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從酋長到球長 作者:茅屋秋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20:47: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0 232589


【作者概要】:茅屋秋雨,男,北京 - 東城,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架空歷史

【內容簡介】:

  陳健的穿越是和別人不同的:都是穿越到古代,但他卻只有一身獸皮和一柄石斧。
  從母系氏族開始,發展並延續一個文明。
  是分封建國還是郡縣一統?是國野之別還是野蠻征服?
  是百家爭鳴還是百聖歸一?是一神篤信還是先祖泛信?
  是血腥積累棉蠶吃人?還是人文關懷空想大同?
  欲享受文明之幸福,必經歷文明之痛苦。
  死後可以繼續重生的特性,讓他用不同的身份體驗著這個文明的成長。
  部落成員、貴族、奴隸、皇帝、平民、學者、雇工、大航海時代的船長、原始積累時代的資本家、蹲戰壕的徵召兵、大托拉斯的幕後人……
  不同的屁股上是同一顆腦袋,又將有什麼樣的碰撞和感悟?

【其他作品】:無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10-11 18: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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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2
第1章 母系氏族部落

     陳健的穿越是和別人不同的:雖然都是穿越到古代,可他的身上卻只披著半張獸皮,不遠處還有一柄石斧。

    純天然手工豹紋內衣下露出了毛茸茸的大腿。

    吐了口唾沫,搓掉大腿上的灰漬,顯出淡黃色的皮膚,這才讓他多少安心。

    至少自己還是黃種人。

    頭腦裡一個聲音不斷地提醒著陳健:

    「生存下來,並且帶領一支文明和種族延續下來。死後蓋棺定論,以對社會變革造成的影響,以及對種族延續的貢獻,獲得積分。」

    「積分隻影響下一次重生時你爹的身份,再無他用。」

    「地理環境和動植物分佈變更。任何大陸都需要探索。」

    「積分過低將被抹殺,試圖自殺將被抹殺,文化傳承中斷將被抹殺,族群滅亡將被抹殺,淪為異族統治將被抹殺。」

    迴響了幾次後,頭腦中的聲音逐漸變得虛弱,隨後消失不見。

    他試著捲動著舌頭,用喉嚨發出了一個聲音。先確定了自己能夠說話,這才放心。

    至少比起那些沒辦法發出聲音而滅絕的原始人類,自己的部族還算是幸運的。

    語言是文明延續的基礎之一,除此之外自己有手有腳,只要不做些赤手搏虎隻身獵羆之類的行為,總可以生存下去。

    回憶了一下這個部落,現在一共有七十多個人,女性佔了一大半。

    男性較少,是因為男性需要狩獵,受傷的機會增多,而在這個連巫醫都沒出現的年代,受傷基本等於死亡。

    部落裡最長壽的老祖母,年紀應該在四十歲左右,如今是這個部落的領袖。

    陳健估算自己的年齡應該在十四歲左右,對於原始人而言,自己已經成熟。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爹是誰。

    部落裡是嚴禁族內通婚的,所以每隔幾年就會和其餘的部落進行野外的交合,女性會回到自己的部落,生出的孩子就是這個部落的人。

    爹是誰?

    這個充滿哲學意味的問題,需要等到部落開始進行原始農業家庭產生之後,才能確定。

    對於部族來說,繁衍就是最大的生存保證。

    或許存在著群內通婚的原始人群,但陳健認為那些族群八成已經都滅絕了。

    這就是自然選擇的殘酷,不是因為人天生就知道族內通婚的壞處,而是不知道那樣做壞處的都成為了歷史的塵埃。

    確定了自己的身份後,陳健用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牙齒,很幸運,自己的牙齒很不錯,沒有齲齒。

    這個時代,齲齒、壞牙,基本上可以決定壽命不可能超過三十歲。

    也或許是因為瘦弱的、不健康的族人都已經死掉了,剩下的這些人都很健壯。

    部族已經會用簡單的石器,會用火,有了原始的語言,夾雜著很多的顫音和小舌音,可以交流但是詞彙並不豐富——不能指望著原始人創造出諸如飛機電腦之類的詞語來。

    文字還未出現,用的是結繩記事;不會用漁網、不會養殖馴化家畜家禽、連刀耕火種都未曾達到。

    有簡單的石器,武器是公有的。部落的人不得不無私互助,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族群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

    老祖母擁有食物的分配權,除此之外一切大事都由部落男女共同商議。

    當然,事實上這個老祖母是陳健的外祖母,也就是姥姥。

    部落裡男性不是他的表哥表弟,就是舅舅,要麼就是關係稍遠一些的表舅。

    姨表妹也不少,母親是老祖母的女兒之一,自己還有好幾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弟弟。

    這就是陳健現在所處的環境,一個依靠母系血緣結合在一起的小部落。

    周圍百里之外還有幾個小部落,自己這個身體的父系遺傳應該就是源於那幾個部落中的一個。

    現在情況已經確定下來,既然無法改變這一切,也就只能安心地生存下去。

    不遠處的火堆上已經傳來陣陣的肉香,白天他跟著部落的男人第一次出去狩獵,收穫了一隻鹿,四條魚,從豹子的嘴裡搶走了半片野山羊。

    表姐妹姨媽們則採集了不少的野菜,塊莖,榆樹錢兒,以及三十多個鳥蛋。

    作為部落裡的青壯年,陳健分到了一塊肉,一把榆樹錢兒。鳥蛋之類的東西要麼是給部落裡牙齒有問題的人,要麼是小孩。

    大家狼吞虎嚥地吃著晚餐,沒有鹽味的羊肉實在讓陳健這個現代人難以下嚥,尤其是野山羊身上濃重的腥臊味。

    可是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也只好閉著眼睛享用來到原始部落的第一頓晚餐。

    其餘的親戚們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甚至還用石頭砸碎了腿骨,吸食裡面的骨髓。

    自己的母親正在喂養一個不大的小妹妹,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妹妹正在母親身邊玩耍,陳健記得這個妹妹的名字就叫榆錢兒——這個時代沒有錢這個概念,但榆樹錢兒這種東西可不是錢出現後榆樹才接的。

    以物做名,姓氏還未出現,自己的名字倒是巧合,也叫健,一個單音節的詞,包括了很多的意思,大抵是健康健壯的野獸之類。

    眾人的咀嚼聲中,傳來一個聲音。

    「骨頭留下,做針。」

    老祖母用一種古怪的語調說了一句,這是陳健聽到的第一句話,自己能夠聽得懂,但和後世的語言並不一樣。

    那幾個敲骨頭的將細長的骨頭收拾好,放在了一堆樹葉裡,那是部落的共有財產。

    晚飯後人們聚在一起烤火,幾個年輕人則在用石頭打磨一些小玩意兒,作為個人的掛飾,這是最早的私有財產,也是最早的精神生活。

    陳健和一個叫狼皮的表哥被安排晚上守夜,保證洞口的篝火不會熄滅,用來恐嚇那些大型的食肉動物。

    看看身上的純天然豹紋內衣,陳健覺得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來實在是太難了。

    現實是殘酷的。

    看了看對方在洞穴裡的石矛,石刀,陳健發現這個部落還沒有發明弓箭。

    在成功之前,任何沒有嘗試過的提議都會被眾人否決——部落不可能用餓一天肚子的危險,去聽從陳健的意見製造什麼弓箭。

    況且他的年齡太小,說出的話也沒有人會聽。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這,走到了母親的旁邊,蹲下身子示好地摸了一下母親懷中的同母異父小妹妹,女孩睜著烏丟丟的大眼睛看著他。

    「媽媽,給我打磨個獸牙……」

    陳健用手比劃著,用匱乏的詞語說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箭頭這個詞。

    母親點點頭,和老祖母說了幾句,她以為兒子是想要一個掛墜。

    於是從那堆骨頭裡找出一枚食肉動物的犬齒,聽了兒子的解釋,似乎要磨得很尖銳。

    陳健從石器中找出了一把石刀,跟眾人說了一聲,就離開了洞穴。

    現在天還沒有完全黑,走出洞穴,那種原始的清新空氣讓人陶醉,絕無污染,只是不知道會有多少小清新願意居住在這裡。

    洞穴在一處山的頂部,位置很好,可以看清楚遠處的山林。晚霞在天邊垂著,紅彤彤的,如血如火。

    偶爾會聽到一些野獸的吼叫,在山林中迴蕩,驚起幾隻飛鳥。

    幾條落單的狼在洞穴附近遊蕩,看到陳健後並沒有露出什麼敵意,相反還搖著尾巴示好,偶爾低聲地叫著。

    看到陳健出了洞穴,這幾頭狼雖然示好卻不敢靠近,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記憶中部落的人對洞口的這幾條狼也沒有太大的敵意,至少不害怕。

    實際上這已經不能被稱為狼了,應該就是原始的狗,還沒有被馴化,但是卻和人形成了一種依附共生的關係。

    有時候部落的吃的多了,可能會扔掉一些腐敗的,而動物的內臟往往也不會食用,除非食物極度匱乏,因為老祖母用傳承下來的經驗告訴族人吃那些東西可能會得病。

    有了唾手可得的食物,一些比較聰明的狼就懶得自己去打獵,雖然對人還抱有戒懼,但卻不會主動去攻擊部落的人。

    它們的近親並不聰明,既不肯如它們一般給人當狗,又不會賣萌翻滾,最終也只能淪落的種群稀薄荒野絕跡。

    這幾頭狼會在野獸襲來的時候預警,互相依存之下,部落裡的人對這幾頭狼也並不害怕。

    看著這些野性未馴的狼,聽著山林中野獸的狂嘯,看著山下那幾個人也抱不過來的巨大松樹,由不得感慨萬千。

    這是個蠻荒的時代。感受到這個時代人類的渺小,心中自然生出了想要征服自然的無盡豪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2
第2章 不想綠怎麼辦

     站在洞口嗅了嗅空氣中的泥土味兒,回憶了一下自己之前的生活,確定了一件事:這裡四季分明,這是一個好現象。

    頭腦裡那個已經消失的聲音告訴自己,地理環境和動植物分佈已經變更,所以首先要確定自己所處的大致緯度。

    別的不說,若是在熱帶,那基本上就可以早死早超生了。

    熱帶的各種流行病太多,對原始部落是個致命的打擊。

    四季分明的地域,一則是不容易出現熱帶病,再者因為冬天的存在,導致細菌放寒假,地面可以堆積出腐殖層,熱帶就完全沒可能堆積出腐殖層,固定農業也就是只能是個幻想。

    「大約這相當於原始時代的中原吧?只是大陸的地形已經改變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總之,先讓部落發展起來,幾百年後或許能對地理水文才能有個直觀的印象。而且一定要在自己死前讓這個部落發展起來,否則下輩子鬼知道會投胎成什麼身份,萬一積分不夠,混成殉葬的奴隸……」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首先要先把弓箭做出來。有了足夠的食物,才有資格擴大部落。吃飽了,才能讓部落裡的人琢磨哲學、宗教、發明、文字之類的東西。

    生存,永遠是第一需求。

    他不敢離開洞穴太遠,在洞穴附近找到了一棵手腕粗細的榆樹,很直。

    想要製作弓箭,最好的樹木是紅豆杉。據說紅豆杉的木心和外圈的纖維彈性不同,是一種天然的複合材料,可如今也沒那麼多講究了。

    榆樹、桑樹之類也可以,最簡單的一體長弓,用最原始的工具也能製作。

    「就是它了。」

    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地敲擊著樹的根部,自己的力氣比前世要大得多,手指也算是靈活,很快就砍出了個缺口。

    樹木倒地,截取了將近一人高的一截,用石刀將樹皮剝開,又準備了一些鬆軟的喬木樹皮。

    準備完這些材料,天已經黑了。

    洞穴裡有人大聲地吼叫著自己的名字,陳健趕緊扯著嗓子回應,拖著樹木回到了洞穴。

    確定了人都已經回來後,老祖母將部落裡所有的成年人都叫在一起。

    陳健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部落民主會議,因為他剛剛成年,在部落大事中有了自己的發言權。

    「馬上就要到果子開花的時候了,咱們又有幾個女人長大了,還有幾個孩子已經不需要吃奶了,是時候去找別的部落了。這樣孩子出生的時候,正好是雪融化的時候。」

    老祖母用多年的經驗說出了意見,這是部落壯大的機會和方法。

    部落的孩子一般都是選擇在融雪時出生,可能老祖母並不知道原因,只是根據經驗。

    陳健猜測可能是因為冬末春初的時候生產,病菌比較少,可以降低嬰兒的死亡率。

    這就是老祖母的作用,傳承數百年傳承下來的智慧。

    這時候人們不知其所以然,但長久和自然抗爭已經讓人們知其然了。

    此次活動男人女人都要去,女人固然可以給部落帶來新的人口,男人也需要作為交換給別的部落留下種子。

    會議沒有別的意見,老祖母告訴眾人,這幾天要儘量準備多的食物,因為別的部落離這裡很遠。

    陳健看看自己身邊的表妹們,一個個髒兮兮的,想來別的部落的女人也都差不多。

    自己已經脫離了動物性,那種為了繁衍而交配的事情暫時還是難以接受。再說了,就算接受了,到時候自己找的妹子是不可能跟自己來部落的,幾年後自己的頭上肯定要綠啊!

    在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前,這種婚姻習俗能夠保證不會近親結婚,因為小孩子需要哺乳,而父親顯然沒有這個功能,小孩子也只能跟隨母親,可能會和舅舅更親近些。

    現在是母系社會,不是母權社會,女人和男人擁有同樣的議事權而已。

    女人和男人,在這個時代就像是收稅和罰款一樣。

    稅收是穩定的,可能不多,但採集野果、種子、鳥蛋、根莖之類的東西,至少能保證部落的生存。

    罰款是不穩定的,可能有時候數目驚人,有時候毛都沒有。打獵這種事在弓箭出現之前,實在太靠運氣,而且要面臨危險。

    沒有男性獨立養家的能力,就想建立男權社會,那就純屬做夢。

    隨著社會的發展,當男人可以獨自耕種土地的時候,女人會變成男人的附庸。在那之後,女人想要獲得和現在一樣的能夠說話的權利,只怕要等很久。

    等到女人可以在紡織廠等勞動密集產業賺錢的時候,等到男人都被抓著去填戰壕,被機槍打碎炮彈撕裂的時候,才是女人重新成為人的時候。

    女人經歷了從人,到可交配的物,再重新到人的轉換。這個改變是用千年後悶熱工廠的血汗換來的,而不是什麼人性良心悲憫之類。

    世界的一切,揉碎了掰開了看,其實都是赤棵裸的利益,卻又總陷入可悲的循環。

    如今這個年代,想帶著妹子出去單過,擁有私有財產?可以,拿上你的小石斧去單過吧,至於能活多久全靠你的運氣。就算熬過去了,有了孩子怎麼辦?你一個人靠著石斧能保證妻子和哺乳期兒女的生存嗎?當你生病的時候,你的妻子能夠獨自一人照看孩子同時捕獵養活你嗎?如果不能,那就只能乖乖在部落蹲著,遵守時代的規則。

    要想不戴綠,就得發展生產力。

    至於說沒有香噴噴的妹子,那倒不是問題,可以蘿莉養成嘛。沒有妹子自己造,反正不是渾身黑毛的猩猩,而是體毛已經退化的差不多的人。

    想清楚了這一切,念頭算是通達了。

    當別人都睡去後,他和「狼皮」表哥一起守夜。

    狼皮是自己姨媽的兒子,部落的詞彙屈指可數,想給人起名字只能用這些奇怪的名字。

    在往篝火裡添加了不少的木料後,陳健將那截榆木用石刀破開,露出裡面堅韌的木芯,儘量刮的平整。

    狼皮奇怪地看著陳健,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我先睡,你到那顆星星走到洞口的時候叫我起來。」

    狼皮指了指遠處天邊的一顆很亮的星星,陳健認不出那是什麼星,至少在前世的記憶中沒有印象。

    很快,狼皮就在篝火旁發出了響亮的鼾聲。

    陳健用石頭打磨著這節樹幹,並不完美,但已經有了一點雛形。

    在木頭的兩側用石刀割出了一個缺口,搓了一截樹皮纖維當成弓弦,用右膝蓋當成槓桿支點,將弓身夾在兩腿之間,左腳腳踝勾住弓身一冊,用力彎成月牙的形狀,掛上了弓弦。

    將幾根細長的樹枝剝去外皮,在洞穴裡找了幾根裝飾用的山雞尾羽,用木纖維綁在了一端,當成箭支的尾羽。

    另一端在火裡燒了一會,碳化後在地上很容易就摩出了尖頭。

    試著拉了一下簡易的弓,很沉,彈性一般,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去彈力或者碎裂。

    想要長時間使用,必須要困弓,保持不同的彎度持續很久,用油浸泡。

    不過只是湊合的話,應該能用幾天,現在是要飯花子,就別嫌飯餿了。

    洞穴外,不時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但大約是因為這堆篝火的原因,並沒有兇猛的野獸敢靠近。

    將簡易的長弓收好,往火堆裡添了一些木柴,終於等到了星星升到洞口,叫醒了狼皮,就在火堆旁睡著了。

    明天,還有一場狩獵在等著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2
第3章 黑眼圈的圖騰

     太陽升起的時候,森林中的潮氣化為濃濃的白霧,將森林籠罩在一片奶白色中,晨風吹不散這霧卻喚醒了無數飛鳥。

    陳健睡了一夜的石板,硌的難受,被那個叫榆錢兒的妹妹叫醒。

    幸好篝火將石頭烤的溫暖,否則自己還真承受不住。

    原始社會不用洗臉洗手,很節省時間,但是廁所還是要上的。

    那幾頭狼在上廁所的人附近轉悠,也不知道它們對食物的定義是否已經和祖先大不相同了。

    紙是沒有的,土坷垃一時接受不了,好在是春天,有樹葉。

    洞穴裡,老祖母已經分配好了今天的食物。成年男性每人分到了一大塊的羊肉,女人們則吃了一些塊莖。

    吃過之後,二十多個成年男子便拿著石斧石矛之類的工具準備去狩獵,女人們也要準備今天的採集。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這是人類征服自然的原動力。

    表哥狼皮說前幾天在遠處的河邊看到了一大群鹿,今天的目標就是去狩獵那群鹿。

    老祖母在這些人出發之前,用柴堆裡的灰燼給每個人身上都灑了一點,或許這是一種原始的祈禱。

    母親則將打磨好的野獸牙齒用樹皮拴好,掛在了陳健的脖子上,囑咐他要小心野獸之類。

    這些人都是血緣親族,但是也快達到了部落所能容納的極限。如果人口繼續膨脹下去,而又沒有新的獲取食物的方法出現,很快這個部落就需要將人口分開。

    陳健背著自己製造的簡易長弓,帶上了那幾支羽箭,跟著這群表哥舅舅們離開了洞穴。

    空氣中瀰漫著腐敗的樹葉的味道,混合著松脂的香味,有些醉人。啄木鳥在叮叮噹噹地敲著樹木,杜鵑在那學著楊過喊著姑姑,偶爾驚起幾隻野兔一閃而過。

    山下就是一片開闊的丘陵草地,半人高的野草頑強地生長著,一條簡單的小路已經被踩出來。

    表哥狼皮盯著陳健背上的弓,終於忍不住問道:「健,你手裡是什麼?」

    一群表哥和舅舅紛紛回頭,也想知道他手裡的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如果說是一種幸運符,似乎有些太大了。

    陳健解釋了一番,但是沒人聽明白這到底是什麼。因為沒有弓、箭這個詞語,因此很多話解釋不清。

    眾人的交談聲引起了草叢的震動,遠處兩隻肥大的怪鳥咕咕地叫著,搧動著翅膀。

    陳健朝著眾人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悄悄走到了荒草中。

    那兩隻肥大的怪鳥,看到陳健後並不太害怕,只是保持著安全的距離,慢慢地挪動。

    陳健知道原來的位置肯定有個鳥巢,這些在地面上生蛋的鳥,看到敵人出現後不會立刻逃走,而是會選擇將敵人引開,用來保護鳥窩中的雛鳥,這是一種繁衍本能。

    看著眼前的那兩隻怪鳥,陳健完全迷糊了。

    「我現在到底是在什麼位置?」

    這種鳥肯定不是雞,比雞要臃腫,也更大一些,翅膀退化,跑動起來卻很快,還會發出哆哆的叫聲。

    表哥和舅舅們看著陳健,發出了嘻嘻哈哈的笑聲。這種鳥並不好捕捉,一旦奔跑起來很難追上。一般女人都會趕走它們在附近的草堆裡尋找鳥蛋,想要抓住它可很不容易。

    「這是健第一次狩獵,他會明白狩獵不簡單的。」

    大舅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卻沒有阻止一個剛剛成年的獵手的好奇心,相反在等著看陳健懊惱的神情,這是任何一個部落獵手都要經歷的成長,明白捕獵要靠大家才行。

    只是陳健的動作卻和這些親戚們想的不一樣,他躡手躡腳地靠近到距離那隻肥鳥十米遠的地方。

    這個距離對於沒有見過弓箭的肥鳥來說還是安全距離,於是為了保護遠處草叢中的鳥雛,不斷抖動著退化的翅膀挑釁著,再走近一點這鳥就會逃走。

    「去死吧,兩隻烤雞!」

    陳健嘿嘿笑著,因為簡易的羽箭沒有弦槽,只好用拇指勾開弓弦虎口夾住羽箭,搭在了右側,快速地鬆開手指。

    嗡……

    簡易的木箭飛躍了十米的距離,直接射中了一隻肥鳥。肥鳥慘叫了幾聲,撲棱著翅膀倒在了地上。

    另一隻撒腿就跑,果然頗有幾分草上飛的氣勢,人在短時間是追不上的。

    「吼……」

    後面的親戚們發出了驚奇的叫聲,這完全超出的他們的想像力,一把像月亮一樣的彎木頭,竟然可以讓樹枝飛出去射中很難捕捉的肥鳥?

    人們立刻圍過來,表哥狼皮顫抖地觸摸了一下簡陋的長弓,只摸了一下,就像觸電一般趕緊收回,嘴裡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可能是害怕觸怒了裡面的神靈,木箭也會刺到自己的心裡,讓自己和那隻肥鳥有一樣的命運。

    一個舅舅跑過去,拾起了那隻大肥鳥,高高地舉起來,卻小心地不去觸碰上面的羽箭。

    這是今天狩獵的第一個收穫,總是個好兆頭。

    「健!」

    「健!」

    匱乏的語言,也只能呼喚他的名字訴說著心中的高興。不管怎麼說,部落裡又多出了一個可以單獨狩獵的獵手。

    人們將陳健圍在其中,詢問著這讓他們驚奇的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弓!箭!」

    陳健舉起了手中的武器,用後世的叫法命名,說的字正腔圓,人群用發慣了顫音的舌頭連著喊了好幾聲,總算才發對了音。

    狼皮指著弓箭詢問這是怎麼回事,陳健便用最適合這個蠻荒時代的風格給出了解釋。

    「在夢中,有個聲音告訴了自己,這樣可以捕捉獵物。」

    「誰告訴你的?」

    人們很好奇這一點,此時他們對於神靈之類的存在並不理解,只是潛意識地覺得有種超越自然的力量,但還沒有創造出原始的宗教。

    陳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細琢磨了一下。如果將來部落擴大了,今天自己說的這句話一定會意義非凡。

    於是,他形容道:「在夢中,那個東西很像熊,但是身上是黑色和白色的,吃一種長長的樹枝。在夢中教給他如何製作弓箭,醒來後就消失了……」

    「黑色白色?吃樹枝的熊?」

    眾人都很奇怪,他們可是完全沒有見過這種東西的,他們見到的熊大多是灰色的或者棕色的。

    雖然沒見過,可是看看那隻被射死的肥鳥,這群人還是立刻對這種熊產生了莫名的崇拜。

    這可是賜給他們部落的禮物啊,一定是部落的先祖或者什麼神靈在死後變成了那種熊,祖先在護佑著部落。

    看著眾人一本正經近乎虔誠的討論,陳健心裡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果自己的部落真的擴大了,將來自己部落的圖騰八成就是熊貓了。

    這東西繪製起來很簡單,一塊木炭,一塊白色的樹皮就行,絕對栩栩如生。

    只是……

    萬一將來遇到了鹿角、蛇身、魚鱗、鳥爪的部落聯盟,自己的部落也融合進去,真的形成了一個有自己文化的族群,那麼到時候部落的圖騰怎麼加上去?

    頭上頂倆黑眼圈的龍?還是鱗片是黑白交織的圓滾滾會賣萌的龍?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2
第4章 追獵

     在原始的祈禱之後,有人用樹枝將那隻肥鳥栓在了身上背著。

    陳健則在四周的草叢中尋找著鳥窩,終於在一處隱秘的地方發現了幾隻小鳥雛,正張著大嘴吱吱地叫著。

    順手抓了一隻小螞蚱,撕開後啵啵地叫了兩聲,小鳥張開了嘴。

    將撕碎的小螞蚱含在嘴裡,鳥雛聽到啵啵聲,立刻將頭靠過來,將嫩黃的喙伸到陳健的嘴邊吞嚥下了食物。

    三隻小鳥雛有一隻強壯的,兩外兩隻有些瘦弱,在自然條件下這種區別會越來越大,最終那隻最強壯的會搶走所有的食物,讓弟弟妹妹們餓死——比起那些出生後就先把弟弟妹妹們推下鳥巢摔死的善良多了。

    陳健觀察了一下,這鳥雛比雞雛要大一點,渾身毛茸茸的,萌萌噠很可愛。

    可惜他現在已經不會用美學的眼光去看待周圍的一切了,滿腦子想的問題就是:能吃嗎?好吃嗎?能馴養嗎?

    前兩個要等回部落烤熟它們的母親才能知道,後一個問題現在看來卻是可以回答的。

    鳥雛是雜食性的,而且不怎麼怕陌生動物。

    最重要的居然一窩有三隻鳥雛,比起那些一窩一枚卵的奇葩鳥類好了太多,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隨手扯過一把柳條兒,按照北方編織「土籃子」的辦法,編了個小巧的籃子,裡面鋪上一層草,將這三隻鳥雛扔在裡面。

    狼皮好奇地看著陳健靈活的手指,抖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頭,最終還是放棄了。

    「健,這可不夠吃。」

    「那種黑白色的熊告訴我,這可以給部落帶來食物。」

    他沒有解釋,而是直接用了對方最容易接受的藉口。

    狼皮立刻緊張地接過那個小柳條籠,捧在手裡,生怕鳥雛受到了什麼傷害。

    收拾好之後,眾人繼續朝著遠處前進,陳健又在路上射獵了幾隻鳥,拉弓的動作愈發熟練,舅舅表哥們也就越發驚奇。

    一路上的鳥很多,而且笨笨的並不怕這種可以直立行走但卻不靈活的動物,於是收穫也愈發豐富。

    二十多隻鳥被紙條綁住了雙爪,拴在一起背在了大舅的身後。

    大舅已經敢用手去拔羽箭了,因為他發現這羽箭不會傷到自己,只會傷到這些動物。

    而且他很敏銳的發現這羽箭對準什麼,什麼就會死掉。於是將這個驚人的發現告訴了部落的別人,引來的一陣驚嘆和讚譽,大約是竟然如此的意思。

    按照往常,這二十多隻鳥已經算是過得去的收穫了,配合上女人的塊莖鳥蛋之類,也足以又一次在和自然的競爭中勝利一天。

    只是大家今天的興致很高,認為今天有先祖的庇護,或許鹿群和羊群能夠帶來更多的收穫。

    走了許久,遠處樹林中傳來嘩嘩啦啦的流水聲,因為樹木的遮蔽卻看不到。

    狼皮說沿著河水走,會有一片草地,那裡有一群鹿和山羊。

    果然,在走出障眼的森林後,露出了一片河穀草地,不知名的野花在草地上綻放著春天的味道,一群鹿在啃食青草。

    幾頭小羊跪在地上,在喝母親的乳汁,在前世的華夏文化中,羊跪乳已經成為孝道的代名詞。

    因為河水的嘩啦聲以及風向的原因,這群鹿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而是繼續悠閒地享受著天堂般的生活。

    陳健回憶了一下部落以前追獵的方法,投矛已經偶爾使用,但是效果並不好。

    只能看準幾頭後,不斷在後面追趕。

    不論是鹿和山羊,速度都比人要快得多,但論起耐力就遠遠不如了。

    鹿和山羊都是反芻動物,需要停下來將胃裡的草反芻到嘴裡重新咀嚼,如果長時間奔跑,就會導致沒有時間反芻草料,或者被脹死,或者筋疲力盡。

    在人類出現之前,這些會反芻的動物成為了食草類中最壯大的種群,咔嚓咔嚓啃幾口先不嚼,沒有敵人就消化,有敵人就跑,優勢巨大,可惜遇到無毛怪這種恐怖如斯的獵手,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弱點。

    記憶中陳健才發覺,這個時代的捕獵並非如前世自己想像的一般,一言不合就投矛的情況只在獵捕大型動物的時候才會用,如今附近的大型動物基本上快被吃光了,想要捕獵鹿羊之類,需要的就是一場耐力的比拚。

    沒有一種動物能夠比人更有耐性,追獵這個詞,也是依靠智慧而非本能的獵手們才能掌握的。

    只是在弓箭發明前,成功率並不高。所以昨天的捕獵中,部落的人才只好從豹子的嘴裡搶走了半片山羊,那豹子雖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大舅按照以往的經驗,找出了幾個耐力最好的,準備一會轟散鹿群,猛追一頭追到它趴下休息的時候換人繼續。

    陳健因為是第二次狩獵,所以是那種圍圈吶喊的觀眾型選手,表哥狼皮則是作為追逃的主力。

    分工明確就要動手的時候,大舅的皮褲被陳健扯住。

    陳健說出了自己的計畫,並且很自然地加上了黑白熊的指引這句話。

    眾人看了一眼身上背著的死鳥,源於對未知的崇敬,以及對弓箭的認可,終於決定聽從陳健的安排。

    十個人悄悄從遠處繞到了鹿群的對面,陳健這邊留下了十幾個人,手裡握緊了石矛,等待著機會。

    二十多分鐘之後,那十個人忽然從對面衝了出來,形成了個半包圍網。

    受驚的鹿群和山羊瘋狂地朝著陳健這邊逃竄,陳健拉開弓,在鹿群羊群靠近後,忽然射出幾箭。

    因為沒有硬質的箭頭,射鳥還行,但是想要一箭讓這種大型動物斃命卻是遠遠不及。

    射不死,卻可以讓這些動物受傷。

    在快速地射空了所有的羽箭後,只有有兩頭鹿,三隻羊被射傷,大部分射空了。

    忽然出現的這群人,讓這群疲於奔命的動物們立刻掉頭,朝反向跑去,母獸儘量保護著小獸,那些出生後無法立刻奔跑的小獸早已經死掉了,剩下的都是能跑的。

    部落的人不多,每一處都有空隙,但是隨著人們的吼叫,讓這些原本聚成群落的動物只能選擇四散奔逃。

    陳健指著一頭腿部插著箭支的鹿,喊道:「追!」

    表哥狼皮還有兩三個人跟著陳健一起朝著遠處奔去,其餘人也都三五成群地追逐著受傷的動物。

    這頭受傷的鹿奔跑一陣,拉開了距離就悲鳴起來,腿部的羽箭在奔跑中將傷口擴大,不斷地流血。

    狼皮吼吼地叫喊著,讓那頭鹿根本沒有休息的機會,剩下幾個人則兜了個大圈子,不斷驅趕著這頭鹿。

    這是陳健第一次親身感受這樣的追獵,每一次小鹿拉開了安全距離後,這些人就會快速地衝過去,將鹿朝別人的方向驅趕,不給鹿休息的時間。

    即使腿部有傷,這頭鹿仍然掙紮了很久,可惜架不住這群無毛怪會用腦子兜圈子,終於難以支撐,臥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

    幾個人開始從遠處圍過來,鹿驚恐地看著圍過來的人群,努力想要重新站起來,可是四肢卻在顫抖,終於支撐不住,徹底放棄了抵抗,嗚嗚地哀鳴。

    狼皮歡快地跑到鹿的身邊,奮力地拖住鹿的脖子。

    陳健將已經折斷的羽箭拔出來,看了眼這頭疲憊不堪的鹿,看著它驚恐的眼神,哈哈地笑了。

    按說這時候感慨句「這就是殘酷的自然」之類以彰顯人文氣息,然而陳健想的卻是這鹿的肩胛骨綁在十字架般的簡易木頭上,可以做原始農業工具耒耜中的耒,也就是簡易的「鐵鍬」。

    自己用後世的語言感慨了幾句,旁邊的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以為他在慶祝,也跟著嗷嗷地喊著。

    平時的追獵,是需要二十多個人配合的,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幾個人在後面驅趕,交替追逐,每天所能捕獲的獵物實在有限。

    鹿的耐力不錯,有時候需要追趕半天的時間,才能讓鹿徹底失去跑動的力量。

    至於說投矛一擊必殺,據說某個已經被老虎吃掉的舅舅技術很好,可惜如今已成傳說。

    今天竟然五個人就獵殺了一頭鹿,而且所用的時間並不多,太陽甚至才剛剛從頭頂離開,這對於眾人來說簡直就是奇蹟。

    在狼皮的呼喊聲中,這些人對陳健手中的弓箭更加的崇拜。

    狼皮甚至想著等到回去後,要在自己的狼牙護身符上刻一個黑白顏色的熊。他覺得今天的狩獵這麼幸運,一定是那種在陳健夢中的黑白熊庇護的。

    陳健折斷了一根樹枝,用藤蔓將鹿的蹄子捆起來,兩個人抬著,指了指遠處的一個山坡,五個人朝著山坡跑去。

    狼皮快速地爬到山頂,攀到了一株大樹的上面,衝著遠處的深山高聲地喊著,在呼喚族人。

    林深草密,聲音卻能穿透茂密的樹叢。

    很快,遠處響起了幾聲微弱的回應,距離很遠,但並不焦急。

    狼皮從樹上跳下來,從樹洞裡找了些干苔蘚,撕了一塊樹皮搓成繩子,找個人配合,用乾燥的樹枝在那生火。

    兩個人累的滿頭大汗,苔蘚和木屑終於冒出了一些青煙,低下頭輕輕吹了兩口,細微的火星終於化為躍動的火苗。

    附近就有樺樹,用石頭在樺樹上割開一道,用力一撕,潔白的樺樹皮就被整張的撕扯下來。

    這是極好的引火物,就算是剛剛下過大雨,只要有火就可以將富含油類的白樺皮點燃。

    當篝火燃燒旺盛的時候,覆蓋上一堆潮濕的野草,一股濃密的黑煙從火堆上升起。

    這是山坡的高處,加上這一道黑煙,就算是幾十里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這樣就不怕他們走丟了方向。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雖然肚子很餓,但是在回到部落之前,這些食物是不能吃的。或許這已經形成了原始的道德約束,或者說是被嚴酷的環境,以及必須抱團才能生存的蠻荒所逼出來的習慣——破壞這種規則的人會被趕出部落。

    幾個人坐在火堆旁,狼皮將那三隻小鳥雛拿出來,學著陳健的樣子,用蟲子來逗弄它們,嘴裡發出啵啵的聲響。

    當太陽走到靠近遠處山尖的時候,其餘的人終於回來了,很遠的地方就發出了興奮的吼聲。

    和以前相比,今天是個大豐收,兩頭鹿,三隻羊,以及一隻大肥鳥和不少的小鳥,這可是不多見的。

    人們都大聲地叫吼著,用匱乏的詞語抒發心中的興奮。

    至少,在和自然和蠻荒的抗爭中,族人們又一次存活了下來,成為了勝利者。

    扛起了獵物,一行人在淡金色的陽光下,沿著來時的路返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2
第5章 驚奇

     遠方的山洞內,留守在家的女人們緊張地看著外面,不安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

    金烏已墜、桂魄未翔,平添幾分幽暗;夜梟哀啼、孤狼長嘯,更加半點淒涼。

    老祖母朝著外面張望著,不時有女人大聲地朝著遠處吼叫,可是卻聽不到回聲。

    平時這個時候不管是否打到獵物都會返回的,夜晚對族人來說只有洞穴才是安全的。

    擔憂和恐慌在每個女人的眼神中彰顯的淋漓盡致,對於一個部落而言,男人是不可或缺的。

    緊緊依靠採集無法度過冬天,而且很容易被其餘的部落吞併,甚至被野獸攻擊。

    她們擔心自己的兄弟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恐怖的野獸,擔心自己的兒子們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測。

    老祖母更是擔憂起部族的未來,如果那些人真的遇到了危險,部落就會衰弱下去。

    那種部落間的婚姻交配,也是以實力均等為基礎的。

    一旦自己部族的男性寥寥無幾,很可能就會被別的部落吞併,殺死幼小的孩童。

    這時候人的動物性還沒有完全消退,女性在哺乳期憑藉動物的本能,會拒絕別的雄性的,殺死幼崽後才會再次發情。

    而這些尚在哺乳的孩童,身上都流淌著老祖母的血,她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母系社會不是母權社會,女性作為首領的意義是便於血脈的區分,以及繁衍優勢而決定的。

    而男性的壽命因為捕獵的緣故往往不長,只能依靠老祖母一樣的女人傳承智慧和經驗。

    今天狩獵的男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可以說部落的命運已經注定。

    一定是遇到了兇猛的獸群,將人群驅散了,一旦落單,在森林中根本無法生存。

    幾個女人發出了哀痛的叫喊聲,老祖母看著靜謐的叢林,眼中滿是哀傷。

    那些狩獵的人,都是自己的兒子,或者自己的外孫,血緣鏈接成的親情無法割裂。

    天色越來越黑,這些人心裡的絕望越來越重。

    陳健的母親瘋狂地堆積著篝火中的樹枝,似乎想要用火光指引兒子和兄弟回來的路,火光將她的影子投映在石壁上,躍動不止,絕望而又瘋狂。

    嗶嗶波波的火苗聲在洞穴中迴蕩著,榆錢兒跟在母親的後面哭泣著,期盼著哥哥回來。

    然而火光越炙,絕望越深。

    終於,洞穴中的女人們發出了一聲呼號,隨後,第二個聲音也跟著一起叫喊起來,第三個,第四個……終於匯聚在一起,悲傷的浪與絕望的海衝擊著石壁,迴蕩著松濤,驚起無數夜鳥。

    忽然間一聲渾厚粗獷的吼叫從遠處傳來,老祖母的雙眼陡然明亮了許多,猛然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到洞口,朝著遠處張望著。

    女人們聽出了吼叫聲中的興奮,忍不住歡叫起來,從火堆裡抽出木柴,衝到了山下。

    星輝中,她們的兄弟、她們的兒子抬著獵物,朝著洞穴跑來。

    夾雜著野獸風格與人性歡樂的吼叫聲一直傳出去很遠。

    陳健的母親衝到兒子身邊,抱著兒子粗壯的身體,嗚嗚地哭著,不斷地撫摸著掛在脖頸上的獸牙。

    老祖母的心也終於放下了,拿出帶有繩結的樹皮,點數著回來的人,一個不少,而且還帶回來了五頭獵物以及不少的鳥。

    狼皮則在人群中大肆宣揚這次捕獵的事,尤其是陳健說的那個故事,還有那神奇的弓箭。

    一個姨媽小心翼翼地取過弓箭,不敢相信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東西,會讓狩獵有如此大的收穫。

    人們聚在火堆旁,對著弓箭頂禮膜拜,宰殺小鹿的鮮血淋在了弓箭上。

    幾個女人湊過去喝著鹿血,這是補充鹽分的方法。

    除此之外,陳健的記憶中,部落的人有時候會去一塊乾旱的鹽鹼地,取回那裡的土壤或者舔食那裡的石頭,那些富含雜質的鹽鹼很苦,可至少不至於因為缺乏鹽分而電解質失衡。

    鮮血是很好的補充鹽分的方法,只是平時狩獵很少能抓回到活的獵物,男性還好說,女性只能依靠舔石頭來補充。

    族人的感情奔放卻並不會有餘韻,如今回來了,便只知道高興,用古樸自然的方式表達了喜悅,便再次忙碌起來。

    女人們負責剝皮燒烤,老祖母坐在火堆旁,聽著狼皮轉述弓箭的由來,臉上露出了驚奇的神色。

    那種黑白相間的熊,自己很小的時候跟隨部落遷移的時候是見過的!

    可是這些年她都沒有再見過,陳健更是第二次跟著出去狩獵,難道那種黑白熊真的是祖先的靈魂在護佑著部落?

    她看了一眼陳健,火堆旁的陳健正舉起弓箭,聲嘶力竭地重複著這兩件物品的叫法。

    語言,是隨著人類的進步而不斷發展的,既然前世已經有了成熟的語言體系,那麼一些還未出現的東西,就由自己來命名吧。

    滴著鹿血的弓身在火焰的照耀下分外嫣紅,而豐收的獵物更是讓弓箭這兩個詞語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看了幾眼後,老祖母相信,陳健說的都是真的,一定是先祖在夢中給部落的提示,否則這個剛剛成年的孩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這對部落來說是一件好事,部落或許真的能夠在在蠻荒中生存壯大。

    女人們一邊聽著陳健的故事,一邊用石刀切割著鹿肉。陳健的十歲的小妹妹榆錢兒咭咭格格地和哥哥說著自己的擔心,因為血緣聯繫在一起的族群,雖然每個人都很親密,但還是親疏有別。

    看了看這個剛剛發育的小妹妹,臉上佈滿了泥點兒,襯托出亮閃閃的大眼睛。

    眼角下兩道淚痕沖走了灰塵,不過此時臉上卻洋溢著笑容,很可愛的小女孩,和陳健或許是同一個父親,或許不是,但至少是同一個母親。

    陳健從狼皮那裡要回了三隻小鳥雛,交到妹妹的手裡,在洞穴的角落裡捉了幾隻小潮蟲,啵啵地呼喚著,讓鳥雛張開了嘴,喂食下去。

    榆錢兒看的有趣,急忙翻著石頭尋找著以前討厭的各種蟲子,捏在手裡。

    有學有樣的喂食著小鳥,幾個小女孩也都圍過來,好奇地看著這三隻小鳥雛。

    女人們哈哈的笑著,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殘留的淚和新滴的汗,累了一天的男人們大約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類似於家的感覺。

    笑聲中,陳健盯著手中那隻大肥鳥,心說最好這東西能好吃,要是肉又柴又酸澀,那也不用琢磨著馴養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去找雞鴨鵝吧。

    用石刀剖開大肥鳥的內臟,連同鹿的內臟一起,丟到了洞穴外。

    幾隻已經和部落的人處在共生平衡的狼,搖晃著尾巴,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等到陳健回到洞穴後,立刻撲到那些內臟的上撕咬起來,這可比在野外捕獵要容易的多。

    他在地上挖了個小坑,放上一些石頭,生火將石頭烤熱後,用草葉將肥鳥包起來,放在石頭上又鋪上一層沙土,重新點燃了火炭。

    當女人們把鹿肉烤熟的時候,陳健也挖開了土堆,取出那隻肥鳥。

    部落的人好奇地看著這種烹飪的方法,嗅著不同於燒焦味道的鮮香,一個個饞兮兮地看著這邊,但卻誰都沒有動。

    烤熟的肥鳥,只需要輕輕用力,上面的羽毛就會脫落,露出了白嫩的皮膚,以及鬆軟而非焦糊的肉質。

    老祖母聞了一下,這的確和烤制的味道不同,試著用手捏了一下,比那些烤制的更軟,更適合孩子和牙齒有問題的人吃。

    榆錢兒和幾個孩子都圍在老祖母的身邊,盯著那隻完全不一樣的肥鳥,樹葉和草葉的清香混合上潮濕的味道,實在是比那些焦糊的鹿肉要好聞多了。

    因為是第一次這樣烹製,所有老祖母每個人都分了一點,幾個人接到手裡,就迫不及待地填進嘴裡,顧不得燙,發出滿意的叫聲。

    陳健接過一小塊,放在嘴裡咀嚼了一下,高興極了。

    這種鳥的肉質雖然不如雞鴨鵝嫩,稍微有點老,但是味道還不錯,至少不柴不酸。

    在這個隨時可能餓肚子的時代,就不要去追尋完美了。不管怎麼說,這種鳥看上去都是適合馴化的。

    既然這種鳥能吃,那麼馴養就從這種鳥開始吧,說不定數千年後,這個世界會多出第五種世界性的家禽。

    將妹妹榆錢兒叫過來,告訴她以後每天都要喂養這三隻鳥雛,以後長大就可以繼續吃這種鳥了。

    榆錢兒舔了舔嘴唇,回憶著那種鳥兒的味道,很堅定地點點頭。

    老祖母微笑著看著孩子們,衝著陳健招了招手叫陳健過去。

    「老祖母,這是什麼鳥?」

    陳健想知道這種鳥被部落的人怎麼稱呼,老祖母回憶了一下,想到了以前部落是怎麼稱呼這種鳥的,這種鳥的叫聲總是哆哆的,於是告訴自己的外孫:「哆哆。」

    「渡渡鳥?」

    陳健看著地上的鳥骨頭,驚奇於這個稱呼,卻沒有注意到哆哆和渡渡的區別,一時間陷入了絕望。

    「渡渡鳥?這特麼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啊?不會是在一個小島上吧?」

    老祖母奇怪地看著陳健的神情,不知道自己的外孫為什麼會忽然如此激動。

    她也不知道,陳健沒有分清楚哆哆和渡渡的區別。

    當然,如果她告訴陳健自己小時候見過那種黑白熊的話,她的外孫一樣會激動。

    只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2
第6章 可被證偽的神

     陳健的激動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個種族文明的延續,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

    萬一給自己扔到一個小島上,萬一給自己扔到一個沒有牛馬等大型牲畜的地方,萬一自己部落周圍連一種可以栽培的糧食都沒有,萬一週圍千里之內沒有孔雀石沒有富鐵礦,萬一走出去一看四周圍著鐵絲網外面寫著文明活化石保護區……

    那自己就算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也只能默默地看著這個文明走向衰敗。

    陳健沒吃過渡渡鳥,也不知道渡渡鳥是不是每窩有三四隻鳥雛,但他卻記得渡渡鳥是在小島上,深深的恐懼頓時在內心萌發。

    然而就在他用力回憶自己是否見過牛馬之類的動物時,老祖母的一句話又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健,你說的那種黑白熊,我小時候見過。」

    轟……

    這句簡單的話就像是一聲悶雷在他的腦海中炸響,陳健興奮地抬起頭。

    老祖母將眾人都叫到火堆旁,說出了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那時候部落因為人口太多,大型動物很難找到,而部落的活動範圍有限,只好分開遷徙,自己曾在叢林中見過那種圓滾滾的黑白相間的熊。

    眾人對於陳健的話更加相信,因為即便是他們也沒有見過這種熊,更加確定真的有先祖在夢中指引著部族的未來。

    陳健在仔細詢問確認之後,激動的渾身有些顫抖。

    龍是虛幻的,可這圓滾滾的東西卻是真實存在的。

    它的存在,維繫著他內心的渴望……這是將自己的前世與今生聯繫在一起的紐帶,關乎著這血脈這膚色與這地域。

    老祖母緩緩說道:「那或許真的是我們祖先的靈魂。健,說說你都夢到了什麼。」

    人們好奇地圍過來,分享夢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難得的文娛活動。

    人類在物質生存之外,也是需要點精神生活的,但現在雕琢個護身符、講講夢到了什麼就可以算作娛樂盛典了。

    按說黃段子也算是文娛活動之一,但這在部族內部是嚴禁的。

    對於部族來說,最先有的道德禁忌就是性與害羞,並且產生了人類特有的情緒:害羞——這是為了防止談及過多導致部族內的亂侖,當然和別的族群交流的時候可以放心大膽,哪怕是後世夫子誕生的年代尚有淫奔風俗,況於如今。性害羞是同族內的性禁忌演化而來,並非針對外族,只是延續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

    看到族人都圍了過來,陳健靜了靜心,知道接下來自己的話將會產生極為深遠的影響。

    從短期利益來看,甚至以百年作為計量單位,自己現在最好的選擇是當神棍,聲稱自己是先知,甚至可以聲稱自己是神唯一的兒子,自己可以獲得最大的利益。

    但這樣的文明還是前世的那個服章之美禮儀之大的文明嗎?還是那個兼容並蓄能夠百家爭鳴的文明嗎?還是那個我上廟求雨你若不降雨我就砸了廟宇神龕的敢於斗天戰地的文明嗎?

    固然,這樣可以讓自己很快確定部落中的地位,但從長遠來看,這得不償失。

    一旦部落發展成文明和國度,這種思想在將來要麼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用無數同族的血毀掉他今天的這句話。要麼只能死守著經書古刻故步不前、沉淪為文明的邊緣。

    自己可不想數千年後,有人整理出自己的話,連怎麼吃飯拉屎用那隻手擦屁屁都需要從自己的話中來尋找規範,那樣的文明不經歷一場兄弟鬩牆的悲慘和百年的宗教改革是無法崛起的。

    於是在沉吟了片刻後,陳健抬起頭,用深沉的語氣講述著一個族人都沒聽過的故事。

    「很久很久前,有個叫盤古的人,睡在黑夜中,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這些想像力匱乏的族人們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他們想像著那種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的場景,嚇得瑟瑟發抖。

    榆錢兒更是拉著哥哥的手,牙齒不斷地打顫。一個很簡單的故事,放在這個時代,卻有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他醒來後,用力撕開了這黑夜,有了我們腳下的大地,可大地荒涼,什麼都沒有。」

    「後來,他又睡著了。左眼化為了太陽,右眼化為了月亮,呼出的氣化為風,頭髮化為森林,身上的蝨子化為各種動物,打鼾的聲音化為雷……靈魂碎裂,化為我們的祖先。」

    「我們的祖先在他的靈魂指引下學會了用火,並且知道我們是靈魂,而那些風雨雷電只不過是他身上的肉體。」

    在這個原始蠻荒的時代,靈魂是高於肉體的,這是原始的信仰。

    陳健的話讓這些人覺得奇怪,卻又並不覺得很難接受。他們內心深處,其實在開始征服自然的時候,就已經相信人是萬物之靈,卻沒有人直接告訴他們,更很少有時間去獨自思考總結出來。

    這個故事也解開了這些人的疑惑:雷電是怎麼來的?太陽和月亮是怎麼來的?我們是怎麼來的?

    眾人期待的眼神中,陳健繼續說著後面的故事:「我們的祖先都是盤古的靈魂,祖先在死掉後,靈魂是白色的,肉體是黑色的,融合在一起,有時候會出現在我們的夢中變成黑白熊的樣子,來指引我們,讓族人更好的活下去。」

    「只是,那些被盤古撕碎的黑暗,還想要重新把一切都籠罩,於是冒充我們的祖先,也會出現在我們的夢中,假裝指引我們,讓我們重新回到無盡的黑暗中。」

    「是啊!那該怎麼辦呢?」族人們驚恐地想著這種可能,萬一有壞人冒充祖先出現在夢中又該怎麼辦?那時候又怎麼知道是真是假?

    陳健站起身,舉起弓箭道:「這是祖先給我們的指引,有了弓箭,我們可以輕鬆地捕獲獵物。凡是指引我們,讓我們活的更好的,那就是真的祖先。凡是不能讓我們族人強大的,那麼就算有人夢到了,那也是假的!」

    族人們拜服地看著高高舉起的弓箭,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今天捕獲的獵物,眼神中露出了狂喜。

    是啊,能讓我們活下去的,那一定是真的祖先。而有人就算夢到了祖先,但如果不能讓我們活的更好,那也一定是假的!

    這是個簡單的邏輯,哪個母親會讓自己的兒女走向死亡?相反,倒是只有外族的人會殺死同族的幼兒。

    老祖母低聲地祝福著祖先,族人們都虔誠地低下頭,陳健也跟著人們做出了祝福。

    宗教,是人類所必須經歷的事物,不可能完全消除,更是決定人類歷史的重要信仰。

    一切宗教都不過是支配著人們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們頭腦中的幻想的反映。

    用以填補精神的空虛,你不來佔領,別人就會搶先。

    既然一定要有,既然是不可避免的,那麼……還不如塑造一尊神,一尊名為祖先的神。

    每個人做出了能讓族群壯大的事,那必然是得到了祖先的庇護;反之,則是敵人。

    每個人都可能得到祖先的指引,因為同族的人都是祖先的後裔。

    提高族人生活的神的指引,便是真的。

    降低族人生活的神的指引,便是假的。

    如果這個部落真的能夠擴大形成文明和城市,那麼這種原始的崇拜,將會產生一種新的宗教。

    一種崇拜祖先,卻又無法盲從的宗教。

    一種每個人都可能從祖先那得到指引的宗教,每個人都是這尊神的後代的宗教。

    一個可以很簡單辨別真神還是偽神的宗教。

    一個可以證偽的宗教。

    而這尊神,或許用後世的說法,叫生產力,將這個族人無法理解的概念神靈化。

    而這尊神,或許用後世的說法,叫科學,一種天生帶著偽神可能的神,卻也是最容易分辨出偽神的宗教。

    不需要什麼深奧的神學的爭論,不需要三位一體或是神在心中的爭論,更不需要論證經書中的某句話到底是什麼含義。

    只需要,也只能用事實來證明。

    你說你得到了祖先的指引,證明給我看!

    你讓弓箭射的遠了,你被真的祖先指引了;你讓糧食高產了,你被真的祖先指引了;你假托祖先告訴眾人大地是圓的,你繞回來了,你被真的祖先指引了……

    你說信你者永生,但是滿地牛奶蜂蜜的天堂我們看不到怎麼辦?要不麻煩你先發明個耒耜牛耕水車蒸汽機什麼的再來?

    你說你才是神唯一的兒子……呵呵,華夏的天子,從不是天唯一的兒子,而是天的嫡長子而已,理論上天子是作為族長、哥哥、父親的角色而來管你們,而非牧迷途羔羊的人。

    到需要君權神授的時候,後人自會找到這個解釋——到了工業時代,需要人人平等概念的時候,只需要把嫡長子的設定推翻就能行。那無非是一張嘴的事,可操作空間極大。

    未雨綢繆總是好的,至少這個種族的文明,不需要一個無所不知不能違逆更改的真神。

    雖然很幼稚,並不完美,甚至漏洞百出,但種子已經埋下,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

    同族們從未聽過這樣「有想像力」的故事,驚奇於這個叫盤古的人是如此強大,更期待著有一天祖先的靈魂會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老祖母聽完了這個故事,從火堆中摸出一塊燒焦的木炭。

    用古樸的風格在洞穴的石壁上畫出了一隻熊貓,手中拿著弓與箭,交給了一個人。炭筆畫中,其餘的族人對著黑白熊頂禮膜拜。

    簡單的線條,卻勾勒出原始的粗獷美。

    一個原始的神靈崇拜就在火堆旁誕生,那柄鮮血淋漓的弓,就是最好的說明:祖先的靈魂在指引著部族活下去。

    對陳建而言,這次造神,只是一個開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3
第7章 四減一等於三

     晚飯後,因為聽了故事,所以榆錢兒睡不著,纏著陳健,想從哥哥這裡聽更多的夢。

    陳健伸出了手指,在地上寫了一個一,然後伸出兩個手指寫了個二……

    榆錢兒看了地上的兩道痕跡,又看看自己的手指,似乎明白了是什麼。

    在她看來,這就是老祖母在樹皮上系的繩結。

    陳健一直數到三,伸出三根手指頭,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榆錢兒。

    榆錢兒艱難地發著聲音,學著這最簡單的三個數字,卻覺得神奇極了。

    以後捕獲獵物的時候,就不用在樹皮上打結了。

    這簡單的三個數字,榆錢兒整整學到月亮照耀洞口的時候,這才疲倦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榆錢兒早早地跑到洞口的草叢裡,捉了一些小螞蚱,回來喂養那三隻哆哆鳥,很自豪地告訴別人這是三隻鳥,於是一二三這樣的數字在小孩子們中傳誦著。

    直到有人伸出四根手指問榆錢兒的時候,她才露出了苦惱的神色,哥哥可沒告訴自己。

    女人們笑呵呵地看著孩子們,男人們則一如既往地準備去狩獵,幾個男人看著那柄弓,頗有躍躍欲試的意思。

    人和動物很大的一個區別,就在於人會琢磨明天吃什麼、後天吃什麼、以至於冬天吃什麼。

    這不是松鼠一樣的本能,而是自我思索的結果。

    昨天的獵物今天還有剩餘,但卻不代表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但是就在眾人要離開的時候,陳健告訴眾人今天先不要去狩獵了,祖先又在夢中給了他新的指引。

    他指著那柄弓道:「每個人都可以有一柄弓。」

    昨天已經見識到弓箭的威力,族人們商量了一番後,決定遵從陳健的意見。

    女人們也被陳健留了下來,他們原本要去採集一些塊莖的。

    陳健說祖先會給女人一種和弓箭一樣的工具,可以很簡單地捕獲獵物。

    經歷了昨天的事,眾人對於祖先的指引深信不疑,於是除了留下幾個人在洞裡看孩子,其餘人都浩浩蕩蕩地跟著陳健下了山。

    男人們固然希望自己也有一柄弓,女人們則在猜測祖先會給他們帶來什麼新的工具。

    在山下找了一些手腕粗細的榆樹,陳健解釋了一番後,眾人用石頭將小榆樹砸斷。

    陳健帶著女人們用石頭剝開各種樹皮,將樹皮內的纖維全都採集下來,很快就弄了一大堆。

    回到洞穴後,男人們在陳健的指點下用石刀削著小榆樹,很快就有了弓身的雛形。

    女人們則看著陳健將幾根樹皮纖維綁在一塊石頭上,將繩子的一端拴在石壁上,不斷地轉動下面綴著的石頭,利用石頭的慣性旋轉將這些纖維纏繞到一起,形成最簡單的繩索。

    族人已經會搓簡單的繩索,卻從不知道原來搓繩子還可以如此快速。

    小拇指粗細的繩索糾結在一起,陳健用力拉了一下,還算結實。如果細心點將樹皮纖維都撕碎,這繩子還可以做得更細。

    部落的女人們有學有樣地利用石頭這種建議的紡錘來纏繞樹皮,很快將一大堆的樹皮搓成了繩索。

    可現在她們還沒看出來陳健到底要做什麼。

    陳健找了些小木棒,間隔五公分左右在地上插了一排。

    數了數,一共三十根小木棒。

    每一根小木棒上都綁上一根繩索,然後用在一根橫木上栓上了三十根繩索,伸直後和木棒上綁著的繩索平行。

    這六十根繩索,陳健稱為緯線。

    然後又讓榆錢兒拿了一根長長的繩索,稱之為經線。

    所謂織布,就是經緯線交織在一起的過程。

    將橫木向上一抬,越過固定的那三十根緯線,讓榆錢兒將經線從分成兩層的緯線中穿過去,然後再將橫木下降。

    這樣往復,經線和緯線交織在一起,奇數次的經線在固定的那三十根緯線的上面、不固定的那三十根的下面;偶數次的經線在固定的那三十根緯線的下面、不固定的三十根的上面。

    簡單的十字經緯很快出現,只是速度很慢。他知道如何做卻不熟練,榆錢兒則是根本不懂,只是隨著學。

    女人對這種重複性極高的勞動有天生優勢,所以作為男人的陳健在折騰了一會後心情便開始焦躁。

    這不能算是織布機,但卻多少有了雛形和原理,至於怎麼改進那就是女人的事了。

    完整的織布過程,無非就是將纖維擰成線,然後經緯相交。不管是亞麻、絲綢、棉花還是棕櫚,萬變不離其宗。

    所改變的,無非是怎麼更快更細更好地擰成線、怎麼從三個人用手到一個人手腳並用的經緯相交而已。

    族人們看的眼暈,頓覺神奇的不行,那些搓好的繩索居然固定在一起,形成了獸皮一樣的東西。

    陳健忍著焦躁,和榆錢兒配合著,兩人越來越熟練,穿梭的經線不斷靠近緯線的盡頭,忙了一上午,總算是完成了部落的第一片布。

    比之後代的麻袋片兒都不如,指頭粗細的繩索、拇指大小的縫隙,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不該露的地方很快就可以曬出健康小麥色馬賽克……

    粗陋的纖維,不規則的經緯縫隙,頗有前世手工奢侈品的情調。

    榆錢兒拿著這片兩米多長的布,高興的不得了,越發相信自己的哥哥一定是受到了祖先的指引,咭咭格格地拿給老祖母看。

    陳健看不上眼,族人們卻紛紛拿在手裡摩挲,終於學著陳健的樣子,三四個人一組,開始用最簡易的手工織布機來編織這些東西。

    下午時分,男人們總算是打磨好了自己的弓,陳健幫著他們上了弓弦,教他們如何拉弓射箭,不一會族人們的前臂就被弓弦抽的青紫,一個個呲牙咧嘴,卻樂此不疲。

    在熟練了一陣後,男人們紛紛帶著弓出去狩獵附近的鳥類,塞了牙縫還能留下羽毛做箭翎。

    簡易的長弓,即便無尾羽,在十米的距離之內還是很有準頭的,然而族人們各種奇怪的拉弓姿勢將這個距離降到了三五米,嚇得洞口的幾條狼遠遠跑開。

    林子裡是有上等的榆樹的,如果有時間雕琢成弓,換上骨箭頭,用來射獵大型動物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無非花些時間馴一馴弓就是。

    洞穴內,女人們也簡陋地織出了幾十米長的樹皮纖維布,陳健用骨針將幾匹布縫在一起,足有十幾米長。

    然後又取來四根木頭,找了幾匹布用骨針縫在木頭上,做成了一個簡易的篩子。

    剩下的纖維布,陳健順手一折,將兩端用骨針隨意地織上,做了個手工纖維提包,童心忽起,用木炭在上面畫了個LV的標誌。

    女人們也都學著他用骨針縫製出了自己的小手提包,以往採集野果的時候,都是用手抓著,或者用獸皮兜著,這手工小提包可要方便的多。

    一切準備就緒,叫上洞裡的女人們,朝著山下的小河走去。

    回頭一看,陳健差點笑出來。

    一群姨媽表姐們,穿著獸皮,背著單肩手工純天然纖維包,很有後現代時裝的藝術氣息。

    可惜這不是T台走秀,而是為了生存的捕獵。

    山下有一條七八米寬的河,水自然很清澈,也不算深,裡面的魚很多。

    榆錢兒背著陳健的LV手工包,幾個人一起提著那十幾米廠的纖維布,還有那個小篩子。

    試了一下水溫,有點涼。

    河邊的蒲草中,有幾條草魚正在咀嚼草根,咬得咯咯作響,聽到人的聲音,嗖的一下就躲入了河底。

    陳健看到了熟悉的草魚和鯉魚,還有幾條沒見過的魚,要是挖個水坑等一天,瓢舀魚也是可以的,然而至今為止他還沒見過葫蘆,瓢自然也沒蹤影。

    女人們猜到了這是準備捕魚,可看看手中的東西卻有些茫然,不用石矛怎麼才能抓到魚?

    榆錢兒卻相信哥哥一定可以抓到魚,她歪著頭看著水中的小魚兒群,回味著烤魚的味道。

    看看天色已經不早,確定了這裡的水最深不過膝蓋,正是個適合的地方,於是指揮著女人們搬著石頭,在河道狹窄的地方構建了一個簡單的八字形。

    八字的闊口是河流的上游,從河岸開始向下延伸,下游則只留下了篩子大小的缺口。

    水從石頭縫裡朝下流淌,但魚卻不能從石頭縫裡遊走,臨近八字窄口的地方,水流變得比以前要湍急。

    讓四個女人將小篩子堵在了八字的窄口處,剩下的人則伸開長長的纖維布,來到了河的上游。

    纖維布正好和河道差不多寬,指頭大小的縫隙也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十幾個女人加上陳健一起抻直了纖維布,慢慢地朝著下遊走去。

    驚起的魚群發現了危險,卻無法穿過纖維布去上游,只好一股腦的朝著下游游去。

    下游卻又有石頭,只有一個缺口縫隙足有一米寬,這些無腦的魚紛紛地朝著缺口衝去。

    這不是漁網捕魚法,無法在大江大河中使用,卻極適合狹窄較淺的河道。

    這條河流淌至今,卻從未有人用這種方法在裡面捕魚,數不清的各色小魚密密麻麻地朝著下面衝去,夾雜著一些蝲蛄或是水鱉。

    倒八字型的範圍內,魚群已經不知所措。

    「魚!魚!」

    榆錢兒和幾個孩子驚訝地指著水中翻騰的魚,因為空間被縮小,這些魚都聚在一起,紛紛衝到了篩子的上面。

    水從拇指大小的篩子眼中流走,魚卻留了下來,越積越多。

    白色的肚皮不斷地翻騰著,還有幾尾大鯉魚,他們有強壯的尾鰭,可以跳過篩子,但是那些不大的魚卻沒有這麼幸運。

    水可以從篩子上流走,它們卻走不了,只好堆積在篩子中,不斷地跳躍。

    大魚跑了,巴掌大小的魚越來越多,女人們歡呼雀躍著,這麼簡單就獲得了幾天的食物!

    榆錢兒看了看自己肩上的小布兜,急忙跑到了篩子旁,伸手去抓魚,扔進自己的手工布袋中。

    其餘的女人也都反應過來,紛紛跑過去,每個人的布袋都是鼓鼓的。

    間或有人吃痛地叫一聲,甩一甩夾在手指上的蝲蛄,越甩卻夾的越緊,引來別人的笑聲。

    歡呼聲引來了那些在樹林中捕獵的男人,驚奇地看著這數不盡的魚,岸上已經扔了許多,篩子中還有滿滿的一層。

    榆錢兒站在水中,愣愣地看著自己布袋中的四條魚,苦惱至極。

    想了一會,捏出一條扔到岸上。

    於是可以愉快地數到三了,心中高興極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3
第8章 未來規劃與黃花菜

     這一次捕捉了幾百斤的魚,趕來的男人們用柳條將魚透腮穿好,背在身上。

    到了洞口的時候,陳健看了看遠處的那幾頭半野性的狼,吹了聲口哨,扔過去了幾條魚,看看它們吃不吃嗟來之食。

    可惜那幾頭狼還是有些戒懼,等到人都進了洞穴後才衝過去將魚叼走。

    洞穴裡滿滿的魚腥味,可對於族人來說,這是幸福的味道。

    陳健看著這一大堆的魚,心裡琢磨著該怎麼吃。

    部落沒有鹽,這是個大問題,沒有鹽就沒辦法長期儲存。

    看看夕陽晚霞,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倒是可以曬成魚乾,只是沒有鹽漬的魚乾肯定臭烘烘的。

    老祖母卻不會挑剔這些,笑呵呵地看著今天的收穫,用木炭在洞穴的石壁上創作了第二幅壁畫——一頭黑白熊教給部落的人編織,然後用這這些東西來捕魚。

    陳健看著壁畫,嘿嘿地笑著。

    火已經有了,燧人氏是當不了了。不過要是部落將來融入到這一帶的文明當中,自己怎麼也能混個神話中的位置。

    附近其餘的部落,往前推個百十年都是親戚,也不知道遷徙到別處的同族是不是已經發展出了別樣的文明?

    洞穴中,女人們在火堆旁繼續編織簡易的纖維布,男人們則用松脂樹淚之類的粘合羽箭。

    陳健走到老祖母身邊,想要詢問一下附近別的部族的消息。

    每年春末夏初的時候,部落就會前往一處高山處,那裡是幾個部落聚集在一起交流的地方,當然主要是為了各個部落的繁衍,有時候也會遇到外面部落經過此地。

    聽老祖母的講訴,那裡有可以舔的石頭和帶有鹹味的土。

    附近一共大約有十幾個部落,人數都差不多,有幾個部落的人數比自己族人要少。具體是多少,還再用結繩記事的老祖母卻沒法給出絕對的概念。

    這些部落都處在差不多的階段,每個部落的活動範圍在幾十公里之內,似乎也沒有種植原始農業和養殖牲畜的。

    至於千里之外有沒有已經開始原始農業的部落,那就不得而知了。

    回憶了一下昨天狩獵的途徑,陳健用炭筆在地上畫了一張簡易的草圖。

    暫定太陽升起的方向是東,部落洞穴的山下有條十幾米寬的小河,向東流去。

    而昨天狩獵的地方有一條大河,流向也是東南。

    這裡處在溫帶,四季分明。植物以闊葉林和喬木為主,土地還算肥沃。

    動物至今見過的有豹子、鹿、山羊、野豬、狼、狸貓等等,水中的魚有鯉魚、草魚、還有些小魚叫不出名字。

    植物能吃的,基本上就是一種不知名的塊莖,橡子、野果之類的也不少。物種分佈的變化,讓陳健不敢確定將來的主食是什麼。或許是一如前世那樣的粟米為主,也可能找到原始的玉米土豆。

    即便找到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現在那些原始的主糧植物應該還在野生狀態——狗尾巴草一樣的麥子、結六七個粒的苞米、一人多高甚至可能帶絲蔓的大豆……

    這裡的環境濕潤,植物不會像一些干旱地區那樣,將所有的營養都用在果實和繁殖上,那種穗大飽滿的原始作物很難遇到。

    「馴養、漁獵、農耕……」

    陳健用木炭在地上寫出六個字,嘀咕著這三種保證部落生存的法寶,想要讓男人獲得決定性的支配地位,出現私有制和部落聯盟,以至於發展出文明,就必須要掌握這三種東西。

    在為明天吃什麼而發愁的部落中,是不可能有時間琢磨出文化的。

    現在來看捕魚馴養這是最簡單的兩種辦法,但農耕才是文明的基石,自己可不想幾千年後自己成了一群穿著大馬哈魚皮護甲或者放牧牲畜的部落眼中的始祖。

    雖然要培育栽培作物需要點時間,尤其是小麥,那是基因變異的六倍體植物,比祖先多出了三倍的DNA,自然條件下出現要等個千年左右,再加上各種機緣巧合才行。

    但這東西可以走捷徑,實在不行就弄些黃花菜百合根之類的萃取秋水仙鹼,泡種子嫩芽強行突變成多倍體再人工選擇,一定要在短時間內跑步進入農業時代!

    好在自己發明的捕魚法和弓箭,可以保證部落不需要每天都去捕獵,至於真正的漁網也很快就可以出現。

    想通了這一點,回憶了一下自己確定見過黃花菜之類的百合科植物,便堅定地抹去了馴養和捕魚這兩個詞,不是不用,而是作為農耕的補充。

    等忙完了這幾天儲存夠了食物,必須找出幾天時間,順著河流而下,看看附近的地形,順便尋找一些可以用的原始作物,這是未來發展的必須。

    不管這個世界的地理和物種變成了什麼樣,不論是玉米、土豆、小麥、蕎麥、豆子、水稻、小米……只要是能種植的就行,否則仍然是個苟延殘喘的死局。

    另外,牛馬之類的大型牲畜也必須要找到。前世的中美洲部落倒是也發展出了農業,可惜最大的可馴化動物就是羊駝,幾千年過去還是原本的模樣。

    還有就是鹽!鹽!鹽!

    老祖母說部落交流的地方有鹽鹼地,附近可能會有鹽池之類。那裡是必須要佔住的,擁有鹽池的部落才有可能成為部落聯盟的主宰,也可以在幾年之內壯大。

    附近的部落實力和自己的部落差不多,那麼就必須要先吞併幾個人口少一點的部落。在漁網和弓箭出現後,部落的人口上限已經可以提升一些了,至於怎麼吞併,陳健心中已經有了幾個主意,但還需要再觀察觀察。

    詢問了一下部落交流的時間,老祖母說等到杏子長大的時候就差不多了,也就是還有大約大半個月。

    正在思索的時候,榆錢兒捧著兩條烤熟的魚,一條給了老祖母,另一條給了陳健。

    出乎陳健的意料,榆錢兒很聰明,只是因為平時接觸的東西太少,因此思維方式還停留在部落階段。

    「哥哥,吃魚。」

    她的臉還是一層灰塵,不過小腿和胳膊因為捉魚的緣故,倒是干淨了許多。

    陳健接過魚,笑著問她昨晚上的三個數還記得嗎?

    榆錢兒高興地點點頭,並且告訴了陳健那些小鳥雛一共是三個,找個根木炭,在地上寫了一個三,後面歪歪扭扭地畫了只小鳥雛。

    老祖母走過來低頭看了看,覺得這個辦法很好,畫在石頭上就知道這是什麼了,於是畫了一條魚。

    鳥和魚,這是這個部落最早出現的兩個字,陳健又畫了個弓,添上了日月水山之類的字,叫部落裡的年輕人和孩子都過來。

    一個又一個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是什麼,好在這是象形的,都是些平時常見的東西。

    除了弓箭之外的發音都是原本的部落語言,很容易記憶,簡易的筆畫勾勒出的文字很是圓潤,因為這是用木炭寫在地上的,而不是用刀子刻在竹片上,不可能那麼棱角分明。

    讓妹妹榆錢兒去教孩子們識數,不求每個孩子都像榆錢兒這麼聰明,一個月的時間怎麼也會了。

    至於三以後的數字,他準備再想一下,一切以最容易理解為優先前提。

    四還是四道橫,五的話就是個山尖模樣的無底邊的三角形,手掌如山嘛;六就是類似現在的六,去掉下面兩個點,上面的點變成個豎,以此類推到十的時候就畫個X。

    十進制是必然的,不是因為後世都在用,而是因為人有十個手指頭,容易理解。現在別奢望零之類的概念,能讓族人全都數到十那就足以笑傲百里了。

    至於八進制或者十六進制,那是種度量衡數字,但並不適合孩子從小理解。

    好比一根繩子,定義為一米,那麼在這個時代十等分顯然很難,至少陳健想了一會沒想清楚怎麼十等分。

    而2的次方數等分就比較容易了,將繩子彎一下對齊就是二進制,再彎是四,再彎是八,以此類推。重量也一樣,木棍天平砂子減半,半斤八兩不是沒有原因的。

    文明……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看了看忙碌的族人,看看那些在用彆扭顫抖的語調數著一二三的孩子,看看那些至今還沒想到可以加長木棍以方便經線牽引穿梭的姨媽們,看看那些還沒想到在羽箭前加上骨針獸牙增加威力的舅舅們,陳健只覺得任重道遠。

    「看看要多久他們才能想到吧。」

    幽幽嘆了口氣,一個人的思考不是文明,一群人的思考才是文明。

    ~~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13
第9章 大吃貨帝國的後裔

     一連三天的晴天,曬的魚散發著臭烘烘的味道,蒼蠅嗡嗡地飛來飛去地圍觀,族人不當回事,陳健卻恨的牙根癢癢。

    只好抓來幾個小孩子,弄了些艾蒿之類的鮮草,在曬魚的地方點燃火堆,不斷添加艾草,形成略帶苦味的濃煙,總算讓這群俯衝轟炸機不再接近。

    這兩天的捕獵越發的簡單,族人射箭的水平略有提高,雖然不能直接射獵鹿羊之類,但追獵的效率明顯提高。

    生活看起來是不錯的,有肉有魚,偶爾還有女人從樹上採集的大白蟲子,蛋白質豐富,生吃固然噁心,可是燒熟了還是別有風味的。

    然而作為一個從吃貨帝國穿越來的人,陳健卻已經無法忍受了。

    燒烤煎炸烹炒燉蒸煮,如今就剩下個烤。

    眼巴巴地看著肥嫩的羊,想要熬成乳白色的湯汁,裡面再飄上幾抹香菜芫荽,想一下就口水直流。

    可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變成烤羊,而且還沒有鹽……

    於是在第三天傍晚的時候,陳健覺得是該弄個容器了,最起碼能喝口熱水,這年月沒有抗生素,現在還好,等到夏天洪水期的時候那水可怎麼喝?

    再一次謊稱祖先的指引,加上足夠多的魚乾和食物,爭取到了兩天的時間。

    如今脫離捕獵去從事別的行業可不是一件小事,也就是陳健用弓箭和魚替自己背書,才得到部落表決的全票通過。

    從那些堆積的骨頭中找到了幾塊鹿羊之類的肩胛骨,這是製作骨器的好東西,上面窄而且厚,下面薄而且寬,十分堅韌。

    小心地用石頭在上面砸了幾個不規則的孔,然而砸骨頭是個技術活,縱然族裡砸石頭砸的最好的大舅,成功的把握也不高。

    二十多塊肩胛骨,最終剩下了八塊能用的。

    出去砍了幾根雞蛋粗細的小樹,去掉表皮後插進了砸出的小孔當中。

    這幾天女人們已經搓了不少的繩子,還晾曬了一些以備後用,而繩子算是這種工具的前置科技。

    將繩子仔細地骨頭和木頭連接的地方綁好,然後在骨頭的上面加一根一尺長的橫木,也用繩子固定好。

    這根橫木的作用是方便你挖土的時候用力,有個地方踩——後世的鐵鍬可沒聽說上窄下寬的,沒法踩的鐵鍬不是合格的鐵鍬。

    工序並不複雜,在睡覺前弄完了八個簡易的骨耜,揮舞了一下,很是輕便。

    人們圍過來看著這幾件工具,卻想不出這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但卻知道了這個東西的名字——耜,和四根手指頭的四是一個發音。

    第二天一早,部落的男女老少全都來到了山下的河邊,小河因為水流湍急的緣故,只有在轉彎的地方才堆積出了沙灘,河邊兩側都是些土塊。

    看了一下這些土,算不上太好的黏土,不過又不是製作工藝品,也就沒那麼多講究。

    最好的黏土也叫觀音土,就是大災之年被飢民吃的那種觀音土,根本不能消化,吃了也是死,無非就是死前能有飽腹感而已——絕望中對鬼神文化的寄託,希望下輩子不做餓死鬼。

    這裡的山上或許有那種上好的黏土,但憑現在手裡的工具是不行的,只能就地取材。

    用手捏了一把放進水裡泡了泡,捏了一下粘度可以,裡面有些黃泥,土層下面應該就有大量的黃泥。

    看看地勢,找了一處平坦的離河邊不遠的地方。

    陳健先用腳踩著骨耜上的橫木,將骨耜插進地裡,做了個示範,然後用力將土挖出來扔到一邊。

    這是簡單的動作,很快舅舅表哥們都學會了。

    八個骨耜,將近三十個男人輪流使用,不多時就挖出了一個方圓兩米左右的坑,露出了裡面的黃泥。

    乾燥的黃泥堅硬無比,根本沒辦法用這簡易的工具挖掘,又挖了一道小水渠,將河水引到坑裡。

    水到了腳踝附近時候,就將水渠堵上,叫了幾個人輪流進去踩。

    不一會堅硬的黃泥就和水混成了泥漿,隨後化為粘腳的泥巴,幾個在裡面踩的人抬腿都有些困難了。

    剩下的人則都去收集樹枝,附近的樹枝枯樹很多,順便還能找些蟲子當零食。

    忙活了一上午,泥坑中已經變成了一團亂泥,在裡面踩的人也累的滿頭大汗,滿身都是泥點兒。

    換人拿了骨耜,將下面的濕黃泥挖出來扣在地面上,這是最基本的原料了,用來燒瓷肯定不行,但是燒陶是沒問題的。

    讓榆錢兒帶著小孩兒回到洞穴兜了一些草木灰過來,又在河心的衝擊島上弄了一些細沙土。

    正常來說,燒製陶器之前需要先用篩子篩出裡面的硬塊和粗砂的,但是現在是春天,蕁麻亞麻之類的纖維植物還沒有生長好,就算好了也得十天半個月的放在水中漚出纖維才能織出能過濾沙土的細亞麻布,一切從頭開始,需要的是大量的時間和數不盡的前置科技。

    用現在編織的「布」,估計使使勁兒鴕鳥蛋都能漏下去,毫無意義。

    在黃泥中加了一些干土攪拌均勻之後,陳健先用手捏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碗,然後跑到河邊舀了一瓢水,做了個示範,女人們頓時明白這是做什麼用的了。

    用手捏這是最古老的方法,做出的東西可以說奇形怪狀而且容易在燒製中碎裂,但第一次只能用這種笨辦法了。

    姨媽們加入到和稀泥的大軍當中,一人拿了一塊在石頭上揉起來,捏成各自想要的形狀。

    男人們則被劉健叫來,找了河邊一邊平整的大石板,將一堆堆的黃泥堆積在上面,用力揉出裡面的空氣後,找了根木頭當搟麵杖,幾個人用力將這一攤黃泥壓成一張半米多寬的大麵餅。

    看看了這泥餅的厚度,已經有將近三公分厚。

    又一人抱了一大團的泥巴,搓成長條蛇的形狀,太陽曝曬下每個人都是滿頭大汗。

    等到幾十條長蛇都捏成了後,三四個人托著一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塊圓泥板上,圍成一個圈,潑上一點水,輕輕按壓著固定上。

    一圈又一圈地接在一起,到半米高左右的時候總算是完成了一個大泥盆。

    再大的話會因為張力和重力的原因裂縫。

    因為是第一次燒製,沒有經驗,陳健和眾人又用泥餅和泥條盤了幾個大泥盆。

    而姨媽表姐妹們也捏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容器,放在大泥盆附近的石板上曬著。

    盤出了四個大盆,幾十個奇怪的碗壺之類的,也不知道第一次燒能剩下幾個。

    想到陶器可能會漏水,於是將草木灰伴在挖出來的白土上,混成了泥漿,讓人在那幾個大盆上小心地刷一層泥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燒出來釉。

    製作陶器最好的工具是陶輪,有了陶輪依靠旋轉的離心力,很容易就能弄出各種規則的圓罐,省時省力。

    但是傳動系統是個問題,石器時代的很多部落已經掌握了陶輪技術,但是陳健想不出他們是怎麼轉動的。

    蹲在那琢磨了半天,想出了個可能的方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先搟了兩張很厚泥餅,在一張泥餅的非圓心處挖了個上下通透的孔,此外兩張泥餅的圓心處都挖了個凹槽。

    兩個泥餅的側面,都用手捏出了深深的凹槽。

    用剩餘的黏土做了兩個底座,上面露出的地方正好能卡進凹槽裡。

    弄好了一切後,天已經黑了。

    陳健看了看天,第一次真心誠意地祈禱著先祖,千萬別下雨,要不然這一天的功夫可就白費了,只怕原始崇拜的族人也會認為是上天震怒。

    晚飯吃的沒有心情,榆錢兒只當哥哥累了,本想問問數到十後面該怎麼數,卻也沒去問,安安靜靜地和幾個孩子喂小鳥兒。

    忐忑不安的心情持續了半夜,山下青蛙亂鳴促織成雙,原本聽著舒服的自然之聲在今夜也變得格外惱人。

    他不會制陶,只是略微知道的大概,穿越而來至今,這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不能掌控的事情。

    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心境還需要多多磨練才行,日後不能掌控的事情多了,第一次就當是歷練心性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第二天總算沒有下雨,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似乎那不停叫喚的林鳥也不惱人了。

    帶著人準備好了柴禾,等到陶器被太陽曬的差不多的時候,將堆放的柴草點燃。

    燒陶的溫度不用太高,叫了幾個人晚上和自己守夜,不斷地添加柴草。

    熊熊的火焰將四周耀的通紅,火燒了整整一夜才逐漸熄滅,厚厚的草木灰覆蓋了一層。

    就像是賭桌上的賭徒一般,忍著砰砰跳的心,掃去了上面的灰燼,族人跟在後面,眼巴巴地看著他,猜測著先祖這一次又會給族人帶來什麼樣的好東西。

    如同掀開新娘的蓋頭,灰塵掃掉之後,陳健的心差點從嗓子裡跳出來。

    眼前是三個捏的陶碗,卻只碎了兩個,還有一個是完好的。

    淡紅的顏色說不出的可愛,竟比新婚試帕上的那抹嫣紅還讓他激動。

    想要淡淡一笑以示盡在掌握以提升下逼格,可惜族人卻不懂這種含蓄的美,紛紛盯著他的臉。

    只好無奈地大吼一聲以示高興,族人這才歡天喜地地跟著叫喊起來。

    掃去了其餘的灰塵,四個大陶缸碎了兩個,還有兩個是完好的,基本上成功率在一半左右。

    而那兩個底座和泥餅可能是因為實心的原因,居然都是完好的,上面還殘留著炙熱的溫度,讓人不敢靠近。

    心急如焚的陳健等了半天的時間,這才拿起一個陶碗遞給老祖母,老祖母用手一敲,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也嚇了一跳。

    昨天還是黃泥,怎麼今天就變得和石頭一樣了?

    這個破陶碗在族人中傳了一圈,每個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是怎麼做到的?

    而那兩個大陶缸因為塗抹了一層泥漿,外面並不粗糙,光滑的如冰一樣。

    看著那兩個大陶缸,陳健淚流滿面——距離包子饅頭花卷面條大米飯,又近了一步。

    Ade,烤鹿肉!Ade,烤塊莖!Ade,烤羊肉和烤魚!

    「今晚上必須要喝羊湯,明兒用羊油炸塊莖,後天水煮鮮魚湯……」

    他喃喃地自語著,榆錢兒撓撓頭,心說哥哥怎麼流口水了,難道這石頭一樣的東西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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