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從酋長到球長 作者:茅屋秋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20:47: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0 232641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0
第130章 盟約

     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苟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蘊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況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

    由此可見,夏與娥都非君子之邦,若是君子,根本就不需要互換人質,奈何兩人都是滿腦子利益的小人。

    信任需要一個過程,而共同的敵人現在也不存在,北邊的部族在兩個人眼中都不值一提,遠沒有達到需要兩族聯合一致的境地。

    約定的三個月換質的時間,正好可以忙完各自部族的事,尤其是收割和秋種。

    「你的兒子在我們城邑的吃穿用度我們會提供一些,甚至可以出城狩獵,但是需要我們的人跟著。」

    「這個隨意,吃穿用度以及奴隸奴僕我會派過去和他一起去的,你妹妹在我這邊也不用擔心,一切用度照數九為例。首領不以年紀論大小,我會如待我妹妹一般對她的。」

    「既然盟誓成為兄弟之族,商城的守衛也可以撤去一部分,日後兩族之間商人往來,不得阻撓,貨物來往,不多征任何貨稅,違者視為背叛誓言。」

    娥鉞點頭道:「這個自然。」

    他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而且現在自己部族正是渴求交換的時候,再者他也從沒有想過要問來往的商人徵收貨稅,要不是陳健提起這件事,他都不會想到。

    既然無傷大雅,那麼在盟誓中加上一句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而且他現在有求於陳健,希望他能派出夏城的麥官田官幫助他們部族耕種。

    陳健想了一下也就同意了,沒有良種肥料,其實這種耕種方法的產量也不是很高,堆糞積肥的辦法娥鉞部族並不會,糞便尿液不是直接能當肥料的,必須要經過發酵才行,直接堆上牛糞的結果很可能是把苗壓死土地變硬。

    「田官可以去教你們種麥,我們部族想要一些驢子,這種種地的辦法產量你也看到了,田官的幾句話,總值得上五十頭驢子吧?」

    娥鉞點頭道:「不求產量能和你們部族一樣多,便是少一些,也足值五十頭驢子了。我這就派人回去趕來,這次你放心,不會有騸驢在其中的。」

    「嗯,除了這五十頭,我們再用麥種換五十頭,一共百頭,盡快送來。」

    娥鉞不知道陳健為什麼忽然要驢子,驢子脾氣倔強,身子低矮,孩子女人騎乘還行,可打仗要是騎著驢子那可不行。

    不過他也沒有多問,而是讓親衛喚來了幾個族人,讓他們回去通知一聲讓兩個兒子趕著驢子盡快趕到商城。

    陳健順便說了榆錢兒的要求,多要了一支送給紅魚,娥鉞自是答允,並讓族人先送來簪子。

    剩下的時間就是兩人在一起商討盟誓的事,娥鉞以為盟誓很簡單,可當陳健開始說的時候,他才發覺很多東西遠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譬如兩族的法度是不同的,同樣的罪責在夏城可能會被砍頭,在娥城會被處罰為奴隸,那麼兩族來往的時候或許會觸犯法度,到時候是按照哪個部族的律法來判處?

    陳健只說了幾個例子,娥鉞便陷入了沉思。

    「提前說清楚,總好過到時候再談。盟誓是讓族人知道的,這些事咱們兩個應該現在商量好。」

    「你想的倒是細緻,我沒想這麼多。」

    「戰爭只是暫時的,你打完了北狄,我清理完那些割頭皮的部族,咱們兩族之間還是要交流的。盟誓是為了打仗,但也不全是為了打仗。」

    「你說吧,我聽著。」

    陳健按照以往的習慣,將可能遇到的種種情況都按照條理列了出來,其中不需要族人知道的,兩個人之間都同意後記在心裡就行;需要讓族人知道的,則需要在盟誓的時候一條條說出。

    娥鉞本以為是很簡單的盟誓,卻一直商量到了晚上才有了結果,商定出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盟約。

    盟約基本上都是陳健提出的建議,娥鉞同意後再繼續提出下一條,很多都是些娥鉞沒有想到的地方,但細細聽來又覺得很有道理,對陳健的細心頗為贊服。

    第二天正午陽光最熾烈的時候,兩族在商城中的人全都站在兩個首領的身後,搭建起的祭壇上擺著牛、羊、鹿三牲。

    衛西和族人也被請來,盟誓中的幾條就是為了讓他們聽到的。

    娥鉞與陳健歃血為盟,同時用自己的祖先和姓氏發誓,絕不違背,否則整個部族都將遭到天地的譴責、部族將承受災禍。

    當兩個人開始向上蒼厚土以及祖先念叨盟誓內容的時候,後面的族人全都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一個盟誓要說這麼多的話。

    盟約一共七條。

    第一:兩族自此結為兄弟之盟,如有一方想要退盟,需要提前一年通知對方,如不提前通知則自動延續。

    第二:兩族首領不以年齡論大小,族人必須要向尊重自己首領一樣尊重對方首領,但對方首領沒有指揮另一方族人的權利。

    第三:兩族中任何一方受到其餘部族攻擊、退守到城邑的時候,另一方必須不遺餘力地給予幫助。

    第四:雙方不能和其餘部族締結任何關於對方的盟約,除非對方知情。不得與和對方處在敵對戰爭狀態的部族交易、媾和。

    第五:雙方族人可以在兩座城邑間自由往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徵收貨稅。

    第六:雙方族人在越過商城進入對方部族範圍後,一切法度以對方部族為準。在對方城邑中犯了罪刑,如逃回自己城邑,首領需將此人交還。

    第七:雙方均需要在城邑中準備一片空地供對方商人使節居住,在此範圍內可以做任何不違反城邑法度的事。

    違反上訴七條中任何一條,即視為背叛,天地將降下災禍將整個部族陷入苦難。

    明鬼神,有時候並非是迷信,只是用來約束自己行為的一種方式。

    如今首領的權利還有一大部分源於族人的支持,用整個部族的命運作為盟誓的代價,總能讓首領考慮一下族人的態度。

    陳健和娥鉞都不是那種相信天地注定一切的人,但族人中很多人會相信,作為首領就不能輕易地背棄盟誓。

    族人們牢牢記住了除了第三第四條之外的內容,這兩條和他們無關。而衛西則牢牢記住了第三第四條的內容,這和他有關。

    他沒有去過娥鉞的城邑,但卻見證了夏城的生機,至少與自己部族的城邑相差不多,只是少了些奴隸和牛羊。

    在他看來,既然姬夏能夠和娥鉞會盟,娥鉞的城邑也不會弱小,弱小的城邑只有一種會盟的方式,那就是臣服強者獻上貢品,這顯然不是。

    兩族相距不遠,都在草河北岸,衛西的部族如果攻擊任何一個城邑,另一個城邑必然會做出反應,這與盟約無關,而是關係到自身利益。

    盟誓之後,娥鉞和陳健各自準備了一些禮物由衛西轉交給他的哥哥,由娥鉞將衛西的叔叔交還,派了一輛牛車作為囚車,兩族各出了五個騎手以護送的名義去看看衛西部族的情況。

    衛西的叔叔歇斯底里地說著自己回去後可能的命運,讓人聞之落淚,娥鉞不為所動,送了他一翁酒和一些食物便離開了。血統如今還遠沒有族人的敬服重要,那個人自然也就沒有留下以為後用的價值。

    哪怕衛西的親兄弟都死絕了,部族也會選出新的首領,至於血統,那是什麼?至少現在,什麼都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0
第131章 講道理

     娥城中,使者帶著兩支玉簪子先走了,自有人負責點數要交換的驢子,但管著這些東西的女人卻發火了。

    女人是娥鉞的第二個妻子,發火的原因不是因為交換,而是因為自己的兒子要被送往夏城當人質,並沒有說多久才能回來。

    她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其餘的孩子不是出生後夭折就是還沒出生就流產了,所以極為寵愛。

    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別的想法,兒子離開了部族,只怕會被遺忘,將來可怎麼辦呢?

    負責點數的人無奈之下只好找到數九,數九正在那和自己的大兒子說話,囑咐他一些要注意的事。

    馬上就要出征,以她的聰明,猜到自己的族兄弟都會跟著娥鉞,不會留下自己部族太多的人在城邑中。

    她掌握數形的水平遠比那個女人要高,但娥鉞也不會讓她管,因為部族中她的族人也不少。

    就像養的貓一樣,或許並不偷吃,可是你非把一條魚放在它嘴邊,對貓和魚的所有者都不好。

    所以她並不怨恨,也不會去想娥鉞是不是不信任自己之類的廢話,很清楚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

    娥鉞走後她應該會是監城,全面負責城邑的事,所以她的兄弟兒子以及族人必須要跟著出征不能留在城內。

    大兒子聽著母親的教誨,不斷地點頭示意自己會注意。

    「夏城有很多值得你去看看的地方,你父親之所以選擇你正是因為看重你,不要把這次當成流放,記得用你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

    「媽媽,我知道這不是流放,你就不要嘮叨了,這些我都知道。您在這裡也不要擔心我,好好幫父親看管城邑就好。舅舅上次在父親面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以為是在幫我,實際上卻是在害我,您也多和他說說,以後不要這樣。如您所說,其實我一直想去夏城看看。咱們就像是一頭牛,他們就像是一隻鳥,我的眼睛不會去看鳥的腿比牛纖細,而是會去看鳥的翅膀。」

    數九滿意地點點頭,拿出了一個玉墜,兒子恭謹地低下頭,讓母親將玉墜掛在自己的脖頸間,慢慢離開。

    數九愣在那好久,娥鉞也沒告訴她可能要去當多久的人質,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捨不得。

    點數的人等了一會,這才說了那個女人的事,數九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站起身去了那個女人的屋子。

    女人雖然還在生氣,可看到數九進來還是恭謹地問候了一句,請她坐下,明知道她是來勸阻自己的,心中難免有些怨氣。

    數九卻沒有直接說這些事,而是笑呵呵地問道:「妹妹,我記得再有幾天,就是你生粟兒的日子了吧?」

    女人一怔,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問起了這個,但心頭還是一暖,點頭道:「是啊,還有七天。」

    「我記得那時候你差點死了,疼了好久也沒生出來。」

    「是啊,那可真是疼死了,可是等他出生後,你抱著他讓我看的時候,看著他皺巴巴的身體,聽著他在那哭,我好像就忘了疼,生怕他餓了,趕緊抱了過來。」

    女人仰著頭,臉上露出了笑容,即便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可彷彿就在昨天。

    數九笑道:「是啊,之前你疼的渾身都是汗,哭著喊著說再也不要了,可是生出來之後你又抱得比誰都緊。那時候的疼,可是換回了你十三年的笑,現在要是讓你選的話,你願意再疼一次嗎?」

    「別說一次,就是再疼一些我也願意啊。」

    「是啊,人就是這樣,想要快活,總要先疼。女人真正的快樂都是要先疼一次的。」

    女人點點頭,數九走過去摸著她的手道:「你要讓粟兒去夏城,心裡也很疼吧?畢竟他還小,只有十三歲,又從沒離開過你。」

    「是啊,母牛找不到牛崽子了還要叫幾聲呢,我心裡當然疼了。」

    「可你怎麼就知道這一次疼過之後,不是更快活呢?在剛做那種事的時候,你也只是知道疼;在生孩子的時候,你也是只感覺到了疼,根本不會知道疼過之後的那些事。」

    「可是……」

    「現在你不想讓他去當人質,可等將來你老了,真正快樂的是他跟在你身邊呢?還是看著他在城邑中得到族人的擁護呢?你還沒有老,正像當初粟兒還沒有生出的時候,總想著不要這麼疼,卻想不到疼過之後看著他長大的快活。」

    女人低著頭,回味著當初疼痛時曾要放棄的決定,有些不知所措。

    「妹妹,哪個母親不疼自己的骨肉呢?可真正的心疼,是要為孩子考慮以後的。我小的時候,媽媽從不准我出去玩,逼著我學數算形曆法,那時候我很羨慕那些在外面玩的孩子,覺得媽媽不喜歡我。」

    「可是長大後,如果不是那些數形曆法占卜,我能嫁給娥鉞嗎?我能成為部族的祭司嗎?這些真正的快樂,比起小時候那幾年的痛苦,我才知道媽媽是真正喜歡我的,這才是母親真正心疼孩子的辦法啊,為了將來的快樂,總要先痛苦的。」

    「去夏城為質,族人們都會知道,這是為了去攻打北狄的聚落,是為了族人為了城邑,族人才會信服。沒有族人的信服,縱然他是娥鉞的兒子,又有什麼用呢?就像娥鉞的那個弟弟,他是老首領的兒子,可是得不到族人的信服,除了分到的那些奴隸田地,還有什麼呢?」

    女人低頭道:「可是他……他跟著我管著部族的貨物糧食。」

    「族人只會記得是你再管,而不會想到他。如今去了夏城,卻又不一樣,族人們會記得,是粟兒作為質子。如今不想心裡疼,將來難道看著他也得不到族人的信服,淪落成那般模樣,你就不心疼了嗎?這兩種疼,哪種更難忍受?就像生孩子一樣,那時候的疼,可假如你沒有孩子,看著我逗弄兒子時心裡會不會疼?哪種更難忍受?」

    數九的話已經有些嚴厲,女人有些畏縮,不敢抬頭看數九,終於點點頭道:「全憑您吩咐,我知道錯了。」

    「不是錯,心疼孩子有什麼錯呢?只是你沒想到許多年後罷了。去吧,外面的人還等著你呢,去從公產中清點足夠的驢子,再從我那個弟弟那拿走幾頭,就說是我說的,作為上次說錯話的懲罰,補充公產。」

    女人慢慢地退到了門口,看到數九似在鼓勵般點了點頭,這才退出去。

    等女人離開後,數九歎了口氣,搖搖頭,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別的,喃喃道:「我那個笨弟弟怕是不會輕易拿出驢子充公的,那就是違命了,鬧吧,鬧起來我也好名正言順地處理,最好在出征前處理掉,總省了些心事,否則總是不好。」

    天平的兩端,一端是兒子的將來,一端是親緣的弟弟,她知道該怎麼選,畢竟她也是母親。

    夏城中,同樣的事就沒有這麼麻煩,陳健先把簪子給了榆錢兒,然後告訴了榆錢兒和娥鉞之間的協議,順便告訴了榆錢兒自己沒有立刻答應,回來問問她。

    榆錢兒抿著嘴笑道:「幹嘛還要問我啊?」

    「怕你覺得我成了姬夏後,就把妹妹送出去了唄。」

    「那我不答應呢?」

    不等陳健說話,她就笑道:「騙你的,你去打仗又不准我去,你走了又沒人誇我算的對算得好。還有啊,哥,咱們可以騙騙那幾個部族,就說商量好了讓首領去,他們肯定不去,到時候我再說我要去。等到了娥城,我非要做出些事來,讓族人都知道我很厲害。」

    「為什麼啊?」

    「因為你說想讓我當首領進議事會啊,那我就當唄,想當就得讓大家信服啊,免得他們覺得你偏心。你偏心我知道就好,才不要讓他們說呢。我想要簪子你給我了,你想讓我當首領,那就是你想要的簪子啊。」

    她舉著簪子道:「我得先去告訴姐妹們這是數九非要送給我的,省的她們問。一會我就去議事會。」說完一溜小跑沒了蹤影。

    陳健拿著另一支簪子,走進了紅魚的屋子,她正在那紡線,看到陳健進來後手微微一抖,有些懊惱地看著扯斷的線。

    陳健站在她身後,給她梳理著頭髮,紮成髮髻,一邊說著這次和娥鉞之間的事。

    插上簪子,紅魚沒有停下,笑呵呵地問道:「好看嗎?」

    「好看。你自己不看看嗎?」

    「那我就不看了,你覺得那些古怪的衣服好看,我覺得不好看,現在想必也不好看。怎麼,送給我簪子,是想讓我幫你看管城邑?反正我沒有族人在城中,你肯定最放心我。榆錢兒走了,松算數也算不明白,這爛攤子要我來收拾,一支簪子可就換來了。」

    陳健無奈地笑笑,紅魚皺著眉,紡好了一段線團這才停下說道:「將我以前的族人和一些奴隸派去螺島挖鳥糞石,看好船就行;把幾個部族留下的男人混編在一起去割草,南岸一些,東西各一些,分出首領管著,不讓他們只管自己的族人。」

    「那兩個因為土地爭吵的部族分到一起,選其中的一個首領去管。別的事我不管,只管榆錢兒留下的那些。你帶著出征的人也不要都是你們四個部族的,多留些人在陽關。」

    她彷彿很不經意地隨口一說,卻將部族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消弭於無形,奴隸在螺島逃不走亂不了、部族分開混編不用擔心首領的異心、松和她身邊基本沒有什麼族人,最能信任。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雙手摸了摸腦後的簪子,好像根本不在意剛才那些明明是絞盡腦汁想出的話,笑著一勾陳健的下顎道:「我去洗澡,晚上在老地方等你,你這一走不知道多久能回來,我想要了。」

    PS:貌似明天上架,不求月票,多謝書友。

    一則是第一次寫到上架,新人筆力不足,自我感覺沒資格要月票,等練好了手第二本我會厚著臉皮求的。

    二則毫無意義,小眾書看得少,我是個酸葡萄選手,與其看著月票榜上排名很靠後,不如麻醉自己:啊,是我故意不要月票的,所以才這麼少。這樣心裡會舒服很多。人嘛,能騙自己的時候適當騙騙自己,連自己都信了生活就很輕鬆了。

    感謝書友的話我不多說了,總之能走到今天多謝大家的支持,沒有你們的支持我什麼都不是。感謝編輯的推薦。

    爆更什麼的就不要指望了,我手殘。上架前碼出這一章送給大家。

    另外要是有追《春秋我為王》的,我幫他來拉個票,感謝七月在幼苗時候推了我的書,雖然從沒聊過,銘記於心。

    另另:前天推薦票忽然暴漲,我就猜到可能惹馬蜂窩了,今天有人告訴我因為女權生育什麼的,呃……我表示太深奧了,我完全不懂。仍記得老電影《喜盈門》裡,女拖拉機手和男友吵架,男友來找她的時候,她生氣地開著拖拉機濺了對方一身水。這麼多年了還記得這個鏡頭,覺得很美,因為那真有一股能頂半邊天的精氣神,不是現在電影裡的嘰嘰歪歪。女權什麼的太深奧,我文化水平不高,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在一個我也不理解啥叫女權啊。

    這就是一本異界的YY書。

    我呢,就一新手,第一本在起點上架的書,總要慢慢進步嘛。說不定下一本越寫越好,你們又多出一本能看的書,新人需要寬容關愛,施肥澆水才能長大,不能要求太高啊。幼兒園小朋友能算出十以內乘除法也是值得鼓勵的,我現在也就小班水平吧。

    最後問大家兩個無關的問題,關於傳統文化的:

    你們說如果咱們自發地開啟了工業革命,蒸汽機的悶熱環境、四五十度的工作溫度、蝨子叢生、隨時可能因為頭髮被絞進機器裡把頭皮扯下來……這種環境下還會束髮嗎?到時候又會是什麼樣的爭辯爭論呢?

    如果咱們自發地進入了資本主義,而不是被外面列強影響,那麼傳統文化下是不是工人和資本家就沒有矛盾了呢?當然不可能,如果不是的話,傳統文化下的血腥積累階段又會是什麼樣呢?會不會因為文化圈的不同而和咱們熟知的歷史不相同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0
第132章 北出陽關

     陳健處理好城中的事物真正出發的時候,已經接近七月的末尾。

    按照紅魚說的那樣,陳健將部族中的各個勢力分開,摻沙子造矛盾,留下了橡子和一些士兵在陽關,一是為了防止北面的部族逼急眼了南下,也是為了防止萬一城邑中出了什麼事便於處理。

    七月的天還很熱,但很快就要冷了。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只有一個月就要趕回來準備種植秋麥,準備祭祀,以及按照去年的習俗準備城邑各個部族共同參與的秋季運動會。

    步兵的短時間機動能力比不過騎兵,陳健這次也沒準備直接抓住對方主力一舉消滅,而是準備耗一個月。

    對夏城而言,四百戰兵一個月不過是幾萬斤糧食的消耗;而對北面騎馬的部族,則是浪費了一個月割草曬草的黃金時間,要麼臣服,要麼冬天就要被其餘的草原部族吞併。

    沒有牛車馬車,想要逐水草而居四處遷徙會很麻煩,那片草原很肥沃,那個部族不會到處亂跑的,況且也很溫暖,不是那種苦寒白災的北方。

    北出陽關,只有敵人並無故人。

    挑選出的四百名戰兵以每天三四十里的速度前進著,時間就紮營,步步穩紮。

    除了四百名戰士外,還有一百頭驢子,身上背著食物、羽箭,還有六輛牛車。

    這次北伐和以前打的仗不一樣,沒有草河作為運輸線,所有的後勤補給只能自己攜帶,不可能指望族人送過去。

    有時候陳健看史書,覺得古人很傻,在無線電發明之前搞什麼分進合擊,看到李廣迷路、薩爾滸被各個擊破時,總會扼腕痛罵主帥腦有病。

    然而輪到自己,才發現真要考慮後勤問題的話,部隊人數達到一定數量後人越多後勤的壓力是非線性指數增加的,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只能分兵否則後勤吃不消。

    所以陳健只帶了四百人,都是戰兵,一部分人以戰兵的身份做些輔兵的工作。

    出征前他已經說清楚了自己的作戰意圖,讓每個伍長儘量領會,不要再出現山谷之戰中那種低級失誤,這次不可能自己選定戰場。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殺光、燒光。所有看到了聚落和居民點全部殺光,不帶奴隸行軍,即便部族還很缺奴隸;所有的乾草堆全部燒光,即便敵人跑得快,那也慢慢在後面追,追到他們沒時間割草沒時間休息,耗到中秋,他們就沒辦法割草曬乾為冬天準備了。

    營地中,輔兵們正在砍伐樹木做成簡單的鹿砦拒馬,陳健和幾個隊長在等待著斥候的回報。

    前方不遠就是上次那條留下腳印到耗子洞的小河了,遊牧和種植不同,不可能數百上千人聚集在一起,那樣草地會撐不住。

    他們可以吃糧食種植,可以把城邑裡塞進上千人,但那個騎馬的部族不會種植,只能吃肉。人吃一斤糧食會飽,吃一斤肉也會飽,可一斤肉至少需要十斤的乾草才能轉化。考慮到生物鏈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的能量傳遞率,同樣的人口需要至少十倍於農耕的土地才能養活自己。

    太陽落山前,派出的斥候回報說前面就有一個四五十人的小聚落,正在那割草。

    「你們沒被他們發現吧?」

    「沒有,我們從西邊繞過去的,藉著夕陽刺眼睛的光,他們沒看到。」

    「大約多遠?」

    「二十里最多。」

    「狸貓,你帶著一百五十人,讓斥候引路,繞到聚落的後面,明早就走,到了那之後確定只是個小聚落,就分成三四十人一隊,卡住他們逃走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狸貓帶著人先行出發,陳健留下了百人看守輜重在後面慢慢跟上,自己帶著一百五十人在狸貓出發兩個時辰後只攜帶了當天的食物離開。

    不多遠就看到了那個小聚落,奴隸和牧民們正分散在一條小河的兩岸割草。

    「二十人一隊,就像狩獵一樣包個圈子,各自為戰,越快越好。」

    傳達下命令,士兵們立刻分散在一條極長的弧線上。兩側是為數不多的角鹿騎手,用來恐嚇驅趕兩側的敵人。

    一聲哨子響,一百多人同時從草叢樹林中衝出,叫喊著衝向了那些正在割草的牧民。

    牧民們立刻驚慌起來,紛紛向後退去,聚落裡還有自己的親人和一切。

    幾個人騎著馬喊道:「別跑了,女人孩子都在後面呢,就算咱們跑了,這些草都被燒了,冬天可怎麼過?」

    「去通知首領啊,那些束著頭髮的人來了。」

    「誰去?誰留下?還是跑吧,咱們打不過他們。」

    爭執中,聚落帳篷裡的女人孩子不安地看著遠處一隊隊衝過來的士兵,慌亂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可是什麼都舍不得丟棄,還想著打開羊圈把羊也都趕走。

    男人們吼叫道:「別收拾這些了,騎著馬跑,你們帶著孩子先跑,去告訴首領,後面沒人,我們給你們擋一陣。夥計們,都過來啊,他們沒馬,咱們還有二十多個男人呢,繞他們後面。」

    為首的那人跨上馬背,搖晃著身體吹著口哨,即便他大聲地叫喊,可也只聚過來十幾個人,剩下的人都想著逃走。

    奴隸們更是亂成一團,想要跟在女人孩子先跑,為首那人衝過去用石斧砍死一個奴隸,指著前面圍過來的士兵喊道:「往那沖,殺一個人以後就是族人了,給你馬和羊,和我們一樣!」

    奴隸們茫然地看著前面的敵人,聞著身後的血腥,想著那種隨時可能被當成祭品的悲慘,幻想著自由之後的生活,不知從哪裡生出了一股勇氣,舉著割草的石鐮,帶著癲狂的笑衝向了陳健。

    十七個騎馬的人則衝向了陳健的側翼,側面只有十幾個騎著角鹿的騎手,角鹿比馬可要小得多,他們有信心對付那些古怪的騎手,只要能繞到後面拖延一下時間,女人孩子完全跑的開。

    側翼的狼皮盯著那十幾個騎著馬衝過來的人,發現他們揮舞著石斧投矛,忍不住笑了。

    「教教他們怎麼騎著打仗!」

    他將手指含在嘴裡,吹著響哨,身邊的人都和他聚在一起,站成緊密的一排。

    從角鹿的側背上取出長投矛,和狼皮一樣,反手握著。

    狼皮聽著噠噠的馬蹄聲,計算著距離,在對方距離自己這邊還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時候,喊道:「騎兵,慢步跑!」

    雙腿夾緊了角鹿的腹部,並排而行的族人們開始慢慢加速,儘量保持著每個人挨在一起。

    四十步之後,角鹿的速度已經提升起來。

    「衝鋒!」

    十四個族人幾乎是並排著衝了出去,正面比起對面要窄的多,狼皮握著投矛,盯著前方的敵人,對面留下了空隙很大。

    眼前的敵人明顯有些驚恐,瞪大了眼睛,高舉著石斧在馬背上搖晃著身體,不斷變換著重心迷惑敵人。

    兩人一錯身的瞬間,狼皮將投矛半投半刺地擲出,感覺到手中那種阻滯的感覺,立刻鬆開了手,也沒有去看投矛是否刺中,身體一歪躲過了對方臨死前的劈砍。

    衝擊之後,沒有停留,而是繼續向前跑了三十多步後,十四個人直接分成兩隊,不停直接向左右繞了個圓弧。

    戰場上已經躺下了六個人,幾匹馬在那裡亂跑,十四個人一個沒死,借助密集的陣型將對方的隊形從中間撕開。

    扔掉投矛從鞍袋中抽出了短劍,對方的陣型已經沖散,狼皮這邊卻沒有立刻各自為戰,而是按照陳健說的重新排在一起,平舉著銅劍,再次整隊衝擊。

    兩次衝擊後,對面的領頭人看著身邊僅存的幾個族人,完全不明白這仗怎麼就打成這樣了?

    他盯著狼皮大聲喊道:「我見過你,你是那個撈走頭蓋骨的人,來啊,過來啊,背信棄義的人!」

    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次見面,就是眼前這個人用精湛的騎術博來了眾人的喝彩,他曾以為自己部族缺鹽少陶的日子結束了,可沒想到這群接受了頭蓋骨的人轉眼就殺了首領的兒子。

    他的身體在馬背上搖晃著,忽然一踢馬腹忽然加速,想要擋住狼皮的行進路線,藉著馬背將角鹿擠到自己的右側。

    慢速靜止的馬上搏鬥的勝負取決於控馬的人能不能第一時間封住對方的路徑,搶到對方的左側,從反向右手交錯的豎、到一橫一豎的T,再變成並排的同向的豎,因為大部分人都是用右手,在變換的瞬間誰在左邊誰就贏了八成。

    狼皮知道對方是個好手,猜到了對方的意圖,用力拗著韁繩,在對方搶在自己正前方之前轉向,錯身的瞬間將短劍遞出,在對方的石斧還沒有落下的時候刺中了對方的心口,沒有等拔劍,直接離開,抽出角鹿背上的最後一支短標槍,直到聽到身後落馬的聲音這才放心。

    落地的瞬間,那個人知道自己要死了,看著胸口的銅劍和汩汩流出的血,逐漸在身前匯成了一條小河,彷彿紅色的、致命的毒蛇正在噬咬著自己,將靈魂帶到萬物之靈的世界。

    「這些被血泡過的草,春天會長得很高,馬兒會喜歡……」

    戰馬不知道主人的靈魂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用濕漉漉的鼻子蹭著主人,微微有些奇怪,今天主人的臉並不溫暖,很涼很涼,以前這樣蹭躺在草地上的主人時,主人總會伸出手摸著馬頭,今天怎麼沒有摸呢?

    正在想著的時候,一雙陌生的手抓住了它的鬃毛,輕輕撫弄著它的脊背……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0
第133章 碾壓

     戰馬原本的主人躺在地上,它們只是有些疑惑,可最終還是低下頭舔食著新主人給予的豌豆和鹽。

    一個小聚落,三十七匹馬,受傷的全部殺掉作為食物。

    逃走的女人和孩子會遇到狸貓的埋伏,而那些沒有逃走的則不安地看著眼前這些人,女人緊緊地摟著孩子,跪在地上不斷地哀求著,或是把孩子藏在自己的身後,她們想或許這樣就看不到了。

    陳健嘆了口氣揮揮手道:「都殺了吧,咱們帶不走。」

    或許是擔心族人下不去手,他想尋找那些男人當做手帕的人頭皮,告訴族人如果不殺她們將來自己就可能會成為這些手帕。

    可剛剛低頭尋找的功夫,慘叫聲已經響起,族人遠比他想的心要硬,不需要多說什麼。

    女人們一開始沒有反抗,她們想著或許還能當奴隸,至少活著。可當刀劍刺向孩子的時候,她們終於瘋狂地空著手衝向了陳健,卻毫無意義。

    半個時辰之後,狸貓也帶著族人回來了,趕著十幾匹馬,帶著一些馬肉。

    看著滿地的屍體,陳健深吸一口氣道:「和曬乾的草一起燒了。」

    「羊圈裡還有不少羊呢?」

    「吃,吃不了的殺掉。」

    「可惜了,要不分些人趕著回去吧?」

    族人們心疼地看著羊圈裡的羊,恨地直拍自己大腿,陳健搖頭道:「殺了吧,只要有土地,羊會有的。去幾個人,接一下後面的輜重隊,讓他們在樹林裡砍一些木頭,削尖了帶過來,晚上在這紮營,斥候繼續去找別的聚落。人少的直接去燒去殺去搶,人多了回報。」

    「有幾個人跑了,他們會知道咱們來了。」

    「知道就知道吧,咱們知道他們的大村落在哪,慢慢往那邊挪。人可以騎著馬走,乾草總不能走吧?你們想想,如果這些人在咱們收麥子的時候出現,到處燒麥子,你們會怎麼辦?」

    「出城和他們打。」

    「他們也一樣。沒有牛車馬車,想走可不容易。」

    晚上輜重隊來到了這個已經夷為平地的聚落,將削尖的木頭做成鹿砦插在四周,明天開始就正式進入草原了,樹木不好尋找,這些鹿砦需要攜帶著。

    第二天陳健趕到另一個聚落的時候,聚落中已經沒有了人,只剩下村落曾經殘留的痕跡,只剩下一下乾草。

    中午時分,一大群騎著馬的人終於出現了,他們出現在了東邊,但陳健知道他們的大村落在北邊,因為他去過。

    來的人不少,從十三四歲的孩子到三四十歲的老人都有,足足有六百多人,看來前天那些人逃走後,這個草原聚落已經動員了所有的男子。

    陳健立下營寨,弓手們守衛著四周,牛車也作為高台和側面的擋板,鹿砦插在四周,戰兵們有條不紊地穿梭其中。

    那些騎馬的人距離他們約有四五百步,雙方暫時對峙著,陳健又不著急,糧食還夠吃二十多天,而且這些驢子也能夠族人吃一段時間。

    但對方肯定著急,全面動員的代價是巨大的,再不割草冬天牲口可就要挨餓了。

    陳健笑呵呵地看著遠處的騎兵,回身道:「休息,烤羊,慢慢來。你們騎著馬感覺怎麼樣?」

    「挺好,比角鹿要強多了,就是不太習慣。」

    「這裡離咱們冬天去的那個大村落還有多遠?」

    「也就四五十里吧,沿著這條河上去就是。他們怎麼從東邊轉過來的?」

    「怕咱們知道女人孩子在什麼地方,他們以為咱們不知道他們的村落在哪。」

    片刻後,對面傳來一陣亂哄哄的聲響,一些年輕人從馬背上下來,拿著弓箭武器聚在一起,一些年老的和孩子則騎著馬,舉著投矛往兩側繞過去。

    喪子之痛的首領憤恨地看著遠處營地中飄揚的黑白旗幟,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自己所統領的所有聚落加在一起也只能湊出六百多男人,這已經是極限,如果是去搶掠,他可以找草原上別的部族合作,可這種仗別的部族不會幫忙的,反而會在自己打完之後來搶掠自己。

    一時間他有些後悔當初從西方遷徙到這裡的決定,那些最強大的部落或許已經將所有的部落都整合在了一起,不再是分散的羊群,那樣的話根本就不怕這些人……當然,那樣的話自己這首領的權利也就沒有了。

    時間對他不利,他只能選擇打。如果勝了,一切好說;如果敗了,那就讓女人孩子先遷走,自己帶著殘餘的族人黏著這些人,騷擾讓他們走不快。這些人不會騎馬,肯定追不上女人孩子,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村落在哪。

    只要還有女人、馬匹、羊、最多冬天餓死一些老弱,十幾年後孩子們長大,部族還會存在。

    不需要多說什麼仇恨,那些被燒燬的聚落就是最好的戰前演講。

    族人們紛紛下馬,騎馬只有在騷擾和攻擊潰兵有用,無馬鐙、不會投矛衝擊的騎兵,毫無能力擊潰步兵軍陣。

    那些年老和體弱的孩子則騎著馬,拿著投矛去營地附近騷擾,他們打仗不行,也只能做這個。

    營地中陳健也吹響了牛角號,除了百名看守輜重和做預備隊的士兵,其餘人全都拿好了武器,按照一路上紮營時演練好的位置,弓手排成三列,正對著前方。

    「白馬,帶人去對付那些老人孩子,不要沖的太遠,控制住他們的投矛投不到營地中就行。」

    斥候們從營地後方出來整隊,不太習慣地手抓著馬鬃,對面的老人孩子沒有整隊,而是遠遠地繞著圈子,似乎想要讓斥候去追他們。

    陳健吹著哨子,示意不要離開營地太遠,就在四周保護側翼就行,不用衝擊也不准追擊。

    對面的敵人開始試探著向前挪動,還有一百多人在人群的後面,首領的計畫是準備依靠馬匹的機動,在開戰後繞到營地的後方。

    這百十人出動的時機需要把握好,早了的話會讓陳健早作準備,只有在雙方焦灼的時候,立刻繞後,才能造成混亂。

    陳健站在牛車上,四個盾手擋著四周,看著對方亂哄哄地朝這邊挪動的時候,讓戈矛手前出到營地前方六七步的距離,最早的一批擅長射箭的弓手跟在了戈矛手的後面。

    在敵方還有百步距離的時候,營地中的弓手聽從著小鼓的聲音,開始了第一輪齊射。

    羽箭彷彿草原上的蝗蟲,朝著隊伍最密集的地方落下,對面也開始了還射,但是角度明顯不對,只有少數幾支落在了營地中。

    兩輪齊射,對面倒下了三十多人,外圈的老人孩子也開始靠近營地準備投擲騷擾,白馬立刻帶著人衝過去,靠近後下馬用弓箭還擊,逼退了對方,隨後上馬,始終保持著四五十步的距離,不靠近的話就跟著,靠近的話就下馬還射,依靠機動性安穩地保護著側翼。

    雙方主力的距離只有七八十步的時候,遠處騎馬的百十人忽然從營地左側快速地朝著後面機動。

    首領本以為會引起陳健的驚慌,至少會分出一些人去守衛營地後面,可是陳健不為所動。

    彷彿根本不在意一樣,在那百十人繞到營地左側馬上就要繞到後面的時候,陳健敲動了戰鼓,營地前列隊的士兵開始緩緩前進。

    對面的首領有些看不明白,搖頭道:「他想幹什麼?想靠前面的這不到二百人和我的四百多人打?這人是瘋了嗎?」

    雙方的距離已經只有四十多步的時候,那百十人也終於繞到了營地的後方,可是營地中的弓手卻也將弓箭對準了他們,一半的弓手拿起了戈矛依靠著營地的鹿砦柵欄列好了隊形。

    計畫是完美的,可是現實卻並不一樣,對面的首領以為自己壓正面會讓陳健所所有人都集中在正面,一旦交戰就讓那一百多人繞後攻擊後方空虛的營地。

    可是陳健卻只拿出了一半人對付正面,繞後的那些人已經不能決定勝敗,因為營地並沒有混亂也並不空虛。

    營地正面的士兵跟隨著鼓聲,保持著整齊的隊形,前出到營地十二三步遠的地方,兩側的斥候保護著他們的側翼,他們並不擔心。

    對面的羽箭射中了十幾個人,後面一排的人立刻補齊了隊形,終於靠近到四五十步的距離,鼓聲頓時急促起來。

    狼皮呼喚著身邊這些苦練了大半年的最早的一批弓手,摸出了箭袋中的石鏃重箭,這些箭頭比其餘拋射的羽箭要沉,短距離****中敵人,可以在短時間內讓對方喪失戰鬥力。

    從隊伍留出了縫隙中隨意瞄準了對面那些叫喊著開始衝鋒的人,弦響,箭出,對面立刻倒下了了一排。

    快速地兩輪平射後,號角聲吹起,所有的士兵以五人小隊為單位發動了衝鋒。

    一面是訓練過大半年的半職業戰兵,一面是動員過來的部族成員,這就是陳健有自信用不到二百人對付前面四百人的原因。

    根本毫無懸念,被弓手齊射後滿是空隙的隊形根本擋不住這些已經明白了五人配合的戰兵。

    從齊射到衝鋒接敵,不過只有三個呼吸的時間,對面卻已經倒下了近百人。

    後面的首領有些痴傻地看著前面的戰鬥,終於明白過來,對方根本不是瘋了,而是根本沒把自己這點人看在眼裡!

    彷彿是餓狼進了羊圈,自己那些看起來勇武的族人根本不能反抗,那些青黑色的武器遠比自己用的石頭要鋒利,而他們身上披著的皮盾更是擋住了族人的石矛。

    他只是感覺對面的軍陣很嚴整,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差距會這麼大,自己的族人就像是被馬蹄子踩過的癩蛤蟆,甚至連讓馬感覺刺痛的能力都沒有。

    巫靈祭祀喊道:「退吧,首領,打不過,讓那些老人孩子沖一波,別讓那些騎馬的追過來,把輕壯都撤回來,黏住他們讓人去報信,女人孩子先帶著羊馬遷走,別的東西都不要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1
第134章 矛盾

     首領這才反應過來,而前面自己的族人已經崩潰,一些人已經逃走。他帶著身邊的幾十名最好的騎手負責斷後,崩潰的族人遇到騎兵只能被屠殺。

    後面那負責牽制的百十人也依靠著馬匹離開了戰場,外圈的老人孩子則黏著白馬掌握的斥候,不讓他們衝擊自己的潰兵。

    陳健吹響了陶哨,示意所有人整隊回營,暫不追擊,只是派出斥候跟在那些人的後面,保持距離。

    傍晚時候,斥候回報道:「那些人在十幾里外收攏了潰兵,派出人把我們趕走了。他們好像要在那紮營。」

    陳健笑道:「那是看到你們了。老鼠被蛇盯上的時候,是不會往自己窩裡跑的,他們騎著馬固然跑得快,可是女人孩子還有羊群卻跑不了那麼快。你們繼續盯著吧。」

    斥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只要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就好。

    陳健問道:「營地裡一共還有多少馬和角鹿?」

    「一共抓了六十多匹,還有三十二頭角鹿。」

    看看天色,陳健將身邊幾個掌兵的叫到身邊。

    「明天一早,白馬和狸貓你們兩個帶著族人追擊,不要走得快了,就慢慢地跟著,讓他們知道你們在追就行。」

    「你呢?」

    「我帶著狼皮,給你們留下二十個斥候,我帶著七十個人直奔他們的大村落。你明天就追一天,下午的時候就往這條河的河岸靠近,我會在河岸和你會和的。」

    幾個人都道:「是不是太冒險了?萬一他們還有人呢?」

    陳健指著不遠處一個死掉的也就十二三歲的孩子道:「還有人的話,這麼小的孩子也不可能上戰場。村落裡基本沒有男人了,他們以為咱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村落在哪,但實際上咱們在半年前就知道了。」

    「你是說這些人是想引著我們追,讓女人和孩子先遷走?」

    「應該是,別看他們騎著馬,但馬晚上要休息要吃草的,再加上要是和女人孩子一起遷徙,根本不如咱們走得快。記住,晚上到了河岸,點大火堆也方便我們回來。」

    幾個人點點頭,各自安排晚上的事,陳健則挑選了斥候和那些能夠騎角鹿的一共七十個人,從牛車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皮墊鞍子和踏腳繩,方便這些不怎麼會騎的族人能夠騎著趕路就行。

    選出的這些人先睡了,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這些人就被叫醒,吃了早飯,飲過馬,跨上馬背和角鹿,跟著陳健沿河向北狂奔。

    皮墊鞍子還不算什麼,踏腳繩卻已經有了馬鐙的雛形,馬鐙的出現對農耕民族有利,因為可以讓農耕民族更快地訓練騎兵,不需要從小和馬一起長大;也可能讓遊牧部落更加強大更有侵略性。

    事物都有兩面性,在沒有分析清楚之前,陳健只能弄出不倫不類的東西,能讓族人當騎馬步兵就行。

    太陽升起的時候,族人們愛惜地摸著皮毛已經汗濕的角鹿道:「要不歇一歇吧?再這麼跑下去,角鹿要受不住,以後會生病的。」

    「不用管以後。」

    陳健大聲呵斥著,讓族人們不要去想坐騎的事,找到那個村落,馬不會少的。

    至於族人朝夕相處的角鹿,本來就是不得以的選擇,無論是戰爭還是耕地,角鹿都遠不如馬匹。

    絲毫不愛惜坐騎體力的狂奔,終於在上午趕到了冬天來過的村落,一如從前,只是有些慌亂。

    村落裡滿是羊的咩咩聲,女人們將幼小的孩子綁在馬背的柳條筐裡,一些人已經驅趕著羊群沿著河朝上遊走,也有些人在拆帳篷。

    大量當做食物的馬匹上拴著各種各樣不同的繩子,以方便確認是誰的,聚成一大群。

    一些奴隸還在茫然地勞作著,明明只有一些女人在看管著他們,可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反抗。

    幾個女人的尖叫聲宣告了陳健等人的出現,忽然而來的慌亂讓整個村落變成了地獄,到處是衝突往來的士兵,只有女人的村落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突如其來的戰鬥並沒有讓那些奴隸驚醒,他們安靜地躲在角落裡,看著這些往來衝殺的人,看著那些曾經趾高氣昂可以決定他們生死的人變成屍體,可內心並沒有太多的激動。

    很多人被殘酷的血祭嚇壞了,曾經反抗的那些人都死了,活下來的都是忘卻了反抗的,甚至渴望能夠當一輩子安安穩穩地奴隸,不被血祭就好,甚至有些惶恐這些衝過來的人會不會改變他們已經習慣的生活。

    原本他們可以隨意被殺死,但是幾個月前首領規定除非是去血祭,否則奴隸是不能隨意殺死的,也最好不要用奴隸的頭皮做手帕和裝飾品,甚至於首領還規定如果非血祭隨意殺死奴隸,是要被罰半張羊皮的。

    他們已經心滿意足,可眼前這些人竟然打破了自己好容易等到的安穩,不知道將來的命運會是什麼,終於有些不安。

    瑟縮的奴隸在憤怒中卻聽到了一句熟悉的、曾經自己也說過的語言。

    「狼皮,帶著人去追那些女人,羊都殺掉,不管追到多少,影子最短的時候一定要回來。」

    那個奴隸仰起頭,看著一個健碩的年輕人揮舞著短劍,跳到了一匹馬鬃上有繩子的馬匹上,吹了聲口哨,沿河去追逐那些逃走的女人。

    恍然間,這個奴隸看著這些人束起的頭髮,終於想到了什麼,自己當初也曾束起過這樣的頭髮,有個人讓他們盟誓去對付西邊的部族,但是他的族人沒有去,之後自己就成了奴隸,看著族人一個個被殺死,他卻活了下來,因為會編柳條筐和捕魚沒有死。

    他躲在角落裡,耳邊到處是臨死前的哀嚎,腦袋中卻在回憶那個指揮著眾人砍殺的年輕人的名字,終於想了起來。

    「健?」

    陳健身邊的人聽到了這聲叫喊,看著遠處一個黑瘦的、眼睛中滿是茫然的奴隸。

    陳健也沒有想到在這裡會聽到自己的名字,雖然這個名字已經很少有人叫了。

    幾個人把那個奴隸抓來,陳健看著眼前這人,問道:「你認得我?」

    奴隸點了點頭,用很久沒有用過的語言,有些不熟練地說道:「我去你們村落換過陶環。」

    陳健不記得這個人,但既然這個人說出了陶環,應該是以前被掠走屠戮的那個部族的倖存者。

    「你們部族還有幾個人?」

    他伸出了手指,示意還有八個。

    「會騎馬嗎?」

    「馬?」

    陳健指了指胯下坐騎,那個人點點頭。

    「那些奴隸都會嗎?」

    「有些會有些不會。」

    陳健回身喊道:「先別殺那些女人了,給他們圍住,圍到一起。」

    很快,殘存的百十個女人被圍在了中間,有幾個想要逃走的被殺後,她們再也不想逃走,盲目地擠到一起。

    那一堆茫然無措的奴隸也被驅趕了過來,陳健問旁邊的那個奴隸道:「你說話他們能聽懂嗎?」

    「能。」

    陳健讓族人在村落中尋找著成串的頭皮和頭蓋骨做的人皮鼓,一股腦地仍在了奴隸的身邊問道:「這裡面有你們的親人嗎?」

    奴隸們有些驚恐地看著那一堆頭皮和骨頭,聽到有人轉述後,沉默了半天,終於有人忍不住抱著一個頭骨大聲地哭號起來。

    彷彿第一聲春雷,隨著第一聲哭號,越來越多的哭聲響起,他們的眼神終於不再麻木,或許還沒有希望,卻至少有了悲傷和憤怒。

    陳健讓人把人群中最先哭出的那個人叫出來,那個女奴捧著一個明顯是孩子的頭骨泣不成聲,或許那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可她卻想到了那個死掉的孩子。

    一柄石斧扔到了女人的手裡,陳健問道:「你最想殺誰?」

    女人茫然地抬起頭,陳健貼在她耳邊大聲喊道:「你最想殺誰?」

    女奴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些被圍住的女人,終於在一個人的身上停留住,握緊了石斧,顫抖地指著那個女人道:「她!」

    「告訴大家為什麼。說出來,說出來就讓你親手殺了她。」

    陳健故意拿著那個頭骨在女人的面前,用一種蠱惑的聲音問道:「這是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死了……是被她殺的嗎?如果孩子不死,現在是不是已經會喊媽媽了?」

    問了幾句之後,那個女人終於崩潰了,用沙啞而又瘋狂地嘶吼說著自己的故事,陳健將故事中的那個壞女人抓了出來,女奴揮舞著石斧,將那個女人砸成了肉醬,沒有力氣的時候還在用牙齒撕咬著。

    看著那個已經陷入癲狂的女人,那些麻木的奴隸終於開始了憤怒,想到了自己的故事。

    從她開始,一個又一個的奴隸訴說了自己的仇恨,於是一場屠戮開始了。

    陳健沒有挑動任何的奴隸和奴隸主的矛盾,將所有的矛盾都轉移到了膚色和血祭上,至少這些奴隸中沒有和奴隸主一樣膚色的,這種矛盾很直觀,非常容易挑動。

    矛盾的轉移是每個統治階層都該認真學習的,除了不用人牲血祭之外,其實夏城奴隸的處境也差不多,陳健不會自己作死。

    等到狼皮回來的時候,天已正午,陳健看著村落中的馬匹和羊群,估算了一下數量,讓人殺了一大批羊。

    那些復仇之後的奴隸看著這一切,從麻木到仇恨,最終又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問道:「我們該怎麼辦呢?」

    「會騎馬的上馬,不會騎馬的,砍下這些女人的頭,趕著羊群沿著河南下,我們會燒燬一片樹林,沿著樹林往南,如果你們活著到了那裡,而且攜帶著這些女人的頭,這些羊有一半是你們的,再也沒有人可以隨意殺死你們。」

    羊群被陳健殺得所剩無幾,就算這些人慢吞吞地被草原部族抓到,也不過幾百頭羊,至於讓奴隸們提著以前主人的腦袋,那是在賭運氣。

    運氣好,自己部族可以多出不少的羊,還有一群可以在陽關附近牧羊種植的野民。運氣不好,攜帶的頭顱會讓這些奴隸會被覆仇心切的部族殺光,不會給那個部族留下奴隸。

    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們自己了,他不可能護送這些人,因為會拖累戰鬥,如果不是臨時起意,他甚至想把這些人都殺了。

    會騎馬的五十多奴隸全都上了馬,幫著驅趕著馬群,朝著河下游疾馳而去,身後是一群瘦弱的奴隸。

    身後的村落已經燃起了大夥,所有的痛苦的記憶都化為了灰燼,也將他們想做安穩的奴隸的夢想徹底破滅。

    被燒燬的樹林在哪?有多遠?他們並不知道,可至少有了那麼一絲希望,於是抓緊了被砍下的頭顱,牢牢地綁在了自己身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1
第135章 煽風點火

     回去的路上,波瀾不驚,只是追殺了幾個傳遞消息的騎手,看來那些殘餘的男人也該知道村落被毀的事。

    傍晚時分在河岸找到了營地,來回奔馳,七八頭角鹿已經撐不住,眼看活不了了。

    營地中的士兵為帶回的馬匹而沸騰的時候,幾個斥候挖了一個坑,將累死的角鹿埋了進去,取下了鹿角插在那裡作為墓碑。他們在屠戮的時候不會猶豫,卻為了一頭不會說話的動物哀嘆憂傷。

    營地中,幾個分管軍隊的族人聚在一起,商討著這次出征。

    「姬夏,這次太小心了,早知道是這樣的話,咱們根本不用帶著那麼多驢子和人,少帶一些就足夠把這個部族滅掉了。要是那樣的話,咱們縱然不去攻打娥鉞的部族,他們想要出兵就要求著咱們,這樣咱們還能多要些好處。說不定能學會他們燒黑陶的辦法。」

    陳健笑道:「首領要為整個城邑負責。現在是打過之後,你覺得很簡單就勝利了,可沒打過之前我是不敢有半點失敗的。預料敵人,要把敵人想的強大,不要把自己的勝利寄託在別人犯錯上。萬一咱們沒搶到馬呢?靠雙腿一點點走到他們的村落,那些女人都跑了,咱們就需要繼續在後面追,至少要追個十幾天才能讓他們沒法過這個冬天。」

    他也沒想到這場仗打成這樣,可能是前世記憶中對遊牧騎兵記憶深刻的原因,可在這個時代,遊牧民的騎兵實在乏善可陳。

    無馬鐙、無馬鞍、無騎弓、不會用投標槍的方法衝擊、部落沒有整合成一個政權……

    草原的生態遠比耕種平原要脆弱,沒有足夠的馬和羊,一個部族就算是完蛋了,如今那個部族剩下的那些人吃什麼都是問題。

    看似舉手投足間消滅了一個部落,但這些部落和草原上的野草一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殺是殺不絕的,割了這茬還有下一茬。

    這次出征一則是為了馬匹,二則是為了穩固自己在城邑中的地位,只有不斷地戰爭、勝利,讓城邑中各個部族不斷獲益,才能得到足夠的支持,從一年一選到三五年一選,再到最後的終身制。

    如今看來兩個目的都已經達到,但為了更長遠的考慮,他叫來那個奴隸問道:「附近還有別的部族嗎?」

    「有,但是很遠,再往北走十幾天,會有一片滿是石子的荒漠,那附近有一片鹹水,附近有個很強大的部族,以前我們被驅使著去換過吃的鹽和硝皮子的鹽。」

    陳健皺眉聽著,十幾天的路程,自己是沒辦法走那麼遠。那個聚落控制著鹽,時間一久實力越發強大,草原上的各個部落會逐漸統一的。

    縱然知道統一後的危害,現在也無計可施,只能想辦法暫時讓這片草原亂起來。

    亂的久了,或許會出一位冒頓一樣的雄主,但時間站在自己這邊,只要草原上亂個五六年,自己的騎兵練出來,憑藉戰車、牛角弓、弩和脫產職業兵,不敢說北逐千里,學學霍景桓還是可以的。

    盯著篝火想了一陣,和那幾個人說道:「這個部族肯定完了,沒有馬羊和女人,他們過不去冬天的。回到營地後,我會分給你們一些人和馬,他們現在嚇破了膽,打不過你們。你們在後面追,也不要逼得太緊,他們會帶你們去找別的聚落的。」

    狼皮道:「剩下的那些人會不會逃到北邊那個有鹽的大部落裡?」

    「不會,以前他們可以併入,現在被我們打成了這樣,併入進去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們沒吃的,總得搶別的部族,搶完了要是他們不忍心殺人,你們就跟在後面幫著殺一殺,但也別追的太緊讓他們徹底崩潰。這片草原如今有點平靜,需要你們幫著煽風點火。」

    說完,從地上摺了幾根草道:「你們幾個抽一支吧,誰的長誰去,要是成功了,回去後我會向議事會提議將他封邑陽關的,那些逃回去的奴隸也會安排在那裡,為期三年。若是做得好,也能入議事會的。」

    話音剛落,幾個人都興奮地叫喊起來,權利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當不存在的時候,永遠想不到其中的快樂。

    隨著和娥鉞部族的交流以及部族內部的變化,私有、權利之類的概念已然開始衝擊他們的觀念。

    幾年前女人在山頂選擇配偶的時候還是看誰強壯,如今卻要先看看對方的部族,若是最先入住城邑中的四個部族則會大受歡迎,要是還兼任著陶官、麥官之類的職務,更是難以抗拒。

    興奮的這些人都是陳健信得過的,陽關城中的士兵歸司馬直轄,但平日的一些事總要處理,也為將來氏族解體做個鋪墊:不是一個氏族的人,仍然可以在城邑首領的管轄下正常生活,氏族首領可有可無。

    最終白馬抽到了那根最長的草,站起來哈哈大笑,幾個人都帶著羨慕。

    陳建笑道:「不要急,還有很多可以建立功勛的事。今天搶回來五百多匹馬,又跟回來八十多個能騎馬的奴隸。我分給白馬一百五十個人,留三百匹馬,每人兩匹。」

    「今天是八月初三,天已經逐漸涼了,你們追到草變黃的時候順便在草原上到處點火,估計再有一個月北邊的那個部族也會反應過來,你們就可以撤回來了。吃的、馬匹都從草原上的聚落裡搶,給你們留下大部分的食物,希望你們回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熟練地騎馬,也希望你們能多帶回來些馬匹。」

    最後鄭重地告誡白馬:「你的坐騎不要著急現在就要,就是逼著他們去搶別的部族,你們在後面跟著殺人放火就行。記住,別的都不重要,你們活著回夏城才最重要。沒了馬,只要還有你們,咱們還可以搶。沒了你們,要馬何用?」

    次日一早,遴選出的一百五十人在斥候和幾個逃回的奴隸帶領下開始了追逐。

    幾十里之外的草原殘部裡,哭聲震天,剩餘的三百多人只剩下一些馬和攜帶的肉乾。

    羊、馬、女人、孩子、母親還有家園,這些他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切都沒了。

    太陽照常升起,可他們與這光輝的、戰爭之靈化身的太陽之間所聯繫的唯一,只剩下了仇恨。

    首領看著這些族人,終於想通了那個一直困擾他的疑惑。

    對面的部族根本就知道自己的村落在哪,冬天那些腳印就是他們的,根本不是什麼螞蟻一樣大小的人留下的。

    那個有著黑黝黝的鋒利武器的部族,也是對面這些人趕走的!

    想通了疑惑,看著憤怒而又有些不信任的族人,首領大聲地將這兩件事說出,質問巫靈為什麼沒有得到戰爭之靈的啟示?是不是他已經無法和戰爭之靈溝通?如果早知道對面的部族知道村落在哪,是不是可以早點遷走?

    幾番質問,族人的憤怒和不信任從首領的身上轉到了巫靈身上,混亂中巫靈還沒有來得及辯解,就被砍死。

    首領拿出一把石製的小刀,劃開了自己的臉頰,正對著村落的方向哭泣著,讓血和眼淚一起流下來……

    族人們也都紛紛用這種方式表達了自己對村落家人的哀悼,可哀悼之後卻清楚這仇恨只能隱藏,因為現在根本打不過那個部落。

    很快,有人回報說後面那個部族騎著馬追來了,原本哀痛的氣氛頓時化為了緊張和不安,他們已經被嚇破了膽,似乎那些不會騎馬的人就是遠處的山巒,永遠都不可能崩坍。

    跨上馬,殘餘的這些人開始了逃竄。族人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巫靈死了,再也沒有人給他們帶來戰爭之靈的啟示。

    勝利太遙遠,可食物越來越少的事實就在眼前。後面那些人騎馬或許並不熟練,暫時追不到他們。

    奔逃了一天後,絕望與恐懼開始在人群中蔓延,如果有人告訴他們該怎麼走,即便前面有火焰霜雪,至少還知道忍過之後就好了。可現在眼前只有那無盡的黑夜和黑夜中散播的絕望。

    「首領,咱們的吃的不夠了,這樣下去要餓死的。不如……不如咱們去北邊投靠那個部族吧?」

    「投靠?咱們什麼都沒有,投靠他們,他們會把自己的羊給咱們嗎?咱們會被他們扔到鹹水裡去挖鹽,和那些奴隸一樣。」

    首領咬咬牙道:「咱們還有馬,還有武器,沒有吃的就去搶!搶那些小聚落,他們有羊,也打不過咱們。」

    族人擔憂道:「可他們的首領知道了,會來追殺咱們的……」

    「那也比餓死要強,天已經冷了,這樣下去下雪後怎麼辦?去搶,搶的多了,咱們往太陽升起的方向遷徙,有了女人,有了羊,部族還可以強大的。還有那個追逐鹿群的部族,他們手裡有武器,咱們有馬,也有一樣的敵人,去找他們,他們比北邊的部族要弱小的多。」

    兩天後,白馬帶著人終於看到了第一個聚落,已經被洗劫過一次,強壯年輕的女人都被帶走了,剩下的只有些驚恐不安的老人孩子,正在按照他們的習慣火燒死掉的族人。

    等白馬等人離開後,這個聚落已經沒有了,只留下一片灰燼和被宰殺掉吃不下的羊。

    逃出去報信的人看到的是他們認識的部族衝著他們揮舞了屠刀,報信回來後看到的卻是整個聚落化為灰燼,沒有一個活口。

    秋天還沒有完全到來,草原沒有枯黃,聚落燃燒的火焰逐漸熄滅,可仇恨與憤怒的火焰卻在這片草原上燃燒了起來,越燒越旺。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1
第136章 黑暗貿易

     草原上的戰亂和仇恨至少需要一兩年的時間才能平息,陳健不是不知道戰爭可能會讓一些權謀者脫穎而出,但一兩年的時間足夠夏城建立起足夠的優勢,生產力的碾壓之下,一切權謀都只能爭一時之長短。

    在白馬等人殺人放火的時候,陳健也在做著相似的事,分出一些人將俘獲的馬送回城邑,在山口燒燬了一片樹林後,剩下的二百人走進了東邊的山林。

    正常點的說法是:陳健帶著族人去山林裡抓奴隸去了。

    無恥點的說法就是:我們是進步的,我們是文明的,我們要將文明的火種帶入蠻荒中,讓他們享受文明世界的成果,如果他們不願意進步,那就用刀劍逼著他們進步,而他們還要感謝我們給他們帶來文明的曙光。

    現在不需要用無恥來粉飾門面,因為暫時來看夏城是強大的,強大就是這個時代的政治正確。

    一些從草原部族中解救的奴隸是從東邊山林裡俘獲的,他們知道一些部落的位置。

    這些奴隸在草原接受了私人擁有奴隸的概念,所以陳健許諾每抓到二十個奴隸就分給他們一個作為獎勵。

    斥候和帶路黨們提供情報,部落如果小的話,就讓手下的人帶著戰兵直接突襲,人多的話就帶著大部隊慢慢挪過去。

    在連續偷襲了四個小村落抓了將近三百輕壯奴隸後,隊伍的行進速度明顯偏慢了,而且再往裡走已經是這些人不熟悉的地方了,這裡距離山谷已經有二百里的距離。

    今天已經是八月十二,再有幾天就必須回去準備秋種的事。

    斥候回報說越過這個眼前的山谷有一個很寬敞的平原,那裡有一個挺大的村落,大約有三四百人口,他們住在那種半地下室結構的房子裡,開始馴養牲畜和捕魚,但是並沒有發現原始種植。

    留下了四十人看管抓來的奴隸,陳健帶著剩餘的人前往了那個村落。

    「這次先不要打,找一個會說這裡語言的人,帶著禮物去見他們的首領,我要和他談。」

    「和他們有什麼談的?他們不是娥鉞部族,什麼都不能交換,也沒什麼可換的。」

    「有。」

    族人們想不通這樣的村落有什麼可值得交換的東西,卻也不敢質疑陳健的命令,至少至今為止他的話都是正確的,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派出去的人帶著一些食物、鹽和一件麻布衣衫作為禮物,不久後帶著兩支羊角回來了,說是對方的首領想要見面。

    陳健不敢大意,帶著族人先在叢林裡搜索了一圈,確定沒有什麼埋伏後,這才騎著角鹿出現在了會面的地面。

    對面約有一百多輕壯男性,手中拿著石矛弓箭,赤著上身,人群中走出一位年紀較大的女首領,臉上塗著某種帶有顏色的礦土,兩個男人攙著首領走到了空地中。

    陳健也帶著兩個族人和一個解救出的奴隸走了過去,才走了幾步,那女人用笑道:「蒼鷹老了,才需要族人做翅膀。你還年輕,怎麼也要用族人做羽翼呢?我不喜歡你,你的膽子很小,不是個勇士。」

    老首領咳嗽了一聲道:「遠方的客人,你們為什麼來到我們的土地?」

    「我們是為了讓你們過得更好。」

    「母狼會把肉給幼崽吃,獵手會把肉放到陷阱裡。你們為什麼要讓我們過得更好呢?」

    「因為你們也能讓我們過得更好。我們有你們需要的東西,你們也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陳健從身旁的族人那裡拿出一團炒熟的麥粉,用甜濁的粟米酒調在手中調和成一個鬆軟的麵糰,遞給對面的女首領。

    女首領笑呵呵地填進了嘴裡,張嘴的瞬間露出了殘缺的的牙齒,細細咀嚼了一下,點頭道:「很好的食物,就像是雪花一樣,不需要用牙齒咬,在嘴裡就能融化。很甜,也很香。」

    「還有更好的東西,你願意繼續看下去嗎?」

    女首領點點頭,陳健呼喊著族人,拿過來一柄輔兵用的青銅斧和鋸子,指著遠處的一棵樹道:「我的族人能砍斷那棵樹,變成一根筆直的原木。」

    「我們也可以。」

    「那我們選出部族的勇士,比一下吧。」

    首領看了一眼青灰色的斧子,並沒有覺察出什麼不同,回身叫來了兩個部族中強壯的男人,拿著石斧走到了一棵樹下。

    陳健身邊的兩個族人也走過去,等到對方用石斧斜著剛剛砍出缺口的時候,鋸子的吱嘎聲已經結束,青銅斧修理著枝椏。

    那兩個人焦急地看著已經倒地的樹木,用了更多的力氣,可是斜面切口終究不能太用力,終於把石斧震斷了。

    陳健的族人舉起那根修整完枝椏的樹木,高聲歡叫著,引來了一陣陣的喝彩聲。

    女首領不可思議地摸著青銅斧和鋸子,喃喃地說著什麼,陳健又展示了一下青銅劍刺毛皮的銳利。

    「遠方的客人,你們想要換什麼呢?我們部族有羊,可是你們部族有比羊更大的牲畜;我們部族有石頭,可你們有比石頭更硬的斧子……我不知道有什麼可以交換的。」

    「換人。」

    「人?部族的勇士是不可能交換的,即便你用再多的斧子和那些食物也不行。」

    「不是你們的人,是其餘部族的人。」

    「你想要他們的腦袋?」

    「不,是活人。」

    陳健指著自己道:「每一個比我強壯的,可以換很多食物,或者五個就能換一頭驢子。」

    他指著身後的一頭叫驢,首領驚訝地看著陳健,哪怕是很久前看到天上的星星落在了遙遠南方的時候都沒有這麼驚訝過。

    人,有什麼用呢?人要吃飯,人想逃跑,人要住屋子……她們部族和別的部族發生戰爭的時候,很少留下活口,因為毫無意義。

    她看著陳健古怪的頭髮和古怪的衣衫,不由地有些害怕,或許這是一個吃人的部族?可是人肉並不好吃,至少不如羊肉好吃,她很久前在很餓的時候和族人一起吃過。

    雖然古怪,可剛才那種香甜的食物的餘韻還在嘴中回味,自從牙齒都掉光後,她只能喝一些湯水,再也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餐飯。

    而那些可怕的青灰色的斧子更是讓她有些難以抗拒,那種可以一下將人刺死的劍也比石頭更好。

    終於,放下了種種疑惑,問道:「那麼,人能換多少食物呢?」

    「一個強壯的男人,可以換……嗯,你們族人中最能吃的人,可以讓他吃三十天。一個強壯的能生孩子的女人,可以換夠女人吃二十天的。五個人可以換一頭驢子或是一柄這樣的斧子。孩子也可能換,但是不要老人。像您這樣已經失去羽翼的人,我們是不要的,你也不用擔心孩子們會把你去換食物。」

    兩個人笑了起來,女首領打量了一下陳健道:「我不知道人有什麼用,可我想要換。但是我怎麼能夠相信你呢?」

    「我可以讓族人們跟著你的族人一同去捉,如果今天能夠捉回來,今天就可以換給你。」

    女首領考慮了片刻,笑道:「今天會是快樂的一天,請來我們的村落,我們會為你們準備羊和魚。」

    「就在這裡吧,也請你們的族人嘗嘗這些食物。」

    陳健很小心,對方也沒有反對,很快族人們背來了幾口大陶盆,宰殺了兩頭驢燉煮上,用攜帶的麵粉羊油和附近的野菜熬煮了麵糊糊,以及一些攪拌好的炒麥粉。

    各種女首領沒見過的食物陸續盛入陶碗中,她叫過遠處的族人,感謝過陳健之後品嚐了這些看起來古怪但卻很好吃的食物。

    聚餐之後,陳健分出了二十個人,跟著這個部族的人去進行一次特殊的「狩獵」。

    在這裡逗留了兩天後,分出去的人終於回來了,攜帶回來的還有三十多個強壯的奴隸。

    陳健當場兌現了承諾,對面部族選出了一個最能吃的人,用氣吞山河的氣勢吃下了將近三斤的麵粉做的羊油餅子。

    但對面的首領並沒有選擇食物,而是換了幾支青銅斧和青銅劍。

    「十隻烤熟的羊,也不如一對能生崽子的羊。」

    這個部族根本對陳健構不成威脅,所以陳健可以放心地交換一些青銅武器,只要控制數量,並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們不是娥鉞部族,娥鉞部族的那些人,把石頭換成青銅,戰鬥力可以迅速提升,而這些人就算全都用青銅,陳健也有信心靠石頭打敗他們。

    「我們部族在很遠的地方,可能要走六七天,所以在交換的時候,我們會多給你們六天的食物。」

    「你真是個好人。我們部族會永遠感謝你和你的族人。」

    陳建笑道:「交換的時候,我們也有要求。不能要傷殘的,必須要活的,死的是什麼都換不到的。」

    「當然。我們會做到的。除了這些東西,你昨天說的你們部族裡的各種古怪的東西都能換嗎?」

    「能,只要有足夠的人,都能換。但我們只換人,不換別的。」

    「我們部族也沒有別的可以換。」

    這個部族派出了一些人跟著陳健,認一下道路,陳健也帶著族人用斧子和鋸子在叢林中開出了一條簡單的可以辨認的小路,作為日後奴隸貿易的通道。

    這個部族的秘密很快就會被東邊的部族知道,他們會渴望分一杯羹,部族間的戰亂會更加頻繁,以往戰爭的理由並不充分因為不能獲利,而以後俘獲的人口就是巨大的利益。

    如今這條路上還到處是草和灌木需要仔細辨認,用不了多久,這條小路會被奴隸的眼淚和鮮血染的一目瞭然。

    纍纍白骨會是最醒目的路牌:東邊是曾經安詳的部族生活小國寡民不相往來但可能會餓死的過去,西邊是整日操勞的奴隸制城邑中的勞作和皮鞭至少餓不死的未來。

    地獄?天堂?奴隸主沒有資格評論。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1
第137章 兩種人

     夏城的奴隸們向來認為主人過得生活如同天國,彷彿那個神話中先祖靈魂的居所,沒有痛苦只有歡歌。

    奴隸們有些懷念姬夏在城中的日子,至少那時候活很忙的時候,他會分一些食物給他們,有時候還會有沒有麩皮的干餅。

    他們看到那些首領們走入議事會的大廳,總會覺得那些人又在討論逼著他們幹什麼活,或許在他們看來那是唯一值得討論的事,於是暗暗衝著議事會高聳的屋頂吐一口唾沫,繼續捆紮乾草。

    但議事會大廳中的首領們並沒有討論任何關於奴隸的事,而是在爭吵。

    松站在陳健應該坐的位置,皺著眉聽著這些人的討論,自己卻拿不出主意。

    一個首領指著另一個首領大罵道:「司寇,姬夏讓你暫時代管城邑,可你看看這個部族的所作所為。我們兩個部族一同去河陰附近割草,她管著兩族的人,可她是怎麼分的?」

    「我們部族分到的草地全都像女人身上的毛一樣,又矮又短,需要彎著腰才能割下一捆;可他們部族呢?分到的全是又高又長的草,用石鐮一會兒就能割完每天要割的數量。」

    「我的族人一開始以為只是巧合,可是一連十幾天都是這樣,姬夏如果在,絕不會這麼分的!」

    那個被痛斥的首領回罵道:「我分的時候根本就沒看,也沒有偏袒我們部族。再說了,夏城西邊姬夏分給咱們兩族的土地,你們可是搶過界了!還把那條小溪的水在上游堵住了,你們的豆苗需要水,我們的豆苗就不用了嗎?」

    「沒偏袒?誰都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想讓你的族人割完草後有更多的時間去墾地!」

    「胡說!」

    兩個人隔著很遠,開始互相咒罵起來。

    這只是個縮影,很多以前積累的或是被暗中故意挑動的矛盾完全在陳健離開後逐漸地爆發了出來。

    這些天耕地、灌溉、割草、蓋馬廄,幾個部族的首領已經爭吵了很多次了,但松只是司寇,誰違背了城邑的律法他能管,但憑藉威望壓下這些矛盾他還做不到。

    越來越多以前從沒見過的事開始出現,不全是好的,也有很多壞的和許多讓人不知所措的。

    陳健因為糧食不夠,暫時停了坊市的釀酒作坊,可是有個部族學會了釀酒的辦法,開始自己釀造用來換更多的糧食。

    松不知道該怎麼管,陳健只說讓坊市停了,但沒說部族間私自釀酒是觸犯律法的。

    陳健臨走前讓他們建造足夠的馬廄,可是司貨姬不在,沒人計算一共需要多少木料,每個部族應該負責多少。

    他們詢問了松,松暗中去問了紅魚,紅魚算出後告訴松:只告訴他們數量,她不會管人員的調配,讓每個部族負責多少個,不再如以前一樣各管一部分。

    乾草、墾地、馬廄、交換……這些以往幾乎沒有矛盾的事現在卻產生了太多的矛盾:負責割草的首領在分配草地的時候會優先分給自己部族好的,以讓族人完成定額後有更多時間開墾;馬廄是按照每個部族分的,那些離得近的樹林成了幾個部族爭奪的地方;之前交換有司貨調配各個部族的數量,而如今卻是各自交換,娥城商人逐漸提高了交換的價格。

    爭吵之後,松拿不出任何主意,因為這些人沒有觸犯律法,他管不到,也不知道該怎麼管。

    只能壓制著眾人不准眾人爭吵,一切等姬夏回來再說。

    雖然看似有些混亂,但城邑整體上還是穩定的,一些很重要的事松總能拿出主意,因為他會去問紅魚;而這些看似不重要的事,紅魚卻根本不管。

    從議事會離開後,松找到了紅魚,紅魚看著松苦悶的臉色笑道:「又爭吵了?」

    「你明明就能管得過來,只需要分好那些人該幹什麼,他們就不會爭吵。姬夏臨走前讓你和我管著,你不出面,可你總得管呀?畢竟姬夏是你的男人。」

    紅魚笑道:「坐下吧,不要急。」

    松無奈地跪坐在地上,紅魚仰起頭微笑道:「我聽姬夏說,你從娥城帶來了很多草藥,也學會了一些治療病痛的辦法。」

    「如果一個人病了,一開始病的很輕,喝一些草藥就好了;另一個人也是同樣的病,可一開始並沒有給他草藥,而是等到病的很重看著要死的時候,再用很多的草藥和放血的辦法才讓他好起來。同樣的病,哪種辦法才能讓病人覺得你治病很好呢?」

    松想了一下道:「後一種。」

    「是啊,對病人來說,前一種更好,可病人會牢牢記住那個救命的人嗎?」

    她站起身,推開門框,指著前幾天因為一次偶然被燒燬的一些房屋道:「當初姬夏在建城的時候,規定每個部族的房屋需要間隔開,不准所有人將柴草堆放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那時候幾個部族為了住進來什麼都答應,但他們對於這個規矩還是有些不滿的。」

    「前幾天那場火,因為沒有堆放的柴草,所以只燒了幾間屋子就被撲滅,這些人才明白當初為什麼會有這個規矩,那些不滿也消散了,你看他們現在不但不嘟噥這件事,還自覺地將柴草堆放在城外。」

    許久,她悠悠說道:「他這個人啊,總是喜歡在別人的病還沒有顯現出的時候就先給那個人吃上草藥,這可不好,所以我要幫幫他,幫他改掉這個不好的習慣。」

    松皺眉道:「那樣才好啊,怎麼不好呢?」

    紅魚看著松,彷彿是在看一個傻瓜一樣,半天才道:「你是司寇,在族人都不犯錯的時候,你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他是姬夏,在城邑一切正常的時候,他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就像治病一樣,在病還沒有顯現的時候就送上草藥,縱然你說這救了那人一命,可他會信嗎?」

    最後,紅魚走到松身邊道:「這已經不再是一家人的事了,而是一個城邑,永遠也不會是一家人。你的腦袋還停留在一家一族和睦融融的時候,而別人都在往前走,如果你不往前走你會被城邑拋棄的。一切和一年前都不一樣了。」

    紅魚的語氣不是很重,可松卻彷彿一道閃電在自己的頭頂劈落,他自己都不記得是怎麼走出紅魚的屋子的,就像是很多天前從娥城回來後高興地喝了很多酒那次一樣,腦袋昏沉沉的。

    一個人坐在了草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很久前第一次跟隨陳健出征的時候他就坐在這裡,幻想著將來復仇。

    復仇之後,他用盡全力融入這個部族這個家庭,他原本的家已經沒有了,母親死了、親兄弟姐妹只剩下幾個,因為這種想要融入的心態,他逐漸喜歡上了新的部族新的家,甚至有些偏執,以至於在娥城養傷的時候總是想家。

    可在娥城的這些天,以及回來後經歷的幾個月,讓他心頭有些苦悶和徬徨。

    他曾想過:城邑,就是一個更大的部族更大的家,每個人都像是以前住山洞一樣和和睦睦,無非就是人多一些而已。

    可在娥城,他看到了貧富的分化,看到了私有制度的雛形,看到了分散的小家庭為了各自利益出現的矛盾。

    回到夏城,他又看到了各個部族之間的利益衝突,看到了很多他從前不理解卻被紅魚一句話點醒的奇怪的事。

    他在想,如果有一天夏城也如同娥城一樣,分成很多很多的小家庭的時候,那又會怎麼樣呢?

    他以為城邑就是家,就是人更多的一個大部族,可紅魚告訴他,根本不是。

    一個簡單的割草的小事,就會引出這麼多麻煩,這一切是因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部族的首領就不能做公平的決定呢?他難道不知道這麼做是不好的嗎?如果每個人都知道什麼是對的,是不是整個城邑也就沒有了紛爭?

    想了許久,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怎麼也想不通。在他左手沒有殘疾之前,陳健分配的活他也幹了不少,可他覺得這是應該做的,鋤地或許比別的更累,可分到了自己那就去做,為什麼有人非要考慮哪些活不累哪些活累呢?

    看著水中的倒影,他忽然覺得人都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他想到陳健講過的故事,覺得這一定是那些曾經和先祖為敵的人偷偷地鑽入了城邑中人的腦袋裡,讓他們變得有私心了。

    於是他匆匆地跑回了村落,都沒有注意到城邑外一個人騎著馬趕了回來。

    跑到紅魚的屋子前,將自己的苦悶講了出來,問道:「為什麼以前在部族的時候,大家就沒有私心呢?是不是那些曾經害過先祖的黑暗又跑到我們腦袋裡了呢?」

    紅魚歪著頭,看了松半天,無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哭笑不得道:「以前……以前因為吃不飽啊,離開了族人誰也活不了啊。你打獵的時候,如果自己偷著吃了不給族裡的其餘人,當你打不到獵物的時候,別人當然也不會給你啊。」

    松梗著脖子道:「我可沒那麼想,我從不是這麼想的。如果每個人都知道怎麼做是好的,那麼部族就不會爭吵,姬夏也不需要每天考慮這些事,他可以坐在屋子裡,整個城邑就會越來越好。」

    紅魚笑的彎了腰,半天才上氣不接下氣地搖頭道:「我男人真是選了一個好司寇。」

    半晌,她聽著外面傳來的鼓聲,捂著笑痛的肚子道:「他應該快回來了,松啊,正好又要讓野民服徭役了,這樣吧,你和姬夏說一聲,告訴一個村落的野民不服徭役也不會有懲罰,讓你去告訴他們怎麼做才是對的,看看到下雪前能不能說動他們……哈哈哈……」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1
第138章 收權分權

     紅魚跑到城邑廣場的時候,大鼓的附近已經擠滿了人,那名傳令的騎手正在那唾沫橫飛地說著這一路上的見聞,從他笑嘻嘻的神情上就知道這是一場大勝。

    胯下的戰馬忽然被這麼多人圍觀,有些不好意思,不斷地在原地轉著圈子,讓這名騎術不精的騎手很不適應,可他還是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不願意下來。

    「姬夏呢?這次咱們到底殺了多少人?那個部族還在嗎?」

    「姬夏就在陽關呢,正帶著奴隸往回走,還有好多的馬匹。至於殺了多少人……我也數不清啦,腦袋全都堆起來怕是議事會的大廳都裝不下。我又沒有榆錢兒那樣的本事,哪能數的清楚?」

    「姬夏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啊,就是讓我先來告訴你們一聲,免得大家擔心。啊,對了,他說讓女人準備些吃的,別捨不得,這一個月整天吃炒麥粉,吃的有些膩了,讓問問娥鉞部族的商人還有多少酒,都換過來,從公產裡出。」

    說完這些,騎手便又開始說起這一路上的見聞,當說到陳健帶著他們屠戮了幾個聚落一個活口不留的時候,下面的幾個首領微微色變。

    他們從沒想過陳健會如此凶狠,在城邑中的時候,即便在議事會中爭吵,最多也就是摔門而去,至少在城邑中從未顯示出如此血腥的一面。

    可聽到這個騎手說起那些被砍殺放火燒掉的人、那些被宰殺後隨地丟棄的羊,這些人不安地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背叛了城邑,自己的族人會不會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更多的首領則是帶著一種興奮和自發的尊重,正如紅魚所說的那樣,陳健走後紅魚故意在一些小事上留下的混亂,終於讓這些首領明白這個城邑需要一個人,一個統領他們的人。

    如果這個人在,這些馬廄現在就已經完成了,可如今距離榆錢兒走之前定下的數量還差不少;割草也是一樣,土地更是快要打起來了。

    因為失去過,所以才能知道可貴與重要,幾個首領捫心自問,若是自己成為城邑的首領,只怕用不了一年城邑就會分崩離析。

    城中的人停下了一切活動,自發地為征戰歸來的族人準備食物,清掃著街道和城邑北面的小路,不少人站在城牆上向北觀望。

    陳健還在路上,但卻為入城做好了準備,選出了幾匹毛色相同的馬跟在自己的後面,在距離城邑十里的時候讓所有人梳洗了一下。

    既然是勝利,自然氣勢如虹,士兵們昂著頭,又有了一個可以吹噓的故事,受傷的人故意坦露著自己已經結痂的傷口,那是男人最大的榮耀。

    當陳健看到城邑時,城邑上的人也看到了他,族人們全都從城牆上下來,遠遠地走出了城邑迎接。

    當看到跟在隊伍後面的馬群時,整個城邑都沸騰起來,帶回來的至少有二百匹,這可比角鹿要大的多,便是比起黃牛也不遑多讓。

    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跑過來時,軍中忽然吹響了笛子,回來的戰兵齊聲吶喊道:「萬勝!」

    近乎整齊一致的動作,同時踏腳的聲響,雖然只有二百多人,卻將圍在周圍千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那幾個首領看著那些士兵,即便裡面有自己的族人,可這時候他們卻沒有看自己一眼,喊出萬勝的時候雙眼都在看著前面騎馬的陳健。

    陳健經過那幾個首領身邊的時候並沒有下馬,衝著幾個首領說道:「辛苦大家了,這些天守著城邑。」

    「哪裡比得上姬夏,為城邑抓回了這麼多奴隸和馬匹。」

    幾個首領仰起頭看著陳健,連連說著一些恭維恭謹的話,陳健甩了一下鞭子喊道:「進城。」

    戰兵們排成一排,按著次序走入城中,留在城中的族人不自覺地讓開了道路。

    陳健帶著征戰回來的士兵先去了祭堂,祭祀了祖先感謝他們庇佑自己又獲得了一場勝利,同時將這次勝利的戰果說了出來,準備了最高規格的祭品,以求讓祖先知道。

    那幾個首領聽著斬首幾千之類的話語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縱然早就聽那個騎手說過殺了不少人,可從不確定的不少到確定的幾千,還是讓他們感覺到了一些不安。

    祭祀之後,因為城邑內已經容不下這麼多人,所有人都出了城邑,圍坐在豆田附近。

    陳健為了以示公正,這次要在所有人面前處理城邑中發生的這些事,士兵維持著秩序,在他身後站成了一排,帶著殺多了人後的威勢,終究讓族人們感覺到了什麼叫「國家的暴力機關」。

    安靜的草地上只有風吹草葉的聲響,士兵們從議事會大廳抬出了他辦公用的石板,用磚頭壘出了桌子,幾枚青銅印信放在石板上。

    「司寇姬松,這一個月城邑裡可以違背了律法的人?」

    「不曾。」

    陳健點點頭,又問眾人道:「司寇這一個月可有處置不公的事?」

    「沒有。」

    松站在一旁道:「違背律法的事沒有,但有幾件事要告知姬夏,我能力不足,不能處置。」

    總結起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部族間的矛盾是紅魚故意製造的,陳健也是允許的,要是其餘的部族親密無間,那麼要他何用?

    但他要借這次大勝和這幾件雞毛蒜皮的事,分權收權。

    他看著那個在割草中分配不公的首領道:「臨走前,部族議事會商量讓你掌管城邑割草的事,但你沒有做好。你不是個合格的草官,只是個合格的部族首領。」

    那個首領喊道:「我真的是無意的,根本就不知道那片草地難割。」

    與之對立的首領則喊道:「根本不是……他……」

    還沒等說完,陳健咳嗽一聲,後面的士兵咚咚地敲響了戰鼓,士兵們齊聲威嚇,那個首領也不再說話。

    陳健看著那個首領道:「既是城邑讓你做草官,為冬天城邑飼養牛羊準備乾草,你為什麼會不知道那片草地難割?榆錢兒掌管坊市貨物,若是哪天貨物少了,是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行?」

    「你是個好首領,但不是個合格的城邑官,分不清什麼是部族什麼是城邑。我是城邑首領,按你這樣,是不是我可以把土地多分給我們部族?諸位族人,我要免去他城邑草官的職務,你們可有不服氣的?」

    下面的人紛紛搖頭,陳健身邊的一名士兵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那個犯錯了首領是自己的母親,跟隨陳健出征幾次,他已經逐漸明白了一些事,若是戰鬥中陳健讓其餘部族的人去戰鬥最危險的地方,自己也會不服氣的。

    就在那名伍長有些不好意思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陳健叫他的名字。

    「你母親的作為讓你們部族蒙羞,你可願意接替他成為城邑掌管草料之人?」

    那伍長愣了片刻,急忙躬身道:「我願意!我願意為城邑管轄草料,對先祖盟誓,絕不偏袒任何部族,讓城邑的牲畜有足夠的草料,請姬夏相信。」

    陳健道:「如今部族有馬五百匹,驢子六十頭,羊二百支,牛二十頭,草料不是小事,你母親為了部族私利,若是冬天草料不夠,餓死了牲畜,明年出征又靠什麼?你如今成了城邑的草官,需知這件事有多重要。」

    那伍長連連點頭,回身衝著眾人盟誓絕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並且將自己改名為草,以示自己會做好這件事。

    族人們也沒有反對,隱隱覺得如今的確和以前不一樣了,畢竟被罷免的是一個部族的首領,可又合情合理,逐漸開始明白城邑和私族的區分。

    一些首領則暗暗警醒,如今他們的首領之位只是在部族內有用,若在城邑中,一些事遠不如那些他們以前看不上的官職。首領只是族長,族長在城邑中只有尊重卻沒有實際的權利。

    陳健借此為引子,又替換了幾人,同時又安排了有人專門負責牧養牲畜,這次掠奪回的馬匹全部歸城邑管轄,需要使用的話可以向城邑借調,提拔了幾個專門的負責人,將部族首領能管轄的職責再一步縮減。

    如今耕犁還沒有出現,部族首領也沒覺得這些馬匹黃牛除了打仗和吃還有什麼用,對這件事的反對聲也沒有那麼大。

    攜帶勝利之威,叫喊同意的遠比不同意的聲音要大,部族大會中誰的聲音大誰就是多數。

    牧養牲畜的人選是狼皮,管轄狼皮的是城邑的司貨,而狼皮又管轄草、圈、牧、接生等幾個負責人。

    每個部族出三個人,再從這次帶回的奴隸抓出百十人,這將近二百人專門負責牧養割草之類的事,部族出的三個人的衣食由城邑公產中出。

    算起來狼皮管轄的人和牲畜已經超過了大部分的部族,他的權利源於陳健的信任和指派,掌控的權利已經超越了一些部族的首領。

    將權利收歸城邑再進行分配,逐漸分權收權,陳健儘量想用不流血的方式完成這些權利的交接。勞作分工的越細緻,部族首領的地位也就越可有可無。

    如今的城邑是一種不太健康的存在方式,完全以陳健為中心,缺了他城邑就會運轉混亂,而且需要一個專門的計畫部門。

    但這種條框極多的計畫發展的形式,卻是最容易完成新舊權利交替的方式,可以產生大量的、非陳健本族的、支持陳健的既得利益者和新興的腦力勞動階層,從而快速代替舊制度下的議事制方式。

    最後因為馬廄還不夠,陳健又問道:「馬廄還缺八十個,我調撥二百人,可有人願意管轄這事?必須要在十日之內完成,若是接了這件事卻不能按時完成,日後再不得選為城邑官員。」

    下面一些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機會,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想要在城邑中受人尊重有一席之地,就需要在這種事上好好表現。

    可是十日之內完成卻很難,一些人想了一下,縱然心中火熱,最後還是放棄了。

    陳健又問了兩聲,故意瞟了一眼紅魚,紅魚這才站出來道:「我願意。」

    領取了印信,又分配了幾件事後,陳健看看天色道:「那就說最後一件事,說完咱們就去吃飯。」

    「從今之後,鹽、銅、礦、酒、曲子、醋、鳥糞石、草藥、山林中的楓糖,全部由城邑專營,任何部族不得私自售賣、釀造、挖掘、熬煮。」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1
第139章 官山海

     這件事說出,整個場地頓時鴉雀無聲,不是沉默不是贊同,而是驚訝。

    整個城邑裡的十六個部族都知道這些東西獲益最大的是陳健身邊的那四個部族,鹽、酒等這些東西是需要一定技術的,其餘部族都沒有這個本事。

    以往坊市裡的大部分貨物都是四個部族的,通過交換讓四個部族過得遠比其餘部族更好。

    固然陳健整天對城邑中的族人說自己不會偏袒那四個部族,可不偏袒不代表要撬動已有的利益。

    在他離開的一個月,只有一個部族偷學到了釀酒的辦法,渠道無非也就是男女之間那點事,陳健也不想追究,只是想通過這件事確定一下專營制度。

    四個部族的人向來唯陳健馬首是瞻,此時雖然震驚,但以往他積累的威望和一直的正確,讓這些人只是心中疑惑,沒有極力反對,正確的時間久了會形成習慣,即便這些人不贊同,卻也會不自覺地認為自己想錯了。

    出於以往的信任,四個部族既不支持也不反對,而剩下的十二個部族中有十一個支持,只有那個偷學到釀酒的部族反對。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些天那個部族利用酒換到了不少東西,這幾個部族都很眼紅,可又無可奈何,畢竟當初陳健離開之前定下的規矩中,只是不准原本的作坊在收穫之前釀酒,卻沒有說不準別人釀造。

    至於說銅、糖、曲子、礦石之類,雖然聽著誘人,可其餘的部族也就只是想一下,並沒有掌握在手中,和他們無關。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當然也希望別的部族得不到,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態。

    陳健先是和族人說道:「釀酒的那個部族是在咱們定下這個規矩之前釀造的,就不再追究,但如果以後哪個部族違反了以上的規矩,除了將所有的工具沒收充公外,還要罰一些糧食。」

    「這一個月換酒的糧食獵物,首領們統計一下,吃過飯之後報給我,從公產中補給你們,你們說可好?」

    那些部族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紛紛叫喊道:「好!果然姬夏才是最公允的。」

    陳健笑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規矩嚴明了,就要按著規矩走,就拿酒來說吧,日後還有人私自釀酒,除了沒收掉釀酒的工具外,釀酒的人要被罰為三年奴隸,而且部族也要拿出十倍的糧食作為懲罰。」

    族人們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懲罰,可想到既然已經得了好處,自己部族又不會釀酒,這些懲罰也落不到自己身上,也沒什麼問題。而那個之前釀酒的部族則覺得陳健已經網開一面,自己部族之前釀造的酒並未追究,比起這個懲罰可要輕得多。

    全數通過這條規矩後,讓人在泥板上畫出,但這次的泥板不是整體的。考慮到今後專營的種類還會增加,所以不是直接寫在一個泥板上燒製成型,而是用類似活字的辦法在其中增添刪減,也希望給後世族人一點靈感。

    專營制度,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將是部族城邑政府的主要收入。

    這是一種隱性的稅。

    如今已經開始徵收土地稅,公務人員越來越多,脫產士兵的數量也在增加,更為嚴峻的是因為社會分工的細緻分化,不少人脫離了體力勞動,成為了專職的管理者,這就需要更多的稅收來養活這些人。

    現在加增稅賦的話,肯定會受到普遍的反對,對陳健並不利,因為他現在是眾人推選出來的,不是靠暴力政變上台的。

    之前這幾個部族的發展極為畸形,比東邊的華粟文化圈至少差了百年,爹是英雄兒好漢的血統論還沒有在部族間流行,以前連誰是爹都弄不清楚。所以陳健不想被族人反對以致在冬天推選出出什麼差錯,也只能暗中加稅。

    鹽得吃、銅得用、釀酒需要糧食是奢侈品,通通收歸城邑直轄,適當提高鹽、銅的價格,就能將明面的十五稅一暗中變為十三稅一甚至更多,就如今族人的政治素養和經濟學素養,可能需要一兩年後才會明白過來。

    這種專營制度因為夏城的人口稀少而將缺點無限縮小了,陳健覺得自己還是能管過來的,等到他管不過來的時候,也就證明夏城所統治的人口已經可以真正算的上是一方霸主了,那他也就不需要再親力親為這些小事了,憑著上升期的慣性就能吊打周圍的部族了。

    除了為了增加稅收以養更多的脫產人員之外,陳健也是為了和娥城打經濟仗做準備。白馬那邊順利的話,北邊草原的威脅兩年之類不會有,而娥城和衛城暫時沒有開戰的可能,除非三家中有一家能夠有壓倒性的優勢。

    和娥城的盟約中算是最早的關稅同盟,護送衛西回來的族人說衛城的首領不怎麼喜歡族人去外族交換,只要種好地打好仗就行,那也是一個很好的市場。

    三足鼎立,此消彼長,通過技術優勢擴大部族的財富,在沒有絕對碾壓的實力之前,即便要打也是逼著對方背盟,當初的七盟之中陳健可是故意加上了往來商人不徵稅這條的。

    族人既然暫時同意了新的規矩,那就要重新分配這些利益,現在同意規則不代表以後不反對。

    鹽礦在百里之外的山谷中,以往那種經營辦法已經不適用,必須要在那裡建立一個新的村落,調撥奴隸專門負責熬煮食鹽。

    為了以示公平,還是讓每個部族出三個人,然後再調撥八十個奴隸專門在那裡建立一個新的村落。

    村落的管理者是由城邑指派的,但陳健不準備在這件事好消耗自己的威望,所以決定推舉再抽籤的辦法。

    不指派的話,城邑中威望較高的也就是那些首領和陳健身邊的這些人,陳健不准身邊的人去,那麼就只有十幾個部族的首領了。

    陳健給出的承諾很誘人:每個月完成了定額的數量後,多出來的可以在城邑中換取其餘的貨物由鹽村的管理者分配。

    這些人都知道鹽的重要性,也知道只要不惜代價地使用奴隸,是完全可以超額完成的。狸貓和蘭草給這些人做了一個好榜樣,這些人也開始幻想有自己的屋子,有屬於「自己的」而非「部族的」的財產,所以鹽村管理者職務的誘惑性極大。

    抽選之後,陳健拋出了條件:「鹽村距離這裡百里,本部族的事恐怕是管不過來了。要麼放棄鹽村村長的職務,要麼放棄當部族的首領。」

    抽到的人猶豫了片刻後問道:「那議事會怎麼辦呢?」

    「冬天下雪之前,一切照舊。下雪後咱們開一次部族大會,一起商量。」

    那個人考慮了片刻,她明顯能感覺到部族首領的權利在夏城中越來越小,遠不如去鹽村負責食鹽,於是答應了這個條件,族人就在草地上選出了新的部族首領。

    新的部族首領需要的威望,只能和陳健息息相關:要麼是跟隨陳健征戰立下戰功的戰兵、要麼是跟隨榆錢兒倒賣貨物的商人。最終選出的新首領是個男人,跟隨陳健打過三次仗的老兵。

    陳健身邊的四個部族也分到了最大的利益,整個城邑中的手工業者也基本都是這四個部族中的,規定了新利益的分配,又調配了各個部族的一些新手進入司貨直轄直管的專營部門。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管是負責牧養的、熬鹽的、還是專營手工業的,這些分出的人衣食住行不需要部族承擔,而是由公產中出。

    而調配走的這些部族成員,則按照一個人換兩個輕壯奴隸加一個孩子或女奴的方式進行人口補償。

    部族首領們很是高興,不但沒有少了人幹活,反而還省了不少的食物,部族每年積累的糧食又能增加千餘斤——離開的族人不管怎麼說身上還流著部族的血脈,仍舊是族人。

    但他們沒有考慮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這些人的生活以後不再依靠部族,那麼部族對他們而言只有血緣上的歸屬感,卻少了最重要的、松一直困惑的、生存的依賴。部族對他們已經沒有約束力:我有吃有喝,也不是部族給的,為什麼非要聽部族的呢?

    松覺得可以依靠道德教化戰勝這一切,有吃有喝也要想著部族為部族利益著想,甚至可以靠道德教化重回那種部族成員間親密無間的時代,所以他才有了之前的困惑。

    困惑的人或許不止他一個,這種時代變遷中的親歷者,帶著對過去美好的回憶,帶著對未知未來的恐慌,尤其是睜開眼睛看到娥城衛城的部族已然解體城家庭後,他們開始了苦悶的思索,簡單而幼稚,卻是文明在吃飽後所必須的思想萌芽。

    勝利的晚宴之後,松找到了陳健,說出了自己的困惑,並且拿出了司寇的印信。

    「姬夏,我不想當這司寇了。」

    陳健愣了半晌,問道:「為什麼?」

    「你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時,除了報仇,我還想做什麼嗎?」

    「嘗草。」陳健笑著回憶起一年前河谷前的相見。

    「是啊,那時候我想的是大家親睦一族,其實我當時想要嘗草,除了想要族人沒有病痛外,也想要族人尊重我。可我現在是司寇,族人們怕我,並不是尊重,甚至也不是怕我,而是怕我身後那些印刻在泥板上的規矩,換個人也一樣。」

    他嘆了口氣道:「我一直希望城邑能夠親如一家,可越發的不對,草藥可以治身體的病,卻治不好頭腦裡的病,紅魚和我說了,但我還是覺得她說的不對,根本不是時代變了,而是因為族人的想法變了,只要讓治好他們腦袋裡的東西,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陳健沒有解釋什麼,松長呼了一口氣道:「姬夏,我聽娥城的人說,草河之下還有別的城邑,我想去那裡看看,想去看看那裡的人是不是也是一樣?有沒有一種不需要司寇懲罰、族人就能親密無間、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如同在山中那時一樣的辦法。」

    「你去年說過,說有時間要沿河而下,今年一直沒時間,如今我的左手殘廢了,田地裡的活我做不好,司寇的職務我也不想當,我想去河下游看看。」

    陳健拿著印信,無奈地苦笑了幾聲,終於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希望你能看到你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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