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侠] 五嶽獨尊 作者:老螃蟹 (已完成)

 
li60830 2017-3-26 13:54: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9 21266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7 10:09
010 戲耍
“嗡嗡嗡嗡……”

眼前這團好似烈焰般灼人的紅光是何來路,旁人也看不出端倪,但從它散溢出來的些許能量就把附近空氣加熱到了煉鋼爐般灼熱,這玩意的殺傷力不容小覷。這時,伴隨著一陣低沉嗡嗡聲,略帶幾分硫磺氣味的灼熱氣浪,在一刹那間翻卷著掃蕩了數裏範圍,直教人生出不小心一頭栽進火山口裏的錯覺。

麵對霍山君的淩厲攻擊,林旭嫻熟地取出“落日弓”,彎弓蓄能喝道:

“著!”

“嘎嘣蹦——嗖!”

應聲,一枝顏色近似白金的光箭以快到視覺難以捕捉的極速向前射出,試圖趕在半途截擊那團紅光來襲。

“咚!轟——”

這枝泛著白光的光箭,不偏不倚地穿透了那片仿佛凝結為實質的紅色帷幕,兩種屬性南轅北轍的力量撞擊在一起,其災難性的結果可想而知,往滾油鍋裏倒一瓢涼水這大概也就這效果了。伴著低沉悠長的鳴響,一顆金色大火球從鹹陽宮飛騰而起,這場麵直如落了山的太陽又升起來。緊隨其後,一聲短促的嗡鳴聲,這顆蘊含著恐怖能量的火球在高空爆發,發散的光線熾烈到即使人們閉著眼睛,仍不免被強光刺激搞得淚流不止。

霎時間,衝擊波和升騰翻卷的蘑菇雲聯袂登場,觀戰者向戰場中心的承天殿眺望,所能看到的場景是一輪紅日在鹹陽皇城上空冉冉升起。

堪稱洞燭天地的血紅色光芒,與附近不時閃過的藍白光輝交雜在一塊,生生將方圓百裏都映成了一副構圖和色彩都堪稱詭異的印象派畫作。

處於如此恐怖的能量釋放中心點,承天殿工程質量再好,此時它也走到了漫長壽命的盡頭。隨著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響伴奏,這棟足有十層樓房高的巍峨殿宇宣告了土崩瓦解,從高處下墜的磚瓦殘片等不到落地,半路上便已被肆虐的能量暴風銷蝕成了粉塵隨風而散。原本超出地麵幾層樓之高的夯土台基也被呼嘯的烈風一點點削平,曾經承載著大秦帝國無盡榮光,一木一石無不極盡奢華壯麗的承天殿,及其附近的附屬建築,在大爆炸中盡數化為烏有,大殿基址隻留下了一個麵積約有數十畝大小的深坑。

裸露在地表的黃土被高溫劇烈炙烤燒灼,弄成了如陶器般的磚紅色。從遠處看起來還是土地,事實上,那裏已是被燒結凝固的一整塊大磚頭了。

做事一貫謹小慎微的洪澤水君章渝,翹首向皇城內張望,神情緊張地說道:

“為何不見林天王?”

聞聲,大江龍君敖平焦慮地來回踱步,祂手撚著下頜龍須,說道:

“唉,我早勸過林兄,莫要以身犯險了。霍山君那廝好像也不見了,這裏麵到底是出了什麽狀況?”

土地爺黃世仁的神通大有長進,這時祂也比較能沉住氣了,低聲說道:

“適才究竟出了什麽意外?諸君可曾看清了?”

正當圍觀者議論紛紛之際,在夜風吹拂的漫漫塵埃之下,一隻血肉模糊的巴掌從灰塵間顯現出來,手掌上麵隻剩了三根手指。一點沒錯,這正是林旭的手掌,隻不過在靠近到手腕的位置上,參差不齊的斷口可以證明,這個部件跟他身體上的其他部位分道揚鑣了。

“噝噝……”

輕輕地好似鉛筆劃過紙張的響聲,一根遊絲般的纖細白線從這隻殘斷手掌的斷裂處快速彈出,跟著是一根紅色細線彈出,再接下來是一根同樣細得跟蛛絲有一拚的藍色絲線。這三色細線在相繼彈出後,仿如猛然開足馬力的自動紡織機開始啟動,一根接著一根的三色細線開始快速遊走穿梭,有條不紊地相互交錯編織在一塊。由白色細線構成了骨骼和皮膚,紅色細線形成了鮮血和肌肉,藍色細線則在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穿梭往來,交織成一張形似人體血管的通達網絡。

“嘶,真疼啊!”

前後僅是不到一分鍾的短暫時間,幾近全滅邊緣的神祇金身完成了再造,灰頭土臉的林旭從踩著硬邦邦硌腳的土地上爬了起來。

略微緩一緩精神,林旭很是無奈地打量著自家這副直追終結者的經典登場造型,說不得,風小jj好涼爽啊!幸虧神祇們一切神通變化悉具自足,林旭也犯不著光屁股出去打劫路人的衣裳,此時他將手輕輕一揮。隨即,肌肉線條臻至完美狀態的這具軀體,馬上便被一套黑色的甲胄嚴密包裹起來,分毫看不出適才他已經窘迫得即將上演夜半裸奔的那份尷尬。

早在開始動手之前,林旭就用神識牢牢鎖定了霍山君,然而,他的神識完全感應不到對手存在,難道這家夥是死得幹淨又徹底了?

不知是歡喜還是哀愁地歎息一聲,林旭幽幽地說道:

“把我逼到這個份上,霍山君,你死也值了。”

今天這一戰是林旭有生以來第二次感受到死亡迫近,上一回危機是他從飛機上掉下來的時候。若非神祇在神力耗盡之前具有近乎無限的恢複能力,隻要自身神識不散,即使金身損毀到隻剩一根發絲,神力催動還原也能恢複如初,況且林旭還在暗地裏搞了塑體重生計劃,金身全滅都不至於玩完。假如以正常神祇的能力進行衡量,林旭的確很可能陰溝翻船,憋屈地死在霍山君這個老冤家手裏。

眼看著塵埃散盡,觀眾們來到林旭身旁,大聲喝彩祝賀他的勝利。

“恭喜林天王。”

“尊神出手果然非同凡響。”

“是極,林兄出馬,那妖孽自然授首。”

聽了這些讚揚的話語,林旭麵露苦笑,說道:

“有什麽可喜的,倒是這霍山君……它是真的死了?”

自從來到這一方天地,林旭沒斷了跟霍山君打交道,他自問還挺了解這個老對頭。霍山君這家夥很有梟雄之姿不假,要說它橫下一條心犧牲別人的性命那是半點不稀奇,要讓霍山君把自己的性命豁出來,除非是確定生路斷絕,它大概不會出此下策吧!

抱有相同懷疑精神的還有龍石耳,這位素來以做事刻板細致著稱的地祇在大坑裏轉悠了一圈,祂果真有所發現,很快拿著一樣東西來給林旭過目。

“林兄,你來看一看,這是何物?”

一個灰蒙蒙沾滿塵土的小木偶,塗漆的表麵描繪著繁複玄奧的圖案,林旭接到手中定定地看了一會,說道: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替難人偶?”

這時,龍石耳一點也不客氣地說道:

“嗯,我看也像。”

物如其名,替難人偶就是個替死鬼,使用者預先將心血滴入木偶胸部的空洞,當遇到致命打擊之時,這件發起便會自動發揮替死功能。隻是這東西雖好,奈何製作起來卻極為麻煩,需要用到許多禁忌術法,神祇們都對此諱莫如深,唯恐跟自己沾邊惹上因果,可知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能應用的玩意。見了這人偶,林旭方才恍然大悟,霍山君是一早就準備妥當了金蟬脫殼之計,無論此番約戰結果勝敗如何,它都能應付得來。

想明白了這一點,林旭氣得七竅生煙,攥緊拳頭說道:

“好你個賊子,欺我太甚!”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時候,老土地黃世仁挪動小短腿,祂手上拿著一塊黃色的金屬碎片來到林旭跟前,說道:

“賢甥,你來看看。”

林旭接過這塊金屬端詳了一下,旋即他心生明悟,少不得惱怒得眼睛都快噴出火來,厲聲說道:

“混賬!怨不得霍山君這妖孽能用人道聖物十二金人對付我,原來隻是個樣子貨。”

十二金人會消磨神祇的神力,林旭一下就被霍山君唬住,他根本沒有動手試一試深淺。直至此時他發現自己竟然被徒有其表的贗品給耍了,這份懊惱羞怒真是令他發指眥裂啊!

瞧著林旭這副懊惱得快要抓狂的暴怒模樣,老好人龍石耳在旁出言開解說道:

“林兄,何須如此惱怒,隻是平手而已,來日方長麽!”

雙眼發紅的林旭此刻也顧不得禮儀,冷哼一聲說道:

“平手?哼哼,早晚要讓霍山君知道,耍著我玩是很危險的。列位同僚,在下還有些急事,先行告辭了。”

..............................................................

匹夫之怒,頓足捶胸以頭搶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此番,霍山君惹惱了林旭這頭大老虎,霍山昭聖司天王一怒,同樣不是容易消受的。

地祇位階提升到了天王這個等級,允許擁有的私兵限額也提高到了百萬之多,不過遵照規矩,一切開銷照舊還得由神祇自理。要不是近些年來這個世界戰亂頻發,加之持續的天地異變,諸如“十日並行”等天災浩劫不斷,導致中原大地上的人口銳減了差不多一半數量,估計林旭在短期之內還湊不齊這個龐大的私軍編製。

時至今日,正值兵強馬壯之際,十字教神係東進銳氣又被地祇們聯手挫傷。這個難得的空窗期正適合林旭拉著大隊私軍出去幹點公器私用的勾當,譬如說攻打位於百越之地的霍山君老巢。

浩浩蕩蕩的陰兵大軍開進根本瞞不住,林旭也沒打算瞞住別人的耳目,他這次出兵就是為了彰顯自身的權威,一舉徹底滅殺霍山君這個宿敵,了卻過往的恩怨糾葛。很快,百越群山中的妖王們便察覺到氣勢咄咄逼人的霍山陰兵,鑒於先禮後兵的古訓,它們還是派了一名使者前來與林旭交涉,冀望著在大限臨頭之前消弭兵災禍劫。

手持節杖的使者來到林旭麵前,畢恭畢敬地欠身施禮,說道:

“林天王神威浩蕩,真令我等小妖不勝惶恐。隻是您跨出管轄之地越界前來討伐我等妖族,好歹也該師出有名吧?”

聞聽此言,林旭摸著下巴說道:

“那是當然,孤豈會不知師出無名的道理?那虎妖霍山君勾結異族神祇,妄圖謀害於孤,它的罪行暴露後潛回老巢。故此,孤率軍前來討伐叛逆,定要斬殺此獠以儆效尤。”

凡人總以為妖怪一定是凶蠻無知的,其實這是極大的誤解。由於吞食了帝流漿之類的天材地寶,或者是懵懂修煉成功的妖怪,確實一個個腦筋都不太好,它們動輒就喜歡按照本能行事,所以才顯得野蠻凶暴,沒文化就這麽可怕,人類也是一樣的。那些傳承了上古妖族鼎盛時代遺澤的妖怪,多數都是如九尾狐一族那般具備極高文明水準,許多妖怪種族甚至不再被視為妖族,而是稱為靈獸和神民。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7 10:10
011 莫須有
盤踞在百越之地的妖怪為數眾多,其中不乏承繼了上古妖族恩澤的遺族,對上林旭這樣勢力雄厚的棘手敵人,它們首先想到的對策也不是挽起袖子開打,而是如何占住道理,壓服對方作出讓步。前來麵見林旭的這名使者是出身於妖族世家,隻不過它的門第不及九尾狐青丘氏和塗山氏那麽顯赫罷了。

這時,這位白麵書生模樣的來使衝著林旭淡然一笑,而後彬彬有禮地說道:

“嗬嗬,敢問林天王,您的證據……”

聽了這話,林旭立馬毫不猶豫地說道:

“莫須有!”

林旭這話意思很簡單,不需要有,我認定你該死就對了。聞聲,這位使者的麵色立時變得很難看,忍不住反唇相譏說道:

“林天王,莫須有,何以服天下?”

心意已決的林旭懶得跟對方虛與委蛇下去,他直接了當地一擺手,旁邊幾名的手下心領神會,一擁而上把這位和平使者拖到一邊喝茶涼快去了。

緊接著,林旭施展千裏傳音的神通,高聲呼喝道:

“霍山君,速速出來受死,莫要牽連無辜。”

盤踞山中的霍山君向來輸人不輸陣,它即刻傳音反唇相譏,說道:

“林旭,你這欺世盜名的偽善之徒,安敢欺我?待某將你這偽君子的真麵目戳穿。”

再多口水也是噴不死對手的,互相叫罵了一陣,林旭轉頭叮囑手下說道:

“即刻傳令下去,分兵將方圓五百裏圍住,沒有孤的手令,一隻螞蟻都不許放過。”

老資格的張昕曆經多次實戰考驗,做事兢兢業業從來沒讓林旭失望過,儼然是山神廟中最受倚重的武官。這時,張昕主動出列說道:

“是,末將得令,定不負大老爺所托重任。”

態度囂張到如斯程度,公然叫囂秦相公的三字真言,林旭到了眼下這當口已是不顧臉皮了,他一心一意要致霍山君於死地。

人類的語言文字皆可造假,而且花樣翻新,不過神祇的神力屬性絲毫摻假不得。在神力中夾雜有神明們神職所附加的屬性,這就好比人類的指紋和聲紋。當然,神力的成份要比這些東西複雜得多也更難仿造出來。假如以林旭為例,在他的神職中就包括了霍山、守護、驅邪等等諸多要素,仔細分析神力輸出中留存的痕跡。就像不同物質在檢測儀中顯示出差異頗大的光譜線一樣,任意的兩個神祇,祂們神力都不可能呈現完全相同的印痕。

前不久,那場無果而終的鹹陽宮決戰,霍山君嚇唬住林旭的十二金人殘骸,事後被他認真檢驗,果然找到了陌生神祇留存的神力印痕。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林旭意識到這種神力是來自素未謀麵的某個神祇,考慮到印痕中一些引人矚目的黑暗、狂暴、殺戮等特異屬性,他甚至敢於斷言,贗品十二金人是出自於克蘇魯神係的某個神祇之手。於是,思考怎樣善後解決霍山君的問題就此扭轉了性質。倘若沒有這一檔子與外敵勾結的嫌疑,瞧在巴蛇孟蜀的麵子上,林旭故作大方高抬貴手放霍山君一馬也未嚐不可。

這個變故一出,林旭不敢再留著這個隱患在自家背後,天曉得霍山君到底與域外神魔糾纏得有多深。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身處如此高壓的惡劣環境之中,林旭抱定了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常凱申宗旨,在他看來霍山君這一害是非除不可。

誠然,霍山君罪無可恕,自有取死之道。在這綿延千裏的百越群山,不僅生活著飛禽走獸千萬生靈,而且還涉及大批無關妖族的生死存亡。不管林旭的膽子有多肥,他也不敢擔下如此之大的一樁因果。須知,那是足以令一位神祇膽寒的嚴重後果,不能隨意拿來說笑。正因如此,山神廟的陰兵們展開行動的第一步,不是去攻打霍山君的巢穴,而是著手遣散無關人等,把那些無辜生靈遷出這片即將被鮮血和戰火浸染的土地。

隨著林旭的羅網按部就班地逐漸收緊,戰場氣氛變得愈發陰寒肅殺,山中的很多先覺者也察覺到了風色不善。

追隨虎妖霍山君多年,熊妖賈丹的眼神不怎麽樣,危險嗅覺卻異常靈敏,此時在彌漫著重重殺氣的空氣中,它已然嗅出了刀兵水火迫近的死亡氣息。

這時候,賈丹壯起膽子來到霍山君身側,低聲說道:

“老大,咱們是不是先避敵鋒芒?”

聞聲,霍山君虎著臉,先是斜眼瞧了瞧賈丹,然後冷笑說道:

“怎麽,你怕了不成?”

動作扭扭捏捏的賈丹聞聲訕笑起來,說道:

“哪能?俺隻是覺得……嘿嘿嘿嘿。”

不屑理會賈丹的拙劣表演,霍山君瞥了它一眼便收回目光,神色鎮定地說道:

“哼,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你們,本座自有度難良方,爾等稍安勿躁,且看霍某手段如何。”

在心中未敢深信霍山君的一番說辭,賈丹作為小弟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它知道在麵子上不能讓霍山君下不來台,當即點頭哈腰滿口應承下來,連聲說道:

“啊!嗬嗬嗬嗬,您心裏有數便好,我等衷心擁護盟主。”

前腳離開了霍山君,在七扭八歪的洞府中轉了一圈,確定身後無人盯梢。隨即,熊妖賈丹那龐大如一麵牆的身軀陡然加速,動作輕盈快捷好似猿猱,連續幾個閃身來到了虎妖霍山君的多年死黨兼首席智囊,狽妖貝大夫的住處。發出接頭暗號後,賈丹小心翼翼地回身封好洞口,快步來到了內洞。

急不可耐地將所探知的狀況向貝大夫陳述一遍,賈丹情緒激動地說道:

“貝大夫,你說山君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哇?居然連你我都一塊瞞著,我看它這回好像是鬼迷心竅啊!”

在厚重冰冷的石床上,貝大夫保持著盤膝打坐姿態,此時它睜開了雙眼,口中講的話卻半點也不見平和,似是略帶幾分憤懣地說道:

“哼,你不知,我亦不知。近來山君行事愈發鬼祟難測,時常背著你我作出安排,事後多問一句都被斥責。唉,看來你我已經不被信重了。”

聞聽此言,自覺到大禍臨頭為期不遠,事到如今,賈丹再也掩飾不住發自於心底的那份惶恐,趕忙追問說道:

“既然你這麽說,那到底該怎麽辦哪?難不成要坐以待斃嗎?”

聞聲,貝大夫很是無奈地歎息了一聲,隨之百感交集地抬起頭,目光呆呆地望著石室屋頂,悠然說道:

“多年之前,一個山下路過的凡人書生念過一首詩,我還依稀記得,他說白首相知猶按劍。唉,我真是想不到啊!某素來對霍山君一片赤誠之心,侍奉左右從未有過半點疏忽怠慢,如今換來的卻是這般下場。嗬嗬,小賈,看來你我也得另尋出路了。”

狗熊曆來給人以蠢笨滑稽的印象,它們其實還是很精明的,作為修煉成妖的賈丹,在表麵上的那些傻大黑粗諸般做作,多是特意顯露出來給人看的。

到了此時,再也顧不得掩飾自家的聰明勁,賈丹旋即瞪大了一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目不轉睛地緊盯著貝大夫,再三催問說道:

“逃走?這四外裏被那林旭百萬大軍困得好似鐵桶一般滴水不漏,咱們如何能走得脫?快些說與我聽。”

嗬嗬一笑,狽妖貝大夫起身踱步,仿如自言自語般念白說道:

“非也!非也!依我之見,咱們若要脫身不難,那就要看那位林天王今次究竟是為何而來。”

係在百越群妖脖子上的絞索隨著時間一寸寸地收緊,林旭麾下所屬的百萬陰兵鬼卒大軍也在逐漸縮小包圍圈,同時把那些無關的凡人和生靈送出戰區,力圖避免玉石俱焚的情況。恰在此時,突然有山中的妖怪提出來要拜見林旭,下屬們不敢擅自作主,隻得飛報林旭請示如何處置。

“拜見尊神!”

來到了林旭跟前,貝大夫和賈丹一起躬身施禮,它們的態度顯得十分謙卑。見此情景,林旭微微一笑,說道:

“哦,許久不見了,兩位老鄰居的風采不減當年哪!”

隨同林旭前來的兩個兒子對視一眼,老大林離跟著開口說道:

“父親,可要孩兒擒下此二妖?”

聞聲,賈丹的雙眼中精芒一閃,似有出手反抗的意思,緊接著在它身旁的貝大夫把手搭上賈丹的肩膀,熊妖狐疑地看了看老搭檔,隨即停止了備戰動作。

見狀,林旭笑得愈發神秘,他叉著雙手說道:

“爾等豈可無禮?遠來是客,莫叫人說我沒有容人之量,來人哪!奉茶待客。”

幾個隨從動作麻利地擺好了桌椅和茶具,林旭笑吟吟地招呼兩個大妖坐下,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談笑風生地說道:

“我說兩位老鄰居,霍山君派你們前來,可是有話與我說嗎?”

這時,貝大夫意味深長地一笑,拱手說道:

“實不相瞞,我等非是受霍山君差遣而來。”

“噢,那還未請教,二位此來是為了?”

聞聽此言,麵相奸詐的貝大夫竟然罕有地顯露出義正詞嚴之色,它起身詰問說道:

“不知林天王此來是欲滅我妖族,還是欲滅霍山君?”

乖乖隆地咚啊!不愧是說書讀的越多越反動,貝大夫的這頂大帽子扣下來當真不得了,姑且不說如孟蜀那樣的妖族大佬聽了這話會做何感想,單是這普天之下的妖族,又何止千萬之數?它們全都激烈反彈起來,縱然林旭生出三頭六臂也招架不住啊!

曉得個中厲害,林旭急忙擺手撇清自己的責任,說道:

“當然是為了剿滅叛逆霍山君,林某幾時曾說過滅絕妖族之類的癲狂言語?足下不要在此聳人聽聞!”

貝大夫笑著抬起手,撚著臉上的一撇鼠須,說道:

“如此甚好,我等已脫離霍山君,可否來去自由呢?”

首惡必誅,脅從不問,此乃是自古以來堪亂地方的不二法門,否則就有逼得自家對立麵擴大之嫌。這一次事發突然,林旭又能臨陣弄出什麽高招來,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後他意識到千萬不能因小失大,放跑了這兩個妖怪不算什麽大事,惹出大麻煩那才追悔莫及呀!

思及此處,林旭心中雖有不甘,也唯有連忙點頭稱是,說道:

“這……那是自然。”

如願得到了這個確鑿無疑的答複,貝大夫似乎感到心滿意足了,笑著起身說道:

“既是如此,我等便告辭了,不打攪尊神辦正事。”

說罷,貝大夫衝著同來的賈丹比劃了一個手勢,兩妖大搖大擺地朝著包圍圈的外麵走去。望著它們的遠去背影,林旭麵色難看地嘟囔了一聲說道:

“……恕不遠送。”

深呼吸數次,平複了波動的情緒,林旭叫過兩個兒子,一指貝大夫遠去的瘦消背影,說道:

“林離,林合,你們看到了吧!這就是智慧的力量,單以武力而論,這倆家夥今天該死一千次亦是不為過,但人家用道理拿住強者,得以從容脫身離開險境,這就是生存智慧。唉,貝大夫的心計的確真不是我所能比擬的呀!這份機變之巧妙你們必須要好好學,當今之世,眾生如釜底遊魚朝不保夕,全憑武力又豈能安身立命?此番霍山君自斷臂膀,還真是匪夷所思啊!”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7 10:10
012 國士
一陣略帶幾分焦枯味道的微風,輕輕地吹過荒蕪了的田地,阡陌上生長茁壯的野草隨風左右搖擺,一顆露珠從嫩綠的葉尖滑落下來,宛若一滴淚珠。這時,路邊幹涸的渠道中,一具被塵土虛掩著散亂白骨隨著荒草低垂而暴露出來,戰亂兵禍的蕭瑟氣息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路邊一株枯死烏桕樹上蹲著幾隻烏鴉,它們嘎嘎怪叫起來扇動翅膀,斜眼張望著打攪了自己進餐的行路人。

抬頭看了一眼這隻烏鴉,白正宗頓時情緒低落地垂下頭,加快了步伐繼續往前趕路。

所謂近鄉情怯,越是靠近老家,遊子的心情也就越是擔心害怕。在返鄉的這一路上,白正宗已經看過太多慘不忍睹的人間悲劇,他實在不知自己家中會變成何種模樣。作為林旭塑體重生計劃的小白鼠,幸運地獲得了第二次生命,白正宗孤身一人穿行在戰亂的中原腹地,不單要躲避亂兵和盜匪的劫掠,時不時竄出的成群野狼和野狗,這些吃慣了人肉的家夥也並不好對付。

一路上曆經磨難才回到了河東老家,白正宗仗著一口地道的鄉音取得了僥幸存活的本地人的信任,幾經輾轉找到了他的一位母係遠房親戚。

雙方一見麵,麵有菜色的親屬看清來人是誰,他可是嚇得不輕,無比驚詫地說道:

“白大爺,聽說您不是已經……那個了嗎?”

一個人死而複生這樣的稀罕事,大概千百年也未見得出一回,豈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況且,白正宗也不希望別人用看待怪物的那種眼光盯著自己,他隻得設詞搪塞說道:

“呃,那是謠傳。對,謠傳。”

閑扯了幾句岔開話題,隨後白正宗迫不及待地問道:

“徐賢弟,我家裏可還好?”

“唉,去歲兵亂,胡人由鄉裏經過,你們家跑得慢了點,如今……”

聞聽此言,白正宗登時如遭雷殛,手腳冰涼嘴唇顫抖。過了好大一會功夫,他緩過勁來,追問說道:

“難不成,連一個活的都沒了?”

這位應該管白正宗叫一聲表舅的徐麟搖了搖頭,說道:

“該是有跑掉的,大夥當時都在逃難,回來之後也未曾找見哪!”

聽了這話,白正宗心如刀絞,仰麵高呼說道:

“蒼天哪!你欲絕我的生路嗎?”

隻有人真正死過一回才能曉得活著不易,白正宗也是作過鬼的,又獲得了第二次生命,胸襟眼界自非凡人可比。在一通慟哭嚎啕過後,他擦幹了淚水,開始冷靜地為日後打算。

那個白正宗為之效忠奮戰一生的大秦帝國業已灰飛煙滅,即使洛陽朝廷沒有覆滅的時候,為大秦流幹了最後一滴血的白正宗也沒被朝廷大佬們正眼瞧過。剛剛他已經仔細問過徐麟自己的身後事,大秦朝廷是如何處置的。當年白正宗在膚施城兵敗自刎的消息傳出後,他家中的遺屬沒得到半點撫恤。換句話說,白正宗的這條性命雖然已賣了,架不住買主在事後翻臉不認帳。

常言道: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華夏的“士”這個社會階層從春秋時代列國紛爭開始興盛繁榮,具有一些顯著特點,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準則就是待遇問題。

春秋戰國之交,三家分晉的前夕,那位堅持要替被趙襄子所滅的智伯複仇的刺客豫讓。當被趙襄子當麵問到,為什麽從前所侍奉的主家同樣被滅,他不會如此賣命的理由時。豫讓毫不掩飾地自我剖白說,前麵侍奉的那些主家隻給了他相當於一般士人的待遇,所以他就用一般士人的標準來報答主家的給予。智伯是按照對待一國之中傑出人士的禮遇來對待豫讓,那麽他有義務按照國士的標準來報答主家的器重與賞識。

由此可知,士人出仕的基本原則是物質待遇和接待規格並重,一旦接受了什麽等級的待遇,此後就該按這個標準做人做事,這是天經地義的。

儒家亞聖孟子也很坦白,赤裸裸地叫囂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天下間的一切權利和義務都必須是符合對等原則的,那種上位者要求下位者承擔無限義務;無償付出;無私貢獻;假使撇去了大義的浮雲和掩人耳目的道德外衣,映入眼簾的唯有明火執仗的若幹大盜而已。

麵對著如此蠻橫無理的主顧,士人可以名正言順地選擇拂袖走開。一句話,咱們是等價交換,沒好處的話,大爺憑什麽低三下四伺候你呀!

這種彼此心照不宣的社會契約,直到始皇帝趙政一統天下迎來了終結之期。隨著列國競爭的格局成為曆史,待價而沽的賣方市場猛然間跌入了別無二價的買方壟斷市場,華夏士人的獨立精神隨即受到沉重打擊。

稱得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白正宗捫心自問,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可稱是大秦的國士了。然而,大秦帝國居然用如此冷淡的態度來報答他的付出和貢獻,這又豈止是當作庶人對待,根本是視如草芥一般輕賤。既然如此,事實證明雙方恩斷義絕,漫說洛陽朝廷已成明日黃花,即使昔日的大秦皇帝猶在鹹陽,深感心灰意冷的白正宗也失去了效忠這個帝國的理由。

雇主負義在先,惡意地撕毀了雙方業已達成的默契,白正宗如今恢複自由之身,他盡可隨意挑選新主顧,不會有人跳出來責難某人不忠不義。

自覺成為了待業中年的白正宗,此刻正摸著下巴上新冒起的一層胡子茬,琢磨前途走向,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紅巾軍?呸,一群賊寇,白某豈能從賊?”

跟山賊草寇屬於同行的紅巾軍,白正宗鐵定是看不上眼的,跟葉飛那*一樣投奔鐵勒人,那就更不用考慮了。前些年白正宗還跟那班人殺得七葷八素,最後賠上了一條老命,難道要他屈膝侍奉蠻夷嗎?這玩笑是不是開大了?

天下紛爭的亂局接近尾聲,留存下來的勢力也不太多了,白正宗選來選去隻剩了一個不錯的選項,那就是南下渡河投奔興漢軍。不管怎麽說,陳涼建立的大漢總還有幾分蓬勃向上的精神頭。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口號也頗得人心,白正宗思來想去覺得隻能這麽辦了。於是,在林旭南下百越之地討伐虎妖霍山君的同一時間,名副其實兩世為人的白正宗摸到了興漢軍南陽大營的門口。

陳涼的一部三國演義沒白看,深得亂世梟雄曹操唯才是舉的精髓,在他上位之初頒布的那道求賢令長期保持有效。

隻是話雖如此,一名普通平民百姓想要毛遂自薦,總歸還是得有人引薦一下才穩妥,貿然跑到營寨門口要求找工作的楞頭青著實不常見。

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沒能成為明麵上的規則,隻因為一旦拿出來一說就站不住腳,猶如冬日冰雪見不得夏天的陽光。

白正宗來到興漢軍的營門口,自稱是來投奔興漢軍的賢者,幾名把守營門的軍官不敢擅自作主,連忙派人向內通報。聞知這條訊息,專職負責文牘工作的參軍祭酒寧采臣,受到無暇分身的陳涼指派前來營寨門口,先替陳涼驗一驗貨色。

這時,寧采臣來到近前,他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身形孔武有力的白正宗,覺得此人氣度不凡,寧采臣也正了正衣冠,拱手說道:

“敢問,可是足下欲求見漢王?”

聞聲,白正宗同樣拱手還禮,說道:

“正是,不才白某前來投奔漢王。”

人的名,樹的影。但凡出來混的,終歸要講個名頭高低,攔路*的山大王尚且要取個坐地虎、鑽天侯之類諢號打響自家招牌,何況是自問有幾分才幹的人物呢?

寧采臣定神瞧著白正宗,愈發感覺此人非比尋常,於是他耐心詢問說道:

“那敢問足下如何稱呼?”

白正宗的眉頭一挑,朗聲說道:

“在下乃前大秦上郡太守白正宗。”

聞聽此言,寧采臣臉上表情看起來很古怪,沉默片刻之後,他苦笑著說道:

“噢,在下好像聽聞白郡守不甘受辱於胡人,在破城之日便於膚施城頭拔劍自刎而亡,未知足下……”

講話文縐縐的讀書人特別喜歡講究個措辭委婉的調調,實際上,寧采臣這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我知道白正宗死了,你小子跑來想要冒名頂替的話,對不住,這事已經露餡了,識相的話自己趕緊滾蛋吧!

抱定了真金不怕火煉的主旨,白正宗絲毫不為所動,自負地一笑說道:

“此事說來話長,可否代為通稟一聲?”

見狀,寧采臣也算見多識廣,既然曉得對方有恃無恐,他也不必非得做這個惡人不可,當即點頭說道:

“嗬嗬,既是如此,請先生在此稍候。”

說完,寧采臣轉身快步來到中軍帳,一五一十向陳涼匯報了此事。聽罷寧采臣的報告,陳涼略加思索,搖著頭起身說道:

“孤一向求才若渴,焉能見賢才而不問?縱是有假,孤也不過空忙一場,好過怠慢了賢達之士,你來引路。”

當年,林旭開始暗中培養陳涼的時候,尤為注重對他個人器量方麵的塑造,時常灌輸一些諸如禮賢下士和千金買馬骨的曆史典故,這些內容也被好學不倦的陳涼牢記於心。盡管外麵這個前來投奔的白正宗真假莫辨,但是堂堂的白郡守之名在關中,乃至於整個中原都有著強烈的象征意義,很多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很快想通了這一點,陳涼倒也不介意冒著上當受騙的可能親自接見來人,他錯了一回又有何妨,外人知道了還得誇讚陳涼求賢若渴,所以才會上當呢!

雙方一碰頭,陳涼剛一看到虎背熊腰,麵有風霜之色的白正宗,認真端詳了幾眼,他心中已然有底了,這位就算不是白正宗也斷非尋常人物。

當即,陳涼搶先幾步,一把拉著白正宗的手說道:

“孤正是陳涼,未知閣下可是白公正宗?”

聞聲,白正宗連忙躬身下拜,口中說道:

“在下白正宗,參見漢王殿下。”

比起以貌取人這種膚淺的觀察方式,久居高位的陳涼養成的習慣是觀察氣度精神。一個人的生活經曆和出身背景直接決定了他在舉手投足間,必定會帶有某種特點,從來沒有例外的。除非是奧斯卡影帝級別的專業表演者,持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扮演另一個人,否則的話,單憑觀察氣度的辦法就很容易知曉,觀察對象那些無法抹除的外在特征。

身材高大的白正宗站在那裏,雙腳不丁不八,雙手自然垂下,左手總是不自覺地稍稍向後移動。

近些年來在行伍中摸爬滾打的陳涼知道,這是那些習慣了手扶腰間刀劍的武將才會養成的細節習慣,像是司徒雅和苗仁輔都有類似的小毛病,隻不過是輕重程度不一。再看一看白正宗的眼神,迷惘之中略帶幾分哀涼之氣,麵對陳涼這樣氣場強烈的人物,交談之時仍能寵辱不驚侃侃而談。至此,陳涼不再懷疑白正宗的身份來曆造假,這個時代還不興拿著野雞大學的假文憑到處招搖撞騙,如此傑出人物也不可能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定會有不少人認識,壓根沒必要冒充別人。

想清楚了這些疑點,此刻陳涼加倍熱情地拉著白正宗的胳膊,連聲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白義士之名天下皆知,您能前來指教陳某,實乃不勝榮幸,快些裏麵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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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自爆
煙靄縹緲,浮雲蔽日。層巒疊嶂的百越群山在淡淡的薄霧籠罩下顯出了深幽難測的空靈意境,如此空山鳥語的自然景致,沉靜中透出幾許清冷。

林旭手上端著茶碗,一邊聽著林離朗讀報告,一邊指點祂相關注意事項,說道:

“照這麽說,疏散工作全部完成了?”

篤定地點了點頭,儼然一副翩躚美少年模樣的林離自信地笑道:

“是,父親。最遲明日清晨即可完成,萬事俱備了。”

聞聽此言,林旭一拍充作茶幾的巨石,說道:

“好,事不宜遲,那就定在明日動手吧!”

林旭目光中流露出激越神采,振臂高呼說道:

“諸位石敢當,待明日封鎖這片山區要靠你們了。”

隱身在百越萬山叢中的石敢當們開始應和說道:

“天……王……放……心,我……等……定……不……辱……命。”

萬般無奈地忍受著這幫完美下屬身上唯一的一個不太叫人滿意的毛病,林旭苦笑著說道:

“好,一言為定,計劃不變。”

上天欲使誰滅亡,必先使其瘋狂。追隨在自己左右多年,素來忠心耿耿的貝大夫和賈丹這兩大心腹死黨一同叛離自己,這一事件帶給霍山君的精神打擊自然極大。其實,向來心思深沉的霍山君在正常狀態下,絕不會容許此類事件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這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竟然變成了現實,最合理的解釋是霍山君本身出了問題。

外有強敵迫近,內則人心惶惶。特別是霍山君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大異往常,它也不禁生出了疑惑,對著一麵青銅鏡發呆,喃喃地說道:

“我!我!我這到底是怎麽了?”

此時此刻,呈現在鏡子裏麵的虎妖霍山君,平日裏不怒自威的麵龐扭曲變形,眼眸中隱約透出紅光。霍山君自己從鏡子的倒像中看去,在它的眼眸深處,猶如有一團火焰正在躍動燃燒,那似是要燒盡世間萬物的業火。

“當啷!嘩啦啦……叮叮當當!”

怒意難以遏止的霍山君抬起手,重重一拳砸向了青銅鏡,這件可憐的金屬器物像玻璃一樣輕易破碎,飛濺的碎片掉落地上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近來這段時間,頭腦始終處於難以言喻的渾渾噩噩狀態,霍山君受到兩個死黨叛離而去的消息刺激,總算稍稍清醒了一點,旋即,它意識到自己遇到了生平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這個致命威脅不是來自外麵正在不斷收網的老冤家林旭,而是自身失去了某些東西。驀然開始驚愕自省之時,霍山君才發覺了自己的行為詭異得難以形容,鬼使神差般犯下了諸多低級錯誤。

相比於林旭的步步緊逼,這個發現才更叫霍山君覺得一陣寒意深入骨髓,它實在想象不出是什麽力量能夠無聲無息地控製自己。

心魔!修行者和妖怪們對這類玩意絕談不到陌生,普通人類也有心魔,但是未經錘煉精神雜質太多,根本無從將心魔的力量充分展現出來。唯有那些一隻腳踏入了化神境界的強者才會遭遇到心魔侵襲的大危機,道行修為達不到這個檔次的,即便你想要走火入魔都沒有資格。

內疚、懊悔、仇恨、愛慕、嫉妒、貪婪,凡此種種的心靈缺憾,皆是心魔得以誕生的種子。各種或明或暗的欲望則是心魔賴以滋生成長的肥沃土壤,宿主對自己心靈的放縱和玷汙是在為心魔的成長澆水施肥。

無論是修行者也好,妖魔也罷,凡是需要以本心來麵對這個殘酷世界的存在,全都得直麵心魔的騷擾,隻有神祇不必為心魔而煩惱憂愁。

歸根究底,天神地祇都是替天道打工的,大老板天道自然會留意關照員工的身心健康,讓祂們免除後顧之憂,以便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當中。無論心魔手段多麽詭異莫測,它也不可能是天道的對手。渺小如微塵的心魔,出現在天道偉力跟前,那是以微塵比之於泰山,說螳臂當車都算誇獎了,二者實在不存在任何可比性。

憤怒情緒蓄積到了頂點,霍山君咆哮說道:

“出來,你到底是誰?”

一個中性化略顯陰柔的笑聲在霍山君的耳邊響起,不急不緩地說道:

“嗬嗬嗬嗬,你終於發覺了嗎?好像有些遲了。”

“……你是誰?”

這陣笑聲過後,一個肌膚漆黑如檀木,麵部卻帶有明顯的白種人特征,看上去充滿了邪異魅力的男子影像緩緩出現在霍山君眼前。

這位不速之客張開雙臂,似乎是打算擁抱霍山君的樣子,聲音中充滿了誘惑地說道:

“噢,親愛的朋友,我的名字叫作奈亞魯法特,是應你的期望而來喲!”

為外人所熟悉的暴躁易怒性格,隻不過是霍山君刻意營造出來給別人看的假象,它可不是那麽淺薄的家夥。

在骨子裏,霍山君是下棋走一步看八步的主,來曆可疑的神秘訪客那溫和言辭,以及心底湧起的一股莫名其妙的親切感,絲毫不能抵消霍山君的疑慮。事實上,情況恰好與表象相反,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家夥成功勾起了霍山君的殺機。

遙想當年,母獸意外落入獵人的陷阱死亡後,剛剛斷奶的霍山君被人類獵手捕獲,它親眼看著母親被獵人抽筋剝皮之後,自己也被賣給了一家百戲班子,用作馴獸節目的後備力量。時至今日,午夜夢回之際,那些充斥著鐵鏈、皮鞭、火焰和拳打腳踢的悲慘幼年歲月,仍舊會令霍山君驚出一身冷汗醒來,為此它恨透了人類。然而,比起對人類那份根深蒂固的憎恨,霍山君更加忌諱和痛恨的事情就是這種身不由己的挫折感。

眼前這個貌似溫文爾雅的怪人,業已被霍山君暗暗列在了必殺名單的榜首,一舉將林旭擠下了霸占多年的榜單頭名位置。

這時候,這名黑身白麵的奇怪男人笑著說道:

“霍山君,我知道你想要得到什麽,力量!更強的力量,戰勝那個討厭的霍山神林旭和其他所有對手的力量。”

聞聲,霍山君不動聲色地反問說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男人笑得花枝亂顫,故作嬌嗔地說道:

“是你的心召喚我來的,不要違背你自己的心意。”

打定主意套取對方的底細,霍山君不動聲色地說道:

“你能給我力量?”

“嗬嗬嗬嗬,當然可以。”

霍山君忽然提高了音量,說道:

“那麽,你是誰?”

“我是你的朋友哦!請不要懷疑我,我是來幫助你的。”

性別難辨的怪異聲音中,仿如潛藏著某種無形的魔力和魅惑,哪怕霍山君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最高限度,聽了這怪人的話,它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再度意識到自身行為失控,霍山君一瞬間汗流浹背,它對這個怪人產生了不可名狀的巨大恐懼感,若是再讓對方說幾句,也許……也許就會作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了吧!

“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老子就算去死也絕不會變成受人擺布的傀儡。”

僅在快如電光石火的一閃念間,霍山君狠狠咬了一下舌頭,趁著還能維持清醒思考的時候作出了一個艱難決定。這時,心生明悟的它,嘴角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淡然笑意。

“多謝你的好意,我正需要力量……來解決你。”

霍山君如此淡漠講出了很可能是它一生中的最後告白,在此刻,霍山君的雙眼閃爍著奇異光芒。

在一道生死抉擇的難題麵前,究竟是該身不由己地苟活,抑或是有尊嚴地死去之間,霍山君斷然選擇了後者,現在它要催動丹元自爆。即便不能幹掉眼前這個討厭的家夥,霍山君也不能容忍自己變成對方操控的提線木偶。

修煉內丹是妖族修行的根本之道,人類修行者引以為傲的金丹大道,最初也是盜版妖族內丹而來。隻是限於先天資質的差異太大,人類的成丹屬於能量聚集的虛體,無法像妖族那樣將自身能量徹底物質化,直至凝結為真正的實體。妖怪們自爆內丹的威能遠超常人想象,譬如說霍山君這種修為近千年的精英大妖自爆內丹,其破壞力大致相當於十個人類金丹修行者一塊殞命。

“轟——”

由大爆炸形成的強勁衝擊波好似海嘯波浪一般狂暴肆虐而過,在移動速度超過聲音的氣浪所到之處可謂摧枯拉朽。原本還泛著蒼翠新綠的山林,眨眼之間便被空氣激波掀掉地表植被和土層,化為了一座座光禿禿的石山,木石尚且如此,其他活物就更不在話下了。

遠在數百裏外的林旭都聽到了這一聲巨響,以及空氣激波吹得天上雲層四散的奇怪天象,嘟囔著說道:

“嗯,那是什麽動靜?”

慣於察言觀色的米龍欠身說道:

“回稟大老爺,該是在霍山君的巢穴方向。”

聞聲,林旭楞了一下,搖著頭說道:

“哦,難道霍山君那廝想不開,決定自殺了?”

林旭隨口講出的這句話當然是在開玩笑的,可以最正確評價和了解你的人,莫過於你的死仇大敵。

霍山君跟林旭從他踏足這片土地之日起,雙方從未間斷過爭鬥,林旭怎麽可能不用心去了解霍山君。在全無邏輯的玩笑開過之後,他冷冷地說道:

“霍山君這家夥,若不是身臨絕境,不會輕易言敗,到底出了什麽狀況?”

在被夷為平地的洞府遺址上,那位身黑臉白的怪人攤開雙手,口氣聽上去像是很遺憾地說道:

“我親愛的朋友,你寧願死也不想跟我合作嗎?”

一聽這話,自爆金丹之後,僅剩下一口氣,七竅流血的霍山君勉強提起最後一點精神,喘息著說道:

“那些狡詐的人類有句話,叫作與虎謀皮,你以為我是誰,跟人類一樣貪婪又愚蠢嗎?”

這個自稱奈亞魯法特的怪人聳了聳肩,說道:

“哦,那真太遺憾了,我本打算好好利用你一下呢!看來隻能放棄了,再見……不,永別了。”

說著,這個看起來並未在大爆炸中傷及一根毫毛的怪人身影逐漸淡出了霍山君的視野。

“咳咳,嘔——”

霍山君心情略微放鬆,瀕臨崩潰的肉體開始造反,幾聲劇烈咳嗽以後,一口淤血猛然噴了出來,霍山君的麵色迅速從蒼白過渡到慘白,即使不懂行的凡人也能看得出這是油盡燈枯的前兆。

尖銳的破空聲響起,林旭從天上落到了地麵,目露驚異地望著癱倒在地的霍山君,情緒複雜難明地說道:

“你竟然搞成了這樣!”

“嘿嘿嘿嘿,不小心讓你看了笑話,別急著得意,我沒輸給你。那混蛋也休想占老子的便宜……呃!你奶奶個奈亞魯法特……”

滿懷悲壯地呼出了這輩子的最後一口氣,霍山君的陰魂從囟門飄出。見此情景,林旭長歎一聲,拂袖收起了它的陰魂。

這時,隱身跟在林旭背後的林離跟林合兩兄弟走上前來,老大林離說道:

“父親,霍山君臨死前念叨的奈亞魯法特,莫非是逼得它自爆丹元的元凶嗎?”

正所謂物傷其類,兔死狐悲。默然注視著與自己糾纏十餘年的宿敵伏屍自己的眼前,這一刻林旭的確感受不到多少快慰之意,內心深處反倒生出了些許淒涼與感傷。

沉默了片刻,林旭轉回身苦笑著對著兩個兒子說道:

“不知道啊!今後咱們也得當心些了,那家夥也許不止在打霍山君的主意。呃,也許整個世界都擺在人家的棋盤上,這事也說不定呢!”

講到這裏,林旭停頓了一下,他衝著空中一招手,說道:

“來人,收殮霍山君的屍首,送回霍山好生安葬。”

“是,標下等得令。”

常言道:狐死首丘。又道是葉落歸根。收殮宿敵的屍骸到故鄉下葬,這種很富有人情味的處置方式,不僅顯得林旭的胸襟開闊,不追究往昔舊怨,對那些依然存有異心的妖王也是無形的告誡。如此惠而不費之舉,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7 10:12
014 紅巾
這次舉兵征伐百越之地,林旭是拉足了架勢要對霍山君這個老冤家好生清算一番,豈料,人算不如天算哪!沒等到他得空動手,那邊霍山君就已經翹了辮子。

霍山君死掉算是一了百了,生前恩怨盡消,麵對著它的屍體,憋氣帶窩火的林旭還得無可奈何地充當一回孝子賢孫的角色,殷勤地挑頭幫霍山君打理身後事,冀望此舉可以收買妖族之心。真格說起來,這天底下的荒唐事雖多,倒也罕有超過這一樁的。

懷著莫名的心思返回霍山,林旭很快把精力轉回到正經事,目標照舊對準了天使軍團。

這一日,下帖邀請盟友們齊集一堂,林旭朗聲說道:

“事隔多日,突襲天使軍團一事,不知諸君思量得如何?”

聞聽此言,空曠的大殿內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地祇雷奧站起身,表情像是吃了一籮筐苦瓜,說道:

“林天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道理是這麽個道理。隻是我等隻恐力有不逮,尚需從長計議啊!”

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見狀,林旭好似三九天裏兜頭澆下一盆冷水,好一個透心涼,連帶對祂們無話可說了。的確,這群家夥也不是看不到危險,而是一門心思地認為守著自家地頭更有勝算,所以祂們不願意追隨林旭的腳步發起一場勞師遠征,前途未卜的神戰。類似這種一廂情願當定了縮頭烏龜的思維方式,那才真叫林旭覺得無比撓頭。

恰在此時,大總管米龍屁顛屁顛地跑來,躬身衝著林旭施禮說道:

“啟稟大老爺,前方哨探有消息了。昨日,興漢軍先鋒已進抵洛陽郊外。”

聞聲,林旭被打斷自怨自艾的思路,他又切入到這件事,低頭想了一下,轉而跟在場的地祇們打招呼說道:

“請諸君回去再生思量一二,來日再議此事。”

本就各懷心思的地祇們聞聲如蒙大赦,紛紛起身告辭,林旭唯有就坡下驢的份,苦笑著揮手送別了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盟友們。

長久以來,世人眼中興旺發達的興漢軍始終存在的一條短腿,主因是他們缺少一位能指揮千軍萬馬一錘定音的鐵腕人物。

山間獵戶出身的陳涼,這個捧著《三國演義》自學成才的二把刀那就甭提了,水軍大都督司徒雅是標準的大白鯊,入水如蛟龍,上岸似龜鱉,陸戰徹底沒得指望。資曆稍淺一些的將領如苗仁輔和鮮於閔,他們倆在陸地上的本事比司徒雅強點,但也隻能說是合格將領,絕對稱不上是出類拔萃,陳涼的內兄小霸王薛皋,那是個猛將型的將軍,勇猛是夠勇猛了,隻配當個衝鋒陷陣的突擊隊長。餘者更是不堪,追隨陳涼打天下的陳氏宗親們,論及忠誠可靠當然一點問題沒有,在才幹方麵實在乏善可陳。

如此一來,興漢軍每每在水戰中都能憑借艦船的卓越性能和火器優勢取勝,可說是難覓對手,一旦大軍上了岸以後就顯得笨拙多了。

基本上,興漢軍的每一次陸上行動,最終都被證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買賣,除非對手比他們還蹩腳。若不是陳涼前期安心種田攢下的家底夠豐厚,幕後又有林旭不斷暗中輸血,經得起一再揮霍浪費,否則的話,興漢軍這支股票估計一早就虧得三振出局了。此前,興漢軍在河南與紅巾軍交鋒,紙麵上的數據全部優於對手,興漢軍卻難以克敵製勝。除了白蓮教術法助陣的因素之外,內因就是興漢軍的陸戰水平瘸腿,戰力實在難以恭維。

前不久,鹹魚翻生的白正宗投奔興漢軍,這下算是解了陳涼老大一塊心病。

白正宗這位沙場老將不僅是行伍出身的宿將,還有兩度與十萬人馬以上規模的鐵勒軍盤腸大戰的實戰經驗,無論在戰略、戰術,方方麵麵都可圈可點。若非運道實在稍微差了點,被*葉飛從背後捅了一刀,興許白正宗還能憑著一己之力扭轉大秦快速覆亡的命運,那也說不準呢!起碼根據當時的戰場態勢,他也能讓鹹陽朝廷再延續幾年。這樣出色的將才,讚譽一聲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大概也能消受得起了。

認清白正宗的本領過人,興漢軍正缺這樣的幹將,陳涼很快找來軍中見過白正宗的關中人驗明正身,在確信不是冒名頂替之後,陳涼下令封白正宗為關內侯,官拜中尉之職,於是,白正宗一躍成為了興漢軍中官秩最高的將領。

初來乍到的新人,地位待遇驟然超過資深同僚,這不是什麽值得慶幸的好事,尤其是對全無根底的白正宗而言,這是把他擱在火上烤哇!

這時候,無數雙眼睛正緊盯著大出風頭的白正宗,大家都準備看一看,他到底有何德何能,對得起陳涼的一番厚愛。為了證明自身能力和陳涼的眼光,白正宗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那塊最難啃的骨頭,主動請纓北上指揮對紅巾軍的作戰。

沒有三兩三,又豈敢上梁山?號稱殺人王的武安君白起是兵家弟子,這一點也不會叫人感到意外,白正宗身為白起的後人,多少學到了一些兵家對付非常規力量的本領。雖說預想中的幫手諸子百家,而今正深陷南荒平亂的行動中無法抽身,致使他們對中原的支援力度非常有限,白正宗隻能憑著手頭的籌碼運籌帷幄,居然也把氣焰張狂的紅巾軍揍了個滿臉桃花開。

前後十來天的功夫,白正宗把兩軍交鋒的前線,由潁川至南陽一線犬牙交錯的混戰狀態,急速前推到了東都洛陽附近。

當林旭透過山神廟的情報網絡匯總消息,了解到這些內幕之後,也是為之精神一振。實在是最近碰見的窩心事太多,林旭難得聽見什麽好消息。隨即,他啟程趕赴潁川與拔營北上的陳涼會麵。

這次一碰頭,林旭便一揮袍袖抖出大片的金光異彩,朗聲笑道:

“嗬嗬嗬嗬,陳兄弟,這是補上你稱王道賀的禮單。”

輕描淡寫地施展了一招袖裏乾坤,中軍帳中迅速出現了一座寬達丈餘的兵器架,一字排開的各色兵刃閃耀著寒芒與異彩,搭眼一瞧就曉得不會是便宜貨。

男人在骨子裏都是暴力份子,舞刀弄槍是祖先留下的本能,何況帶兵打仗的將軍?這時,陳涼喜形於色地走上前去,端詳著這些賀禮。在靠近右手邊位置的這件長柄武器造型很是別致,因此吸引了陳涼的注意力。這件武器的外形酷似狼牙棒,在頂端安有寒光四射的銳利矛頭,向後一段隆起的圓鐵棍上則布滿了狼牙狀的幾排鋼齒,在最後麵還附著著一圈紅纓。這件東西看上去既不像槍也不像棍,陳涼好奇地打量了幾眼,跟著一探手從架子上抽出這件兵器,很是為那沉甸甸的份量驚訝了一下。

看了一會卻摸不清路數,陳涼這才想起向林旭詢問說道:

“林大哥,這玩意是什麽?”

“馬槊呀!”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陳涼對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是很重視的,怎麽可能不下大力氣吃透軍隊事務?大秦帝國編撰的兵器譜中注明,矛長丈八為槊,這東西顯然不符合秦人對槊的定義。

這時候,陳涼啞然失笑,搖著頭說道:

“槊我見過,不是這樣子的。”

聞聲,林旭豎起拇指,誇獎說道:

“喲,多日不見,你的學問也大有長進哪!說得沒錯,槊不是這樣的,這是用來對付重甲的武器,穿刺也不是它的專長,適才拿在手裏可曾感覺到這玩意的份量如何了?騎在馬上照準敵人隻管兜頭砸過去,即便他身上的重甲受得了,可惜穿著盔甲的血肉之軀也受不住啊!”

猛然一下子打開思路,陳涼轉回頭重新審視手中的武器,不禁連連點頭,讚歎說道:

“啊!原來這是對付重甲騎兵的利器,難怪這份量不一般哪!”

見狀,林旭嗬嗬一笑,說道:

“知道就好,不必說出來。”

“那這些呢?”

麵對著躍躍欲試的陳涼,林旭如數家珍般開始介紹說道:

“一樣的,這些全是用來對付重甲騎兵的利器。瑞士戟、宣花斧、破陣刀、鏈子錘、鐵鏈夾棒、鐵蒺骨朵……”

看了一圈兵器架,陳涼又轉頭望著神采飛揚一如往昔的林旭,恍然之間,他忽然感到彼此間相隔千裏,哪怕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但又是那麽的陌生而遙遠。

陡然心生如此想法,陳涼忍了一會,還是憋不住說道:

“林大哥,為啥俺每次見你,總覺得咱們倆越來越生份呢?”

聞聽此言,林旭停止了滔滔不絕的陳詞,微笑說道:

“……那是因為你跟我之間的距離確實越來越遠了。”

“這……俺不懂。”

顯而易見,陳涼沒有不懂裝懂的習慣,他也很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見狀,一時間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林旭撓了撓頭,盡量選擇淺白的言辭說道:

“帝王是人道的代表,神祇是天道的仆役,從前你隻是個凡人,咱們之間來往不算犯忌。你越接近那張龍椅,你我之間距離也就越遠。若是等到哪一天,你真的成了九五之尊,咱們再想要再見上一麵,那就可加倍不易了。”

隱約感覺出林旭說得挺有道理,但又不知是什麽道理。這時,陳涼意興闌珊地一擺手,說道:

“那就算了,不說這些喪氣話,談點正事吧!”

聞聲,林旭詫異地反問說道:

“正事?”

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陳涼開口說道:

“對,有人提議打下洛陽稱帝,也有人說打下鹹陽再稱帝才名正言順。林大哥,你覺得哪一個法子好一些?”

右手摸著下頜,林旭在陳涼的大帳裏來回溜達,數息之後,接口說道:

“嗯,鹹陽城殘破不堪,地勢也不如關中容易扼守,依我看來,定都之事不必著急,進軍關中再說也不遲嘛!”

陳涼本身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問一問林旭,更多的是表示尊重對方,不是真的需要征求意見。明知如此,林旭照舊給予了專業評價,陳涼的成功意味著他的投資收益大幅增長,林旭犯不著跟自己過不起。

好在林旭的這個觀點跟陳涼所思所想不謀而合,他也認為在洛陽稱帝不是什麽好主意。當即,陳涼點頭稱是,說道:

“那好,就等打下鹹陽再思量這事好了。”

恰在此時,由外間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絲弦彈奏之聲,好似傳說中餘音繞梁的絕妙樂曲,令人不自覺地想要仔細傾聽下去。

已經被白蓮教花樣迭出的襲營把戲搞得有些神經衰弱,陳涼即刻握住劍柄,喃喃地說道:

“……哪來的琴聲?”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7 10:13
015 內訌
現在紅巾軍與白蓮教之間關係微妙至極,更不會如外人想當然那樣劃上等號。紅巾軍大頭領李鐵槍可不是個虔誠狂熱的白蓮教徒,嚴格地來說,這位草莽英雄李鐵槍跟白蓮教那一幫大師兄大師姐們,是屬於狼狽為奸互相利用的利益結合。

誠然,這種組合方式很適合打順風仗,隻要前線仍能不斷傳來勝利的消息,從別人手中掠奪到新的利益來源,那麽以戰養戰為前提,雙方之間的矛盾即使再大,一時半會也不可能爆發出來。如今的問題在於紅巾軍的擴張遭遇挫折,曾經被掩蓋的矛盾開始暗中滋生蔓延,好似導火索一直燒到軍火庫裏,根本無從挽回危機爆發的局麵,因為這是從一開始便注定了的。

這時,林旭的神識向外擴張,他“看到”一束金色劍光俯衝而下,當靠近地麵之時陡然收斂於無形。被勁風激起的塵埃中,現出了一條魁梧的身影,隨即一陣爽朗的大笑傳來,腳步聲也在帳外響起。

一名黑衣虯髯的道士撩開門簾走了進來,他大聲說道:

“哈哈哈哈,燕某來也!”

十年光陰足夠林旭從無拳無勇的一介凡夫俗子,一躍而變成今時今日夠本事號令天下地祇的霍山昭聖司天王。同樣沒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睡大覺,燕赤霞這些年刻苦修煉下來,道行絕非當年可比,他已是一隻腳踏入了返虛境界的頂尖高手了。通常來說,修為到了這個水準的修行者,若是臉皮稍微厚點,自稱一聲真人也不為過。燕赤霞走到這一步,已然接近了凡人擁有力量的極限,假以時日超出了某個神秘界限,他少不得就會被天道一腳踹出這個世界。

林旭見了燕赤霞的麵,哈哈一笑,說道:

“燕道友,一別多時,別來無恙啊?”

這時,燕赤霞也同樣報以大笑,說道:

“哈哈哈哈,燕某這些日子吃得香睡得著,自然一切安好。”

雙方寒暄了幾句,林旭拉著燕赤霞一同來到陳涼跟前,介紹說道:

“燕道長,我來引薦一下,這位就是漢王。”

曾經派遣寧采臣前往蘭若寺尋訪隱士高人燕赤霞救急,雖說那一次時間倉促,結果沒能派上用場,事後也算見過一麵。陳涼笑著衝著燕赤霞一拱手,說道:

“燕道長,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林旭拍著燕赤霞的肩膀說道:

“受人道所限,這裏的事情我不能幹涉太多,白蓮教隻能由燕道長出馬了。”

聞聲,燕赤霞當即肅容說道:

“請尊神放心,燕某定然不負所托。”

這場帶有招聘會性質的短暫會麵進行到一半,外麵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跟著大帳門簾被挑開,來人急匆匆地開口說道:

“大王!末將……是你!”

早就看清楚來者何人的林旭,此時他打量著目瞪口呆看著自己的白正宗,笑容可掬地說道:

“嗬嗬嗬嗬,白郡守,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聞聲,仿如陷入夢魘之中的白正宗渾身一激靈,說不得,林旭這張笑眯眯的大眾臉時常出現在午夜夢回之際,而且每每是以邪惡大BOSS的猙獰麵目登場。即使時間已經隔了這麽久,今日再度瞧見這張外貌平平無奇的大眾臉,白正宗依然覺得一陣心驚肉跳,頭上的冷汗也止不住地從鬢角淌下。

好不容易抑製住立刻轉身拔腿狂奔的逃跑衝動,白正宗不錯眼珠地盯著林旭,口中說道:

“原來是你。”

聽到這一番奇怪的對話,陳涼看了看林旭,隨後又瞧了瞧白正宗,實在猜不透他們這是在唱哪一出。

不欲暴露自己的秘密,林旭朝著陳涼微微一笑,說道:

“既然你有公事要忙,我也就不打擾了,待會咱們再談。”

說罷,不等陳涼作出答複,林旭就和燕赤霞一道離開了大帳,身後隻留下白正宗和陳涼君臣二人麵麵相覷。

術業有專攻!真要說到造反這一檔子事,白蓮教堪稱是行業內精英薈萃達人輩出的專業社團。若問到具體如何秘密結社,穩妥而迅速地傳遞消息,怎樣傳教招徠信徒,持續擴大在某地的影響力,乃至於將一幫烏合之眾武裝組織起來成為造反的主力軍,煽動他們舍生忘死的戰鬥,這些統統都不是問題。然而,最令白蓮教為之頭疼的棘手難題,確實也很叫人意外。

由於幾乎所有準備都是圍繞著造反這個主題而展開,在造反成功之後,如何治理占領地區,鞏固政權和建立新的統治機構,白蓮教成員們由上至下都是一腦袋糨糊。

可想而知,在政出多門,領導層又沒有統一思想指導的前提之下,紅巾軍的占領區內會出現多麽悲催的場景。

那些地位卑賤,本就處於社會下層的百姓們首先便遭了殃。反正甭管你是種田的,放牧的,打鐵的,總而言之,無論先前從事什麽行當,紅巾軍到來後一概強製集中起來接受洗腦教育。

這麽多的勞動力被強迫脫離生產,那麽隻消費不生產的結果,這種事用屁股想也知道不是什麽長久之計。

剛開始的時候,白蓮教還能組織窮人吃大戶,吃完了地主吃富農,富農沒了吃中農。直到大夥都成了家徒四壁的貧農,麵對著糧倉空蕩蕩地餓死老鼠的境況,這種隻有掠奪沒有生產的循環方式就再也延續不下去了。不客氣地說,消滅白蓮教造反大軍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困在一個區域內無法流竄,任由這幫蝗蟲似的家夥肆意胡為。等到什麽時候他們吃光了所有積蓄,最終的出路除卻坐以待斃以外,大約就隻剩下發起無望的自殺性衝鋒了。

正如前麵所描述的那種淒慘境遇,現如今,在紅巾軍治下的地區,包括洛陽在內的近畿也是處於這樣一種日暮途窮的饑荒狀態。

本就缺乏良好的生產組織,頻繁舉行宗教儀式又耽擱了播種和收割的寶貴農時,夏糧產量之低到了駭人聽聞的程度。

隻要明白了紅巾軍的處境,當然能理解他們不是覺得興漢軍好欺負才動手的,而是迫於生計發起襲擊,再不從別人手裏搶點糧食,他們馬上就要餓死了。反正挨刀是死,餓死也是死,好歹前者死的還能痛快點不是?

從古至今,華夏百姓思考人生與命運的思路便顯得異常簡單直接。從來不考慮什麽虛幻的理想和深奧的哲學,隻要自己還能填飽肚子,被什麽人統治著。無論日常生活中承受的重壓多麽可怕,跟沙漠裏的駱駝一樣善於忍饑耐渴的華夏百姓都能堅持下來。可是一旦他們確信自己的生活陷入絕境,眼看著就連一口安穩飽飯都沒得吃了,隨即狀況發生大逆轉。實在對不住您了,沒有武器不打緊,哪怕連菜刀都沒有一把,老子們也要揭竿斬木,這樣照樣可以造反,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百姓是信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甭管是什麽帝王將相,天王老子來了也照樣拉下馬。任憑這你嘴上的功夫了得,說得天花亂墜頑石點頭,那也是作了無用功。簡而言之一句話,不給老子飯吃,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盡管加入興漢軍的時間不長,像是白正宗這樣既有豐富的指揮大軍作戰經驗,過往又有署理一地民政的前官僚,他對於民生疾苦毫不陌生。分析一下戰場情報,白正宗馬上就看出了紅巾軍的窘迫處境,這次來訪就是為了跟陳涼單獨談一談這件大事。

強迫自己在腦海中清除了對林旭的胡思亂想,白正宗此刻一板一眼地說道:

“啟奏大王,末將擬定了一條計策,請您過目定奪。”

展開白正宗呈上的手卷,陳涼草草看過一遍內容,知道了計劃大意之後他已是喜上眉梢,抬眼望著白正宗說道:

“唔,攻心之策?好,這法子甚好,不知你有幾分把握?”

老成謀國的白正宗不願意輕易許諾,但是已經被主公問到,他也不好說得太謙虛,隻能模棱兩可地回答說道:

“呃,回大王的話,末將有五成把握。”

戰爭是一個充滿偶然性和突發事件的領域,事實上,九成把握跟三成把握之間的差別不像字麵上看起來這樣懸殊,白正宗所言的五成勝算對兵家而言足夠豪賭一把了。

聞聲,陳涼大喜,他迅速俯身提筆寫下了一份手令交給白正宗,說道:

“嗯,那就照你的意思來辦吧!”

..........................................................

在崖壁下方是潺潺伊水,這條向北流淌直至匯入渾濁河水的支流,兩岸淡黃褐色的峭壁上開鑿的洞窟和大小佛像。

駐足於崖壁之上,林旭環顧四周景致,然後若有所思地說道:

“唉,古今興廢事,還看洛陽城。隻看著這伊水兩岸的浮屠洞窟,不計其數的佛陀菩薩造像,追憶往昔繁花似錦,兩廂對比之下,好生叫人感慨呀!”

本身是道門弟子,講究道法自然,無為而無不為,現場唯一的聽眾燕赤霞對於人世繁華興廢變遷看得很平淡。若非一腔熱血猶未冷,他也犯不上跑到天下爭雄的棋局裏攪合渾水,一心等著功行圓滿飛升之日就行了。

這時,聽到林旭的感慨言論,燕赤霞嘴角現出一抹笑意,接口說道:

“世事興廢本就平常,大秦享國千載,國祚超越夏商周三代,本已是異數。所謂有生便有死,有盛便有衰,尊神又何必如此唏噓呢?”

聞聲,林旭歎了一口氣,輕笑說道:

“嗬嗬,睹物傷情,我輩性情中人概莫能免哪!”

這時,燕赤霞忽地收斂了笑容,繼而作出側耳傾聽狀,開口說道:

“這琴聲的旋律如此熟悉……”

聞聽此言,林旭也凝神一聽,旋即他眯起了眼睛,語氣陰惻惻地說道:

“六賊勾魂妙仙神夢曲……果然又是白蓮教的手筆。嗬嗬,燕兄,不如咱們也過去湊個熱鬧吧!”

昔日,圍繞著對江家集控製權的爭奪,以林旭和黃世仁為首的地祇一方,與淮南白蓮教眾展開連番大戰。在雙方決戰之際,白蓮教大師姐鳳無雙的一曲瑤琴獨奏便困住了墨門一眾高手動彈不得,險些扭轉了戰局走向。不消說,當日作為當事人的燕赤霞至今還記憶猶新,擁有著神祇完全記憶能力的林旭更不可能忘懷此事,一聽到這熟悉的琴曲旋律,當即回憶了當日的所見所聞。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7 10:14
016 征程
“駕!駕!”

“哢嗒!哢嗒!哢嗒……”

細碎急促的馬蹄聲叩擊著地麵,密集的聲響好似雨打芭蕉一般。俯身騎在馬背上狂奔,氣喘籲籲臉色灰敗的李鐵槍此時內心充滿了怨恨與懊惱。他是天生神力沒錯,精湛的槍法堪稱百人敵也絕非吹噓得來,這些本事卻也無從應付這些來自己方陣營的圍攻者。想一想今日的遭遇,李鐵槍實在覺得自己冤枉得很,他不過是打算要割據一方作個諸侯而已。這點願望也被白蓮教的這些家夥視為大逆不道,天曉得這些口念無生老母的家夥究竟想要什麽,難道他們真的要建立地上神國嗎?

這時候,似乎是在回應著疲於奔命的李鐵槍,從後麵逐漸追趕上來的一群人中陡然傳來一聲大喝,說道: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爾等速隨本座誅殺叛逆李鐵槍!”

李鐵槍吐槽得沒錯,白蓮教扯旗造反的終極目標正是建立一座地上神國,換言之,政教合一的政權是他們的終極標靶。

當然了,這個宏偉目標固然是很遠大,思想境界也不可謂不崇高,唯一的問題是白蓮教沒那個治國平天下的能耐。滿打滿算,白蓮教從上到下一幹人等悉數加起來,仍舊是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烏合之眾。在白蓮教內部也不是沒有聰明人看得出自家短板何在,過去的一段時期,少數明眼人說服了教內的反對派,維持與李鐵槍等趁勢而起的非虔誠信徒合作關係。

無論彼此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至少在明麵上維護了白蓮教與紅巾軍和諧一致的良好氛圍,隻可惜現在保有理智的少數派已經壓製不住那些狂信徒的聲音了。

常言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在太陽底下更沒有新鮮事。共患難容易,同富貴那就得大家憑良心說話了。必須承認,良心這路東西是老天爺分配最均勻的少數資源之一,從沒有人抱怨過自己良心太少,可見是分得足夠公平合理。

隨著紅巾軍聲威日盛,陸續占據了除河北之外,整個河水中下遊的大部分州郡,實力之強令人側目。恰恰也正在此時,白蓮教內部的原教旨主義派開始發生激烈反彈,他們叫囂著要從紅巾軍的現有高層人物,諸如李鐵槍和楊梨花、韋虎頭等不純潔的偽信徒手中收回主導權。由此開始,雙方的利益衝突迅速激化,終於發展到了眼下不得不從肉體層麵來消滅對方的下下之策。

李鐵槍的老相好兼軍師楊梨花近來懷了身孕,為了讓她將養身子,這次李鐵槍沒帶楊梨花來跟那些他眼中不識好歹的家夥談判。

事先李鐵槍是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這些家夥還沒等過去河就已經要動手拆橋了,這是到底什麽出牌套路啊!鳥盡弓藏不稀奇,現在可還沒到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時候,白蓮教這群白癡是發什麽瘋啊!思及此節,心裏氣惱萬分的李鐵槍委實想不通,自己為何會遭遇這樣一場圍殺。白蓮教高層這些大師兄和大師姐,腦殼裏裝的莫非都是大糞嗎?他們不曉得大敵當前,己方再自亂陣腳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嗎?

這件事情說到底隻怨李鐵槍孤陋寡聞,他肯定沒聽過那句至理名言,不怕神一樣的對手,隻怕豬一樣的隊友。有句話說得好,精神病人思路廣,腦殘兒童歡樂多。其實李鐵槍一開始就選錯了合作者,正常人跟狂信徒們是無法溝通的,因為這些家夥的思維從來不走尋常路啊!

“啊——”

身側一聲慘叫傳來,李鐵槍轉頭一看,頓時紅了眼圈,大聲喊道:

“小五!”

隨行的親信連五郎高手被斜刺裏飛來的一道劍光從頭到腳斬做兩片,見此情景,李鐵槍滿腔悲憤地扭頭呼喊了一聲,胯下的戰馬仍然片刻不敢停留。

號稱闖蕩江湖二十年未逢敵手,李鐵槍也是在死人堆裏殺出來的狠角色,現下的問題是對上這些根本不跟他真刀真槍過招的白蓮教大師兄,李鐵槍好似一頭牯牛掉在泥潭裏,他縱有一身氣力也無從發揮,如今這當口也隻剩下亡命奔逃的份了。

遠遠地望著同室操戈的慘劇,燕赤霞拱手說道:

“尊神,我們要不要……”

聞聲,林旭輕輕擺了擺手,歎息說道:

“人道自有決斷,你我插手都不是什麽好事,與其費力不討好,不如在此作壁上觀。”

聽了林旭這話,燕赤霞無奈地搖了搖頭,默認了這個建議的合理性。近些年來,燕赤霞的道行日深,他對林旭諸多忌憚也有了深一層的理解。

這俗語說的好,狐狸沒打著反倒惹了一身騷。同理,因果不是那麽好沾染的,除非當事者本身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能,今日之因必然鑄成來日之果。前麵說的還隻是因果一項,再算上貿然插手人道內務這一碼子事,惹來渾身麻煩都是可以預見到的。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嘍!

除非是如傳說中周穆王八駿那樣神駒,再好的戰馬也跑不過遁光。一度稱雄河東、河南等地的李鐵槍終究沒有一副老天給的皇帝命罩著,十麵埋伏的殺局他也沒能耐破開,接下來的事情沒多少懸念可言。

經過一番短促而血腥的困獸之鬥,李鐵槍揮槍戳死了兩個眼看勝利在望而得意忘形的白蓮教大師兄,然後自己也當場被密集投射的符箭紮成刺蝟一般。至此,一代梟雄李鐵槍死不瞑目地倒在了伊水之濱的一片蘆葦叢中,享年三十有六。

目睹了這起謀殺案件的全過程,林旭臉上罕有地流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歎了一口氣,說道:

“唉,白蓮教連卸磨殺驢的功夫都等不得,看來他們也難成大事。用不著咱們幹預,這幫烏合之眾也得內訌,陳涼這小子的運道果然不錯。”

聞聲,燕赤霞不敢苟同,搖頭說道:

“尊神,單是白蓮教也不容易對付。”

這時,林旭笑了起來,說道:

“事在人為,燕道長你不也領悟到了這一層嗎?”

擁有兩個不同世界的眼光,林旭可以同時從人類和非人類的雙重視角看待和分析事物,即使今天李鐵槍不死,白蓮教繼續跟他精誠團結如一人,在興漢軍占據了絕對優勢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壓製之下,紅巾軍也難以翻身。不要說白蓮教出手幹掉了這位名義上的紅巾軍大帥,陳涼擊敗內訌不斷的敵人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

在前線慰問了一下陳涼,感覺到看起來很強大的紅巾軍已是外強中幹的廢物,隨後林旭放心地折返霍山,繼續忙著自己的一攤子事情,抓緊時間思考如何推動對天使軍團開戰的動議獲得通過。

擇日再度召開全體會議,在舊山神廟中這座足可容納千人的大殿裏照舊寂靜無聲。見狀,林旭無奈地開了腔說道:

“諸君,這幾日大家考慮得如何?前次咱們說到那個計劃,我想列位總不至於連一點頭緒都沒有吧?”

聞聲,被逼無奈的地祇們騷動了一下,跟著一位形容蒼老如壽星般造型的地祇起身說道:

“敢問林天王,您覺得我方出動出擊,勝算幾何?”

神祇不打誑語,說瞎話遭雷劈不是開玩笑的。這時候,林旭認真地計算了一下,謹慎地說道:

“五五開!”

“那等候天使軍團來攻呢?”

林旭笑得坦然,不假思索地說道:

“四六開,敵四我六。”

“那麽不才敢問尊神,既是據守勝算更高,我等為何要舍易而取難呢?”

這時,在場神祇們的目光聚焦到了林旭這個主戰派身上,他得拿出足以服眾的解釋理由,如若不然,今日休想說服這些來賓,那林旭此前作出所有的努力都要盡數化為流水了。

埋首沉思了片刻,林旭開口反問說道:

“諸位,當年的前輩們為何不等著域外神魔殺到片界之內來,而要到無盡虛空中迎擊呢?”

“這……”

起身與林旭辯論的那位地祇聞聲為之語塞,昔日麵臨克蘇魯神係入侵的聯軍,祂們的處境跟當下的華夏地祇沒多大差別,為何當時的聯軍就選擇了出擊呢?這個問題很有深度啊!

這時候,林旭擺明了車馬在明知故問,神祇們誰能不知道個中內情?祂們全都成了閉口葫蘆。

為了抵禦克蘇魯神係侵襲,本世界的神祇連同天妖巨魔們聯手出擊,不惜勞師遠征,專門跑到無盡虛空跟對方交戰。初衷不外乎是擔心在自家開打,縱然取勝也難免落得個滿目瘡痍生靈塗炭,這才放棄了以逸待勞的本土作戰優勢。或許退縮固守會勝算更大一些,但那樣下來遭殃的就不止是凡人,片界內的眾生有一個算一個,大家誰也跑不掉。

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說起這些大道理,神祇們心知肚明的,作為最終受益者,哪個家夥敢站出來指摘前輩們所作所為不妥呢?

倘若天底下還真有這種恬不知恥,又敢肆意放言的極品白癡,那豈不成了撂下飯碗罵廚子,念完經打和尚的無恥敗類了嗎?適逢如今這個狀況,誰跳出來跟林旭搭話,那就等同於承認自己是白眼狼。在座的神祇們哪個也不是呆瓜,自然曉得任你舌燦蓮花,不如一默的質樸道理,所以幹脆閉緊嘴巴一言不發。

成功扯虎皮作大旗的林旭聽不到異己聲音,跟著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既然大家無話可說,暫且這樣定下來,籌備時間以一月為限,屆時遠征軍如期開拔。不知林某此議,諸君可有異議否?”

“……我等自無異議。”

不知是哪位神祇灰心喪氣地接了一句,被趕鴨子上架的地祇們心情是如此之糟糕,簡直稱得上如喪考妣,這群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神祇隻能哭喪著臉與主謀林旭對視。

見好就收的林旭此時哈哈一笑,拍手說道:

“那就一言為定,到時咱們不見不散喲!”

一月的時間,二十八個晝夜算不得漫長,當地祇們再度聚首天柱峰下的舊山神廟,率先映入眼簾的正是一艘體量龐大有如山嶽的方舟。

外形具有典型十字教裝飾風格的代步工具,是林旭這段時間日夜趕工弄出來的偽裝,主要用途不是裝載運輸,而是延緩天使軍團識破來訪者真實身份。不言而喻,數量龐大,組織嚴密的天使軍團不是一群螞蟻和蜜蜂,如果非說那是蟻穴和蜂巢的話,肯定也是超級食人蟻和殺人蜂的巢穴,未經許可的闖入者都會被天使們當作攻擊目標轟成渣滓。

一想到億萬計數的聖光彈迎頭砸過來,無論是多麽豪邁的勇者,到了這個時候的心情也一定輕鬆不起來吧!

安頓好了地祇們和祂們帶來的手下,林旭在這艘總長度超過三千米的方舟艦橋打開了內部通訊裝置,說道:

“諸位同僚,我要開始了,請大家坐穩,這一趟旅行是很刺激的。”

說完,林旭掛斷了通訊,把左手放在六棱柱形的水晶頂端,開始輸入神力驅動,已經被翻譯成母語的水晶屏幕閃爍著數字。

見狀,站在林旭身側擔任副駕駛的敖平,煞有介事地說道:

“倒數計時,十、九、八……三、二、一,遷躍啟動!”

伴隨著整根水晶柱散發出熒熒的紅光,方舟的船身也有節奏地顫抖起來,仿如一頭巨獸從睡夢中蘇醒。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7 10:16
017 天堂山
這艘經過林旭日夜趕工瘋狂改造的方舟,在外觀上與繳獲的天使軍團原版貨色別無二致,但內裏的結構變化之大已是翻天覆地。

借助於空間壓縮類術法,各類陣法和其他輔助措施,林旭與一眾盟友們合力將方舟的有限空間強化到了遠非肉眼所能見到的超大容量。與此同時,地祇們不惜工本把船體強度強化提高到抵禦聖光術法飽和攻擊的程度。這艘山寨方舟所能容納的陰兵鬼卒數量也遠超正版方舟的設計載荷,足夠把參與行動的華夏地祇,以及祂們麾下總計可達千萬規模的陰兵鬼卒一齊送達目的地。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轟——”

照耀天地的白光將視野內的景物映成了一片最純粹的潔白,懸浮在天柱峰旁邊的龐大方舟緩緩騰起,逐漸融化在這片純白的世界裏。

“噝噝……”

一陣仿如是冷水低落火爐般的聲響,方舟在此次遠航的目的地顯露出了真容。呈現在眼前的這個世界是如此奇異玄妙,以至於人類隻能在幻境和夢鄉中看到此類景色。不計其數的六棱柱形狀水晶簇擁在一起,相互堆砌交疊形成了山峰和大地。在遙遠的視野盡頭處,被無數聖光照亮的那根頂天立地的碩大晶體矗立在天邊,宛若太陽一般閃耀著神秘聖潔的白色光芒。

這時,敖平扶正了頭上受到跳躍擾動而歪倒向一旁的冕冠,目光好奇地投向著舷窗外的新奇世界,說道:

“這就是天堂山?”

聞聲,林旭點了點頭,他跟著拿起通訊係統的送話器,說道:

“諸君,我們已經到了,請不要輕舉妄動,等靠近一些再說。”

大概在林旭采取如此膽大包天的行動之前,從未有敵人以這種偽裝手段潛入天堂山搞破壞,天使軍團的警惕性不高。此刻,在幾根光帶的牽引下,緩緩向前移動的方舟四周,那些不知忙碌些什麽事情的天使正井然有序地上下翱翔穿梭,壓根沒注意到這艘新來的方舟,那些與不斷出現與消失的同類方舟存在什麽差別。

在天堂山隻有一種秩序,隻有一個聲音,隻有一個主宰,這種太過純粹的背景下,任何一點差異和不同都會被無限放大。

盡管華夏地祇們盡可能地壓抑氣息,一心指望著瞞天過海,然而,一個小小的疏漏就讓祂們前功盡棄了,因為祂們不懂,當一艘歸來的方舟進入天堂山,接受的第一項待遇不是歡呼和鮮花而是異端思想檢查,凡是通不過這項考核的天使,馬上會被拖去回爐再造,賜予祂們純潔的新生。

隨著一束纖細微弱的白光亮起,恰似晨曦中的薄霧,輕描淡寫地由方舟表麵一掠而過,看上去全然無害。

“這是……”

在寬敞的艦橋內,一陣心血來潮驟然打破了林旭先前的僥幸之心,這是警兆啊!

第一時間意識到大事不妙,林旭攥起拳頭砸在主控製台的水晶上開啟了全艦廣播,厲聲吼道:

“我們暴露了,動手!”

沒錯,那道從方舟外麵一掃而過的白光,不是用來檢驗敵人的手段,僅僅是天堂山例行篩查“思想受汙染”天使的防疫措施。

一名標準的天使應該是中性的,祂們不僅沒有性別,沒有情緒變化,甚至沒有自我意識。在天堂山,天使們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主”需要祂們來侍奉和讚頌自己。

任何理論跟實際聯係起來,不管紙麵上看著多完美,必定會衍生出一堆始料未及的弊端。在曆史上,曾有天使受命到了人間界布道,結果祂們被形體相近的人類影響,繼而萌發了本不該存在的肉體欲望,於是祂們跟凡人生育了後代。不用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被“主”視為最大的墮落行徑。為此,天堂山開始不厭其煩地檢查所有外出執行任務,剔除那些被異端思想汙染的天使,不斷地純潔隊伍。

這種聖光掃描當然是稀鬆平常的小手段,例行公事的檢查而已。可是誰也想不到,這一次居然會檢驗出大批潛入的敵軍,華夏神祇們身份暴露隻能說是歪打正著了。

很快冷靜下來,林旭在通訊係統中大喊說道:

“諸君,殲滅天使軍團的有生力量,開始行動吧!”

從最初一刹那的震驚中醒過神來,華夏地祇們紛紛向自己的手下發布進攻指令,旋即這艘山寨方舟上的多個出口一起打開,萬千陰兵鬼卒們從船內如洪流般一湧而出。

這些地祇私軍限於規則約束無法整合起來統一行動,不同的地祇私軍,相互間的指揮係統也不太一樣,若是勉強捏合在一塊,那還不如分開來各自為戰靈活,所以這次也照舊是各打各的。

星星之火般的戰火開始在天堂山無情地蔓延,整個局勢迅速失去了控製,廣闊的戰場從天空延伸到陸地。此時此刻,數不清的天使與陰兵鬼卒和被神祇們收服的妖魔戰到一塊,一時間戰況至為慘烈。

天使軍團也不是雅赫威理想中的完美軍隊,數量最多,僅有一對翅膀的天使屬於底層炮灰級別,擁有兩對的天使就算指揮官一級的高級貨了,擁有著三對翅膀的天使則是整個軍團的核心打擊力量。諸如人們耳熟能詳的米迦勒、加百列、拉斐爾、烏利爾,以及那位掀起了天使軍團大叛亂,統帥著超過三分之一的墮落天使,與天堂山交戰的光輝晨星路西法,祂們全是屬於三對羽翼這個最高階層中的熾天使。

天使的位階劃分跟神祇位階還不大一樣,祂們的權能,從理論上講是由先天決的定,無論後天怎麽努力也無法獲得晉升。除非祂們願意拋棄天使這個身份,從此成為不受拘束的神魔,才能獲得真正神祇的威能。

昔日,遭受了最強天使路西法發動的大叛亂的驚嚇,雅赫威痛定思痛重組天使軍團,再也不敢肆意製造熾天使這個階層的超卓存在了。

毫無疑問,太過鋒利的劍刃很容易傷到持劍者,要是再來一次同等規模叛亂,整個天堂山恐怕就要易主了。

有鑒於此,雅赫威幹脆代之以力量微弱得多的大天使來擔任軍團的指揮官職務,其結果是形成了頗為古怪的高職低配模式,那些力量更為強大的熾天使反而經常被大天使指揮著幹活。其次,由於對自家天使軍團的信心遭到動搖,心有餘悸的雅赫威不動聲色搬離了天堂山。據說在此以後,祂一直定居在伊甸園中,時至今日,即使是那些高階天使也不能確定雅赫威身在何方。

盡管方舟外麵已是喊殺聲震天徹地,林旭仍舊保持著靜默姿態,他和直屬手下都沒有投入戰鬥,而是耐心地等待有足夠份量的目標出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天使軍團遭到突襲這麽大的變故,理所當然會引出大魚現身。不多時,在遠方天際看似近在咫尺,實則仍有以千裏計數的距離之外,朝向天堂之柱方向,一片白色的亮點開始不住地閃爍起來。

三百六十度角掃描的神識再次聚攏,林旭的眼睛猛地睜開,他的嘴角露出笑意,手握著劍柄說道:

“來了,你們都把壓箱底的貨色拿出來吧!”

在天堂山被稱為神聖階層的熾天使、智天使、座天使,無疑是天使軍團的核心力量所在。這些高階天使外形相同,清一色是三對翅膀,單從外表就很容易把祂們跟中下級天使區分開來。

當林旭的神識掃描到這些翅膀夠多的家夥現身,他即刻興奮起來,調遣手下準備發動一場強襲。

攻擊的第一步當然是從遠程兵器發威開始,前後交疊的多張弩弓共同組成的八牛弩,此時被一群壯漢模樣的鬼卒轉動絞盤拉滿成了圓月形狀。跟著,那些粗如人臂,通體縈繞著紫黑煙氣的大箭被陰兵們小心地安放在凹槽中。這些看似老一套的弓弩武器並不過時,這些弩箭是用凡間因戰亂而死者的骸骨濃縮熔煉而成,這一枝箭矢便蘊含著數以百計凶死者的臨終怨恨,對於以聖光為基礎的天使軍團具有屬性相尅的特質。

天生萬物,生尅變化無常,向來沒有一定之規。如果以屬性而論,水固然可以滅火,然而,杯水不能滅得車薪之火,這也同樣是天地至理。

這些屬於黑暗邪異的武器投射基數足夠多,發射密度足夠大,照樣能把雙方的生尅顛倒過來變成反尅。

林旭知道大規模神戰跟那種小打小鬧的局部衝突不一樣,不僅要考量到短時傷害輸出多寡,重要的是還要留下幾分後勁應對不測狀況。很多時候,在決定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誰能打出壓倒平衡局麵的關鍵一張牌,很可能會決定最終的勝負結果,林旭很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贏家的一員,哪怕對增加勝算有毫厘幫助的事情,他都不介意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著手準備。

這時,一直跟在林旭身邊的兩個兒子走上前來,老大林離代表著祂們兩兄弟開口說道:

“父親,我們倆該幹什麽?”

聞聲,林旭抬起頭打量著麵前的兩個少年郎。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哪!林旭望著兩個蹁躚少年,很難得地勾起了一絲屬於人類的情感。不自覺地從目光中流露出慈愛,此刻林旭終於體會到,當初父母對為了五鬥米奔波勞碌的自己所懷著深深期許,不需要你出人頭地,用不著人前顯貴衣錦還鄉的那份風光,隻要知道你的日子過得不錯,一切平平安安的,父母心裏也就知足了。

多少有些懊悔這份明悟來得太遲了,林旭臉上浮現一抹微笑,說道:

“別急,待會自然有你們兄弟出力的時候。”

在與兒子們交流的同時,林旭的神識一刻也沒停下對天使軍團行動的監控。隨即,他轉過身衝著艦橋內的張昕、王良等大將說道:

“嗯,開始吧!”

把專業領域之內的事務交由專業人士完成,那種認為外行憑著滿腔熱情和製度,就能搞定一切困難的想法是極其危險和徒勞的。得到頂頭上司林旭的授予自由裁量的許可之後,統帥著這支山神廟所屬大軍的各路大總管們各自拔出了佩劍和佩刀,指揮麾下所部陰兵鬼卒展開行動。

外表慈眉善目像個和善老者的王良手持佩劍,指向方舟船頭方向的那些移動光點,大聲叫道:

“放!”

“嘭——嘭——嘭——”

隨著觸動擊發裝置的專用木錘先後落下,此起彼伏的破空聲連價響起,一枝枝尾部發散出紫黑煙氣的弩箭由方舟上部的平台向外激射而出,恰似一群出洞怪蟒般撲向那些正在逼近戰場的六翼高階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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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奮迅
“奉主之名,淨化異端。”

這句全無情緒波動的話語,由被無數低階天使簇擁的一名六翼天使嘴裏吐出,配合祂那張死板到眼皮都不眨一下的麵孔,林旭不禁開始追憶起阿諾州長年輕時候的風采。

很快,林旭的思路轉回正軌,不無疑惑地自言自語說道:

“……這場麵,為什麽覺得很眼熟?”

神思一陣恍惚,短暫失神過後,林旭立即警醒過來。這是戰場啊!隨時可能有危險襲來,不是走神的好時機,顧不得思考腦海中浮現的微妙既視感從何而來,他再度將精神集中到觀察戰場形勢變化。在這當口上浮想聯翩不要緊,那是稍一疏忽就要了親命啊!

什麽樣的軍隊最可怕?當然是那些不怕死的家夥最牛13。天生一對翅膀的低階天使,甚至連我是誰這樣的問題都沒興趣考慮,祂們對死亡也全無畏怯之心。好在陰兵鬼卒們的智力也很低下,在它們想明白什麽是再死一次之前,自己就已經撲上去跟敵軍同歸於盡了。這樣兩支比賽看誰更不怕死的大軍相互衝殺,場麵慘烈的程度超乎旁觀者的想象之外。

無論是漫天灑落的光點,還是一縷煙塵代表的逝去,戰爭參與者們麵無懼色排著隊投入好似絞肉機一般的戰圈中。如此違和的場麵,說不得跟機械化流水線生產的屠宰場,帶有某種難以描述的相似感。

“主的敵人,終將被消滅!”

一群三對翅膀的高階天使振翅揮舞十字長劍迎麵殺來,強烈到使人汗毛豎起的壓迫感,其刺激程度不遜於刀斧加頸。

見狀,林旭再也繃不住了,說道:

“瑫琪,把弓給我。”

旁邊的大蘿莉聞聲把檀口微張,從瑫琪嘴裏飛出的光團逐漸膨脹起來。林旭張開落日弓,當即擺出了彎弓搭箭的標準姿態,對準了前方的六翼天使們。

“嘎嘣嘣……嗖——”

蓄積多時的太陽能量,在這一刻被落日弓內部的壓縮符文凝縮到了爆發邊緣,射出後發出一聲的淒厲破空聲響。這枝飆射而出的光箭前端,與天堂山中無處不在的稀薄聖光相互劇烈摩擦,生出了如熔融鋼水般的大蓬火花淩空迸濺四射的炫目場景。那些位於前方被攻擊位置上的天使根本看不到光箭的本體,隻能觀察到它疾速飛行中引起的劇烈聖光擾動,以及四射而出的火樹銀花,太過強烈的光影效果完全遮蔽了光箭本體的那點微弱光芒。

天使軍團不是浪得虛名,一名六翼天使示意同伴結陣防禦,祂們同時舉起十字長劍,齊聲高呼說道:

“奉主之名,召喚,生命之樹!”

“嗡嗡嗡……”

伴隨著嗡鳴聲,一株枝繁葉茂的蘋果樹虛影在天使們攜手的力量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仔細看過去會發現,在這棵樹上掛著的果實不是蘋果,而是一個個的神文。

“咚!嘩嘩嘩……”

疾如迅雷的光箭以一去不還的氣概撞向樹影,隨即在兩股狂暴的力量碰撞過後,宛若水流自高處傾瀉而下的流水聲響不知從何處傳來,直如浩瀚滂沱的大瀑布從崖壁跌落的聲響。

這時候,林旭目光聚焦在那棵正在消散的蘋果樹虛影之上,喃喃地說道:

“伊甸園中所有果實都可吃,隻有那果實不可吃,也不可觸碰……亞當吃了那果實,懂得了廉恥,他用無花果樹葉遮擋身體。你妹呀!難怪了……”

對於神祇而言,每一枚神文都是無價之寶,神祇透過對神文的解析和理解消化,有可能據此製造出強力的神器,甚至是更進一步能夠領會到新的法則,這對神祇來說,不啻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顯然雅赫威從沒沒有告訴天使們,祂的這棵蘋果樹真正價值何在。同樣怨不得十字教在經典中對亞當偷吃禁果的事件語焉不詳,好像吃了一顆蘋果就能犯下如許大錯,鳥個蘋果,那分明是神文好不好?原來傳說故事中隱藏著如此之大的秘密。話雖如此,眼前這株誘人的蘋果樹隻是被天使們召喚出來的投影而已,實體大概遠在伊甸園,林旭看得垂涎三尺也是無用。

說到底,投影這東西如同鏡花水月,看得見摸不著。人家願意拉出來給你看看是一回事,想要按圖索驥找到正主再搶過來,那可就不是隨便能做到的事情了。

“盡量殺傷祂們的有生力量,切記不要戀戰。”

首輪攻擊失敗後,林旭馬上啟動了方舟暗藏的防禦陣圖,在充當肉盾拉怪的同時還不忘告知同伴一聲。

“接招,吞天噬日!”

在這片廣闊戰場的另一端,巴蛇孟蜀開始發大招了,祂那張黑洞似的大嘴吞噬起雜兵來,工作效率就跟海中巨獸藍鯨吃磷蝦一樣卓有成效,這一口下去對方的陣營中就顯出大片空白區域。雖說這些不小心死掉的天使都是炮灰級別的貨色,不過炮灰也不是白來的,死得多了一樣會讓人覺得肉疼。孟蜀如此大出風頭的高調舉動,很快就讓祂被後來增援的這批高階天使給盯上了。

眼見得被自己牽製住的這部分天使有轉移目標的意思,很有MT覺悟的林旭不由得得一陣憤怒,出言嘲諷說道:

“喂,我可還沒死呢!你們這麽快就打算拿老子當死人看了嗎?”

聞聲,貌似為首的那名六翼天使瞥了林旭一眼,然後祂麵無表情地轉過頭,繼續盯著孟蜀所在的方向。

見此情景,林旭立時氣炸了,他伸手到乾坤袋中摸索,惱羞成怒地說道:

“我讓你無視!我讓你無視!”

滿滿一大把亮白色的珠子被林旭攥在了掌中,而後他瞪起眼睛,招呼左右人等說道:

“閃遠點,小心濺你們一身血。”

說罷,林旭作出一個投擲鉛球般的誇張姿態,延伸而出的神力精巧地在每一顆珠子表麵都覆蓋了一層神力薄膜,突然大喝一聲說道:

“膽敢無視我的存在,這是你們一生中犯下的最嚴重錯誤,準備去跟雅赫威懺悔吧!”

“呼——”

沉悶的破空聲響起之際,這個約有保齡球般大小的閃亮包裹體,在空中劃過了一條完美的拋物線,到達最高點開始下墜的位置恰好是在這群六翼天使的頭頂方向。

“聖光庇佑所!”

哪怕白癡都知道,從敵人那邊丟過來的東西,甭管長得什麽樣,總之不可能是聖誕老人大禮包。這時,一座外觀為金字塔形的白色聖光防禦罩應聲出現,登時將這群天使們保護得風雨不透。

看到了這一幕,林旭卻笑得異常奸詐,嘴裏嘟囔著說道:

“哼,早知道你們會來這一手,看我的雙管齊下!”

吃一塹長一智!林旭自從上次被大樹樁子奧陀狠狠坑過一回,很快就下功夫弄清楚了信徒願力反噬對神祇的作用原理,如此犀利的大殺器自然不能束之高閣。動身攻打天堂之前,林旭不惜以殘酷手段虐殺了一群虔誠的十字教信徒。當然,這麽缺德事不是由他親自出手辦理的,隻是私下暗示而已。隨後,這些死者的屍體被投入到巨型石磨碾成了血漿,把這些惡心的漿汁與從戰場上搜集來的,浸透了血肉的土壤充分混合,加入許多同樣叫人一聽來曆就覺得毛骨悚然的素材為基礎,加工趕製出了這批一次性法寶。

這種邪門到了相當境界的小玩意,除卻材料和製作過程非常惡心之外,附加效果隻有一個,最大限度削弱十字教神係的神力。

在沒穿越之前,林旭讀大學的時候一度沉迷網絡小說,聽小說家們講過這麽一句不知真假和來源的話,信仰是毒。盡管對於信仰的話題,神祇才最有發言權,凡人們無論擁有多麽睿智的頭腦也是瞎子摸象,但那些整天徘徊在撲街和大賣的家夥們,似乎也在無意間摸到了一點真理的邊。毫無疑問,隻要是接受過信徒所提供的願力,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神祇到頭來都得麵臨著信仰反噬的潛在威脅。

受限於法則規條的製約,不僅是天使們,哪怕是天堂山的最高住在雅赫威親身降臨此地,遇到林旭來這一手祂也非得吃癟不可。

“啊!我的劍!”

聖光遭到汙染,璀璨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在四散奔逃的天使中,一名六翼天使手上的水晶劍沾到了一點爆散物質。隨即,祂的這把晶瑩剔透,好似工藝品般美輪美奐的武器開始崩解碎裂,最終化成了黑色的沙礫。見狀,這位倒黴的天使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從某種角度來說,天使跟人類一樣不具備猛獸的尖牙利爪,必須借助工具才能發揮出自身的完全戰力,失去了武器的天使堪比拔牙的老虎一般威風掃地。

僥幸逃過一劫的那些六翼天使,投向林旭的目光變得極為不善,顯見是感覺到了這個敵人的威脅程度更大。

貌似為首的那名六翼天使用劍指向站在方舟外殼上的林旭,操著雌雄莫辨的中性嗓音說道:

“邪惡的褻瀆者,異教徒供奉的邪神,我哈裏爾以主之名宣告,你有罪!”

“告罪之宣言”這個技能的效果跟山口山網遊裏的獵人標記差不多,隨著天使的一聲呼喊響起,林旭身上立馬燃起了一層紫紅色的火焰,猶如暗夜裏的鬼火不停地躍動。這火焰本身絕對環保無害,專門用來標識那些列入天使軍團必殺榜單上的要犯,無論在何時何地,天使們都要以帶有這種標識的對象為第一攻擊目標。不得不承認,當對手好心好意地加持了這個免費的拉怪光環,林旭這個臨時兼職肉盾的技能終於齊全了。

這時,林旭美滋滋地看到在半徑一百公裏之內,天使們都放棄了原先對戰的敵人,一股腦從四麵八方向自己殺來,他摸著下巴對身後下屬們說道:

“沒瞧見那些鳥人過來了,你們還愣著幹嘛?把存貨都扔出去,打算原路扛回去留著過年嗎?”

聞聽此言,質問得直摸鼻子的白天邪等幾個大總管,隻得表現出痛改前非的優異表現,集體轉過身催促陰兵們開始幹活。相繼架起方舟中搭載的那些攻城機械級別的大家夥,預備一次性清空庫存彈藥,務求不留一點回家。

“嘎嘣嘣——嘎嘣嘣——嘎嘣嘣——咚!咚!咚!”

一陣陣遠射武器發射聲響起,向四周散播著死亡陰影,將不計其數的符箭咒石投射而出。

上至數萬米的高空,下達地層深處的水晶洞窟,綿延數千裏的廣闊戰場中央突然出現的這個直徑二百公裏的空白地帶,很是很令人摸不著頭腦。在林旭那一身妖異紫火誘惑之下,如飛蛾撲火般不請自來的天使們,祂們排起的隊伍密集得遮蔽了無處不在的聖光,不管往哪個方向看去,下一秒鍾映入眼簾的景象都是一大堆鳥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7 10:18
019 攪局
“哎呀!怪好像拉多了。”

林旭麵對如許惡劣的狀況還能有心思調侃自嘲,這就能看出他還沒緊張起來,不過是在習慣性地貧嘴罷了。

這時,從遠處猛然傳來一聲怒吼,一個林旭熟悉的聲音叫道:

“賊廝鳥!爾等鳥人想要以多欺少嗎?俺老孟來也!”

在前後左右四麵八方都是敵人的戰場上,時刻體會著不斷從腦袋而耳邊飛速掠過的箭矢,以及符咒和其他不明來源的光芒,誰的耐力更強肯定會占便宜不假,至於說體型龐大是不是好處,那就隻能具體事例具體分析了。

前些時候,妖神孟蜀在天柱峰完成封神,祂的體質也大踏步地朝著神祇金身演變。當孟蜀現出原形開始發威,凶悍得連盟友們都得繞著走,免得被無辜誤傷。光是塊頭大這一條沒什麽可說的,關鍵是祂體表的那層鱗甲,隻能被形容為堅比精鋼柔似水銀。那些隻有一對翅膀的炮灰天使所用的製式聖銀武器,結結實實地砍上去也照樣不破防。隻有高階天使才會配發的水晶武器,或者是那些好歹有名有姓的神兵利器才夠資格讓祂出一出血。用自己的行動展示了什麽叫作以一敵萬的孟蜀,在敵人眼中簡直就是戰場平衡破壞者。

適才遠遠地望了方舟被圍攻,孟蜀立刻調頭殺了過來,這可不光是為了救助林旭。

這艘方舟是華夏神祇們撤退的最佳工具,打完了仗舒舒服服地坐船走,這總比在無數時空亂流中閉著眼睛瞎摸出路強多了。

現出原形後,身軀比一整列火車還要長的巴蛇孟蜀好似旋風掃落葉一般,在天使軍團的整齊陣列裏殺了個七進七出。除卻刻意避開了那些六翼天使之外,餘下的天使一概通殺沒商量,祂的殺敵效率可比林旭這樣慢條斯理地拉怪上門,再琢磨如何防守反擊是高多了。

“烏利爾大人來了!”

本已開始收攏包圍圈的天使軍團被孟蜀一記背刺攪得陣腳大亂,這時忽然有低階天使叫喊起來。不消說,聞聽天使軍團發出一陣海潮般的歡呼聲,林旭馬上想到了大BOSS登場,他扭頭吩咐手下們重整戰線的同時,視線也轉向四周搜索著可疑目標。

麵容冷峻的六翼天使,身穿著一件藍白兩色相間的板甲,粗看起來更像是一名標準的聖騎士。用劍指向方舟,這位高階天使毫不客氣地說道:

“奉主的名,我將親手消滅你們。”

在天堂山主要負責審判罪人的烏利爾,從來不是一個導人向善的說教派,而是徹頭徹尾的行動派。

一聲高呼過後,烏利爾二話不說,照準方舟劈手就是一道劃破長空的閃電,那顏色藍得發紫的電光猙獰恐怖造型映入眼簾,根本用不著懷疑這一下的破壞力。

“嘭!”

在撞擊聲中,熾烈的電光與火星一起飛濺,幸好林旭親自監造的這條方舟不是豆腐渣工程。預先撐起的防禦陣圖人品堅挺地擋住了這一擊,不過那些飄蕩在般空中亦真亦幻的符文亮度迅速衰減下去,似乎從側麵證明了一個簡單事實,在敵人犀利的攻擊下,單純依靠防守是撐不了太久的。

認識到烏利爾是個大禍害,林旭收斂了笑容,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們先撐著,我來收拾這個鳥人。”

聞聽此言,追隨在林旭左右的大總管米龍,麵色活像生吞了苦膽。瞧著林旭那副我義無反顧,你們千萬別攔著的堅毅神情,起初米龍一聲不吭,隻是眼神可憐巴巴地望著林旭,神似一條被主人丟棄街頭的流浪狗。

猶豫再三,米龍還是開了口,說道:

“大老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呀!”

米龍這回開口很不是時候,烏利爾又一記電光當頭劈了過來,林旭哪有心思跟下屬磨牙,粗暴地一把推開米龍,憤憤然說道:

“閃開,再不出手,咱們這條船就真要沉了。”

說著,林旭右手作勢虛捏,一團銀色光氣在掌心生成,隨即他的手向外一推,這團光氣與迫近的閃電來了個正麵交鋒。

“轟——”

所謂一力降十會!當高端力量發生碰撞之際,過程反倒歸於平淡,失去了華麗絢爛的光效和花樣繁多的變化。正如彗星撞地球那樣的強力攻擊,不需要牽扯多少複雜的物理化學知識,隻是一大塊足夠大的石頭當頭砸了下來,任憑你有數不清的核彈頭也攔不住,量變終究會達到質變。像是烏利爾這樣六翼天使,下決心選擇放棄天使身份的束縛,立刻躋身神魔行列。換言之,現在林旭對麵的這家夥也是無冕之王,即使欠缺一個神祇頭銜,不代表烏利爾會比正牌神祇好欺負。

林旭躬身作勢,身軀似彈簧般箭射而出,不知幾時七星劍已經被他握在手中,照準了烏利爾的雙眼刺去。

“受死吧!”

林旭的斷喝聲沒有影響到烏利爾的動作,祂持劍的手稍稍移動了少許,剛好格擋在七星劍進擊的路徑之上。

“當啷——”

一聲悠長激揚的撞擊聲響起,那些距離BOSS們交手區域過近的低階天使立時被震得立足不穩,許多倒黴一點的還直接從半空中栽了下去,霎時間場麵混亂起來。

在那一聲轟然巨響的掩飾之下,處於焦點位置的林旭和烏利爾,此刻以旁觀者無法看清的速率快速過招。盡管雙方的劍鋒不再發生直接接觸,但每一次出劍都不曾落空,這是標準以傷換傷的瘋子打法。

閃身後撤了一段安全距離,林旭喘了兩口粗氣,在神力驅動下,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正在逐漸愈合中。瞧著烏利爾,林旭微微一笑,說道:

“聽說天使沐浴在聖光之下恢複力超強,不知有沒有我神力直接恢複來得快呢?”

林旭嘴上冷嘲熱諷地調侃著這位麵容冷若冰霜的六翼天使烏利爾,剛才在手底下可是絲毫不見含糊,林旭的攻擊每次都要從烏利爾身上撕扯下一塊血肉。林旭是一早就抱定了以本傷人的心思,反正他的神祇金身隻要儲存的神力未曾耗盡,理論上來說恢複力是無限的,哪怕砍頭斷腳大卸八塊,這些足夠收買一火車人命的傷情統統都是小意思。

烏利爾沒有與敵對神祇做口舌之爭的興趣,此時祂神色淡定地高舉起水晶劍,大聲喝道:

“懲戒痛擊!心靈之錘!靈魂審判!”

這一路上,從物質的軀體起步,再到能量的心靈,最後才是玄奧的靈魂。

烏利爾驟然爆發出來的全方位三連擊打了林旭一個措手不及,他是真的沒料到,這位六翼天使竟然還是個擅長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林旭勉強穩住陣腳之時,卻也被烏利爾當眾弄個了灰頭土臉。

摸了摸臉上皮肉翻卷的傷口,一股怒氣上衝,林旭冷冷地說道:

“好,不枉我親自來與你對陣,今日就看一看咱們誰才是贏家。”

大BOSS下場單挑,小弟們是不敢往跟前湊合太近的,且不說是否夠資格插手這個層麵的戰鬥,光是被雙方交手的餘威誤傷就已經很悲催了。要知道,在兩頭相互撕咬的嗜血巨獸意識中,從來不會過多考慮在自己腳下會踩死了多少無辜螻蟻,所以識相的話有多遠就滾多遠,這個忠告最為實用保險了。

“轟轟——嗡嗡嗡嗡……”

“嗯,那是什麽聲音?”

這時候,一個直徑可達千米的淡藍色圓環開始在天堂山中陸續浮現,而且這種奇異現象覆蓋的區域和數量也在持續增加。不明就裏的華夏地祇們心裏麵開始有些發毛了,按計劃祂們可沒有後援力量,可用之兵盡在於此,不管這個異象意味著什麽,簡而言之不是個好兆頭哇!

見此情景,林旭也無心再與烏利爾纏鬥下去,他虛晃一招逼退對手,隨即折返回到方舟上空,林旭向區域內的盟友們傳音說道:

“諸君,火速向我靠攏,準備返航。”

視線在戰場中找到了正殺得興起的孟蜀,林旭傳音說道:

“孟前輩,請您暫時幫忙穩定一下局麵。”

聞聽此言,孟蜀停止繼續廝殺,祂笑著看了看林旭,說道:

“嗯,放心好了,俺老孟還沒老到不中用呢!”

林旭降落在方舟的頂部白色外殼之上,米龍急吼吼地跑過來,說道:

“大老爺,外頭那是?”

“休要多言,吩咐各部維持最大火力輸出,切不可讓天使軍團把咱們圍住。”

殷勤沒獻好,反而吃了一頓排頭,米龍連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說道:

“是,麾下得令。”

不管在什麽時代背景下,發起一次進攻永遠比在敵人眼皮底下組織撤退容易得多。如何從實力並不弱於己方,甚至占據了優勢的敵軍麵前全身而退,這是非常考驗指揮者能力和運氣的事情。

一想到當下這個爛攤子必須自己來收拾,林旭不禁咧嘴苦笑起來,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別玩這種高難度係數的技術動作啊!

隨著華夏地祇們收縮戰線,逐漸聚攏到方舟附近,林旭命令下屬做好再次跳躍準備,環顧左右問道:

“諸君都到齊了嗎?”

在戰場上負傷的老實人龍石耳,祂捂著還沒來得及再生出來的一隻瞎眼,接口說道:

“沒有,林兄,再等一等吧!蕭兄還陷在那邊呢!”

果不其然,林旭衝著龍石耳所指的方向望去,蕭柏琅正統率著麾下陰兵鬼卒與數量約是自身三倍之多的天使交戰。雖然祂沒吃什麽大虧,卻也被絆住手腳,遲緩了後撤速度。

見狀,林旭再度傳音催促說道:

“蕭兄,莫要戀戰,再遲就走不成了。”

“咚——咚——咚——”

正當此時,一陣酷似戰鼓般的怪聲響起,那些亮度增強的藍色光圈也不斷由平麵轉換為立體形態,如果豎直起來的話,高度可比摩天大樓的複雜光圈組合體,此時仿如一個個含苞待放的碩大花朵,隻用眼睛看也曉得危機正在步步緊逼。

這時候,意識到事態嚴重,蕭柏琅隻得斷尾求生,祂忍痛放棄了一部分陰兵,留下一名裨將指揮這些棄子殿後,自己則帶上殘餘部隊一股腦地衝進了方舟。

派兵接應了蕭柏琅一下,林旭喝令手下說道:

“快,關門,準備啟動跳躍。”

“嘭!嘭!嘭……”

外間傳來一陣近似氣球炸裂的連串脆響,那些完全綻開的藍色光圈朝四外彈射出數以萬計的圓球。這些清一色包裹在一層深綠色的光焰之中的球體,從遠處隻能看出一個大致輪廓。

在自然界當中,許多種類的植物果實在成熟後會自動爆裂開來,它們四下噴灑種子就跟這個場麵很是相似。隻不過差別在於,此刻在場的交戰雙方,誰也不會覺得這些飛速彈射的圓球會是什麽好東西。華夏地祇一方是早知道這些玩意肯定不是自己人的手筆,願意參與本次行動的神祇都在這裏了,祂們沒有多餘人手安排第二波攻擊,至於天使們更是心知肚明,今天沒有應邀前來的客人,出現在天堂山所有不請自來的外來者都是侵略者。因而,此時雙方不約而同地張開了防禦屏障,預備攔阻這些呼嘯橫飛的圓球靠近己方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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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