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侠] 五嶽獨尊 作者:老螃蟹 (已完成)

 
li60830 2017-3-26 13:54: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9 21267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29
100 勸進
宿敵鐵勒人在西北地區的頑強抵抗,多少為正在南方掃蕩割據群雄的陳涼爭取到了一些時間。雖然強敵吳侯祝重發變成了曆史名詞,但在陳涼所要麵對的廣闊天地之內,仍然有著大批的地方割據武裝。諸如說統治著嶺南直至南荒一帶的秦軍南方兵團,以及在祝重發地盤以東的幾家小諸侯,這些家夥哪一個也不是吃幹飯的。若說這些還隻是癬疥之患,那麽裹挾了數百萬之眾攻破洛陽,繼而席卷近畿、河東與河內的紅巾軍,無疑堪稱是興漢軍的勁敵。

暫時成為盟主的林旭召集了地祇盟友們開閉門會議,積極性很高的大江龍君敖平率先說道:

“那紅巾軍確是烏合之眾不假,然白蓮教也不好相與的呀!”

白蓮教背後無生老母的存在,這個事實對於神祇們算不上秘密,哪怕間隔了不知多遠的距離,更不曉得祂會否親身降臨在這個世界,神祇們依舊不願意冒著觸怒這位大能的風險直接出手對付白蓮教。

強龍不壓地頭蛇!話是這樣說沒錯了,奈何這一方天地的神祇都是一群老弱病殘,漫說是什麽地頭蛇,估計叫個地頭蚯蚓都嫌勉強了。隻看林旭這種封神不到十年的小字輩都能後來居上,足見出來拋頭露麵的這群地祇道行和神通有多差勁。雖然不排除有個別惡趣味的家夥是屬於腹黑性格,專門喜歡扮豬吃老虎,目前可以肯定一點,多數地祇本質上還是跟祂們表麵看起來一樣的廢柴。

林旭假若指望跟這幫烏合之眾一樣的家夥攜手抵擋無生老母,甚至跟這樣跺跺腳天搖地動的狠角色*到底,那不如大家趁早洗洗睡了。

聞聲,林旭手托著下巴,冷靜地說道:

“對付白蓮教可以請諸子百家出手,別人不敢擔保,墨門一定會讚同。”

一聽這話,進取心一向不強的老土地黃世仁也點頭說道:

“嗯,既然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

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造型跟發情期的雄孔雀差不多,蕭柏琅此刻一抖折扇,說道:

“哎呀!十字教的神祇和那些什麽鳥人殺過來怎麽辦?”

皇帝的新衣總是被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戳穿,蕭柏琅這邊剛脫口而出,祂馬上感覺到四周盟友們投來的惡意眼神。

見狀,蕭柏琅善解人意地閉上了嘴巴,會場內的不和諧聲音隨之消失,大會議程得以繼續進行,接下來是由大江龍君敖平發言。最近這段時間,祂所分擔的任務是保證陳涼一帆風順,盡快蕩平江水以南的反對者,而後揮師北上收複被異族侵占的大片土地。

“嶺南的秦軍大概招降沒問題,閩越比較棘手,他們似乎是有頑抗到底的跡象。”

聽著大江龍君如此說,林旭無奈地擺了擺手,說道:

“那個無所謂,你隻管協助陳涼就行了,餘下的事交給他自己處理好了。凡人的事情我們不要幹涉得太多,當心被阿賴耶盯上,到時候跟那祝重發似的落得個屍骨無存哪!”

表情木訥的太行山神龍石耳此時欲言又止,停頓了一下,祂鼓起勇氣說道:

“諸君,昨日在下夜觀天象,察覺星鬥移位輝光閃爍,此乃大凶之兆。”

聞聽此言,林旭真是啼笑皆非,自從知道克蘇魯神係隨時可能二度殺來,劫難隨時可能降臨在自家頭上,他行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直恨不得多張一隻眼在頭頂預防那班家夥殺來,又何嚐缺了這樣一句提醒?

哭笑不得的林旭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行了,哪一天咱們不危險?這種閑話少說兩句吧!諸君,我等既已商定大計,諸位各自分頭行事,一切照計劃安排進度。”

陳涼王,大漢興。這句流傳在街市裏坊孩童口中,如童謠般的讖語,伴隨著神祇們的授意散布,開始在九州大地上廣為流傳。

永遠不能小覷民間輿論具有的巨大力量,靠著輿論成事殊為不易,口誅筆伐也肯定殺不死任何一個敵人。然而,懂得如何利用輿論為自己造勢,卻能收事半功倍的奇效。很快,許多善於體察事態變化的明眼人留意到了這個看似莫名其妙的輿情變化,他們對陳涼的看法也從當初的一介草莽英雄,逐漸上升到匡扶華夏正統的高度。

所謂亂世出英雄,不是說太平時節就沒有英雄了,隻不過受到既有社會秩序體係的壓製,哪怕是大英雄真豪傑也是屠龍之技無用武之地。

當大勢如泰山壓頂掙脫不開,縱然是條龍你也得盤著,即便是隻虎你也得臥著。唯有到了一切既有秩序被暴力擊得粉碎的混亂時期,一個人才能純粹依靠自身的能力和功業來力爭上遊,而非依靠著家世背景跟別人玩拚爹遊戲。在亂世之中,甭管你嘴上說得如何天花亂墜,骨子裏是騾子是馬也都不打緊的,隻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拉出來遛一圈,大夥自然就知道答案了。說到底,那些不用蘸醬就恨不得生吞了你的死仇大敵,他們絕對不會同意內定錄取名單這麽滑稽的勾當。

氣喘籲籲跑到總督府裏,苗仁輔欠身施禮,說道:

“大將軍,近日來民間有一則童謠流傳開來,末將聞知便抄了來,請您過目。”

讖緯之說往往到頭來被證實純屬無稽之談,不過被有心人作為借口使用也的確是一件利器。要說讖緯這玩意跟小攤上的一次性筷子沒啥兩樣,具體衛生質量如何可以不問,反正用上一回就夠本了。

曆來的統治者沒人敢在讖緯跟前輕忽怠慢的,即便是雄才大略如始皇帝,他不也聽了亡秦者胡的預言,然後寢食難安,趕緊派人去修長城麽!

這時候,正與司徒雅等人議事的陳涼接過紙條徐徐展開,定神一瞧,說道:

“唔,陳涼王,大漢興?苗大嘴,你拿這個東西與我觀看是為何意?”

聞聲,苗仁輔不顧自己重甲在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抱拳朗聲說道:

“末將鬥膽,懇請大將軍即日稱王,以順天應人。”

類似勸進這種事,下屬隻管做了,那一定是有好處沒壞處,除非是點背到極致,否則的話,事後必然得到上級賞識重用。

見此情景,司徒雅和寧采臣等在場的一幹文臣武將也連忙跪地,他們順著苗仁輔引起的話頭說道:

“臣下等請大將軍即日稱王。”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部下們集體勸進,陳涼雖說有些意動,不過他心中還有顧慮。心中默念著賴以發家的九字真言,陳涼躊躇再三,現在就拋棄過往證明行之有效的堡壘種田流策略是正確的,看著手下們一副亢奮地樣子,強行否決似乎也不近情理。

何去何從之間,陳涼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隻得使出了緩兵之計,擺手說道:

“茲事體大,且容我再想一想,此事壓後幾日再議吧!”

聞聽此言,滿心以為陳涼會就坡下驢的司徒雅和苗仁輔不免麵麵相覷起來,等他們發覺自己正在跟往日的老冤家貌似深情脈脈地對視,二人不約而同地啐了一口吐沫,當即扭頭權當沒看見對方,跟著又對陳涼說道:

“臣下等請大將軍三思。”

這時候,看著這幫手下,陳涼也有些哭笑不得,說道:

“本帥難道不是因為要三思而行,才叫你們再等幾天的嗎?好了,好了,全都散了吧!”

退到府後的書齋,陳涼剛關好房門便聽到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嗬嗬嗬嗬,我得提前恭喜陳兄弟一聲,看來下次就得管你叫漢王了。”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陳涼摸著後腦勺,憨厚地一笑,說道:

“林大哥你又取笑我。”

麵帶笑容的林旭一抖袍袖,坐在椅子上,口中說道:

“哪裏!哪裏!這都是肺腑之言哪!”

陳涼很快收斂了笑容,神色沉穩地說道:

“林大哥今日前來,莫非也是為了這樁事?”

“正是,我是來勸你接受的,時不我待呀!”

聽了這話,陳涼很是奇怪,反問說道:

“為何如此倉促?”

手撫著額頭,林旭苦笑一聲,說道:

“記得我從前跟你說過的那個一神教嗎?十字教已經來了,他們的軍隊打到了隴西,你跟祝重湖口大戰的時候,也有十字教的傳教士從中作梗。”

聞聽此言,陳涼恍然大悟般點頭說道:

“那這些事跟我稱不稱王又有什麽關聯?”

隨著把持權柄日久,生殺予奪的陳涼,氣度也在日複一日地增強。像他這樣富有主見,心誌堅毅的一代雄主,豈是什麽人隨隨便便就能操控的。若非林旭套交情下功夫夠早,後期也很注意把握分寸尺度,從不以命令和訓導的口吻跟陳涼提意見,目前雙方維係的這種亦師亦友的私人關係大概一早就破裂了。此刻麵對著陳涼的質疑,林旭也必須說出個子午卯酉來,不然的話,隻憑舊日的交情就想說服陳涼接受稱王的建議,那也未免把他瞧扁了。

見狀,林旭沉吟了一下,回答說道:

“原因自然是有的。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要是沒有合適的名份,今後你拿什麽來服眾啊?從前叫一聲大將軍,湊合著處理荊州和益州的事務也過得去,若是打算掃平諸侯一匡天下,豈能繼續沿用興漢大將軍這麽個不倫不類的名號呢?”

聞聲,陳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說道:

“原來如此,我懂了,看來是到了該稱王的時候。”

生活環境能夠鍛造改變一個人的脾氣秉性,同樣也能重新塑造一個人的才能。假使把一個天才藝術家擱在汙水橫流,蚊蠅滋生的貧民窟裏,叫他每天為了一日三餐吃飽而奔波。天長日久之下,不管再怎麽超卓的天賦也會被生活的苦難磨滅得所剩無幾。反之,一個天賦平庸的男人萬分不幸,娶了一個蠻不講理又喜歡鼓噪,有事沒事都要數落自家老公的潑婦,這位丈夫很快就會邁上成為一名哲學家的光輝道路,因為他不得不整天暗自流淚,深刻質疑反思自己的悲劇人生。

譬如說,到底一個人為什麽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人為什麽要結婚?人類的存在意義又是什麽?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些年來,陳涼居於高位,不是跟文職官僚打交道,再不就是與武將們縱論天下,見識學問逐步提高乃是題中應有之義。別說他還是個腦筋靈活,閑暇之時讀書學習充實自己的人,縱是一腦袋高粱花子的愚魯之輩,跟那些賢才接觸時間久了,自然而然也會跟生活環境的標準看齊,千萬不要低估人類的後天可塑性。

打定主意接受稱王的建議,陳涼這時也提起精神,一邊屈指算來,一邊說道:

“收拾那幾路毛賊草寇收拾,江南想來已無大戰。把洛陽都丟了的大秦朝廷也等於滅了,如今看來隻剩下北方的紅巾軍不容易對付。”

聞聲,林旭微微一笑,說道:

“不錯,紅巾軍隻是人多勢眾,想必你也不會怕他們,背後的白蓮教就交給我們來設法處理。陳兄弟,如此安排可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35
101 點火
由宗教信仰引發的一係列問題,無疑是世俗統治者們最為頭疼的無解難題之一,拿捏分寸殊為不易。

一味懷柔很容易導致尾大不掉的隱患,一味強硬打壓又難以根絕禍害,搞不好還會引起強烈反彈。軟硬兼施又不好把握尺度,簡而言之,帝王將相們管理宗教事務那實在是一樁費力不討好的麻煩事。

貪心不足蛇吞象!那些以宗教為核心的勢力如果膨脹起來,其上層人物必然要與世俗政權爭奪某個區域,乃至於全局的控製權,這是絕對不能被容許的。哪怕表麵看來,衝突是由於對政權的爭奪引發矛盾升級而來,實際上,雙方的矛盾根源還不在於此。那位宣稱自己功德堪與上古三皇五帝相比擬,自號始皇帝的秦始皇趙政,一開頭便命人在用價值連城的和氏璧改造而來的傳國玉璽上,堂而皇之地刻上了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受永昌”。

在充斥著神仙妖魔橫行人間的上古神話時代結束以後,神裔們的偉岸身影逐步退出曆史舞台。其後,凡人帝王們麵臨著一個必須盡快解決的重大理論難題,他們對人間的統治權,合法性從何而來?

毋庸置疑,君權神授是最簡單和穩妥的解釋。隻要在自家腦袋上頂著這個神聖光環,皇帝們盡可以自豪地告訴全體被統治者,你們必須要我的聽話,因為老子是上天選出來的普世代表,理所應當統治你們這些愚民。然而,好死不死的,宗教人士宣稱他們享有對神祇意誌的最終解釋權,這一點恰恰動搖了君權神授論的基石。

宗教人士作為侍奉神明的仆人掌握了話語權,他們隨時有可能突然宣稱某位帝王是惹怒神祇的罪人,從此不再受神明庇佑,或者幹脆是個僭越者。

前麵提到的這種狀況在地球上的確發生過,中世紀歐洲的某位悲催國王,對教廷的作法嚴重不滿,結果他下達了損害教會利益的政令,事態發展的後果是當時的教宗下令開除這位國王的教籍。承受了來自各方麵的巨大壓力,這位國王不得不前倨後恭地親自前往教廷,赤腳站在雪地裏,懇請得到教宗的寬恕。

由此可見,當神權膨脹後,很快就會淩駕於君權之上。對於這一點始料不及的帝王們自是頭痛萬分,如此太阿倒持的局麵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

經過了一番權衡利弊,帝王隻得選擇再次轉進,他們急吼吼地把天意這套理論進行世俗化改造,公開宣稱天心即是民心,天視即是民視,也就是說公開廢止了宗教人士享有的對天命的最終解釋權。豈料,宗教勢力也迅速打蛇隨棍上,神棍們轉而玩起了操縱民意,煽動民變的新式手段,繼續跟帝王們爭鬥下去。

綜上所述,雙方的立場和利益是如此地針尖對麥芒,若是不鬧出點矛盾,乃至於摩擦點激情地火花,那才真叫有鬼咧!

雖說純粹以武力層麵而言,尚未實際控製政權的宗教團體,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和國家暴力機器一個重量級的競爭者。可是世俗政權要隔絕宗教的影響力,這個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歸根結底,一個人信不信什麽宗教,單從他日常的言行舉止是很難分辨出來的,你總不能把所有嫌疑的人都拉出來一刀砍了。唯一可能徹底解決問題的讀心術,這門玄之又玄的高科技又從來都不存在推廣普及的前景。如何檢驗一個人的宗教信仰,絕對比分析DNA就能知道結果的親子鑒定困難多了。

事態發展成了僵局,一方是徒有強大的武力,卻又無法根除暗處的敵人。一方是滲透人心,每每打算趁勢而起,生命力堪比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奈何本身戰鬥力卻隻有五的廢柴,這就是宗教組織與世俗政權之間解不開的死疙瘩。

當陳涼知道自己不必豁出性命去跟那幫高呼著“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抑或是“神符護體,刀槍不入”的白蓮教狂信徒玩命搏殺一番,他當然是大喜過望。

這件事說到底,其實跟一個人膽大膽小沒多少關係,隨便拉上一個正常人問一問,估計他也不會希望自己非得跟一群宗教瘋子打交道不可,這種事是能免則免哪!

在欣喜之餘,陳涼連聲說道:

“大善,那咱們就說定了。”

聞聽此言,林旭放聲大笑,他一抖袍袖,說道:

“嗯,一言為定,陳兄弟,你先準備一下吧!我告辭了。”

.............................................................

“高墨達,你到底搞什麽名堂?我要不要親自走一趟?”

見過了陳涼,折返回到天柱峰山神廟,林旭轉念之間又記起了另一樁煩心事。

十字軍東來,林旭並不不擔心,本就是預料之中,哪用得著再上二遍火?反倒是波斯方麵出現的意外變故叫林旭寢食難安,他非常痛恨自己無法掌控的因素,特別是這種沒頭沒腦的壞消息。

古語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孤身犯險這種獨行俠的活動當然不符合林旭的身份,問題是拉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一路開過去,唯恐十字教發現不了嗎?

十字教雖說是一神教,宣稱除主之外別無真神,但那些長翅膀的鳥人也不在少數,尤其是那些翅膀比較多的變異個體,祂們中的少數怪胎實力可以與其他神係的神明相匹敵,那些六翼天使雖無神明之名,架不住人家有神明之實啊!

編製規模號稱二十億的天使軍團,即使打個清倉甩賣式的折扣,少說也是千萬級別的非人類軍團。反觀林旭這些年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一點本錢,隻怕連人家的零頭都不到,哪裏是搞什麽火力偵察,分明是送貨上門主動找虐呀!兩害相權取其輕!林旭迅速打消了帶上一票陰兵西去的想法,他決定派最扛揍的神祇金身過去探探風色。不走運到被人滅掉,現在大部分神識業已轉移到肉身上的林旭也隻是損失一些神力而已,不至於賠上老命一條。

話雖如此,一時半會林旭也脫不開身,他更擔心後院起火。西方已經成了熱戰,對待東麵就得格外加些小心了,千萬不能讓東邊那些羅圈腿趁機撿了便宜。

沉思片刻之後,林旭喃喃地說道:

“唔,攘外必先安內!聲東擊西這個辦法好不好?”

一想到就要付諸行動,林旭隨即動身跑到了大江水府求見大江龍君敖平。雙方一碰頭,林旭也沒跟敖平客氣,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要去一趟東瀛,勞煩敖兄幫我聯絡一下向導吧!”

聞聽此言,敖平立即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痛心疾首地說道:

“哎呀!林兄,說你去那鬼地方幹嘛?上次我們龍族反攻東瀛,你是沒參加,我可親眼瞧見了,東瀛那地方窮的沒話說喲!他們那邊叫什麽大名主的土財主,吃口鹹菜和醬湯泡飯就美得鼻涕泡都出來了。唉,化外蠻夷就是化外蠻夷呀!”

盡管嘴上如此大肆貶低東瀛人,真正讓敖平感到灰心喪氣,並且從此聽到東瀛二字就止不住搖頭歎息,這件事的起因可不是東瀛人的夥食太差,而是他們的女人素質太差。

敖平這頭色龍在中原就是出了名的好色無度,祂為了上貢美女的事不惜勒索林旭,雙方為此還大打出手了一回,事端鬧得不小。可想而知,像是敖平這種沒事就要設法念頭通達一下的色中惡鬼,一路殺到了東瀛那邊能幹出些什麽好事來,那是用膝蓋都猜得出來,當然是強搶民女嘍!隻可惜,大家猜中了開頭,沒有猜中結尾,故事的結果是……

在東瀛發生的窩心事敖平打從回來就沒好意思跟交好的神祇,乃至於東海的同族們說起,祂實在是丟不起這個麵子,一代色棍居然險些被東瀛女人白麵黑齒的那副尊榮嚇得不舉了。

沒錯,東瀛的貧賤女子大多天生一雙短又粗的羅圈腿,東瀛人自稱為“大根足”,島國的男人們看得習慣了也覺得挺不錯。此等貨色落在整日泡在軟玉溫香脂粉堆裏打滾,堪稱萬人斬級別的大江龍君敖平看來,哪裏是什麽美女,連祂水府裏最下等的掃地侍女都不如。

憋了一肚子邪火和怨氣,敖平又不甘心白來一趟,賊心不死地踏訪了多個村鎮,最後幹脆摸到了東瀛人的都城。

在敖平想來,好歹東瀛皇家貴戚的女人總該有幾分姿色,祂也不算白來一回。豈料,事與願違,等到了地頭祂連衣服都脫了,正準備提槍上馬之際才駭然發現,東瀛仕女一概是剃光了眉毛再畫上圓點假眉,滿口牙齒塗得跟黑漆一般。

好吧!事情到此,一顆稚嫩的純潔心靈蒙受嚴重打擊,差點留下某些男科隱疾的敖平算是徹底死了心。祂當場發誓,今後就算這輩子都找不到女人也不會拿東瀛女人來充數,堂堂龍族丟不起這個人哪!

如此丟臉的事情自然不能說出來,敖平又經不住林旭軟磨硬泡,倍感煎熬的祂撓著頭說道:

“找向導……對了,章渝那家夥不是上回跟過去撿了便宜嗎?不如讓祂給你引路好了。”

淚眼朦朧地望著林旭遠去的背影,敖平不禁為自己禍水東引的急智而沾沾自喜,渾然不覺此舉是否對不起某位老朋友。

正在自家老窩門口懷抱著寵物肥花貓小憩,洪澤水君章渝猛然被林旭搖醒,再一聽說要給他帶路前往東瀛那個異族神祇勢力盤根錯節的島國,章渝嚇得魂不附體。這趟又不是狐假虎威借著四海龍族大軍威勢的光景,難道閑的沒事跑去找抽啊!

獲知此事,章渝是抱定了不合作態度,即使林旭再三請托,祂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腔調,毫不不客氣地說道:

“打死我也不去,你當自個是明王降世,一個能打幾萬個嗎?拜托,那是東瀛天津神的老巢,八百萬神明啊!不是八百萬隻兔子好不好?就算是國津神坐山觀虎鬥,再扣掉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餘下的神祇也不少吧?林兄,你不怕沒關係,要去隻管去,莫要連累到我呀!”

聞聽此言,林旭又好氣又好笑,指點著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姿態的章渝,說道:

“章水君,如此講話未免太沒義氣了吧?休要忘記當初十日並行,你無家可歸的時候,我等也曾拉過你一把。”

聽了林旭如此一說,章渝臉麵上也掛不住了,祂還是不願意以身犯險,支吾著說道:

“這個……呃,反正本座是不會去的。”

“喵嗚!喵嗚——”

林旭見章渝這家夥真格鐵了心,暗歎一聲情非得已,快步閃身上前,他一把揪住了章渝懷中那隻肥花貓的後頸毛皮,然後向後飛退出十幾丈遠。

那隻被提著頸後毛皮懸在半空,身形肥碩得不像話的胖花貓被自己的超標體重墜得疼痛不已,此刻它一個勁地喵喵直叫向主人章渝求救。

見此情景,章渝的麵色都開始發綠了,聲音顫抖著說道:

“林兄,有話好說,你……你這是何用意?”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36
102 脅迫
這時,一臉緊張的章渝隻見對麵林旭微微一笑,他慢條斯理地舉起還在不住掙紮叫喚的肥花貓,奸詐地笑道:

“嗬嗬嗬嗬,章兄莫要輕舉妄動,你沒見我手裏有貓質嗎?”

“啊!你快些放下我的寶貝。”

平素除了吃飯之外,幹什麽事都是懶洋洋的,動作老是慢半拍的章渝,此刻罕有地額頭上青筋迸起。見了這個平日無比怠惰的家夥如此緊張寵物,林旭隻覺得一陣好笑,說道:

“不放又待如何?”

形勢比人強啊!章渝心知肚明打不過林旭,祂是又氣又恨,厲聲說道:

“你究竟放是不放?”

見狀,林旭知道折騰章渝的火候也差不多了,有求於人的事情不能逼得太緊,真的鬧翻臉那就難看了,於是說道:

“章水君一日不答應帶路,我便一日不放這隻貓。何去何從,請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聞聲,章渝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最後一拍大腿,粗聲粗氣地說道:

“……好,你舍得死,某便舍得埋。”

“哎,這就對了嘛!大家都是斯文人,凡事總要講道理,你何必非逼我動粗呢?”

聽了如此無恥的一番道白,章渝的眼睛翻得跟小攤上的死魚相仿,從牙縫裏擠出話音,說道:

“好,算你狠!”

“章水君,三日之後,天柱峰舊山神廟碰頭,不見不散喲!”

聞聽此言,章渝又翻了老大一個白眼,冷哼說道:

“哼,在下必定準時赴約。”

與章渝商量敲定了出行計劃,林旭隨即著手準備行動,到了出發之日,大江龍君敖平又不知從哪忽然冒了出來,祂還主動跟林旭套近乎說道:

“林兄,敖某上次倒是忘了問你,為何非要往東瀛那窮鄉僻壤一行?”

聞聲,正在用一塊白絹擦拭七星劍的林旭連頭也不抬,說道:

“祝重發跟十字教的傳教士接觸過。”

“啊!這事我知道,難道說……”

話題談到此處,敖平陡然麵露驚容,顯然是想到了什麽十分可怕的事情。前番,東瀛神祇入侵中土被四海龍族打得丟盔棄甲而逃,一直追殺到祂們的老家跟前,但不可否認那幫天津神算不得酒囊飯袋。假如十字教發動侵略的時候,東瀛這邊也同時呼應發動攻擊,華夏神祇隻怕要腹背受敵。姑且不說兩線作戰乃是兵家大忌這一條,單是從絕對實力層麵來分析,在一座天平上突然加了一個砝碼也很有可能在瞬間打破平衡狀態。

眼見得敖平已然領會到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林旭衝著祂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說道:

“嗯,沒有家賊也引不來外鬼,我擔心這些家夥一早就勾搭成奸哪!”

事關身家性命,敖平此刻也板起了臉,歎息說道:

“可惜本君還要輔助陳涼掃平江南,不能陪同林兄一道前往東瀛了。”

“哈哈哈哈,你不是已經幫忙推薦了向導嗎?”

區區的三天時間一轉眼便過去了,心中塊壘未消的章渝氣鼓鼓跟個蛤蟆似的,祂拉著一張胡床坐在山神廟的大殿門口,等著林旭收拾完東西。這一回章渝算是學乖了,根本不帶寶貝寵物肥花貓出來,林旭再想故技重施抓貓質都沒機會了。

與敖平相視而笑過後,林旭轉過頭與等在一旁如喪考妣的章渝說道:

“章水君,勞駕您久候了,咱們這便啟程吧?”

聞聽此言,章渝當即擺出一張公事公辦的死人臉,擺了擺手說道:

“本君言出不二,自然不會反悔,隻不過咱們須得有約在先。”

這時,林旭抬起頭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章渝,反問說道:

“不知是什麽約定?”

章渝也不客氣,一邊摸著八字胡,一邊趾高氣揚地說道:

“這頭一件是不管林兄去往何處,某隻管帶路,餘者諸事不聞不問。”

“嗯,這個沒問題。”

“第二件是林兄執意涉足凶險之地,在下恕不奉陪。”

一聽章渝這話,林旭笑得更加歡了,再次點頭說道:

“那當然,在下豈敢拖累章水君。”

緊接著,轉頭瞥了一眼林旭,章渝一本正經地說道:

“第三件是必須保證我的安全,不能把在下丟在東瀛。”

聽了如此說法,林旭已是忍俊不禁,大笑說道:

“好說,好說。不是要求這三件事嗎?不礙事,全都依你便是。”

不管什麽貓三狗四的東西都能封神,東瀛神係百分之百是個大雜燴,何況祂們本來也不是鐵板一塊。身為土著神祇的國津神一係和外來神祇的天津神一係,雙方曆來是貌合神離,雖然經過了戰爭、媾合和聯姻的諸多磨合,可是在骨子裏麵照舊是羊肉貼不上狗肉。

上一次天津神呼朋喚友地西進侵略中土,沒有那麽大野心的國津神樂得叉手在一旁看熱鬧。果不其然,天津神一係利欲熏心,輕敵冒進的結果是祂們先大勝後大敗,不僅丟掉了所有戰利品,而且還被四海龍族一路追殺到家門口。要不是在這一戰中龍族蒙受的直接損失不大,富得流油的祂們也看不上資源貧瘠的東瀛列島,隻是單純想要教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天津神。如若不然的話,東瀛神係估計又得換一茬統治者了。

天津神和國津神隻是泛泛而論的統稱,據此細分下去又可以分成許多成份,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在戰敗後仍然不肯屈膝順從天津神的國津神,被稱作“荒神”或是“野神”。可以說,單從字麵的意思也能領會到,這些家夥被從原來富庶繁華的地盤驅趕到了荒野偏僻之地。

在東瀛列島來說,土地麵積最大的本州島是絕對的腹心地帶,而以琵琶湖為中心的近畿地區則是勝利者天津神的大本營。

那些不被天津神主導下建立的主流社會所認可的土著神祇國津神,唯有逃往邊緣地帶謀求發展機遇,尤其是東瀛人視作蠻荒的西南島嶼和東北寒冷地區。即是在凡人的地理劃分中,被稱之為九州島和蝦夷地,以及本州島東北角的奧羽山區。

林旭自問不是泛泛之輩,可也沒自大到以為僅憑一己之力就能掃蕩整個東瀛,即便是拉上山神廟所有的陰兵鬼卒,一場大戰下來贏了也要傷筋動骨。

孫子兵法上說,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由始至終,林旭從來沒想過滅掉全體東瀛神祇這種事,他對自己能吃下幾碗幹飯還是心裏有數的。行動目標是要確保在最近這段時間,那些善於見風使舵的蘿卜腿沒有閑心到中原攪風攪雨,更不能讓祂們跟十字教勾搭在一塊,必須得找些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給祂們做,譬如說挑起一場內戰什麽的,那就屬於相當不錯的休閑消遣項目。

一路上行來風平浪靜,隨著距離東瀛列島越來越近,章渝的臉色也愈發難看起來。祂放緩了遁光的速度,向林旭傳音說道:

“林兄,這裏再往前那就是東瀛地界了,您先說清楚,究竟要往何處去?”

聞聲,林旭摸著下巴看了看遠方的地平線,說道:

“天津神在東瀛的老巢是哪?”

“出雲國,聽說那邊的出雲大社是供奉著國津神出身的大國主命。”

安全第一!洪澤水君章渝堪稱那種樹葉掉下來怕砸到頭的極端謹小慎微,無論到了何時何地,祂都會本能地摸清所在地方的狀況,以備發生萬一之時便利自己逃命。前次到東瀛趁火打劫,章渝也沒忘了自家的座右銘,連帶把這邊的情形摸了個七七八八。

對於東瀛神係的情況,林旭知之甚少,隨即接口說道:

“哦,勞駕章兄講一講這位大國主命的出身來曆。”

“……總之,這個大國主命的來曆有前麵多種不同說法,我能肯定的是,祂曾是東瀛列島的至尊神祇。等到天津神降臨凡塵之後,祂又娶了許多天津神出身的女神,然後雙方的關係就糾纏不清了。”

手舞足蹈地講述了一遍道聽途說來的傳說故事,章渝很神氣地瞥了林旭一眼,那意思是別看你實力比我強,這一攤子事情你還得聽我的。

“嗯,有點意思。”

麵上流露出些許笑意,林旭讚許地拍了拍章渝的肩頭,說道:

“來,你我去會一會這個大國主命。”

聞聲,章渝的笑容一滯,死命地搖頭說道:

“我不去。”

“怎麽?害怕了?”

如此低級的激將法對章渝的那張老臉來說,攻擊力度根本不破防,此刻隻見祂兩眼望天,嘴裏嘟囔著說道:

“愛怎麽說由著你,反正我是不去。”

林旭本來也隻是開個玩笑,見狀隻好一咧嘴,說道:

“那好,章兄你在這等著,我自己去,這樣成了吧?”

青灰色的細碎石子鋪就的小徑,兩旁花木枝葉繁茂,曲折地通向出雲大社的正門,在這條路上幾乎看不到往來的凡人信徒。據說是因為最近在出雲國附近有妖魔作祟鬧得人心惶惶,專程來此進香的信眾也少了許多。

降下遁光落到地麵,駐足環顧周遭的景致,林旭正欲邁步前行,忽然感到前方一股柔韌的阻力突然出現。隨即,他不假思索地猛然一用力,像是衝破了這道無形的屏障,耳旁便聽到來自頭頂方向一聲木頭碎裂似的脆響,循著聲音林旭抬眼看去,橫跨在石子路上的很想中原牌坊的大鳥居赫然裂開了一道足有拇指般寬窄的縫隙,顯見是遭到某種外力破壞所致。

親眼得見這一幕,林旭恍然大悟地摸著下巴,自言自語說道:

“想不到這鳥居原來是禁製載體,怨不得東瀛神社裏插得到處都是這玩意,竟然不是裝飾品啊!”

中途遭遇這個小小的障礙也讓林旭提高了一些警惕,東瀛神係不是一無是處的軟柿子,行動太過張狂是要付出代價的。意外停頓了片刻,林旭繼續緩步前行,很快他來到了出雲大社的正門前。

在神社門口停下腳步,林旭忽然眯起眼睛,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背負雙手說道:

“閣下不要藏頭露尾了,既然我都到了你家門口,難道別人會相信咱們就真的沒見過,也沒談過嗎?”

隨著林旭一番略帶譏諷的言辭脫口而出,在不遠處,一棵古樹的陰影之中,一個魁梧的身影浮現在空氣中。直至這時,祂依然背對著林旭,仿如是掩耳盜鈴般說道:

“來自西麵大陸的神祇,我們素不相識,從前也沒有結下仇怨,為什麽要來攪亂我的平靜生活?”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37
103 路遇
在地球上,一位智者曾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過,神祇肯定是這世界上最好的語言學家,因為人類信徒用任何一種語言向祂祈禱,神明卻從不發愁聽不懂這種語言。

事實上,這位智者還不夠聰明,假使他真的聰明,那就該懂得這樣一個淺白的道理,夏蟲不可語冰。正如兩個鄉下農夫閑聊探討皇帝是不是用金扁擔挑糞桶固然是笑話,身為凡人的智者沒事去琢磨神祇是否能聽懂人類的語言,那更是個天大的笑話。

無論此前本身學識如何,打從一個凡物幸運封神的那一刻起,祂就自動獲得了許多在人類看來不可思議的神通。通曉非法則類的語言和文字,隻是當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項神通,其實跟人類能用眼睛看東西,用嘴巴說話沒什麽區別,神通就是神通,盡管貌似有大神奇小平凡的差別,本質上還是一碼事。基於這些基礎神通,哪怕是兩個隸屬不同神係的神祇初次見麵,同樣不必擔憂語言不通,惹出雞同鴨講的糗事。

這時候,林旭衝著很是不情願出來接見自己的大國主命微微一笑,說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相信你懂我的意思。”

心性修為日益加深,林旭逐漸擺脫了人類固有思維模式的束縛,隱約之間他摸到了所謂能知世間一切法,即是神心澄明的邊際。可是距離真正的神祇,林旭在心態上還有很多差距。

這個玄之又玄的境界比起修行者所說的心念通達,道心不二來說,顯然還要來得高深莫測。此時此刻,當林旭凝神靜思便能模糊感知大國主命的情緒變化,好似一泓池水倒映著漫天星鬥,雖非事物的本來麵目,同樣也不是單純的幻影那麽簡單。

在林旭看來大國主命那由恐懼、焦慮、悔恨和深如淵海的怨毒等等複雜情緒,相互夾雜混合而成的奇異心態,不符合一位神明應有的精神氣質。結合了前麵章渝與他講起的大國主命堪稱複雜難明的身世來曆,倒也不難猜出事實真相。

這位本是國津神出身,又不知為何加入到天津神行列的東瀛神祇,潛藏在祂心底深處,那份複雜難明的情緒的來源十分簡單。說一千道一萬,叛徒也不是那麽好當的,縱然知可以拒諫,文足以飾非的神祇也是同樣情況。即便是嘴上說得天花亂墜,要騙別人容易,然而,誰又能真的騙過自己呢?許多內心被悔恨啃噬的叛徒,充其量是把那些難言之擱在他人無從知曉的心靈深處,縱情於聲色犬馬,籍此麻醉自己罷了。

坦白地講,林度不太理解類似大國主命這樣糾結到蛋疼的家夥是怎麽想的,尤其是天道會收下祂,莫非東瀛這一方天地的天道原本就已經變態了嗎?

大國主命望著林旭的目光滿是不善,私下裏與敵對神係的神明接觸,哪怕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這話說出去也得有人肯信才行啊!

不消說,諸如此類的陰私勾當,那是黃泥掉在褲襠裏,根本無從解釋清楚。眼前這個笑容可掬的林旭,他的險惡用心,大國主命何嚐看不出,可憐這麽多年來韜光養晦,不惜用好色無度放浪形骸拚命抹黑自己的名聲,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證明自己是個忍辱負重的義士,而非叛徒反骨仔。難不成,祂這些年來的艱辛困苦,被眼前這個家夥輕描淡寫的一番做作就給毀了?

需要以千百年計的隱忍歲月磨礪,賦予了大國主命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特征,此刻祂明智地收斂了於事無補的怒意和殺氣,冷冷地說道:

“尊神拖我下水,又能對你有什麽好處?”

聽了這話,林旭哈哈大笑,說道:

“好處多得很,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聞聽此言,哪怕是個泥人都要氣得七竅生煙了,這時候大國主命卻跟置身事外的無關人等,神色平靜如水地說道:

“這麽說,你是一定要這樣做了?”

收斂了笑容,林旭神色淡然說道:

“務請見諒,你我的根本立場不同,猶如兩軍對壘,勝者為王。即使我的手段不夠光明正大,你似乎也沒道理來指責我的不是吧?”

兵不厭詐,當擺明車馬要開始浴血廝殺,施展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合情合理的,彼此無所不用其極也是常事。目下,東瀛神祇跟華夏神祇交惡已非一朝一夕,現在這種短暫平靜的狀態隻是雙方休戰而已,跟和平什麽的扯不上一毛錢關係,所以林旭宣稱所有手段都是立場問題衍生而來,的確是無可辯駁的擋箭牌。

被林旭捏住軟肋要挾,適才氣得渾身發抖的大國主命再也按捺不住,祂驀然轉過身來,怒火中燒的雙眼死死瞪著林旭,似乎隨時可能暴起把他撕成碎片。

這時候,單看大國主命那張黑得發紫的麵龐,不用塗油彩就能上台唱一出銅錘花臉。

“怎麽?你想要跟我動手?那也未免太不聰明了。你該明白的,在大亂將至之際,保存自身實力才是當務之急呀!”

自己心底裏的隱匿心思又被林旭一眼窺破,再用這種近乎於嘲諷的口吻講出來,大國主命額頭青筋暴起,祂咬著牙攥緊了拳頭。沉默片刻之後,突然大喝一聲說道:

“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嗬嗬嗬嗬,那在下就不打攪尊駕好生享清福了。來日方長,林某這便告辭了,不勞尊駕遠送。”

在轉身離去的林旭背後,傳來了大樹摧折和岩石崩裂下山的轟然巨響,直如拆遷隊進了某小區一般火爆。

在出雲大社與大國主命短暫會麵過後,林旭對自己此行取得成果的信心好像更足了。明眼人看得出,作為侵略者的天津神一係給予大國主命這個投誠份子的待遇不可謂不優厚,這也擋不住祂身在曹營心在漢。推而廣之,林旭可以想見到,在暗中積蓄力量準備跟天津神拆夥的國津神必定不在少數。既然雙方之間的關係本來就緊張得冰炭不同爐,他隻要再稍微加一把力,這場雙方對峙的冷戰就要變成真刀真槍的熱戰了。

打從林旭抬腳走上通往出雲大社的碎石小徑,洪澤水君章渝就在外邊豎起耳朵大氣都不敢出,一心聽著動靜,隻待裏麵開始動手,祂就即刻溜之大吉。

一陣噪雜過後,林旭身上連衣服褶皺都沒有,居然瀟灑地走了出來,一派閑庭信步的姿態。見此情景,章渝心中禁不住暗罵那個什麽狗屁大國主命,空長了一副威猛凶煞的模樣,竟然是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林旭從神社出來跟章渝一碰麵,這位憋了一肚子怨氣的仁兄有氣無力地呻吟說道:

“說罷,你還要往何處去?某願舍命陪君子。”

林旭笑著拍了拍章渝的肩頭,說道:

“章水君言重了,何至於此啊!”

翻了老大一個白眼給林旭看,章渝沒好氣地說道:

“林府君,你這是在玩火呀!”

“嗬嗬嗬嗬,反正著了火也不是在咱們的地頭上,我輩又何必替東瀛人操心呢?”

一邊腹誹著林旭這家夥是手狠心黑臉皮厚,章渝一邊認命似的搖了搖頭,轉而詢問說道:

“唉,隨便你怎麽說了,到底要去哪?”

習慣性地摸著下巴開始思索,片刻之後,林旭微笑說道:

“既然國津神的勢力在東北奧羽和蝦夷最大,不如咱們去那邊轉一轉,可好?”

一聽這話,章渝眯起眼睛回憶了一下,搖頭說道:

“那得繞路走。”

“為何?”

對於林旭這種完全不曉得東瀛狀況的風俗地理小白,章渝表示真的很奈何,祂抬手在虛空中幻化出一座東瀛列島的三維投影模型,指點著解釋說道:

“林兄請看,由出雲向東北方,供奉天津神的神社越來越多。為免麻煩,依在下之見還是繞行外海較為穩妥。”

林旭對無意義的使用武力沒什麽興趣,當即點頭讚同說道:

“好,那就照章兄的意思辦吧!”

兩位華夏地祇有意避免衝突,奈何俗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你躲不過。

一心求安穩的章渝自認為走了一招好棋,實則祂又犯了個大錯誤,東瀛神係不是華夏神係那樣的典型大陸神係,因此祂們也不光在陸地上瓜分地盤,看似空曠無物的海域也同樣是有主的。

外貌看起來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武甕槌神被分封在鹿島外海,祂也是專司抵禦外來神祇的天津神。雖說在神係內的地位不高,但其戰力在東瀛神祇中也是數得著的強者。大約除了那些不太喜歡拋頭露麵的高天原諸神,駐蹕在人間的天津神之中,武甕槌神的實力至少能排在前五名以內。前番四海龍族對東瀛發起大舉反攻,麵對著浩浩蕩蕩的數百萬龍族大軍,武甕槌神是勇猛又不是白癡,見勢不妙祂立刻就躲了起來,當時祂連一麵都沒露。正因如此,途經這片海域的洪澤水君章渝壓根不曉得這海域還有守衛者。

而今,在章渝這位蹩腳到家的向導引領之下,林旭一無所知地靠近了鹿島外海。

神祇在自己的轄區內擁有地利優勢,本來在海底神宮小憩的武甕槌神聽到中庭的風鈴發出悠揚悅耳的聲響,祂隨即睜開眼睛,自言自語地說道:

“唔,入侵的蕃神。”

“轟——”

伴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堪比城牆的一道厚重水幕湧出海麵,直接擋住了林旭和章渝的去路。

“大膽蕃神,竟敢侵犯葦原中國,受死吧!”

話音落處,一手持劍,一手持盾的武甕槌神身披著帶有濃鬱東瀛風格的華麗大鎧,從水麵下氣勢洶洶地殺了出來。

章渝身為向導自然要走在前麵,早前對半路殺出個敵對神祇全無防備的祂醒過神來,武甕槌神的劍尖都快碰到鼻子尖了。此前沒有遭遇衝突的思想準備,章渝不免嚇得魂飛魄散,極度慌亂之下祂連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二話不說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呼救道:

“府君救我。”

前麵發生的這一幕離奇場景直看得林旭目瞪口呆,章渝這家夥一貫表現很肉腳,這個他知道,這家夥頂多跟著別人打打順風仗,不過祂怎麽說也是個地祇,不至於在異族神祇跟前連一個回合都撐不住轉身就逃吧?您還真有出息呀!

事到如今,林旭也來不及考慮清楚前因後果,章渝那好似弱女子被壯漢深夜尾行掄大米般的慘叫已是由遠及近。

見此情景,好氣又好笑的林旭雙手結成印契向前一指,口中喝道:

“咄!陰雷召來,如律令!”

隻見光華一閃,一流幽藍色的火光筆直射出,直指追擊章渝的異族神祇。

“咚!”

這顆外觀宛若彗星,足有海碗粗細的陰雷轟在武甕槌神手持的盾牌上,霎時間,雷火爆開產生的強烈光芒將方圓數裏內的海麵映成了一片白熾。片刻之後,雷火餘威散盡,不得已停住腳步的武甕槌神,齜牙咧嘴地甩了甩發麻的持盾手腕,祂不免為對手這看似隨意的一擊威力之大而動容。

雙眼平視林旭,武甕槌神完全忽略了章渝的存在,喘著粗氣說道:

“呼呼!蕃神通名!”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38
104 轟殺
“某乃華夏地祇霍山府君林旭,你是何方神聖?”

聽到了林旭的答複,恪守規矩的武甕槌神也禮節性地報出了自家姓名,祂聲如洪鍾地說道:

“天津神武甕槌命。”

這時,林旭斜眼上下打量這個黑鐵塔似的粗壯東瀛神祇,單看這賣相的話,祂的戰力似乎不太肉腳。林旭轉念一想,笑著說道:

“我們隻是從這裏路過,麻煩你讓開好嗎?”

又不是麵對數量達到不可戰勝的千軍萬馬,對自己的職責還算盡忠職守的武甕槌神立即搖了搖頭,說道:

“不行,本神的職責是阻止一切蕃神進入葦原中國,要過去就得先打贏我再說。”

聞聽此言,林旭笑得很是輕佻,揶揄說道:

“嗬嗬嗬嗬,你非要跟我打,輸了的話會死喲!”

“哼!你盡管試試看。”

一番沒什麽營養的對話,聽得一旁提心吊膽的章渝連連皺眉,此時祂插言說道:

“林府君,別跟這家夥廢話,趕緊宰了祂吧!”

回頭瞥了一眼剛才還一副驚魂未定模樣的章渝,林旭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好,那你來動手吧!”

聞聲,章渝的臉拉得比驢還長,自己手底下這兩下子如何,祂自家心中跟明鏡似的,所以章渝一貫隻跟著別人痛打落水狗,從不單獨出頭找茬。當場被林旭一句話問住,章渝的一張老臉先紅後白,最後自嘲地一笑,說道:

“唔,那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

跟眼前的東瀛神祇磨嘰了半天還不動手,林旭不是因為眼前這個長著一臉橫絲肉的家夥特別討人喜歡,而是擔心打草驚蛇,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東瀛到底是別人家的地頭,外來者要裝13也得有個限度,凡事一過頭就容易出岔子。這次林旭是來幫忙煽風點火的,好讓東瀛神祇們不要太清閑,可不是要引火燒身取暖解悶的。這個武甕槌神一看就曉得是那種平常比較缺心眼,經常被同伴排擠的邊緣人,犯不上為了這麽一個傻大黑粗的貨色暴露自身實力。

雖然在東瀛列島的這些天津神裏麵,數來數去也找不出幾個能跟林旭一較高下的,不過在神國高天原上麵能讓他覺得頭疼的狠角色還是存在的。譬如說像是天照、月讀兩姐妹,以及須佐之男這個缺心眼的職業打手男,祂們三姐弟確實不好惹。

現在的問題是,林旭也不是誰來都能欺負的軟柿子,此刻見武甕槌神擺出一副又臭又硬的架勢,他著實有些惱火了,提高音量說道:

“那我再問一遍,當真不肯讓開去路?”

“哼!”

輕蔑的哼聲激怒了林旭,他笑容可掬地說道:

“那好吧!我就成全你當個烈士。北鬥……七星照命!”

在芸芸六道眾生之中,神祇是被劃分為天道,除卻由於意外因素導致橫死之外,神祇也會有享盡宿世福報,天人五衰壽終正寢的那一日。當然,對於生不滿百年的人類來說,那已是如天地日月般長久的歲月了。

所謂南鬥注生,北鬥注死,隻要針對最終會迎來死亡的對象,北鬥七星之力總能發揮出一定功效,頂多是強度差異有別。

這時候,隨著林旭陡然出劍向天一指,白晝時分的天空中赫然閃現出七個藍幽幽的光點,這是受到共鳴呼喚而來的北鬥星力。近在咫尺的武甕槌神已然閃避不及,祂被白日顯形的北鬥七星的星力吸攝住身軀。這種滋味再難受不過,猶如一個人深陷泥潭之中,漫說閃展騰挪,祂想動彈一根手指頭,那耗費的氣力都跟平素舉起一座大山相仿。

最終,當武甕槌神絕望地抬起頭,祂隻看到了一抹細碎白光從自己的眼前一晃而過。

“啊!噗——”

在犀利無匹的七星劍鋒芒所及之處,一聲慘叫和液體在高壓下噴濺發出的怪異聲響過後,武甕槌神的一腔金色神血噴到百丈之高才開始灑落,海麵上宛如下起了一場絢爛華美的金雨。

這些金色的神血灑落在蔚藍色的海水中並未擴散開來,反而凝聚成一顆顆珍珠樣的圓形顆粒,仿如荷葉上麵停留的露珠。隨即,那些生活在水中的生靈們本能感知到神血蘊含的強大能量,受到自身本能的驅使,它們紛紛浮到海麵上瘋狂爭搶起來。片刻功夫之後,偌大的一片海域隨處可見白浪翻滾氣泡如潮的熱鬧場麵,似足了一大鍋煮開的粥。

目睹了這一切,章渝呆呆地望著海麵,此刻祂有些心神不屬地念叨說道:

“這就完了?”

聞聽此言,不遠處的半空,林旭正在若無其事地掏出一塊白絹,仔細擦拭毫無血跡殘留的七星劍,他咧嘴一笑,說道:

“相差一線,生死立判。你當這是在茶館裏的說書先生,動輒就要刀來槍往大戰三百回合嗎?”

稍微緩過神來,章渝略帶著三分畏怯地說道:

“看來敖龍君說得沒錯,林府君果然是個不出手則已,出手必定要命的狠角色。”

聽了這話,林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跟著手搭涼棚眺望遠方景色,沉聲說道:

“哦,章水君,看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得繼續趕路,這些閑話等著沒事的時候再說吧!”

章渝又能表述什麽不同意見,隻得點頭附和,兩位地祇隨即繼續踏上旅程,直奔目的地東北奧羽和蝦夷而去。

一路順風到了地頭,由章渝出麵向幾個地頭蛇國津神打聽了一下,而後祂帶著林旭七扭八拐,在一座光禿禿的石山下,終於找到了此行的正主。

言辭盡量簡潔地向對方介紹了林旭的身份來曆,章渝轉回頭滿麵堆笑地跟林旭說道:

“林府君,這位是夜刀神一族的族長,旁邊這位是土蜘蛛一族的族長,祂們是這兩大家族的主事。”

兩位國津神皆是生具奇貌的主,這要是擱在地球上,估計直接拉出去可以組團在各地巡回辦個收費展覽,保管一般人沒見過這種奇葩。

夜刀神族長麵容幹瘦如骷髏,腦袋頂上瞧不見幾根頭發,兩腮塌陷無肉,眼窩深陷的程度不免叫人懷疑,祂到底是餓死的幹屍還是神祇。那位土蜘蛛則是一副矮墩墩胖乎乎的外表,身高還不滿五尺,個頭比傳說中的武大郎還矬一些,腰圍趕上身高的標準酒缸造型像鄉下地主老財也多過神祇。雖說這二位出來見人的模樣也算不得標致,但這已經是努力美化之後的造型了。

土蜘蛛一族的標準形態是比人類塊頭還大的巨型蜘蛛,夜刀神一族則是頭上長著一對嚇人牛角的大蛇。祂們知道今天出來是會客,當然不可能搞得如此非主流,於是才替換成了林旭和章渝所看到的那副模樣,至於穿著打扮什麽的,基本跟東瀛的鄉下土豪差不到哪去。

出身於飛驒國的夜刀神和出身於琵琶湖附近的土蜘蛛,祂們都是國津神當中傳承已久的名門望族。這次林旭非要找到祂們兩家門口,不是因為祂們的資格夠老的緣故。

夜刀神和土蜘蛛世代與東瀛的凡人土著通婚,哪怕祂們被天津神用武力排擠到窮鄉僻壤的奧羽和蝦夷等地棲身,不過在整個東瀛列島祂們仍然留存著相當實力。這一點與那些習慣了跑單幫的國津神截然不同,自從林旭在路上聽章渝偶然說過這件事,他就馬上意識到這個個好機會,隻要把夜刀神和土蜘蛛兩族成功拉攏過來,拉攏國津神的計劃大體就算搞定了。

相互介紹之後,這二位地主衝著林旭一鞠躬,林旭也欠身還禮,夜刀神族長幹啞著嗓子說道:

“這麽說,閣下是從西麵大陸來的客人?”

聞聲,林旭微微一笑,說道:

“在下是霍山府君林旭,這位是洪澤水君章渝。”

土蜘蛛族長摸著兩撇油亮濃密的八字胡,甕聲甕氣地說道:

“天津神入侵大秦帝國,這件事情與我們沒有關係,兩位到我們這裏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感受到對方的懷疑和警惕,林旭沒覺得意外,繼續說道:

“哦,我聽說天津神對國津神曆來欺壓淩辱,很是為你們打抱不平,打算提供一些援助。希望改善華夏神祇和國津神的關係,促進我們雙方的友誼與信任,我的目標是共存共榮。”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說了是來送禮的,即使兩位族長不相信天底下還有此等好事,祂們也不能貿然作出決定,隻得低聲耳語了幾句,夜刀神族長開口說道:

“實在對不住,這件事情我們需要商議一下。”

“客隨主便,兩位請吧!”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過後,兩位族長從屏風後麵現身出來,這次是土蜘蛛族長負責主導,祂直截了當地說道:

“請問,我們怎麽能相信你們的誠意呢?”

一直處於被無視狀態,章渝憋不住插嘴說道:

“隻要你們肯接受援助就行了,還談什麽誠意?”

土蜘蛛族長冷眼看了看章渝,忽然笑了起來,說道:

“凡人有句俗語,撿來的錢容易吃壞肚子,您難道沒聽過?”

東瀛民諺林旭和章渝都不熟悉,隻從字麵來理解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了。見狀,林旭笑了起來,說道:

“嗬嗬嗬嗬,這倒是頭一次聽說。”

在一旁沒吭聲的夜刀神族長接過話頭,說道:

“對不起,假如閣下不能證明您的合作誠意,請恕我們不能接受貴方的好意。”

聞聽此言,房間陷入了沉默,林旭瞧了瞧對麵氣定神閑的談判對手,又看了看如坐針氈的章渝,他心中微微一動,朗聲說道:

“既然貴方這麽說,一定是有了打算,請不要再繞彎子了,有話就直說吧!”

土蜘蛛族長這時喜笑顏開,祂拍著巴掌說道:

“嗯,您的智慧像大海一樣深不可測,那麽遵照我們的習俗,締結了婚姻就是一家人,隻要閣下娶了我們兩族的女子,無論什麽事情都可以商量。”

在這個神仙妖魔遍地走的世界裏廝混日久,林旭對於一些擺不到台麵上的潛規則也是心知肚明。譬如說在宿敵合議停戰之時,為了確保信守約定,有必要采取一些保障性措施,名義上比起互相扣押人質好聽一些的通婚方式就是其中一種。當然,那些純血女神不可能外嫁到異族去,在兩位族長口中的所謂族女,應該是指夜刀神和土蜘蛛兩族與凡人所生下的後代,姑且也算是神裔吧!

隻是不管血脈再怎麽稀薄也好,神裔畢竟還是神裔。許多凡人無法做到的事情,神裔學過了秘法都是有可能完成的,諸如悄無聲息地對外傳遞訊息。

單純從本心來講,林旭絕對不歡迎把兩個隨時可能搖身一變,半夜裏化身峨眉峰或者深海同誌的異族女子放在在自己身邊。要知道,這可不單是家中兩位賢妻爭風吃醋的小問題,她們真格在霍山鬧出禍端來,林旭才要追悔莫及呀!

凡此種種的顧慮在林旭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連忙推卻說道:

“在下已有家室,不如請章水君代勞,如何?”

聞聽此言,對飛來豔福羨慕得眼冒紅光的章渝連連點頭,拍著胸脯大聲說道:

“章某願助府君一臂之力,俺家裏的房子很大,多少女人都住得下。請務必讓在下為兩家神係和睦,貢獻出一點微不足道的綿薄之力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39
105 納妾
僅僅是由於片界融合的緣故才開始跟華夏神係有所接觸,身為外來戶的國津神不懂得華夏神祇中府君和水君,位階劃分到底是依據何種原則,不過神祇的實力高低總還是看得出。不用多說,以祂們的眼力來觀察,十個八個章渝捆起來也未見得是林旭的對手。從來隻有跟強者聯姻結盟牟取額外的好處,縱然你跟弱者交情再好,一旦出了事他自身尚且難保,你也指望不上借助對方的力量啊!

這時,鄭重其事地打量了章渝幾眼,夜刀神的族長再度確信自己的判斷無誤,當即搖著頭說道:

“祂不行,必須要跟你聯姻。”

聞聽此言,林旭的臉色陰沉下來,不悅地說道:

“貴方的要求未免強人所難吧?”

眼看著合則兩利的好事行將破產,土蜘蛛族長此時插言緩解緊張氣氛,笑嘻嘻地說道:

“聽聞華夏講究名份,我們東瀛不在乎名份,不管是妻妾算哪一個都行,你喜歡留著當奴婢也好商量。總之,雙方要合作的話,不娶是不行的,親善第一。”

聞聲,一肚子羨慕嫉妒恨的章渝在旁邊跟著幫腔說道:

“哎呀!其實我也很願意為大局考慮犧牲一下的,可惜人家不給機會。林府君,您也別繃著,差不多見好就收了,反正這種事情你又不吃虧。”

“啪啪!”

眼見得林旭沉默不語,正在猶豫不決的當口,老辣成精的兩位族長交換一下眼色,打算再增加一點籌碼。這時,土蜘蛛族長輕輕拍了兩下巴掌,緊接著一連串細碎清脆的木屐聲響起,兩名濃妝豔抹的女子小步快走,她們的身影出現在拉門外的木板走廊上。心有不甘的章渝順著敞開的拉門偷眼看去,隻見兩名女子瞧不出五官容貌如何,可是她們臉上的白粉厚度刮下來足以粉白一麵牆壁。見狀,章渝忍俊不禁地捂住嘴巴,唯恐自己笑出聲來壞了大事。

如此驚鴻一瞥過後,原本敞開的兩扇拉門重又閉合起來。看起來是負責在談判中專職唱黑臉的夜刀神族長再度開口說道:

“請閣下務必接受我們的提議,這是雙方合作的必要前提,也是達成互信的基礎。”

對方把話已然說到了這個份上,林旭也不好繼續裝聾作啞,他低頭思索了一會,旋即挺直腰杆說道:

“好,我接受了。”

這個死結一打開,會談氣氛立馬變得融洽起來,兩位族長笑眯眯地招呼客人喝茶,同時喚來了預定聯姻的兩女介紹給林旭。適才,這兩位東瀛佳人在門口的驚鴻一瞥,已經令林旭回想起貞子從電視裏爬出來的那段經典恐怖鏡頭,的確是夠驚悚。不過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夜刀神和土蜘蛛送她們出來聯姻,哪怕是兩頭老母豬,當麵之時林旭也得表現得彬彬有禮。隻為人家長得太難看就大呼小叫,不光是自己被人瞧扁了,而且也連帶著丟了華夏神祇的顏麵。

兩名女子小步來到林旭身前,叩拜說道:

“拜見大人,妾身山中幸子。”

“參見大人,妾身姊小路綾瀨。”

她們的妝容打扮都是一樣的束發白衣,在臉上塗的不知是米粉還是鉛粉,簡單來說,這臉色白得直接拉去拍鬼片都不必麻煩特效小組和化妝師。

縱然林旭神目如電,在她們臉上掃視了幾眼,愣是沒看出誰是誰,唯有板著麵孔說道:

“嗯,你們收拾嫁妝,等一下跟我走吧!”

“是的,大人。”

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林旭土蜘蛛和夜刀神為首的國津神提供了大批戰爭物資,其中包括了東瀛出產很少的玉石原料,辦完了這件大事,他起身向兩位族長辭行。

這次行動總體來說還算順利,除卻在身後多了兩個沉默不語的女人,林旭這一趟行程完成得十分順遂,隻是距離天柱山越近,他的心裏邊就越是忐忑難安。顯而易見,狐女靜姝和孟嫣然都是大家閨秀類型的女子,很注重拿捏彼此相處的尺度分寸,她們倆就算吃陳醋吃到夜不能寐也絕不會鬧得讓林旭在手下麵前下不來台,正因如此,他愈發覺得難以啟齒。

隨便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身邊就平白無故多了兩個女人。這要是再多上幾個來回,林某人的後宮規模豈不是要直追大江龍君敖平那條無女不歡,夜夜笙歌的色龍而去?

.............................................................

天柱峰舊山神廟後殿

明顯感到房間中的氣氛壓抑,林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說道:

“……如我所說,她們倆是這樁交易的搭頭。”

狐女靜姝笑得很輕鬆,她衝著林旭招招手,像是在安撫對方的不安情緒,說道:

“嗯,妾身知道了,夫君你還是到嫣然妹妹去說一聲吧!”

林旭與靜姝、孟嫣然成婚多年,三個人生活在一起,平常時候林旭大多窩在靜室裏修煉,本尊金身不易見上一麵,不過分身還是每天都要打交道的。

靜姝很了解林旭的審美情調,受到出身背景的影響,他欣賞的是那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自然無華,清新宜人之美,尤為厭惡那些濃妝豔抹和矯揉造作的女子,每一次林旭看見這種女人都恨不得掩鼻而過。類似等在外麵的那兩名異國神裔女子,隻看她們濃煙妝容的尊容就曉得可以拉去唱一台大戲,若說這樣的庸脂俗粉林旭也能看在眼裏,靜姝就得懷疑自己的丈夫被人掉了包。

心知肚明林旭不會是情願收下這一對活寶,必定是基於政治聯姻需要的副產品,此時靜姝卻狡黠地不動聲色,作出一副正在獨自生悶氣的姿態,把林旭晾在一旁自我反省。

女人心海底針,男人本就猜不透。九尾狐一族更是傾國傾城級數的紅顏禍水,靜姝的心思比起尋常女子要複雜上百倍有餘,林旭又如何能參透靜姝的真實想法,隻得賠笑服軟說道:

“靜姝,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到底該怎麽安置?”

輕笑一聲,靜姝似是意有所指地說道:

“又不是隻有一個居所,幹嘛非把她們也弄到這邊來?”

聞聽此言,林旭恍然地一拍腦袋,說道:

“夫人是說九峰鎮山神廟,對,這個法子好。”

人盡皆知,座落在九峰鎮的那座新山神廟,當初是參照現代中國留存的三大古代宮殿建築群構建而來的。正因如此,九峰鎮山神廟的建築布局氣勢磅礴,宮殿樓宇壯麗輝煌,隻可惜風格與林旭後來參悟到的神祇自然無為之道不甚吻合,與其說九峰鎮山神廟是一座供奉神祇的廟宇,倒還不如說是奢華到了極致的世俗宮殿加強版,所以九峰鎮山神廟業已被林旭放棄,隻用來供一般信眾焚香朝拜。

尋常時候,山神廟開放給信眾朝拜進香的殿宇,僅限於前麵的幾座大殿和左右兩側劃歸廟祝等凡人使用的幾座偏殿。這部分得到利用的建築物隻相當於整個山神廟的二十分之一而已,空閑的屋舍殿宇數以千計,漫說隻是安置兩個女人,直接塞進去兩千個也不會顯出擁擠。

“你們跟我來。”

林旭得到靜姝麵授機宜,迅速想通了如何安置兩位東瀛女子,招呼一聲便施展遁光裹挾她們飛起。

走到了半路上,林旭又想起了一些細節,扭頭問道:

“你們還需要日常飲食供應嗎?”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這是不能豁免的。當聽到林旭的提問,根本分不出誰是誰的兩名東瀛女子之一,接口說道:

“是的,大人。”

聞聲,微微一皺眉,林旭點頭說道:

“唔,那好吧!自明天起,本尊派婢女照顧你們的飲食起居,若有其他需要,現在便跟我說清楚。”

聽了這話,剛才沉默的那名女子開了口,這聲音讓林旭想起地球時代某個著名日本聲優,她的聲線富有磁性地說道:

“那位姐姐大人不喜歡我們嗎?”

這個很可能引發不測後果的問題林旭也不好回答,他隻能盡量委婉地解釋說道:

“呃,話也不能這麽說,隻是覺得大家太陌生了,不方便住在一起。”

毫無疑問,妻妾的等級差別待遇是從一開始便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像是前一次,林旭迎娶靜姝和孟嫣然,三媒六聘那一大套禮儀性的往來尚且不算,臨了他還要向天庭行文申報,另外在婚禮當日大排筵宴,恭候四方賓客前來道賀。今時今日,林旭收納了兩個小妾,連一幅喜字都沒掛就糊弄過去了,又豈能不叫人慨歎同人不同命呢?

由此可知,那些自認為從電視劇裏學得了一身宮鬥精髓的穿越女,滿心惦念著要穿越到古代社會一展身手。殊不知,類似這種野兔腦瓜的念頭純粹是白日做夢。

從上古的夏商周三代,神裔統治時期開始算起,那時候的男奴隸叫作臣,女奴隸叫作妾,一個奴隸在家庭中能享受到什麽待遇,那是可想而知的。每逢重大祭祀儀式需要祭品,貴族們立刻下令屠殺奴隸,乖乖地貢獻出你們的血肉取悅祖先吧!當然,剩餘部分也不能白白浪費掉,骨頭拿來加工成箭頭之類的廉價消耗品,主子也算你們這些奴才物盡其用,發揮出了人生的最後一點餘熱。

神裔們幹得是如此幹淨徹底,以至於考古學家們在向現代人講述殷商時代文明的偉大成就之時,不得不把那些令人反胃的細節統統以春秋筆法一帶而過。

不妨講得再難聽點,奴隸在奴隸主眼中,充其量是一頭會說話的牲口而已,所謂小妾無非是個性奴隸。既然名份已定,你還想著鬧翻天?當然,翻身農奴把歌唱這種事也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隻不過首先得有一份徹底打碎整個舊社會秩序的過人覺悟,其次附帶著殺伐果斷如飲水的逆天手段,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總體來說,隻要參考一下武則天的生平就行了。再不然,穿越女們還是趁早乖乖地洗白白躺在床上,期待著主人們高興的時候來臨幸你吧!

在東瀛列島,女性的社會地位原本很高,天津神的三大主神中就有兩個是女性。然而,到了凡人社會,情況就大為不同了,打從武家架空東瀛皇室奪取權柄,女人的社會地位就跟著走了下坡路。

夜刀神和土蜘蛛兩族選擇與林旭政治聯姻的兩個女子,當然是祂們的族人與凡人的混血後裔。這兩位女子出身於地方豪族之家,說到底還是屬於武家分支,武家的女子地位卑微。她們從小受到的係統教育是要求像武士尊敬主人一樣去尊重自己的丈夫,不得不說,這套理論拿來洗腦,那功效比之華夏的三從四德還來得厲害幾分。因而,在她們的意識中完全沒有替自己爭取權利的概念,隻有唯命是從的份。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40
106 間奏
為了解決兩位東瀛小妾日常生活所需,林旭硬著頭皮跟老鄰居大江龍君敖平打秋風,總計借調了四十名侍女和幾個廚子,一群雜役過來。這才算是把兩名名義上的小妾安家落戶在九峰鎮山神廟,林旭自己也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大老爺,二位如夫人已安置妥當,這是一應采買賬目,請您過目。”

這名敖平好意附帶贈送的綠毛龜管家辦事可謂謹小慎微,日常開銷的流水賬逐一拿來給林旭過目,也不想想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林旭是否願意操心。

瞥了這位不太識趣的龜管家一眼,林旭擺手說道:

“哦,不必看了。往後每月按照夫人的花銷和零用減兩等供給,若有何短缺,可與米大總管說。”

“是,小的明白。”

古代帝王對於不討自己喜歡的妃子有打入冷宮一說,如今林旭把兩位聯姻嫁入山神廟的東瀛女子送到九峰鎮居住,何嚐不是變相打入冷宮的手段?幸好夜刀神和土蜘蛛兩族對這樁拉郎配的純粹政治婚姻早有心理準備,祂們也不會介意林旭到底喜不喜歡這兩名女子,隻要存在這層大家都能認可的姻親名份,那麽接下來的很多事情就好辦了。至於說涉及此事的三位當事人,彼此之間的尷尬處境和切身感受,根本不在策劃者的考量範疇當中。

為了強者的利益而隨意犧牲弱者,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一點正是政治之所以令人感到冷血和無恥的根本原因所在。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盡管林旭是真心希望趕快把這些破事通通丟到九霄雲外去,偏偏有人要來找上門來揭開他的傷疤取樂。

“哈哈哈哈,林府君,幾日未曾過府一敘,竟然錯過了大喜之期,還望恕罪呀!”

此時此刻,樂到見眉不見眼的大江龍君敖平,林旭頗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回想前些時候,為了免得勾起這位仁兄的好奇心,他連借調人手都刻意隱瞞了真實原因,想不到這樣還是沒擋住祂這顆火熱的八卦之心。

聞聲,林旭斜眼瞧了瞧敖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哦,不知喜從何來?”

見狀,敖平撫掌大笑,湊近了林旭,祂擠眉弄眼地說道:

“哎呀,木已成舟,林兄豈可瞞著在下?章渝那廝從東瀛回來,恨不得到處跟人說你納妾的風流韻事。哦,在外人跟前祂當然不敢信口胡言,不過我們幾個的耳根子這兩日可都快被磨出繭子嘍!”

想到遺漏了章渝這個狗仔隊資深人物,林旭搖了搖頭,自怨自艾地說道:

“見笑了,我比不得敖兄胸懷廣闊,博愛天下,沒覺得這事有什麽值得慶賀的。”

林旭親口證實了消息,素來對閨中秘聞一類八卦訊息饒有興趣的敖平顯得精神百倍,祂壓低了聲音說道:

“林兄如此愁眉不展,莫不是嫌棄那兩個東瀛女子五短身材羅圈腿?”

聞聽此言,林旭微微楞了一下,開始認真回憶事情經過,恍惚隻記得在濃妝豔抹之下,看不出山中幸子和姊小路綾瀨的容貌長相如何。關於羅圈腿什麽的,隔著身上層層疊疊的衣裳,林旭總不至於開啟神目公然玩透視,那也未免太下作,堂堂神祇這麽幹,不嫌有失身份嗎?

深感誤交損友的那份無奈,唉聲歎氣地晃腦袋,林旭對敖平苦笑一聲,說道:

“敖兄,你不提這事,我怕是都記不起她們長什麽模樣了。”

這時,敖平也聯想起前一次遠赴東瀛空手而歸的懊惱經曆。對於東瀛女子素質喪失信心的敖平推己及人,一早便認定林旭不可能放著美女不去臨幸,反而在這跟一大堆文牘較勁,甭問,那倆貨色絕對是一等一的醜女呀!

隨即,滿懷熱切的敖平立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嘟嘟囔囔地說道:

“唉,我就知道那章渝那廝一貫喜歡信口雌黃,祂說的話是半句都信不得……”

跟祥林嫂一般埋怨了半晌章渝多嘴,敖平忽地一拍腦袋,似乎想起一樁要緊事,跟著祂肅容說道:

“算了,咱們還是來說件正經事吧!”

“噢,哪來的正經事?”

聽到林旭如此反問,敖平抬眼看著他,甚是不滿地說道:

“十字教的那些傳教士,你不是讓我查一下他們是如何到江南的嗎?”

這件事的確很重要,百無聊賴的林旭也提起精神,放下手中的茶碗,追問說道:

“哦,調查當真有結果了?”

“那是自然,本座親自出馬,又豈會有差池?”

擺了擺手,林旭不無揶揄說道:

“敖兄,你也別急著自吹自擂,趕緊說正題吧!”

敖平從袖子裏翻出一份潦草的地圖,在上麵比劃著說道:

“……他們是乘海船到了南荒,然後在這裏,改走陸路到閩越,最後一路往北翻山越嶺到了江南。”

聽完了一番介紹後,林旭目光中滿是疑惑,搖著頭說道:

“他們為什麽直接不走南海,經由東海到江南,反而從南荒繞行一圈,這麽幹沒道理呀!”

聞聽此言,敖平攤開了雙手,抱著無所謂地態度說道:

“這我可無從知曉,結果是有了,你答應的新鮮玩意是不是也該拿出來了?”

見狀,林旭對敖平的厚臉皮已經無語了,他從袍袖中取出一顆水晶球遞給了敖平,說道:

“這是神念刻錄水晶,如何用法上次已經跟你說過了,自己拿去玩吧!”

位於大秦帝國的西南方向,四季炎熱如夏,終年潮濕多雨的南荒,對人類而言無疑是環境極其險惡的地方。

盡管南荒出產多種價格昂貴的香料植物和寶石、金、銀等貴金屬礦產,但叢林中的瘴氣和瘟疫威脅始終揮之不去,潛伏在茂密熱帶雨林中的妖魔也比中原的同類更為強悍凶殘。在那些從未涉足南荒的人們眼中,這片土地是充滿了傳說與危機的神秘之地。

南荒一望無際的叢林深處住著哪些居民,平日裏過著怎樣的生活,這些最基本的信息都是一個個謎團。即便是幾乎每隔幾年就要殺進去一趟的秦軍南方兵團,同樣說不清楚南荒深處的狀況如何,因為他們也是每次都淺嚐即止,從來不敢過於深入腹地。除卻前人用鮮血和生命鋪墊出來的幾條安全通道之外,縱然有著百萬大軍進入這座天然迷宮,盲目行動的下場也很可能是一去不返。

這塊桀驁不馴的蠻荒之地,以全盛時期秦軍的彪悍勇武和大秦帝國的強大國力作為後盾支持,開拓行動持續長達數百年之久。

時至今日,大秦帝國都已經日薄西山,仍無法完成對南荒的領土化改造,連累到毗鄰南荒的嶺南地區也始終開發不起來。由此可知,這片物產富饒而又危機四伏的神秘土地,對於凡人而言是多麽的凶險莫測。

世間從沒有偶然之說,因果律也不會允許有無果的因和無因的果存在。在表麵上看起來多麽荒誕不經的事情,背後都必然存在著脈絡清晰的因果關係。假如因果真的沒有關聯,那基本可以認定是法則大崩壞的前兆,或許可以稱之為本紀元的終結開端。基於對因果律不可破壞的莫大信心,林旭不相信十字教的傳教士能跨越風大浪急的遼闊大洋,偏偏無法航行在南海之上。不談這件事從邏輯上便已講不通,即便道理上勉強加以解釋,同樣可以視作某個龐大陰謀的組成部分。

當林旭眯起眼睛盯著這份敖平留在桌上的草圖,許久之後,他的話音仿如從牙縫裏擠出一般說道:

“南荒……莫非他們別有所圖?”

....................................................................

碧空萬裏,陽光灑滿了鋪著青灰色瓦片的宮殿,在這座稱得上簡陋寒酸的殿堂之內氣氛肅穆莊重。

預先摘下頭盔的幾名秦軍南方兵團大將,躬身手捧著托盤來到陳涼麵前,屈膝叩拜說道:

“降臣等今獻上嶺南二十九郡之圖籍典冊,懇請大將軍寬待嶺南父老,免除刀兵之禍。”

聞聽此言,事先業已精心演練過數次的陳涼連忙站起身,作勢說道:

“諸位將軍何出此言?快快免禮平身。”

“臣等叩謝大將軍。”

不敢怠慢地三拜九扣之後,這些神色各異的降將們才起身側立於一旁。見此情景,陳涼衝著鮮於閔一笑,溫和地說道:

“鮮於將軍,這幾位皆是你昔日的舊識同僚,個人才幹品性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該如何安置,不如由你來定奪吧!”

當日在嶺南之時,鮮於閔正被眼前這幫人擠對得率領孤軍北上,以至於軍無鬥誌,士無戰心,順道把自己也弄成了興漢軍的階下囚。若非陳涼賞識提拔,高抬貴手免除了鮮於閔的死罪,估計這會他的墳頭上都該長草了。現如今,別說跟這些鬼憎神厭的家夥攀什麽交情,鮮於閔避嫌洗脫幹係還嫌來不及,又怎麽可能以德報怨替他們火中取栗?

心知肚明陳涼這是在向自己賣好,同時借用自己降臣的身份來安撫人心,奈何鮮於閔早就跟這群鳥人憋了一肚子怨氣,不留情麵地說道:

“末將不敢專擅,還請主公收回成命。”

花花轎子人抬人!眼看著鮮於閔不願意配合,陳涼這邊的獨角戲也有點唱不下去了,瞪了某人一眼,陳涼似有所指地說道:

“哎,古時舉賢內不避親,外不避仇,莫非鮮於將軍對本座的眼光沒信心?”

聞聲,鮮於閔心中陡然一懍,隨即他暗道一聲壞了,光顧著嘴上痛快,刻薄挖苦那些前同僚,竟然忘了陳涼目下是不希望把矛盾搞得尖銳,平平安安消化掉嶺南和南方兵團才是興漢軍所需要的,一時意氣之爭不在考慮之中。

話雖已出口,鮮於閔此刻也隻得硬著頭皮往回替自己打圓場,說道:

“豈敢!豈敢!那末將便鬥膽僭越了,還望主公恕罪。”

見狀,陳涼也沒再說什麽,經過鮮於閔身邊的時候,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緩步離開充作臨時禮堂的大殿,陳涼回到了日常居所,在幾名花枝招展,兼且百依百順的妾侍伺候下換了一身輕便常服。跟著,他擺手屏退了幾人,獨自來到內室中供奉的亡妻牌位前。在此陳涼駐足良久,他臉上的自信笑容逐漸淡去,餘下的是一片平靜與思念。隻有一個人在這裏麵對著亡妻的時候,陳涼才能直麵本心,也唯有在此處他可以完全放鬆下來,不必裝扮出下屬眼中英明神武的那個統帥,無需掩飾自己作為凡人的喜怒哀樂。

恰在這時,身邊似有一陣清風吹過,一個熟諳的聲音說道:

“陳兄弟,又在悼念亡人了,真是夠長情啊!富貴而不淫,不枉薛家小姐青睞你一場,她的確沒看走眼,隻可惜福份薄了些。”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41
107 一發
聽到如此深悉內情的一番話,陳涼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他依然故我地保持垂手肅立,歎息說道: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不知這是何人所寫,深得我心哪!”

女人總覺得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見了一個愛一個,更有甚者,幹脆是拔吊無情的浪蕩子。殊不知,那是受到生物繁衍的原始欲望所驅動的產物,壓根談不到感情二字,不過是跟發情期的雄性動物一樣縱欲濫情而已。

假如一段真摯感情出現在男人身上,反而會變得格外深沉悠長,隻不過傳統男權社會要求男人們必須堅強獨立,流血不流淚,所以他們寧肯做一萬件事情來暗示自己的無限愛意,也絕不會輕飄飄地說一聲“我愛你”。隻有那些花花公子和感情騙子之流的獵豔高手,慣於以玩弄感情為目的,專揀女人愛聽的甜言蜜語來說。殊不知,真男人一輩子都難得說上這麽一句半句,早已被那些敗類念叨爛了的表白詞句。

聽了陳涼一番話,林旭沉默下來,停頓了一會,接口說道: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你的心意她一定會知道的,不如多顧著點眼前人吧!”

整天被人掛在嘴邊上反複念叨的東西,必然是廉價而泛濫的,再不然就是根本看不見的假大空話。

陳涼未必聽過這句至理名言,但他無師自通地領會了其中的精義,迅速壓下翻騰的情感大潮,轉過身說道:

“林大哥專程來找我,定然是有大事發生嘍?”

“嗯,你猜得沒錯,這次我來是有要事相告。十字教的傳教士東來中原是先到了南荒,之後他們又去了閩越,務必當心哪!”

聞聽此言,陳涼皺起眉頭來回踱步,沉思了半晌,他忽然發問說道:

“……他們在南邊動了手腳?”

這時,林旭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說道:

“一切皆未可知,我現在隻能告訴你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了。”

..............................................................

在南荒茂密過份的雨林覆蓋遮蔽下,地麵上終年不見天日,即使你抬起頭也隻能看到陽光經由樹葉層層攔截殘餘的微弱光線。

叢林中的空氣總是彌漫著一股潮濕發黴和植物腐敗混合奇怪氣息,給人的感覺猶如口鼻置於吸飽了水份的海綿之中呼吸,那滋味甭提多難受了。

如此惡劣的自然環境,對於人類而言,堪稱為人間地獄,但是對那些非人類的種族來說,卻也不失為一塊平安樂土。

羅刹!與其說它們是一種生物,倒不如說一種妖魔孑遺更恰如其分,它們正是生活在這片浩瀚無邊熱帶雨林中的土著民族。在許多時候,除了地府裏的羅刹鬼之外,同樣被稱為羅刹的妖魔是由心懷怨念的人類被一種奇異力量侵蝕所產生,因而,它們具有不遜於人類的智慧和狡詐,除此之外就是令人類也望塵莫及的凶殘和貪婪。

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其實道理就是這麽簡單,人類之中最為邪惡凶殘的那一小撮單獨抽出來統計,當然要比整體平均水準高得多。

“嗷——”

隨著一聲晴天霹靂般的吼聲,叢林中被驚飛其許多禽鳥,而後聽到一個聲音含混低沉地抱怨說道:

“你們還要我忍耐多久?我要吃,吃那肥美的人肉,掏空他們的內髒再把心挖出來,趁著熱的時候,看著它還在跳動就吞下去,一說起來,本王就忍不住流口水。”

從上至下通體以巨石壘砌而成的龐大建築物,外觀呈現出淡淡的灰白色,這不是因為石料的緣故,而是在牆體外圍規則碼放的那些人類和動物骨骼,生生將這座建築襯托得宛若古老傳說當中邪惡大魔王老巢般驚悚詭異。

在這座建築物的內部,一群膚色黑漆漆的羅刹正在聚會中,一個站在台階下的羅刹欠身說道:

“偉大巴卡大王,請您再忍幾天,約定的日子還沒到……”

“咚!咣當——”

聞聽此言,青麵獠牙的羅刹王巴卡勃然大怒,它再也按捺不住情緒,一腳把勸諫的大臣踹飛。緊接著,它朝天揮舞著那雙如剃刀般閃爍著寒光的大爪子,咆哮大叫道:

“我不管,現在就開始進攻,馬上開戰,我要吃人,很多很多的人!”

建立在南荒叢林中的羅刹國,核心統治階層是羅刹,其下的被統治者既有妖魔也有人類。當然,力量孱弱的人類在強橫的羅刹麵前隻有任人魚肉的份,等同於被放牧的羔羊。

為了延續部落生存,那些世代生活在南荒的未開化部族約定俗成,凡是年齡超過四十歲的男人和女人都要離開聚居地前往羅刹國,算是自動送上門給羅刹吃掉,用自己的犧牲換來了後代生存繁衍的機會。

身為妖魔一族的羅刹雖說凶殘成性,但它們並不腦殘,竭澤而漁的道理連不識數的原始人都懂得,羅刹們也不會貪圖一時之快,放縱自己的口腹之欲吃光了南荒部落中的人類。然而,也正因如此,它們積蓄了太多的暴食欲望,一旦進入到不需要克製自己的欲求,完全放開手腳的地方,羅刹們所表現出的貪婪與嗜食,吞噬生命的超高工作效率,絲毫不遜於能夠在眨眼之間將千畝良田化為不毛之地的蝗蟲大軍。

.................................................................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陳涼本能地感到了一陣心悸,這時他放下手中的毛筆,擺出正襟危坐的姿態。

數息過後,一名身背靠旗的驛兵,手捧紅布包裹的鐵函衝入大堂,來到陳涼麵前,他單膝跪地說道:

“報!嶺南軍報,南荒妖魔肆虐,西南數郡皆已淪陷,苗將軍請求即刻派兵支援。”

“嘎巴!”

隨著一聲脆響,下意識從桌案上抓起的毛筆被陳涼捏斷成了三截,他的臉色泛起一片鐵青,喃喃地說道:

“……終於來了嗎?”

短暫失神過後,陳涼恢複了往日的英明果斷,當即下令聚集文臣武將,研究初步對策。

“派人前往各大宗門報信,這次不是凡人之間的爭鬥,是妖魔作祟人間,他們必須出手。”

“得令!”

早有思想準備,陳涼的決定下達很快,分頭前往四方修行者門派和諸子百家源流報信的興漢軍使者騎著快馬,他們晝夜不休地奔馳在北到豫州,南抵大海,西至巴蜀,東到百越的廣闊天地間。

在第一時間陳涼就安排好了求援事項,他心裏麵仍然不托底,當夜陳涼又燃起一根信香,邀請林旭前來詳談此事。

雙方一碰頭,陳涼急不可耐地說道:

“林大哥,你說的那樁禍事來了。”

“哦,居然這麽快?”

聞聲,林旭同樣大吃一驚,哪怕他知道十字那幫傳教士東來華夏,不走最便捷的海上航路,偏要往南荒紮一頭過去,鐵定是不出憋什麽好屁,但也沒料到事情會如此迅速地朝著不利方向轉換,這簡直是坑爹呀!

陳涼原原本本地將事件經過講述一遍,見識愈發增進後的林旭馬上意識到,這次登場的對手不是凡人軍隊能夠抗衡的,急忙勸解陳涼說道:

“陳兄弟,遇事不要心急,凡人軍隊派去再多也白白送死,你務必要沉住氣。”

這時,麵露難色的陳涼忍不住說道:

“我知道,可是嶺南的百姓……”

幽幽歎息了一聲,林旭擺手說道:

“總之,在請來幫手之前,切不可輕舉妄動。我會聯絡墨門和其他相熟的源流,讓他們盡快采取行動,你隻管安心等候便是。”

墨家的核心精神是講究兼愛非攻,這一點僅限於對人類,他們的行動指針則是摩頂放踵,以利天下,同樣僅限於人類。毫無疑問,作為信奉全人類的整體利益至高無上的墨門弟子,他們是最看不得妖魔吞噬人類這種事。在過往數百年間,全天下被修行者斬殺的妖魔,一多半都是死在行腳遊曆四方的墨徒手裏,他們曆來是斬妖除魔活動的急先鋒,從未落於人後。

在陳涼更早派出的信使抵達之前,墨門已經先一步收到了林旭轉發來的求援消息。知悉南荒妖魔大肆侵攻嶺南殘害生民,義憤填膺的墨門高層連夜開會商討應對之策。

基於根本理念的關係,沒花多少功夫商議,墨門大佬們便一致同意啟動了耗時近五百載,近十年才剛完工的頂級機關戰具,超巨大移動要塞“雲中城”。

這座長年飄浮在雲端之上,遠離塵世紛擾,內部容納十萬人口在此長期居住的城市級要塞,維持懸浮狀態消耗的能量,相對於它自身體量而言不能算多,不過每一次長距離移動消耗的能源儲備那都是不打折扣的天文數字。若非事態萬分緊急,林旭又把妖魔的凶殘嗜血形容得繪聲繪色,隻怕墨門一時也還狠不下這條心,開啟應當算作戰略威懾力量的機關戰城前往嶺南助戰。

在四天後,全速驅動下的雲中城有史以來第一次成功飛越五嶺,抵達了嶺南之地。如今,這片土地儼然化作了血腥屠場,在山野田地間隨處可見被羅刹們啃食後丟棄的累累白骨,往昔的城鎮村社毫無聲息,再也聽不到雞鳴犬吠之聲,仿佛變成了死域。

“林府君所言不虛,這些妖魔太猖狂了,真是目中無人哪!”

透過雲層間的縫隙,遙望著下方一座縣城中嶙峋白骨堆積如山的驚悚場麵,墨門一位長老如是說道。

“諸位可知是哪一路的妖魔如此膽大妄為?”

當代墨門矩子金秋德向同門詢問,他得到的答複盡是搖頭不語,墨門長老們之中很多來過嶺南,但他們平白無故也不會跑去深入南荒腹地,那是自己找不自在。正當人們麵麵相覷之際,一道遁光直入雲中城,外出探查情況的東門秋回來了。

“……你是說這次的主使者是羅刹王巴卡?”

聽了偵察報告,矩子金秋德還是想不起這位是哪一座山上出來的楞頭青,繼續追問說道:

“東門師弟,你可知這妖魔的來曆?”

聞聲,東門秋肅容說道:

“不認識,當年我在嶺南修行時,曾聽一些老獵人談起關於羅刹鬼國的傳聞。”

“哦,那是怎樣說法?你且速速道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23:42
108 螺城
事到如今,采信道聽途說的傳言也是無奈之舉,墨門中人行腳範圍遍及天下各地,但他們也有不常去的地方。墨徒主要從事鏟強扶弱,扶危濟困之類的慈善活動,在南荒那鬼地方,任憑你走上千百八裏,周圍除了樹還是樹,附近連個鬼影子都找不見,難不成叫金秋德號召墨徒們學習德魯伊精神,集體到深山老林裏去植樹造林嗎?

東門秋先坦率地表示自己的消息未必準確,隨後他才介紹其關於羅刹們的種種傳言,總結說道:

“……據民間傳說,巴卡這家夥嗜食人肉又十分貪睡,每次必要睡上數年之久,待得醒來又要吃掉上百人方能飽腹,當真是窮凶極惡之輩。”

“此等妖孽,早就該死。”

“我輩行腳天下,不想竟有掛一漏萬之患哪!”

“可憐這一方生靈被妖魔荼毒至此,真乃我等疏失之過也!”

到了此時此刻,東門秋的一番簡單敘述引發了現場聽眾們的激烈反響。想一想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墨徒們摩頂放踵為天下大利而四方奔波,一不小心漏掉了如此凶殘的妖魔為害人間,這件事情的確是很不應該發生。因而,他們在情緒激憤的同時也感到深深的愧疚,若不是這個羅刹王巴卡自己把事情鬧大了,恐怕再過一千年墨門也不會專門跑來南荒消滅它,這家夥還能繼續逍遙下去,如此狀況簡直是對墨門價值觀的最大諷刺。

恰在此時,一陣悠揚的嘯聲由遠及近,一道遁光盤旋降落在雲中城的天頂平台上。

隨著金色光芒收斂,現出了林旭的身形,他笑著對在場墨徒們拱手施禮,說道:

“前日諸位走得太急,林某都沒來得及追上你們,害得我趕了好長一段路啊!”

這次是要提前做好與妖魔交鋒的準備才出發,林旭雪藏了不太適合於戰鬥的人類肉身,專程返回山神廟換了神祇金身前來,此刻從他身上隱隱透出一股猶如高山聳峙大地巍然的厚重氣息,令人望之而生出敬畏之心。近些年來,始終堅持著不懈地肉身修煉,對林旭元神和神識的增強效果很是顯著,而今,強化效果已自然延伸到他神識駕馭金身的能力之上。

“拜見府君。”

墨門講究尊天事鬼,墨徒們跟神祇的關係一向良好,林旭又是老熟人,理所當然受到了熱烈歡迎。

在禮節性的寒暄過後,林旭主動發問說道:

“諸位以為此行該從何處下手?”

這時,墨門矩子金秋德摸著下頜的長須,緩緩說道:

“南荒妖魔勢大,分兵於我方不利,不若先合力鏟除那羅刹王巴卡,尊神以為可否?”

聞聲,林旭點頭表示讚同,說道:

“擒賊先擒王是對的,隻是我們不知那妖孽藏匿在何處,如何著手,頗費思量。”

一陣尖利的破空聲響起,聲勢之大恰如大型噴氣機從頭頂掠過,林旭與墨徒們的談話被迫中斷。直到噪音消失為止,雲中城的露天大客廳裏又多了一個人影,這位先聲奪人的客人洋洋得意地說道:

“哈哈哈哈,你們是在說那羅刹王嗎?它的消息在下剛好知道一點。”

聞聽此言,眾人的目光聚焦到來人身上,東門秋看清此人的樣貌當即眉頭緊鎖,不客氣地說道:

“不敗賭聖孫中武!你們兵家不是說封閉山門了嗎?怎麽此時又突然冒了出來?”

正統兵家最為講究戰略和戰術的配合,基本主旨在於練精兵,打呆仗,偶出奇,以正兵為主,奇兵為輔,絕少幹出離經叛道的勾當。那種指望著依靠陰謀詭計以少勝多的僥幸想法,板上釘釘地被視作歪門邪道加以排斥。然而,不管在什麽時候,人類中總會有不和群的異類存在,本代兵家的弟子中也就出了孫戈孫中武這麽一位堪稱另類到極致的用兵家。他特別喜好撈偏門,越是看著不可能完成的詭異戰術,他就越有興趣埋頭鑽研下去,結果是孫中武行走江湖之時與人交手過招,幾乎每一次都是靠著奇計行險取勝。

類似孫中武這般行徑,在旁人看來無異於拿自家性命當兒戲,所以大家送了他一個“不敗賭聖”的綽號。千萬別以為這是大夥是在誇獎孫中武能幹,而是諷刺說他隻要輸上一次就鐵定沒命了,委實敗不得。

別人出於揶揄給自己取的綽號,孫中武本人抱著漫不在乎的態度,隻見他自負地一笑,朗聲說道:

“天下大亂,當以幹戈濟世,此乃兵家傳承千載之宗旨。方今天下正值用武之時,又豈能少了我們兵家參與?不像某些人,抱著祖宗傳下的東西,奉行蠅營狗苟的小道,還在那裏沾沾自喜。”

眼見得談話的內容歪樓愈發嚴重,墨門矩子金秋德沉不住氣了,他咳嗽一聲打斷了東門秋跟孫中武之間毫無意義的嘲諷,插言說道:

“敢問孫道友,你既說知曉羅刹王的下落,此言可當真?”

“哈哈,你問了,我就得要告訴你嗎?”

這時候,林旭實在看不過眼了,他踏前幾步衝著孫中武一拱手,說道:

“那由我來請教閣下羅刹王的下落,不知可好?”

聽了這話,孫中武歪著頭打量了林旭幾眼,確認對方的身份之後,他這才收起了一身痞子氣,規規矩矩地還禮說道:

“孫戈見過尊神,在下向來言出必踐,豈敢信口開河。據我所知,那羅刹王巴卡目下已在螺城。”

聞聽此言,林旭轉頭看了看墨門眾人,詢問說道:

“螺城?諸位可知是在何方?”

墨門行者以苦行聞名,收徒首重煉心,明文規定入門學藝五年有成,必須行腳五年扶危濟困,一路堅持下來的,其後才能得授秘典深造。因而,墨徒們徒步踏遍天下,行跡遠達天南海北之地,凡是有人跡的地方極少有他們未曾到過的。雖說遍地蛇蟲瘴鬁的南荒人煙稀少,墨門弟子也不曾深入調查情況,不過在附近有人煙州郡,他們還是有登記造冊的文字材料以備查詢。

隻見金秋德吩咐一聲,幾名弟子馬上取來了涉及嶺南的圖籍,金秋德吩咐展開輿圖後,指著其中一點說道:

“尊神請過目,螺城在南荒與嶺南的交界之地。”

在這幅四尺寬,六尺長的嶺南輿圖上,所謂的螺城也不過是個比黃豆粒大了一圈的紅點而已。

認認真真看過了這幅地圖,計算一下雲中城與螺城之間的方位腳程差距,林旭環顧四周景物,好似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座雲中城體量龐大如山嶽,移動起來甚為不便,我等不如駕遁光趕赴螺城,諸位道友以為如何?”

墨門內部從來不講究民主決策,因為老祖宗墨子認為決策效率比決策過程更重要,他也相信領袖的堅定意誌可以擺平世間一切難題。理所當然的,這樁大事必須由矩子金秋德點頭才能拍板決定下來。

麵對著林旭的提議,金秋德沉思了片刻,隨之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為今之計也隻好如此了,尊神請。”

聞聲,林旭笑了起來,拱手說道:

“如此甚好,那林某便先行一步了。”

說罷,林旭一頓足,霎時間化作了一道金色流光衝出了雲中城,在空中盤旋半圈後直奔西南方而去。

大約兩個時辰後,林旭抵達了目的地,據說羅刹王藏身於此的螺城,其實這地方並不大,看上去隻是一座城牆方圓三裏多的小城而已。根據墨門輿圖提供的有限訊息,螺城的常住居民也不過是萬人左右。當林旭率先踏足這片土地之時,一派蕭瑟死寂的螺城給他留下極深的印象,尤其是在空氣中彌漫的那種泛著甜膩腥氣的味道。這些年來見慣了修羅屠場的林旭心中清楚,這是人類鮮血流淌形成的氣味,絕不是死掉區區千八百號人所能形成的渲染效果。

白骨如山鳥驚飛!這句詩聽起來修辭太文學化,缺乏足夠直觀的感受。

不妨想象一下,一根根慘白色的人體骨骼交錯疊壓在一塊,數不清的骷髏頭相互擠壓,在城市的街道上堆成山巒模樣,甚至淹沒了兩側的民居和樹木。僅是一座骸骨山峰的高度就堪比摩天大樓,這畫麵大概也足夠驚悚刺激了,親眼看過的人必定永世難忘。那麽假如是排列密密匝匝,許多座由人類骨骸構成的山峰一起出現在眼前,試問世間又有幾人置身其間,仍可淡然處之呢?

饒是林旭見多識廣,邪性霸道的主他也見得多了,此刻林旭仍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喃喃地說道:

“嘶,好凶惡的妖魔。”

來時並未刻意掩藏行跡,林旭的遁光足夠惹眼,沒等他看多一會風景就被羅刹們包圍了。

麵如黑漆,獠牙瀝血,滿身戾氣。這是圍攏在周圍的羅刹給予林旭的第一感受,這些家夥把外表看來跟常人相差無幾的林旭視作獵物開始捕殺,相繼有不知死活的羅刹躍起飛撲過來,林旭也沒閑功夫認真端詳它們的模樣長相了。

當即,向前平伸出右手,林旭五指猛然收緊,口中喝道:

“咄,神雷召來!”

“咣——”

伴隨著耳畔撞擊洪鍾似的一聲轟然巨響,泛著幽藍色盤曲似蛇蟲的雷光在瞬間覆蓋了方圓百米內的一草一木,那些置身此間的羅刹一個也沒跑掉,全成了吊爐烤鴨,不消說是標準的外焦裏嫩哪!

常言道:學藝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自從林旭悉心研習共感雷法以來,他已經吃透了這門術法,可說是把施術轉化成了本能反應。好比眼下拿來對付這種小角色,根本不用預作準備,舉手投足之間就能施展雷法,用“念動則法至”來形容也不為過。在一陣熾烈狂暴的雷光肆虐過後,起先圍在林旭附近,長相凶神惡煞般的羅刹們相繼栽倒在地。它們那不斷冒出青煙的魁梧軀體焦裂得跟木炭相差無幾,即使外行來看也知道,活物成了這副德行多半必死無疑了。

這邊林旭幹淨利索地收拾了一幫不開眼的土鱉妖魔,北方天際便隱隱傳來破空聲。緊接著,墨門眾人和那位兵家另類傳人一道出現在眼前。

舉目望著城內的一座座屍骨山,林旭身旁滿地橫七豎八的羅刹屍體,墨門矩子金秋德歎息說道:

“尊神遁光神速,這動起手來也不慢哪!”

旁邊的幾位墨門長老聞聲也是大點其頭,倒不是他們有意拍林旭馬屁,墨門本就不以遁術見長,墨徒最出名的是堅忍不拔的毅力和結成軍陣的強悍防禦力。須知,墨守成規這個在後世逐漸演變成略帶貶義的成語,開頭是用來讚譽墨家守禦能力之高超神妙的。可想而知,這戰士的防戰天賦加滿了,在機動性方麵未免要相形見拙。

人類總是不自覺地羨慕自身所欠缺的東西,因此墨徒們在飛遁神速如電,動手也如切瓜砍菜一般利落的林旭跟前有此一說,算不上多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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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除魔
累累骸骨堆積如山,螺城這樣一幕血腥淒涼的末日慘景,足以令聞者傷心,觀者落淚。

在墨徒之中不乏嫉惡如仇的正義人士,如此觸目驚心的酷烈場麵呈現在眼前,五內俱焚者大有人在。很快,一名墨門長老開口詢問問道:

“誠如尊神所言,擒賊先擒王,隻是不知那羅刹王巴卡在何處?”

聞聽此言,林旭摸著下巴冷笑了兩聲,說道:

“早先聽說羅刹性情暴躁,如果說巴卡在螺城,我剛殺了它許多的手下,這家夥該會主動跳出來報複才是啊!”

“哇呀呀——”

這邊,慢條斯理的林旭話才說到一半,從遠處陡然傳來了悶雷似的咆哮聲。說不得,這動靜比起任何一種猛獸都要來得凶殘,隻是聽到聲音便叫人渾身寒毛倒豎。

這時候,強自遏製怒意,麵帶著幾分冷笑的東門秋手撫劍柄,雙眼透出精芒,說道:

“尊神果然言中,這廝自己送上門來了。”

眾人腳下的土地開始有節奏地顫抖,隨著距離震源越來越近,一個含混不清像是大舌頭的聲音說道:

“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早些被本王吃掉那就不用這麽痛苦的活著了。”

當劇烈震動緩緩平息下來,一片暴起的滾滾紅色塵埃之中,身高有常人三倍以上,肌肉墳起的黑膚妖魔從紅色的塵土中現身出來。它那對車頭燈一樣的眼珠凶光畢露,手裏還揮舞一條血淋淋的人類手臂,來的正是墨門和林旭都在努力尋找的羅刹王巴卡。它那雙閃著藍光的眼睛,充斥著嗜血和殺戮的濃烈欲望,在咆哮顯示威風的同時,巴卡將那條手臂塞進了嘴裏,咯嘣咯嘣地咀嚼起來。一滴滴鮮血順著它的嘴角流下,與那副晶瑩如玉的大獠牙相映之下,麵目愈發顯得猙獰可怖。

見此情景,主張博愛人類的墨門弟子見了吃人的妖魔,氣得暴跳如雷。

收斂了冷笑的東門秋帶頭拔出了佩劍,第一個衝了過去,他大聲吆喝說道:

“此等妖魔一日不除,天下便一日不得安寧,待我斬殺此獠,取其首級祭奠城內萬千亡魂。”

說著,東門秋已經逼近了羅刹王巴卡,大有單槍匹馬誅滅此獠的勇氣。

見此情景,林旭不大放心,扭頭谘詢墨門矩子金秋德說道:

“金道友,東門道友一人出手,該不會有什麽閃失吧?”

“嗬嗬嗬嗬,尊神請放心,東門師侄修成了本門秘傳天誌之章,區區一個妖魔不足為患。”

近來這段時間,林旭為了跟諸子百家打交道的需要,抽空通讀了各家各源流的經典著作和論述文章,其中也包括了《墨子》。他當然曉得所謂“天誌”是其中部分章節的名稱,具體這個名頭在墨門傳承中代表著何種含義,身為外人的林旭是不可能知曉的。何況在此時,無論他做何感想也改變不了別人的想法,林旭看了看神色泰然自若的墨門眾人,暫且將疑問擱在心裏,耐心觀看著東門秋與羅刹王之間的激烈戰況。

春秋戰國時代,儒墨兩脈同時興盛起來,墨者善於辯論也很注重培養武略。當時還沒學會捧皇帝臭腳,忘記了祖師爺禦射之術的儒家弟子也是個頂個地彪悍。簡而言之,那個時代的士人,絕非後世那些耍嘴皮子,以讀書人自詡的士大夫可比。

墨者不惜摩頂放踵四方奔走,為的是興天下大利,除天下大害。這話說白了,那就是後世原教旨主義的典範,清一色的死士。殺身成仁神馬的,對於墨門弟子來說大概連一碟小菜都算不上,混在這個圈子裏對別人狠那不算狠,對自己也一樣狠那才是真的狠。這路一根筋的人擱在林旭穿越前的地球上,與他們最接近的現存樣態,一個是綠色和平組織,另外一個是基地組織。

堅守自身信念,以興利除弊為己任是其一,舍生取義是其二,兼有兩者才是真正的墨徒,少了哪一樣都不行。

在這場短促激烈的戰鬥中,東門秋身上迅速掛了彩,開放性的傷口主要出現在他的胸腹和背部。力的作用相對的,交鋒中羅刹王巴卡也付出了傷痕累累的代價,此刻它憤怒的咆哮聲響徹方圓數十裏,像是火車拉響汽笛。

東門秋覺得近距離遊鬥對自己不利,隨即一躍退出戰圈,那些富有實戰經驗的旁觀者立即提高注意力。

拳手在出拳之前,必須先把手縮回來蓄勢,這是基本常識,東門秋顯見是準備發大招了。果不其然,數息時間的短暫喘息過後,東門秋改為雙手持劍,口中念念有詞說道:

“天之有誌,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吾當奉天以討不順。”

隨著這一段仿如具有魔力的話音響起,東門秋手中那柄裝飾極為簡單樸實的長劍,由劍尖直至整個鋒刃部分,相繼浮現了一層蒙蒙白光,此刻遠望過去,恰如嚴冬霜雪覆蓋在劍刃之上,又似是在滿月之夜水麵倒映的淡淡月光。毅然發動了墨門的秘技,東門秋整個人在一瞬間化作了一束白光騰起,當抵達天頂位置之後,白光加速沿著一條仿如契合了天道規則的玄妙軌跡向羅刹王巴卡落下。

“嗆啷!啊!”

金鐵交鳴的脆響聲中,一度強烈得叫人不敢直視的白色光芒收斂於無形,觀戰者這時才看清了所發生的變故。手持著半截斷劍的東門秋把兵器深深刺入了羅刹王巴卡的下腹部,隻見它的鮮血流淌下來形成一灘血泊,身體遭受重創的巴卡立即發出了非人類的慘叫。

“滾開!”

負傷的巴卡厲聲咆哮著揮動利爪,在那些如剃刀般鋒利,長度則超過半尺的尖利爪子威脅之下,東門秋放棄了繼續擴大戰果,自己也可能同歸於盡的機會抽身後撤。反正今日這麽多高手匯集於此,無論如何巴卡也是死定了,東門秋犯不著與敵偕亡。

“羅刹軍!”

既然名為王者,在巴卡手底下當然不缺馬仔和雙花紅棍,伴隨著它的召喚聲中,數以千計的羅刹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如洪水漫卷大地般洶湧撲向林旭和墨門一幹人等。

向來示人以沉穩幹練姿態的矩子金秋德,他的眼神中透出濃重殺意,高聲喝道:

“斬妖除魔就在今日,殺!殺!殺!”

墨門主張兼愛非攻消弭兵禍殺戮,不過那僅限於對人類,收拾妖魔之輩,墨徒們從來沒有道德負擔,他們下手比誰都狠。

麵對著勢如排山倒海而來的羅刹大軍,慣於戰陣應敵的墨門人數雖說少於敵方,墨徒們絲毫不見畏怯,千門百類的奇異術法和花樣迭出的機關戰具輪番登場,反倒把羅刹軍壓得疲於應付,一時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場激烈的戰鬥,林旭始終置身事外,哪怕周圍出現了火焰並寒冰齊飛,殘肢與鮮血共舞的火爆場麵,他也沒有多加關注,堂而皇之地在戰場邊埋頭沉思起來。

“十字教埋下的伏筆隻有這點能耐?太小兒科了,不該是這樣啊!”

林旭想到了這裏,他的心中隱隱生出了些許不安,詭異的局勢著實令人疑竇叢生,實在不得不懷疑,眼前的這一切隻是十字教刻意營造出來,用作掩蓋真實意圖的幌子。

在地球上稱霸全世界的十字教不是嚇唬人的紙老虎,那些被教宗派到東方執行任務的傳教士人生地不熟,他們能一眼便看出扶植吳侯祝重發,籍此抗衡陳涼這步妙棋,布局策劃能力也可見一斑,這群人絕非那種隻會鬧出教會孌童案的酒囊飯袋。如果說僅僅挑動南荒的妖魔跳出來攪風攪雨,跟前麵已知的這一招相比,設局水平實在相差了十萬八千裏。若說其中沒有隱藏下目前看不出路數的閑棋冷子,林旭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故老相傳,據說烏鴉嘴這種頂級技能一旦鍛煉到了巔峰狀態,堪稱化腐朽為神奇,不管多麽不可思議和不合情理的事情都會真的發生。這不嗎!林旭這邊才剛剛自言自語地念叨了幾句,他那目前修煉段數不明的烏鴉嘴便急不可耐地開始兌現了。

“咚咚咚咚……”

整個螺城的土地都在有節奏地顫抖著,恰似一張被人不斷敲擊的鼓麵。震動幅度越來越大,隨後人們望見了南方天際煙塵滾滾,好似燃起了森林大火。

“呃,那是什麽聲音?你們聽到了嗎?”

憂心忡忡地放下了手中的機關弩,墨門矩子金秋德向近前的墨徒發問。這時,距離最近的東門秋擺脫了幾名羅刹的圍攻,他來到金秋德麵前,接口說道:

“矩子,是否事態有變?”

早就預感到今天螺城的事情可能不那麽容易解決,剛一察覺到出了意外狀況,林旭即刻起身來到百丈高空,開啟神目朝著南邊的叢林望去。在林旭目力所及之處,但見不計其數的古樹正在集體快速移動,它們那如蟒蛇般糾結盤曲的樹根暴露在空氣中,行進速度不遜於奔馬,實在是叫人匪夷所思。這種整個熱帶雨林都在朝你湧來的場景確實蔚為壯觀,如此詭異的畫麵大約隻有在瘋子和吸毒者的夢境中才能一睹為快吧!

數量優勢累積成質量優勢,人海戰術永遠是不會過時的,一招鮮也能吃遍天。

林旭隻看了一眼移動樹海的規模,他就明確了這一點,分出神識掃描也驗證了判斷的準確性,當即傳訊給下麵的墨門眾人說道:

“諸位道友,情況有變,咱們撤吧!”

聞聲,同樣感到情況不妙的金秋德毫不遲疑,立刻點頭說道:

“墨門弟子聽令,即刻後撤。”

這一口氣退走了幾十裏,這段路足夠那些大樹跑一會的,林旭方才停下遁光,稍後墨徒們和孫中武也跟了上來。

比起令行禁止的墨徒們,孫中武更覺得心中惱火,居然被一群不明來路的雜兵嚇得退避三舍,這事若是傳揚出去,他這個不敗賭聖豈不是要名譽掃地嗎?對於今天發生的係列事件,孫中武越想越覺得不甘心,隨即來到林旭身側,說道:

“敢問尊神,那些古樹是什麽來頭?妖怪?”

聞聽此言,林旭歎息說道:

“非也,適才我已試過,它們全無靈智可言。”

“沒有靈智,可是又有組織……”

涉及行軍打仗的事情,兵家弟子是當仁不讓的行家裏手,不管孫中武再怎麽以另類自詡,他也是兵家正統傳人,立馬聽出了林旭的弦外之音,孫中武麵色微變,說道:

“尊神是說,它們的幕後另有主使。”

“嗯,顯而易見,在羅刹們背後還有其他勢力插手。”

這時,金秋德轉頭望著塵土飛揚的南方天際,對僅憑現有實力擺平一切難題不抱期望了,他麵色凝重地說道:

“不知其他方麵有什麽消息?”

墨門負責對外聯絡的一位長老聞聲,上前施禮說道:

“稟報矩子,兵家和法家已然到了象郡,儒家和道家先後去了番禺,陰陽家和史家、小說家落腳在日南,雜家、農家活動在九真郡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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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