳到時候整個人在十里八鄉被人詬病,只怕前途也會就此結束毀了。

  我還在看電視,媽媽她們一些女人便先回來了,我看看時間是十點多,大家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因為牛爺也在人鳳家裡調解,一直沒有回來,壹太婆便也沒有催大家回家。不知不覺到了十二點多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轟叫了起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家還在發愣的時候,便聽到從弘揚堂那邊跑過來人,手電光亂晃,還夾雜著驚叫:「詐屍了,詐屍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32
第三十五章 師公vs殭屍

  突然之間的喧囂,大家一時間聽懵了,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如果不是這土馬路上,從那邊傳來的大叫聲一直不斷,讓人還以為有人開玩笑,不過想想這半夜三更的開這種玩笑,不是挨罵是找揍。

  本來看電視的這些鄰居,大家因為平時來的人太多,牛爺家自己就沒有那麼多的凳子,大家自覺著很多人都會自己帶著凳子。於是這空間占的,從屋裡一直到門外曬谷坪裡,於是大多數人黑壓壓幾乎就是坐在牛爺家門外。

  不過因為電視機太小,很多在後面的人基本上就是看不到,於是後來牛爺家人一般都會把電視機搬到門口來。不過這天因為確實太晚了,許多人已經回家了。留下來依依不捨的,只有十來個人還在堅守,那還是因為牛爺也還沒有回來。

  鄉里人其實也很明白,賴在人家家裡看電視,不但浪費人家的電,還影響人家的休息。不過這個時候電視的吸引力確實太大,絲毫不弱於電影,而且還逐漸有取代的趨勢。鄉里人沒有什麼娛樂,何況鄉里鄉親的也不會太計較。所以幾乎每天都有人在牛爺家堅守,除非是到了牛爺家家人要休息的時候。

  我這天之所以留下來,一來是因為自己不敢就那麼回去,何況心裡想著還要等媽媽;二來也是因為在媽媽回來之後,大家看到牛爺在人鳳家沒有回來,便難得的有些不捨走,媽媽居然一邊和大家聊著,一邊樂不思蜀。

  本來大家津津有味的看著,估計也要到了收場的時候,突然聽到這叫聲之後,大家呼的都站了起來。

  便有人已經有些慌亂的問怎麼回事,其實這院子門口曬谷坪外面就挨著土馬路,土馬路上那邊最先跑過來人,大家卻已經聽出來就是莫老爺的弟弟救國。

  牛爺的堂客寶珍便有些懊惱,看到一旁一直有些昏昏欲睡的壹太婆也醒了,便在門前曬谷坪裡朝馬路上呵斥救國。不過她其實也是一個心地極好的人,這番呵斥倒不是鄉里人的罵街,卻也是笑罵他半夜三更的怪叫嚇人要折壽。

  誰知道這救國居然沒有畏懼寶珍的呵斥,反而直接跑了過來這邊。他徑直到了坪裡這邊,渾身似乎還有些發抖。藉著屋裡映照在曬谷坪裡的光線看,他在燈光下臉色發白,臉上居然全是汗,眼睛裡的恐懼不是裝出來的。

  寶珍看到他過來,本來是想罵救國一頓的,這時候才看到救國確實不對。她心裡有些驚詫,那邊還在鬧鬧穰穰的,而土馬路上也還有人往這邊跑,不由也真的嚇了一跳。看到這邊的這些人都有些緊張,便焦急問救國究竟怎麼了這是。

  救國可能也是被什麼嚇到了,一時間居然回答不出來,只是一個勁的喘氣。

  壹太婆老眼一睜,我當時就在她的對面,似乎看到她那瞇瞇的細眼放光一樣,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卻也清清楚楚的聽到壹太婆居然高音罵了句:「嗯個發栽發死咯哦,叫魂叫死個,沒良心個鬼!」

  這種湘楚老人嗔怒的埋怨,反倒是讓大家突然便冷靜了下來。因為這一般都是老人恨年輕人不爭氣的怒罵,分散了大家驚恐的注意力。

  對於這突然而來的喧鬧,大家似乎有些莫名其妙,恰好卓宜的另外一個弟弟卓順也在這邊看電視,看看也只有他一個成年的男子,大家都看向了他。他一下便明白了過來,畢竟他家和牛爺共院子,大家共用一塊曬谷坪,有事哪裡能不出面呢。

  不過看到一路上動靜有些大,他心裡還是嘀咕了一句,看到寶珍看著自己,他便硬著頭皮直接跑到馬路邊。夏天的晚上即使月亮不圓,畢竟還是有些光亮,便看到跑過來的人,大多數都是剛剛在人鳳家守夜打牌的人。

  卓順便問那些跑過來的人怎麼回事,大家都說人鳳的堂客剛剛詐屍了,大家害怕都往回跑。

  當時我是害怕的,不過後來我感覺很搞笑,試想一下,這種事情你感覺到害怕,就是往回跑有什麼用?

  再說這邊看電視的,無非就是老人小孩和女人,大家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

  即使大家有些害怕和膽小,但是像永蕙這種倒是上過學的,大家都是口裡不信,還嘀咕著罵這些人膽小如鼠,還來騙人。雖然聽起來有些恐怖,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人倒是沒有太害怕。我後來分析了一下,這還真和無神論的影響有關,不管老人如何傳承傳統,總是會有年輕人不知畏懼。

  不過聽到寶珍問救國,救國結結巴巴不知所謂,不知道是不是嚇到了,還是被寶珍唬住了,說了半天之後,斷斷續續的終於大家聽明白了。

  其實這個救國年紀比我小堂叔顧經大一點,比那個小牛堂叔要小一點,如今卻是已經沒有讀書了。按照鄉里人的說法,他是已經算成年了。因為他和我媽媽這一房算是本家,雖然早就沒有任何關聯,但是偶爾會聽媽媽提起過。

  據說救國是喜歡打字牌的,這是湘楚一帶特有的一種遊戲,不過如今早就淪為一種賭博的方式。

  就好比鬥地主這種遊戲,本來是很有意思的一種遊戲,但是大家感覺在玩的時候,輸贏沒有綵頭的話沒有意思,這便慢慢延伸出來賭博。

  本來在湘楚一帶,大家上門弔唁的話,除了有本房的一些宗親,還有自己家裡的一些直系親屬,一般都會守到天亮。而百客上門,無非就是為了安慰一番,別人一般都會在十點多就回家,第二天出殯再來幫忙。

  當然還有一部分陪著守靈的人,這些人純粹就是為了打字牌而留下。這個救國平時因為喜歡打牌的原因,看到有人在玩牌,自然一直站在別人身後看著打牌。不但可以學習經驗,也可以過過乾癮。因為像他這個年齡,自然身邊不會有什麼閒錢,能夠看看就已經不錯了。

  不說當時情況如何,救國卻是在堂屋邊廂房,人鳳堂兄人傑家裡看打牌。到了十二點的時候,喪家一般都會給守夜的人上一些吃食,而打牌的人會暫時休息,喪家也會給靈柩上香燒紙。

  子時左右是一天陰氣最重的時候,大家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歷來便都遵循著燒紙錢去穢氣的傳統。

  人鳳的孩子才一歲多一點,自然是不能守靈的。雖然這個女人是喝藥死的,其實往日和人鳳兩個人還算是恩愛。人鳳遭受到極大的打擊,一直便守在靈邊難受。他弟弟人虎聽到大人說十二點要燒紙,便過來讓哥哥給長明燈添油,給死去的女人燒紙。

  本來這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誰知道就在這一會兒,居然突然便出事了。

  人虎本來迷迷糊糊地站在一旁,說句心裡話,對於這個死去的女人,他心裡一直感覺有些可憐的。但是這幾天的變故下來,家裡人都折騰的夠嗆,她娘家人還一直沒有妥協,只說著明天還要給哥哥難看,讓人虎心裡也有了一些怨氣。看著自己哥哥一邊抽泣,一邊給棺材底下的長明燈加好了香油,他神情也有些恍惚了起來。

  本來這女人家裡也有人在一旁,但是這天實在是太晚了,何況大家都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其實還有一點就是,大家都沒有說出來的,那就是棺材裡雖然有著晚上換的冰塊,可是那股惡臭的味道怎麼也難掩蓋。換冰的人都說女人的身體已經變形了,想必雖然外面凍住了,其實裡面已經腐爛了。

  那股惡臭的味道熏得人虎想暈倒,如若不是族老囑咐自己過來提醒哥哥,人虎其實只想找個地方躺一會兒。接著看到哥哥燒上了紙,打捆的紙錢燃燒起來,青煙繚繞讓惡臭消失了很多,卻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他卻沒有看到一隻野貓突然躥了過來,而且就在那竹溪搭就的靈棚上。

  兩兄弟都沒有看到,那隻黑色的瘦貓,輕盈的落在了棺材蓋上。一對滲人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供台這邊,不知道是不是看中了一旁的那碗魚。不過看到這邊站著有人,卻是不敢過來這邊。黑色的棺材蓋,黑色的貓,一對令人發寒的眼睛。

  忽然,那隻黑貓站在棺材蓋上身子一抖,眼神中的精光似乎消弱了許多,身子最後一頓便坐在了蓋上。也幾乎就在同時,它似乎被什麼燎到了屁股一樣,一下虎立而起,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驚叫!

  喵!

  身形躍下棺材蓋,便消失在靈棚縫隙裡去了。

  「不好!」

  幾乎就在這聲貓叫之後,在堂屋旁的一間房裡,駱伯伯正和幾個族老還有村委的幹部在慢聊。這幾個族老和幹部也隱隱聽到了貓叫聲,看到駱伯伯突然出聲臉色變了,不由有幾個人驚醒了過來,幾乎異口同聲的問怎麼了!

  「出事了,你們先不要過來!」駱伯伯真的變臉了,幾乎沒有和大家打招呼,便起身快速往堂屋外面跑。

  幾個族老反應慢,留下來的村委幹部卻是年輕的,雖然駱伯伯讓大家不要出來,但是大家哪裡有想別的,居然也先後跟著跑了出來。這個時候本來就沒有什麼人,大家看到前面駱伯伯一邊自身上掏東西,一邊快速往靈棚那裡直跑過去。便有人不明所以,在後面吆喝怎麼了。

  呼!

  似乎一股狂風吹來,帶著一股強烈的惡臭,還有紙錢灰的嗆味。棺材下的長明燈因為有米籮蓋著,沒有被馬上吹滅,卻也忽明忽暗的快速擺動,好像馬上就要熄滅了一般。

  人虎卻一個激靈,整個人似乎完全清醒了一般。好像便看見一個人從棺材裡站了起來,嚇得他不由退了一步,再一看是自己眼花了而已,卻也嚇得渾身居然濕了。隱隱記得剛剛聽到了一聲貓叫,不知道自己是被這貓叫驚醒的,還是被這突然來的風吹到了,忍不住開口問哥哥,是不是聽到貓叫了。

  人鳳魔魔怔症的,本來就傷心至極,加上這兩天遭受的口水責難太多,人都有些不清醒,居然沒有回答弟弟。人虎正還想問,突然感覺自己心臟猛烈的跳動了一下。因為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敲東西的聲音。

  人虎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等他清清楚楚聽到棺材裡有敲動的聲音,他感覺自己腦子拐不過彎了。那真的是棺材裡有敲動的聲音,他壯者膽子想再聽一下,卻沒有聽到動靜。他以為真的是自己聽錯了,便看到堂屋那邊有人跑過來了。人鳳正鬆了口氣,卻聽到砰的一聲,他頓時魂不附體的看到,那棺材蓋居然被人幾乎掀了起來。

  這次是真真切切的看到,那棺材蓋抬起了幾分,不過又砰的落下來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33
第三十六章 絕煞地

  啊!

  棺材裡的動靜真真切切,尤其是在這夜裡更是清楚。

  不說人虎嚇得懵了,就是蹲在靈前燒紙的人鳳,本來有些迷迷糊糊地,這時候都感覺到不對了。先是愣愣的看著面前的棺材,和聞到那股掀蓋帶來的腐臭味,人鳳整個人清醒了大半。

  待看到自己弟弟那慘無人色的表情,人鳳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即使他是一個無神論的黨員,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不過待這棺材蓋落下帶來砰砰聲音的時候,他嚇得也不由一股坐在了地上。

  「走開,走開!」

  駱伯伯幾乎是三步並作兩步的過來,看到這目瞪口呆的兩兄弟,也顧不得驚世駭俗了,張口便吼了出來。

  兩兄弟不是傻子,雖然這兩天暈頭轉向,卻比一般人不差。耳中聽到駱伯伯的呼叫,再聽到棺材裡窸窸窣窣的動靜,兩個人幾乎便是連滾帶爬的往院子裡跑。

  弘揚堂外邊的雜物房保持的很好,靠近國道邊就是左右的雜物房,而這個女人的靈棚就搭在左邊雜物房挨近國道邊。甚至,搭靈棚的幾根杉木還架在雜物房的牆洞裡,使得靈棚沒有遠離宅子,卻又不會進入大院裡。

  此刻聽到棺材裡的聲音,人虎首次感覺路邊到堂屋好遠,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這麼害怕過。

  棺材終於沒有掀開,但是大家都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腐臭味道。

  可能因為人多,大家都挨近了靈棚,不過站在前面的就是駱伯伯,還有兩個是請來超度的和尚。

  這兩個和尚和普通百姓沒有區別,不過據說其師傅都是出家的和尚,只不過是在大運動年代被迫還俗,收了他們做弟子而已。國家開放政策下來之後,本來偷偷摸摸才能做的事情,如今有些公開了。而且鄉民本來就傳統,對於這種超度和法事一直都比較重視。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很多人,不說那些打牌的閒人,就是這女人家的一些親屬都驚動了。一些看熱鬧的躲在後面,似乎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的樣子。

  牛爺也是跟著在的,不說他是村裡主要的領導,就是壹太婆是駱伯伯女兒的幹奶奶,他在駱伯伯面前也是說的上話,於是他率先便開口詢問起來怎麼回事。

  駱伯伯神色凝重沒有回答,他左手裡拿著三枚銅錢,右手卻拿著一張符紙。緊緊盯著那似乎紋絲不動的棺材,那兩個和尚開始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看到駱伯伯的神態,他們似乎也發現了什麼一樣,也全神貫注的盯著。

  這一刻,這裡似乎都靜了下來,大家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就是這樣大家也希望不要出什麼古怪,畢竟很多年沒有出過怪事了。可是越是這樣的想法,越是好像令人心驚,因為就在大家以為沒有事的時候,在過了那麼幾十秒之後,大家依然能聽到聲音。

  大家都希望是聽錯了,可是真的聽到棺材裡有撓蓋子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有人顫抖的發聲,其中還包括女人娘家的人。

  「棺材蓋子剛剛起來了!」人虎感覺自己的舌頭打結,平時說話利索的他,這個時候感覺自己好笨。看到大家都看白癡一樣看著自己,不由急眼的說道:「真的,真的棺材蓋子起來了!」他就是感覺自己說出來都不信,棺材蓋那麼重,裡面躺著一個死人,棺材蓋怎麼會起來?

  大家感覺有些荒謬,可是看著人虎那發白的臉,和人鳳那已經有些發呆的神色,許多人已經感覺到不妙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似乎為了驗證人虎的話,那隱隱傳著撓動聲音的地方,那棺材蓋再次似乎起來了。這次可是大家都看到了,好像被人在裡面頂了起來,許多人都倒吸了口冷氣。還有誰會懷疑人虎說的話,只希望是自己眼睛花了。

  這個時候,就是膽子再大的人,看到那不斷微微晃動,似乎要起來的棺材蓋,都嚇得汗毛倒豎,渾身冰涼了起來。長這麼大,有幾個人遇到過這種事情,有人想邁步走,卻怎麼樣也無法舉步。不說這些老百姓了,就是那兩個站在駱伯伯身後的和尚,雖然會超度和做法事,看到這種情形之後,一雙腿都忍不住在打顫。

  「詐屍了!是這女人詐屍了吧!」不知道是誰忽然低聲的嘀咕了一句,聲音已經發顫得變調。

  這一堆本來是看熱鬧的,沒有想到卻遇到了這種事情。聽到有人說出這種話來,大家心裡雖然認同,但是有誰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再說這個人他的聲音還沒有停,終於旁邊有人便受不了,回過神來快一點的,轟的一聲便跑了,口裡驚恐的叫了起來:「詐屍了,詐屍了!」

  這一嗓子可就壞事了,本來聽到動靜之後,有一些已經休息了的人也起來了,還有一些迷迷糊糊地不明所以。突然聽到這陣叫聲,便看到靈棚這邊有人亂竄的四處跑,頓時把這些人也嚇壞了,看到亂哄哄的也不知道原有,便也跟著叫了起來,在這黑夜裡傳出老遠,幾乎響徹了小村裡。

  駱伯伯站在那裡沒有動,他的神色很是凝重。他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一般,似乎在緊緊盯著那棺材蓋和棺材的縫隙。靈棚邊本來拉著電線,因為太晚已經熄燈了。不過地上一個用來裝紙錢的火盆,亮著火光照射出一絲光亮。看到那棺材蓋確實起來了,他恨不得給那個叫嚷的人一嘴巴子,但是一般人看到這種情形誰不害怕?

  只怕這些弔唁的人,尤其是這些還沒有走的人,只怕個個都嚇得失了魂。駱伯伯不用回頭看都知道,但是他怕這事影響太大,不由低聲吼道:「不要出聲,你們不要命了!」

  果然,駱伯伯的這聲低吼,確實震懾了不少人。即使大家很怕,但是畢竟沒有看到棺材蓋子掀開,大家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下,便看到駱伯伯跨步上千。大家看到駱伯伯上去,反倒是都退了半步。此刻不要說近前去看到,光是聽說已經渾身冒寒氣了。

  砰!

  又是一聲悶響,似乎那蓋子頂不開,在幾次不斷的頂撞中,那蓋子又沉悶的落下。在這半夜裡發出的聲音,令這一邊還在的人渾身發軟。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般的鄉親哪裡會明白其中的道道,不過看到駱伯伯一臉慎重的樣子,許多膽大的人心裡直犯嘀咕,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急急如律令!定!」

  駱伯伯一聲暴喝,右手那張符紙一下便按在了棺材蓋子上,正好便是貼在那個大大的紅福子上。黃色的符紙金紅色的符字,在紙錢火光照耀下,讓人看來安定了許多。

  看著駱伯伯將那三個銅錢壓在棺材蓋子上,一邊這兩個和尚似乎臉色變了一變。不過兩個人似乎心有靈犀一般,都低頭垂目的低聲唸經起來。

  而駱伯伯神色依舊凝重的站在棺材邊,似乎在等待什麼。一旁的人雖然不知道這是幹什麼,可是大家有個最簡單的想法,那就是千萬不要出事。這種事情雖然聽老人說多了,可是平時誰會親眼見過?前兩日還在傳說駱伯伯說怕出事,這就應驗了古怪。

  駱伯伯口裡也不斷的發出咒語,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在念什麼,唯一能聽懂的就是偶爾會有太上老君、無量天尊等等之類的。但是大家知道,這肯定是駱伯伯也在施術。如果這次真的是這女人作怪,只怕是要出大事情的,想想大家渾身都有些發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看到駱伯伯似乎停住了念叨,而那棺材蓋子也一直沒有再動靜,於是都看向了一旁的牛爺幾個人。牛爺顯然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他可是個老黨員。想當年轟轟烈烈,什麼陣勢沒有見過,今天卻差點被一個女人死後的怪事嚇住了。

  那兩個和尚聽到駱伯伯唸咒,眼睛都睜開了,卻一直沒有停下來。

  牛爺醞釀了一下,看到駱伯伯思索的神色,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下,這是他做領導一貫的派頭。哪怕此刻大家都嚇呆了,包括他自己都空前的震撼,還是收拾了心態,便問駱伯伯這是怎麼了。

  駱伯伯一直沉吟著,似乎不想說什麼,可是看了牛爺一眼,絲毫感覺牛爺很想知道,便微微的歎息了一下,又掃了場中的人一眼,緩緩的說道:「如果今晚我沒有回來,不在這裡,可能會出大事!」他又盯著那令人悸動的棺材,居然雙眼發狠道:「剛剛大家聽到了那聲貓叫吧!子時貓叫驚魂,有東西借了那條貓的魂!」

  大家聽到這裡,猶如聽天書一般。如若不是親眼看到一些東西,哪裡會聽人說這些。大家不由吸了口冷氣,這個時候不是大家不信,而是生怕再次驚魂,尤其是那棺材蓋子突然被頂飛了。

  駱伯伯退出幾步,走到靈棚外邊,四下看了一會兒說道:「你們家人沒有搞懂這個女人具體死亡的時間,如今看來當時是衝煞了。」駱伯伯手指頭不斷的在指節上點動,心裡算計著各種因素。

  「這是很凶險的事情,而且按照五行方位來說,靈棚棺材擺的位置,恰好和停屍地形成一個絕殺陣,而這地方恰好是死門!」駱伯伯聲音有些發冷:「絕殺陣中絕煞地,加上那條貓,就出了怪事!」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3-22 19:3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34
第三十七章 新世戾氣

  「那現在怎麼辦!」饒是牛爺平時果斷,第一次遇到了這種事情,他也只有放下身段看著駱伯伯,甚至語氣都有些急促,雙眼看著那漆黑的棺材,有些心裡悸動。

  這時候不單單是一個人害怕,只怕在場的人沒有不怕的。即使因為這個女人的死去,使得人鳳心裡內疚,也想到許多她往日的好,此刻看到這種情形,都嚇得有些魂不附體。

  心裡甚至都以為是這個女人死不瞑目,如今要出來作怪找自己麻煩。他雖然是個黨員,但是如今這黨員可不如建國之前那些黨員的堅定,更不要說怕死這件事,是人誰不怕死?關鍵是看某個時期,自己追求的東西,和信仰的東西是什麼。人鳳如果不是看到有些女人在場,只怕早就軟倒在地上了。

  不過看到駱伯伯一張符貼上去,這怪事果然沒有了動靜,他心裡雖然還是害怕,終究是膽子大了幾分。「駱伯伯,這,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人鳳感覺自己喉嚨發乾,但是還是擠了出來一句話,可是他感覺到自己幾乎都聽不到。

  他確定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想想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可是遇到這種古怪的事情,是個人都會害怕的。看著一旁的弟弟人虎嚇得更是夠嗆,身子還在微微的打著擺子,這可不是裝出來的。本來這兩天已經被堂客娘家的人,折騰的快要瘋了,這個時候又遇到這種事情,人鳳感覺自己徹底是要瘋了。

  尤其這個女人娘家站在外圍的幾個人,有她的長輩也有嫂子姐妹,作為血脈相連的親人,她們自然因為這女人的死去而格外難受。來到村子裡之後,恨不得活活吃了人鳳來洩恨。這兩天的事情就是她們折騰出來的,就是這晚都一直不肯鬆口放過人鳳。

  最後雖然在族老和人鳳家這邊族老的協調下,她們剛剛放鬆一下休息下來,便聽到這邊鬧出動靜來了。

  這個時候雖然是在夏天,天氣其實已經很熱了,她們也知道這女人已經不妥了,可是到了這一步沒有了辦法。她們之所以沒有最後撕破臉皮,那就是人鳳兩個人還有個孩子,這孩子真正是兩個人的骨血。如果真的為了這女人抱不平,也要考慮這孩子以後的生活。

  大家半推半就的協調,本來以為明天再鬧一鬧,這件事終究也要有個結局的。大家找到了台階下,於是她們也在最後答應了明天再說。於是她們也是和衣假寐一下而已,沒有想到突然被這邊驚醒了,於是聽到動靜便跑了出來。

  看到這邊圍著一些人,她們本來以為人鳳家想整什麼幺蛾子,可是親眼看到了這種怪事,一個個也都驚呆了一般,發夢一樣在那裡發顫。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究竟是怎麼了?

  這種事情說出去誰會信,可是她們居然親眼看到了。

  「詐屍?怎麼會,怎麼會是詐屍?」有個女人口中喃喃的發聲,這話問出了大家心裡的疑問。可是剛剛那撓棺材蓋子的聲音,還有頂棺材蓋子的聲音,這可是真真切切走不了假。這個女人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有些恐慌過度,居然雙眼圓睜,渾身發顫了起來,看著靈棚裡的棺材尖叫道:「不會的,不會的!沒有鬼,沒有鬼,鬼啊......!」

  她突然的怪叫在夜裡更是滲人,雖然這裡還有不少人,何況就挨著大院邊,可是在這夏日的夜晚,也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更是嚇得一旁和她一起的女眷都躲開,驚恐的看著她瘋狂的樣子。這些人顯然很瞭解她,突然看到她變成了這樣,也嚇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村裡其實比較黑暗,天上的月亮如勾。弘揚堂裡傳出的驚叫讓很多人聽到了,許多人都在床上坐了起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卻也知道肯定是出什麼事了。於是,膽大的屋裡亮起了燈,而膽小的人家乾脆便縮在了被窩裡去。當然也有一些不知道的,也許那些是最幸福的吧!

  靈棚這邊一時間詭異了起來,在大院中間那大燈泡的照耀下,這邊陰森的嚇人。照的每個人的臉都詭異了起來,尤其是燈光照射不到的位置,讓人感覺格外的陰涼。那種清冷的感覺,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駱伯伯站在那裡眉頭微皺,看著這個女人臉上似乎有股戾氣,不由一下扒拉開那兩個不斷唸經的和尚,跨步便到了那個女人面前,再次朝那個女人低吼道:「閉嘴!」然後偏頭看向人鳳和牛爺:「安排人把靈棚挪動,不然還會出事!」

  這聲低吼讓在場的人震耳欲聾,都感覺到自己精神一震,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而且許多人感覺身上一熱,那種恐懼消失了許多,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卻也沒有想到是什麼原因。大家看到那個女人果然微微一愣神,雙眼有些茫然的看著大家。

  可是,還沒有等大家放鬆下來,這個女人居然再次雙眼發紅,清秀的臉型居然有些變形了起來,而且神色似乎變得瘋狂了起來,朝駱伯伯也吼道:「你個死鬼老頭,這裡關你什麼事,他們家的事情你來攙和什麼!」

  邊上這些人再傻也發現了不對,看著這個女人感覺渾身直冒冷氣,雙腿發軟卻沒有力氣抬腿走人。

  啪!一聲脆響,卻是駱伯伯那厚厚的大手一記耳光,清脆的扇在了這個女人的臉上。「世上的事世人管,這裡的事有我管,你哪裡來的?」駱伯伯居然冷冷的惡狠狠的說道。

  在這詭異的夜晚,在這有些陰森的弘揚堂門口,在一個喝藥死了的女人靈棚前,那個女人被抽得幾乎轉了一個圈。

  大家只感覺眼花繚亂的,駱伯伯剛剛說完手下也沒有停,左手好像握拳一般,中指卻微微頂起中間的關節,一下便擊在了那女人後腦的風府穴上。這個女人身子似乎被抽得轉了一半,被駱伯伯這一擊居然頓了一下,便要側倒一般。駱伯伯卻還是沒有停,再次的右手成刀,一下便斬拍在這女人頸後的大椎穴上。

  大家愣愣的看著,只見這清秀的女人雙眼翻白,在這夜裡更是讓人冒寒氣。卻見她受了重擊之後,頓時猶如被抽筋了一樣,雙腿一軟便癱向地下。

  周圍的人居然再次同時猶如躲避蛇蠍一般,同時的移開了幾步,避過和那女人接觸。其實這女人倒有幾分姿色,雖然看來清秀,其實上圍倒也豐滿。這下軟倒在了地上,那雪白的腹部露出來了大半。看著癱倒在地下的女人一動不動,這一切不過是在眨眼之間,其實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雖然不管老少男人,看到這女人白嫩的肌膚,和因為穿的極少的緣故,勾勒出來那誘人的雙腿間的輪廓,讓他們心裡有些意動。可是想到剛剛的情形,頓時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一般,不但不敢看這個女人,反而有些害怕了。

  「你把她怎麼了!」一個老女人驚恐的說道,看著她容貌和那死去的女人倒有幾分相似,想必應該是近親。確實,後來大家知道這個老女人是人鳳堂客的親姨尹氏,而那個清秀面容倒在地上的女人是他弟媳婦熊氏。

  村裡的這些人,還有牛爺這些村委的幹部,從地下熊氏的身體上移開目光,也都有些驚疑不定的看向駱伯伯。雖然知道駱伯伯沒有惡意,但是看到這突然的耳光和動作,還是讓大家嚇了一跳。以為駱伯伯是因為熊氏的惡罵生氣了,但是一想到駱伯伯的回話,便感覺到有些不對。

  「這裡煞氣太重了,這個女人被煞氣引發出戾氣,剛剛被東西附體了!」駱伯伯寒聲的掃了一下大家,看著那個老女人尹氏眼神有些怕自己,本來有些狠意的神色稍微收斂,居然緩聲說道:「她體質太弱了陽氣低,把她抬到屋裡去。」

  聽到駱伯伯這不容置疑的語氣,大家心裡稍微釋然。再看駱伯伯果然再次走向那棺材前,道:「還有讓大家不要驚慌,我已經施了鎮魂符,她不會有什麼事的了,你們也馬上離開這裡,最好去堂屋神龕和佛像那邊,我要做法驅魂!然後安排人挪動靈棚!」

  可是,聽到駱伯伯這樣說,這時候卻沒有人動。大家驚恐的看著駱伯伯,又看向地下那個女人熊氏,又看向靈棚裡那口棺材,顯然大家都擔心和害怕。

  「這下不會有事了吧?」還是牛爺壯者膽子發話,畢竟在村子裡威望了近二十年,牛爺還是要拿出魄力來的。何況他畢竟走出去見過大世面,雖然也是個黨員,可是碰到這種古怪的事情,一時間心裡也沒有了低。卻還是吆喝人過來,準備聽駱伯伯安排挪靈棚。

  不說牛爺心裡擔心,一旁還有很多人不敢動,大家心裡七上八下的擔心。這種東西這種情形太嚇人了,這裡有誰碰見過,如果大家今天晚上沒事,指不定明天便要傳飛了。

  人鳳堂客娘家的那些女人,最後還是有人膽子逐漸的大了,過來兩個人想來攙扶這個女人。這個女人身材也不是太高大,被兩個人攙扶著卻是不行,最後還是牛爺派人讓兩個男人過來,一個人摻把著腋下扶起。熊氏雖然沒有昏迷,也是迷迷糊糊地的魔怔了一般。

  不知道倒是扶人的可能心裡害怕,還是怎麼的,也不敢抱緊著攙扶熊氏,就任她那肌膚露著,竟然就是半拖半拉的把人弄走了。人鳳堂客家的那些女人害怕,只能匆匆的跟上。

  一旁本來看熱鬧的,除了村委的幾個年輕領導,人鳳一房的幾個族老,打牌的幾伙人,就是人鳳家的兄弟姐妹和他堂客娘家人。看到駱伯伯和牛爺發話了,一些人便一哄而散,就是族老都走了幾個。

  幾個村委領導沒有好意思馬上走,卻偏頭看到人鳳最小的堂妹金枝站在一旁,好像神色有些發呆的樣子。有人便推了推牛爺看過來,牛爺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咯登的一下,他平時的脾氣和性格也是直爽,又知道自己和駱伯伯的關係,便朝這金枝叱喝了一聲:「金枝,你幹嘛!這裡要移靈,你還不走開!」

  金枝不但沒有回答,而且似乎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似乎眼睛越睜越大,而且也越睜越圓起來。

  一旁別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可是沒有人敢過去靠前,就是她的兄弟姐妹們,膽小的也嚇住了。駱伯伯眉頭皺的更厲害,看著金枝的樣子,沒有像整治剛剛那個女人一般,馬上再次跨步上前,而是偏頭看向那口漆黑的棺材,怒吼道:「妖魔鬼怪,邪不勝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鎮!」

  卻見到駱伯伯舉起右手中指便是放進嘴裡一咬,鮮血從指間流下,可是駱伯伯卻是沒有停止,快速的用右手中指在自己左手上畫了起來。

  大家自然看不懂,卻也隱隱知道他在畫一道符。果然,不到十多秒的時間,他便停住了右手的揮畫,然後揚起了左手掌心的血符,對著那口棺材便拍了下去。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3-23 20:4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36
第三十八章 煩惱

  大家被這戲劇般的變化震懾了,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只有靜靜的看著,站在原地都不敢動,因為剛剛那個熊氏的樣子大家有目共睹。這邊她剛剛被人拉走,這邊金枝便又好像不對了。

  金枝是人鳳最小的堂妹,和他年齡卻是相仿。據說當年在弘揚堂附近可是一枝花,上門提親追求的人絡繹不絕。而且這個女人還是一個喜歡唱跳俱佳的人,所以當天在鄉里也比較有名氣。

  她成家比較晚,二十多歲才嫁到縣城附近去,如今據說有了一個女兒,也才不過兩三歲。這村委裡也有不少年輕的幹部,其中便有金枝當年的追求者沈元橋。看到金枝這個樣子,有人心裡便慌了,卻也知道人鳳家不少親戚都在,加上這恐怖的事情在,誰也一時間不敢上前。

  駱伯伯這個時候轉過頭來,大家看到他的眼神令人更加的害怕,那是一種一往無前的凶狠。他盯著對面那眼睛圓睜的金枝,大步走了過來:「真是死心不改!」

  大家卻看到金枝站在那裡沒有動,身子卻不斷的微微抖動,駱伯伯右手帶血的中指直接便點在的她的眉心,低聲怒吼道:「滾!」

  可能開始駱伯伯咬的比較深,本來已經止血了的中指,這個時候居然鮮血又流出來,順著金枝的眉心流下她筆挺的鼻樑,直接的滲透了她那微微翹起的豐唇。昏暗的光線下,有人看到這情形令人恐怖。因為那血還在流著,溢滿了金枝的唇間,然後從唇角流下下巴,直接滴落在她的衣服上。

  金枝的身子似乎慢慢穩定了下來,那對恐怖的眼睛也不斷的眨動。

  「都進去堂屋,別出來!」駱伯伯再次偏頭看向大家,在燈光下他臉色似乎有些發白。這次大家如同得到了赦令,就連人鳳都飛一般的和大家竄進弘揚堂那堂屋裡去了。

  兩個和尚進來堂屋之後,馬上便坐在了那掛著佛像的堂屋中間坐下,那裡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是幾本佛經,三面牆上是地獄升仙圖,和佛家的十八羅漢。兩個和尚臉色有些發白,匆忙打開佛經,坐在那裡便嗡嗡的念了起來。

  其餘的人本來想看看,可是看到堂屋門前中間掛著的燈泡不住閃動,好像隨時就要滅掉一般,恐怖到大家幾乎便都想關上門。

  隨著那幾個走的慢的族老進屋,畢竟屋裡人多起來了,大家膽子便壯了不少。後進來的族老更是叱喝著讓人馬上放鞭炮,因為鞭炮本身便可以驅邪。有些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倒是牛爺已經拿起一掛鞭炮點燃,於是鞭炮聲夾雜著煙霧繚繞,似乎讓大家心裡安定了許多。

  靈棚那邊一會兒居然也響起了鞭炮,但是沒有人敢過去看,不知道究竟會怎麼樣。不過大家心裡的想法是一樣的,希望不要出什麼事情。

  不過也沒有令大家失望,在大家煎熬的等待中,甚至連人鳳的母親和兩個嬸嬸都驚醒了,被人領到了堂屋裡來,終於看到駱伯伯的身影。

  在那些年裡,駱伯伯這種一米七多一點的人,已經算是比較高的人了,何況他身材特別結實,看去令人感覺身材魁梧至極。在燈光的照射下,慢慢走來的駱伯伯給人心理一種安定感,他身後一兩步的距離,就跟著剛剛那個驚人的金枝。

  走近堂屋門口的時候,大家才看到駱伯伯的臉色依舊發白,不過本來有些凶狠的臉上,居然有些淡然的神色。這讓屋裡的人都鬆了口氣,大家甚至都沒有看到金枝臉上的血跡已經乾淨。

  在牛爺率先的詢問下,駱伯伯沒有說太多的話,可是微微透露了一些信息,那就是沒有危險了,讓大家不要擔心,馬上讓人去挪動靈棚。不過明天早上八點必須要準時出殯,不能有絲毫的誤差。他說這話的時候,倒是當著人鳳堂客娘家的人說的。

  人鳳堂客娘家的人本來嚇得夠嗆,但是聽到駱伯伯這麼武斷的說法,有人便不願意了,馬上跳起來便要拒絕。人鳳家的人還沒有說話,駱伯伯卻一句話嗆死人,說如果不按他說的做,到時候出什麼事了不要找他。人鳳娘家的人還想反駁,駱伯伯便冷冷的說,剛剛的事情大家都遇到了,但是必須閉嘴不能說出去,當心折壽短命。

  果然,駱伯伯這句話比什麼都管用,那邊的人看到熊氏雖然好了很多,人卻還有些發呆,再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更是恐怖,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再多嘴。

  牛爺安排四個膽大的人去挪動靈棚,當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人鳳家的人被折騰的夠嗆,聽到駱伯伯的話,看到人鳳堂客娘家人的反應,自然有些欣喜,但是這個時候誰敢表露出來。

  駱伯伯讓大家都不要走了,就在堂屋待著陪夜,又讓人給自己找間安靜的地方待會兒,更是反覆囑咐大家不能把晚上的事情說出去。大家嚇得夠嗆,又因為有駱伯伯在,自然是人人信誓旦旦。就是牛爺都主動發聲,還警告大家不要誤了自己和別人。

  這金枝已經清醒了過來,讓人沒有意外的是,她聽說駱伯伯要靜養,便主動說自己娘家有間房,讓駱伯伯過去休息一會兒。駱伯伯沒有推辭,金枝的母親政平十三娘還囑咐金枝帶路,大家敬畏的看著駱伯伯走了,想到他說的話,大家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都在堂屋裡不敢離去。

  堂屋裡有不少人,可是誰也不知道,此刻大家心裡想的是什麼。人鳳堂客娘家人的哀傷,大家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駱伯伯的話,和剛剛發生的事情,自然更令人敬畏。於是有老人看不過去,便去開解那邊的人,說因為哀傷而來傷害這另外一家人,卻不是明智的舉動。何況兩個人還有孩子在,希望大家都退一步,讓明天不要太難看。

  我和媽媽在牛爺家這邊等了很久,隱隱聽到這邊一些動靜,可是牛爺一直沒有回來。於是有人便挨不住了,鼓動大家一起回家。大家倒是沒有想太多,看到救國最後都一溜煙的往回跑,便也擁在一起回家。

  大家自然不知道弘揚堂這晚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人鳳的堂客那靈棚也被挪動到路的對面。我也順利的回到家裡,心裡還是有些怕怕的。父親開始有點生氣,媽媽便和他提了弘揚堂的動靜,最後我隱隱聽到他們兩說道電視的事情,後來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本來是想去看熱鬧的,但是父親沒有讓我過去,就連媽媽都沒有再去。當然大院裡還是很多人去了,爺爺也是過去了的。

  很早便聽到那邊有吵鬧和打砸的聲音,我們即使在這邊大院裡,也可以聽到聲音。當然最多的還是聽到哭聲,最後我看到很多青年人在馬路上,因為在我們這邊大院可以看到前面的國道,隱隱看到很多人抬出來一些傢俱,掄著一些鋤頭都敲碎了。

  不過讓我奇怪的是,最後還是挨著時間沒有出殯。那女人的棺材就在馬路邊上,這讓我們很是驚訝。

  我很奇怪,為什麼大家生氣要砸傢俱來洩氣。

  但是因為一直到了九點多,那邊樂器還在敲,可是送殯的隊伍還是沒有行動,後來大院裡的人忍不住鼓動要去看。媽媽便拉著我和大家一起過來,不過我們遠遠的站在十九爺躍文家門口。那邊可以說人山人海,據說人鳳堂客家的人把人鳳家傢俱都砸了,他住的房子屋頂的瓦都掃下來許多,如今正押著人跪在她堂客靈前。

  馬路上那靈棚已經打開了,棺材蓋子也掀開著,我站在十九爺家的風車上,隱隱看到棺材裡有一個人,或者說已經不能算是一個死人。因為雖然離著很遠,但是因為棺材前沒有圍人,還是可以看到一件黑紅的喪衣,包著一個鬥大的肉團,其餘的肉體已經看不見。

  為什麼說是肉團,因為我後來聽人說,這個女人已經高度腐爛,頭腫的像個米鬥一樣。人鳳就跪在靈前,沒有人圍過去扶他。媽媽胃口不好,當場就吐了出來,拉著我和大院幾個人匆匆回來。我腦海裡不斷回想到那個恐怖的肉團,這晚做了很多噩夢。

  最後大院裡的人和爺爺回來,據說終於是出殯了。

  因為人鳳被弄得沒有面子,村裡的領導也惱羞成怒,尤其是牛爺格外生氣,對著人鳳堂客家的人說放手管了。人鳳堂客家的人鬧了一陣,加上鄉里的領導開車來了,才意識到事情有些愚蠢了。最讓人奇怪的是,駱伯伯居然沒有出面,而是在人鳳堂客家的人開始鬧就回家了。

  不過我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便是人鳳堂客家有個親戚生病了,叫了唐遇仙過去,卻沒有什麼作用,最後直接送地區醫院去了。

  這些我卻沒有在意,因為這晚我做了很多噩夢,父親有些生氣了。不過第二天上午,駱伯伯居然來了我家看我。我模模糊糊的記得他設了一個法壇,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

  最後記得喝了一碗水,我就睡著了。

  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據說不少人來看過我。此後幾天駱伯伯來過我家幾次,當然好像是給我父親療傷,因為父親的那個師傅龍峰治還沒有回來。我首次感覺到他挺和善的,因為每次都會把著我的手,問我感覺怎麼樣,我心裡的恐懼漸漸在消失。

  時間卻過得挺快,我卻沒有出門,不過有一天我卻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因為據說父親和媽媽計劃要出遠門。

  人總是在不斷的成長,從呱呱落地到成年,這其中每一天都會有歡樂和悲傷。大人們沒有和我聊過,我也完全的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突然便出門了!我瞬間覺得失落,也感覺到傷心。

  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眼淚,即使我是如此的傷心。大家似乎忽略了我的存在,那一刻的我感覺到這個世界沒有愛了,沒有人在乎我,我是多餘的嗎?

  可能是因為年紀小的原因,大人們沒有在意我的感受。我甚至感覺到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當然這種感覺到了後來很是可笑,可是在當時的我來說,心裡卻是如此的堅決。

  我離開了大院,這次當然不是出走,那個時候也沒有這種說法。那是我獨自去了姨媽家裡,姨媽家遠在十多里之外的一個小山村,這次居然是我一個人去的。

  爺爺奶奶卻沒有驚訝,因為早在三年級的時候,我就自己去過姨媽家了。對於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按照後來社會的狀態,只怕家裡人早就瘋了,而在這個時候的環境,大人不會感覺到奇怪。

  因為不會有人販子,馬路上也沒有那麼多的車,甚至路上遇到的一些人,大多數都會是對人客客氣氣的。

  現在想起來,感覺那時候真的膽子挺大的。去姨媽家裡要路過五個村子,而且一路上都是小路,水壩,小溪,還有水渠,山坡和樹林。而我一個人爬山涉水,居然暢通無阻的到達。

  本來這次是因為心情不好而去,不過沿著水渠走到遙巨村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自己不是要路過玫瑰家嗎?於是便有些期待了起來。

  轉過一個灣,遠遠的看到了山腳下的房子,就在水渠邊上。這房子離著一旁的院子有段距離,不過我卻是必須要經過的。站在這邊就可以遠遠的看清那邊,不過讓我失望的是,沒有看到玫瑰的影子。

  就在我無精打採的到了門前的石拱橋時,忽然聽到吱丫的一聲,便見那小木門打開了,露出來一張秀氣的笑臉,不是玫瑰是誰?

  我幾乎驚喜的叫了起來,一時間站在那石拱橋上有些發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3:37
第三十九章 流水記憶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夢中見過那座石拱橋,那是一座用塊石壘成的小石橋。

  雖然不過幾米長的距離,卻是如此清晰的出現在我的腦海裡。因為這橋,我記住了一個人,一個如花似玉的人。雖然很多年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可是每次我都感覺她就站在我的面前。

  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一頭烏黑髮亮的長髮,鵝蛋型的臉龐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

  見到玫瑰我雖然驚喜,但是其實並不驚訝。因為現在已經放假了,對於上初中的她來說,在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看到我站在石拱橋上,她開始似乎有些驚訝,繼而似乎想起來什麼,便跑過來問我。以前在永蕙家玩的時候,我和她說過自己姨媽家要路過這裡,她顯然猜到了這一點。

  其實我是有點手足無措的,可是她問了我幾句之後,我便適應和習慣了下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和她解釋,其實去姨媽家裡還有一段距離的,但是我的腳就邁不開步。看著她似乎興致挺高,便說自己很久沒有去姨媽家,想過去玩一陣。

  玫瑰顯然還是有些驚訝的,聽到說我一個人過去,居然定定的看了一會兒,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最後看我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便問我家裡人知道我去嗎?

  她這種關心的樣子,許多年以後還記得,可是我再也沒有能夠見過。我老老實實的和她說,家裡人肯定是知道的,不然我一個人不會去的。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挽了一個菜籃子,說要到山那邊去摘菜,陪我一起走過去。這自然讓我有些興奮和開心,當然這和一般人猜測的yy沒有任何關係。對異性逐漸有些好感的我,加上本來玫瑰就很招人喜歡,這無疑都是令我開心的原因,何況我們也算熟悉。

  其實從她家附近這個大屋,到最近我必經的向家村,中間是有一段近兩里的山路。山路本來是石頭居多,但是後來因為種植了許多樟樹,所以使得這山間保留了兩條常年不幹的小泉水。這時候不管什麼都沒有污染,山泉裡的水是可以喝的。

  不過這裡的山也不高,但是因為在兩個村之間,所以平時很少有人。我往常路過的時候,說句心裡話還是有些害怕的,聽到她說要一起去,我自然很高興。

  這天的山路人很少,陽光卻是令人很舒服。

  玫瑰問我姨媽家那邊好玩嗎?我幾乎沒有考慮的便說很好玩,因為我有幾個表哥和表姐,還有那令人眼饞的野生葡萄園,漫山遍野的黃花地,滿地亂竄的溜雞和野雞。聽得玫瑰滿眼星星亂冒。

  不知道我是不是突然有些大膽,我忽然便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玩。

  玫瑰明顯便楞了一下,她靠在一塊大石頭上,雪白的牙齒輕輕咬著下唇,似乎心裡在做著決定。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那時候顯然是很希望她答應。可是聽到她遲疑的說,自己和姨媽家不熟,再說去玩的話家裡人肯定會問。

  後來我感覺自己確實不笨,也沒有想到說話的後果,但是令人高興的是,自己卻說了出來。我便焦急的說,姨媽家那邊是挺好玩的,如果去的話可以讓她回去和家裡人說一下。

  她做了一個我都沒有想到的決定,雖然這個決定讓我高興了好久,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我想到可能就是因為她的這種性格,導致了她後來的結局。這個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後來的事,但是我很高興的是,她居然答應了下來,而且飛快的往回跑去了。

  我坐在一塊有點平圓的石頭上,這裡既可以看到她來時的小路,上面又又樹葉擋住炎熱的陽光。不過我感覺自己好像度日如年,我在擔心她不來。雖然她說了去玩,但是我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畢竟我是去走親戚,而這個親戚家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就像許多年以後,只要閉眼一想到那條山路,就會想到一個高挑的少女,歡快的像隻美麗的蝴蝶,從那窄窄的山路跑過來的情形。

  玫瑰真的來了,她換了一身衣服,後來我才知道那條碎花裙子是她姐姐的。她滿臉笑意的朝我揮手,我興奮的好像過年一樣,沒有等她靠前便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去接她。她回家和媽媽說去同學家玩,居然沒有說是和我去姨媽家。我雖然有些驚訝,但是小腦袋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

  下山路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向家村。

  本來不走這條山路,邊上就有一條土馬路可以走,這條土馬路從這裡延伸到向家村,另外一邊進入山間蜿蜒,可以到達我們村子弘揚堂。我們走土馬路下去的話,路好走很多,不過要多繞一半的圈,而我們從山路下來,直接可以到向家村大院向家屋。

  向家村也是有三大姓的,排第一的自然便是向姓了,第二的卻是姓卓,據說秋兒的爺爺卓義明原籍就是這裡,如今還有兩個兄弟在的,而排第三的姓氏就是苟。上次在電影院和駱伯伯兒子駱崗山打架的幾兄弟,就是向家村苟家屋的。

  我去姨媽家從向家屋跨過,有條當年的古道走,據說是解放前的官道。這條路都是用青石板鋪就的,十分光滑和好看。石板路寬不過三米,蜿蜒伸展足有近千米。最後到了向家村另外一個大院,就是苟家屋和卓家坪集中的位置。這裡左邊是卓家坪的地盤,右邊就是苟家屋的位置。

  而且路的兩邊都是古時的商舖,還保留著當年商舖的模樣,這些商舖平時每週都還會有趕場,當然也不泛日常開著一些雜貨鋪和中藥鋪。兩面路旁是一塊一塊門板鑲就的門面,上面就是伸出來木質的吊腳樓。老人們看著這裡直搖頭,都夢想著出去建新房子,年輕人也不願意住這種老房子,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很多年以後這些房子成了寶。

  我們沒有心情看這些,不過路過這條老街的時候,我居然看到一個賣冰棍的。那個人我是有印象的,就是這個向家村的人,而且之所以認識他,就是因為這個人每年在過年的時候,都會去唱馬燈戲。他顯然是不認識我的,但是看到我拿錢買冰棍,還是很高興的和我招呼。

  玫瑰顯然對我身上揣著錢有些驚訝,不過對於這個興趣,很快被冰棍帶來的爽快忘記了。我們一邊走一邊跨到了向家村通往另外一個村的壟間,這裡可以看到隔壁黑虎村的黑虎山,也要經過一條玉帶一般的小溪,溪水就是從黑虎山流下來的。

  我是不知道這條小溪的名字,卻是喜歡這條清澈的小溪,因為它不深而且有不少小魚。溪邊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甚至漂亮的水草。據說這條小溪最後流到一個水庫,那個水庫應該就在向家村的旁邊。

  玫瑰很開心,我們到了小溪邊的時候,她居然便脫了涼鞋,跳到了淺水裡去嬉鬧。

  我很喜歡看著她笑,哪怕我還很小,還不懂得什麼,可能是天生的審美,我就感覺看著舒服。看著她開心的笑著,居然還朝我潑水,我馬上醒神便也回應了起來。這裡小溪的水很淺,可能夏天的原因還不到我們膝蓋,所以我根本就沒有害怕的必要。

  田野中,陽光下,在這天地間,留下著我們開心歡樂的笑聲。

  許多年以後,不管是我,還是我們,或者是這個年齡的孩子,卻再也很難享受到這種純真。因為環境在變,時代在變,人心也在變。變得我們失去了很多,多的我們已經記不起以前。我們追求什麼?我們需要什麼?好像生活好了,可是為此所付出的代價,卻沒有人能夠說清楚。

  夏天的陽光居然溫暖了,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好開心。

  我終於知道了,原來玫瑰和我出來玩,居然是因為我父親是工人的原因。因為這個玫瑰雖然也出身鄉里,但是她大哥是個大學生,她有些不喜歡鄉里小夥伴髒兮兮的。就是和姐姐牡丹兩個人,她天馬行空的思想也是有些差距的,院子裡一起玩的小夥伴,她全部看不上眼。

  這個時候的我絲毫沒有感覺不好,反而因為她和我一起走親戚,我感覺開心的很。

  少女不知愁滋味!

  看著她站在水中,我忽然感覺自己有些臉紅,原來我們都被對方潑水弄濕了,我居然看到了她已經發育起來的上胸。她居然沒有像牡丹一樣,能夠穿著那新式的內衣,自然有些原形畢露。可是玫瑰自己顯然是沒有發現,我其實很想看看的,可是我更怕被她知道後的後果,只好飛也似的上岸,便主動哈哈的說著我們趕路。

  我們似乎一路開心,走過了黑虎村,跨入了一條水渠灌全村的柳青村,再經過一片龐大的柚子園,便看到了我姨媽的村子頭那兩株巨大的古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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