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從酋長到球長 作者:茅屋秋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20:47: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0 232644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5
第150章 運轉

     白露為霜的季節裡,三塊新的陶泥板出現在了城邑中心的廣場上,城邑中的人知道了新的司寇,也知道了三條新的規矩。

    服徭役的年紀確定了下來,這個城邑中的人不怎麼關心,剛剛從山林部族生活中解脫的他們,暫時還殘留著舊時代的集體勞動的概念,並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

    第二條規矩是關於部族首領和六司之間的權利分配,很明確地告訴了族人哪些事是歸六司管轄的,如果踰越的話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城邑中的人對此也沒什麼感覺,反正六司中出了司寇和司貨都是姬夏,而司貨管理坊市和交換更是沒人能取代,如今城邑蒸蒸日上,和姬夏的關係密不可分,姬夏總能選擇正確的路,他就像是一隻頭羊,告訴後面的羊群該怎麼跑,這並沒有什麼不對。

    倒是第三條規矩很有意思,以後每年春夏秋冬四節的時候,會召開一次城邑國人大會,由城邑中的人推選一些平時為城邑做出貢獻並且能夠服眾的人。

    一旦半數以上的人同意,這些人就有了成為官員的資格,如果有官員做的不好,那些空出的位置將優先從這些人中挑選,姬夏只能從中挑選,卻沒法決定誰有這個資格。

    第三條規矩中還有一條是關於學堂中那些孩子的,在學堂中通過了考核後,也有與眾人推選出的人一樣的資格。

    族人們好奇地討論著這條新的規矩,琢磨著自己或許也有機會成為官員,而那些孩子當然也有資格,畢竟孩子們學到的一些東西已經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了。

    各個部族的首領對於這條規矩也很喜歡,以往是陳健直接提議,而現在陳健的提議權被限制在了一定的範圍之內。陳健提議的人她們並不反對,但她們要考慮萬一陳健出了什麼事,城邑推選出新的首領的時候,怎麼才能約束首領的權利,怎麼才能保證選出的首領不偏斜自己的部族。

    首領們嚴守著幾天前議事會裡的秘密,對外只說那次是在推舉新的司寇。

    實際上那天除了十年後人口的事,這些人還和陳健進行了討價還價,最終陳健提出了第三條規矩來退步,以保證第二條規矩的通過,同時還提升了一點議事會成員而非部族首領的權利——在城邑首領離開城邑的期間,正常情況下由議事會負責,只有在議事會出現重大分歧的時候,才由城邑首領指定的監城最終決定。

    此時城邑就處在首領不在的情況,陳健帶著征發的四百多人前往礦山開始修路。

    征發的人基本都當過輔兵,在前往礦山的路上,將這些人從部族打散,再重新進行了分配,五十人一隊,選出各自的負責人。

    陳健給他們定下的定額是在一個月之內修出雛形,每一隊各自負責自己的飯食和收工時間,每一隊的任務就是兩千五百步,提前修完可以領取全額的一個月的糧食回城。

    修這條路也不需要太麻煩,收拾出防火帶後點火燒出通道,從遠處背來大量的土和石頭將坑窪的地方墊平。

    每隔三十步就在道路的兩側堆出大量的土方,每隊分出一輛牛車,在已經燒好墊平的地方碾壓。

    車轍會在鬆軟的土地上留下深坑,就在碾壓出的深坑上填土,這樣可以節省大量的時間,不需要把整條路都修的十分堅硬,只需要保證車轍位置就行,只要保證車同軌,車是可以通行的。

    路不是一天修成的,修成後每天都有車行走的話,車轍位置會越來越堅硬,那些留下的土方就是為了墊馬蹄印和車轍位置的。

    這一批完成後每個月再征發幾十人,專門負責填土維護,大約三兩年時間,車轍位置就不會長高草,只有那些堅強的車前草能夠存活。

    明確分配了每隊的任務花去了陳健三天的時間,他又明確告訴這些人,領取的糧食是歸自己的,不用交給部族,可以去坊市換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條路雖然還停留在計畫中,但總有一天可以修完,陳健分配完這些事後就回到了城邑。

    在他離開的幾天,城邑運轉的一切正常,這是個好現象,證明城邑已經開始逐漸步入了正軌。

    礦石因為數量多,所以需要修路,而遠離城邑的另一項產業熬鹽則不需要這麼大的運輸量,所以陳健只是派人燒出了一條小路,利用驢子轉運那些熬煮出的鹽,同時為鹽村送去糧食給養。

    每天都有馱著鹽的驢子走進城邑,稱重點驗後堆放進倉庫。再由專門負責的人準備好需要運送回去的食物,讓這些驢子馱回去。

    碼頭上每天都有船隻運送各種貨物前往娥城,第一批前往衛城的商隊也已經出發,運送的都是鹽、糖、蜂蜜、麻布、農具之類比較輕便但是價值較高的貨物,陳健讓他們換回來的是奴隸。

    除了前往衛城交換奴隸,陽關的奴隸市場也經常會有一批奴隸送來交換,那個部族在得到了夏城的武器和糧食後,可以不斷征伐小一些的部族,自己的實力日漸增加。

    陳健換給他們的都是碾碎的麥粒,不會換給他們一粒種子,儘量將他們部族的生存和交換奴隸綁在一起,同時也承諾他們如果遭到了那些部族的報復,陽關會出兵幫助他們。

    陽關裡始終駐紮著十幾個小隊的戰兵,定下的規矩是兩個月輪換一次,因為距離夏城不算太遠,所以補給的問題不大。

    從草原上逃回來的那些牧奴也在陽關附近安家,他們回來的時候,手中的頭顱早已經腐爛生蛆,可他們仍舊沒有扔掉,他們牢記著陳健當初說過話,這些頭顱將是他們新生活的保證。

    陳健派了一些人去安撫他們,也兌現了自己當初的承諾,那些帶回來的羊分出了一部分給了那些人,其餘的羊趕回來一半,剩下的都放在陽關飼養,並為那些新來的牧奴提供了草料和過冬的糧食。

    回來的人一共二百多,他們都不是一個部族的,陳健也省卻了許多麻煩,不需要考慮分化瓦解,這些人將作為野民的身份成為夏城的一員。

    這些人在草原上飼養了許久的馬匹和羊,陳健又從中選出了幾個人讓他們專門負責飼養牲畜。

    整個城邑如同上好了發條的玩具,按部就班地運轉著。

    越來越多的規矩讓族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讓族人在吃飽之後有了新的希望和追求,一種超脫了生存慾望的、渴望得到尊重的心靈層面上的追求。

    新踩踏出的路也以夏城為中心向四周逐漸延伸著,將夏、娥、衛三個城邑聯繫在一起,同時輻射到四周山林中的部族。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6
第151章 衛城

     秋草衰黃的季節很適合出行,沒有夏日裡那麼多的蚊蟲,拉車的牛可以省出甩尾巴的力氣,車伕只是偶爾輕甩一下鞭子,老牛知道車伕捨不得打自己,根本不肯加快腳步。

    草河南岸的一條剛有淺淺車轍的小路上,一行從夏城出發的商隊帶著貨物朝著衛城前行,六輛牛車,二十頭背貨的驢子,以及十幾個男女。

    這是夏城前往衛城的第二批商隊,估計會在立冬節之前趕到衛城,上一次商隊換回去了三十個奴隸,這一次的目的也是將衛城急需的一些貨物換成這種可以說話的工具。

    一路上男人們都在討論著今年秋天太過忙碌,以至於沒有開一次如同去年那樣的運動會。

    車伕和身邊的人嘟囔道:「姬夏本來說這次有駕車的,上次的獎勵是梳子和豬牙掛墜,如今城邑什麼都有,這次的獎勵肯定更好。」

    「就算沒有那些獎勵也行啊,誰要是跑的最快,射的最準,可是整個城邑都知道的,要不然如今城邑有幾千人,想要讓大家都認得可不容易。你也不用著急,姬夏不是說了嗎,以後不再秋天了,要在五六月的時候。」

    車伕嘆息道:「我也知道,只是要讓娥城和衛城的人一同參加,那人可就多了。」

    「你怕什麼?他們兩城有幾個會駕車的?倒是狸貓、狼皮他們這些跑得快射的准的人才要擔心。」

    車伕一想,也是這麼回事,不由自主地笑了,哼了幾句夏城中流傳的歌謠,拔開葫蘆上的木塞子喝了口粟米酒,手腕用力將鞭子抽的啪啪直響。

    車上坐著的幾個女人倒不怎麼關心這個,只是好奇地圍著這次商隊的負責人紅魚,問一些女人永恆的話題。

    紅魚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小腹,聽著旁邊女人好奇的問題,很自然地笑道:「我哪裡知道是誰的問題?我又沒和別人睡過,他大約也沒和別人睡過吧?誰知道因為誰才沒有孩子……」

    有個年長一些的女人伏在她的耳邊咭咯了幾句,或是聲音大了點,引得周圍的女人都笑。

    說笑間,前面有人走到車旁詢問紅魚道:「前面還有四五里就是上個商隊蓋的屋子了,今天就在那裡住下嗎?」

    「那就在那休息一晚吧,按照規矩,咱們用了多少柴草臨走前要準備足夠的放在屋子裡。」

    「好的。」

    之所以詢問紅魚,是因為尊重,而尊重的原因不是因為陳健,而是因為在別人都不敢接蓋馬廄的任務時是她站出來並且完成了。

    如今的夏城就是這樣,誰能夠脫穎而出做一些讓族人記住的事,誰就能贏得別人的尊重。

    紅魚享受著這種尊重,從一個敵對部族的祭司到一個從無到有的城邑的旁觀者,直到如今自己也成為了參與者。

    不知什麼時候,上次陳健去征討北邊部族時是紅魚安排了城邑的事被傳了出來,族人們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是覺得這個女人很無情,因為在陳健離開的那段時間,她曾經的族人都被她安排到了螺島上整整一個月都不准離開。

    這樣的言語有時候也會傳到她的耳朵裡,她也只當聽不到。

    當初做出這個決定,其實正是因為還顧唸著以前的族人,她擔心族人在陳健離開的時候會做出什麼反抗之類的舉動,那毫無意義,而且陳健也曾承諾過五年後會給族人自由和一丁點土地。她是個很務實的人,明白這是唯一能夠讓族人脫離奴隸身份的道路,其餘的路不可能成功,所以才將族人和奴隸都扔到了螺島上,生怕出什麼亂子。

    這是她能為族人做的一切,當初既然不願意做隨風而轉的風車,自然也不會在兩人相處的時候說些懇求的話——那樣說,她總會覺得自己就像是牛車上的貨物,用身體來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是她不能也不想接受的事。

    從燒山、畫字、監城再到馬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頭腦,所以吃那些獎勵自己的粟米麥粉的時候心安理得,從不會覺得這是一種施捨。

    從一開始的只是為了吃飽,逐漸在城邑中得到了尊重和認同,自己也開始認同這座城邑。

    城邑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痕跡,那些牆壁上的字縱然被雨水沖刷掉,可卻會永遠留在城邑中人的腦海中。

    這一次帶領商隊前往衛城,城邑中的人沒有任何的反對,臨走前陳健又和她說了很多,這並不是一次簡單的交換。

    據第一次去衛城的商隊說,衛城距離草河約有三百多里,因為從沒有人走過,所以根本沒有路。

    陳健派出人沿著商隊第一次走的路線清理出一條簡單的路,又在相隔幾十里的地方蓋了幾間小屋,為今後的商隊提供一個可以住宿的地方。

    屋子都不大,外面堆放著一些柴禾,都是曬乾的,商隊使用後要砍伐一些樹木堆放好,等到下一批商隊來的時候那些木柴也就干了。

    孤聳在原野上的屋子根本沒人看管,可是當紅魚看到那間小屋的時候,卻發現了幾個人蹲在小屋旁邊的空地上生火,明明屋子旁邊就堆放著很多的乾柴,裡面也有大陶盆可以煮水,可這些人卻用的揀來的樹枝在那裡烤著食物。

    紅魚認出了其中一個人是來過夏城的衛西,此時他正在那裡燒一隻兔子,遠遠地喊道:「你們是夏城來的商隊?」

    「是啊,外面很冷,怎麼不進屋子裡?」

    「這是你們的屋子,我們不能進。你們的木柴我們也不能燒,主人不在,隨便進別人的屋子,那是違背城邑法度的,是要受罰的。」

    「現在主人已經來了,邀請你們進去暖和一下,可以嗎?」

    衛西笑著點點頭致以感謝,走進屋子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野物放到了地上道:「你們夏城的飯很好吃,幫我們也做一些吧。」

    紅魚讓族人順便收拾那些野物,衛西在火堆旁暖和了一陣,嘆息道:「你們這地方很好啊,牛和驢子到了這裡就有草料吃,柴禾也是乾的。你們這次又帶來什麼貨物了?」

    「都是些常用的。你們是來狩獵?」

    「是啊,過兩天就是立冬了,我哥要祭祀上天慶祝今年的好收成,我替我哥哥來追一頭鹿。你們和我一起走的話,正好能夠看到我們祭祀上蒼的立冬節。你是這個商隊領頭的?」

    「嗯。」

    「你們夏城的女人很厲害,我們衛城的女人就很少有這麼厲害的。」

    衛西說完,可能是覺得怕被紅魚誤解自己城邑的女人很笨,急忙解釋道:「她們平日都要照看孩子或是做些別的事,沒有時間。」

    「整天照看孩子?」

    「我們和你們不一樣啊,整天和西戎打來打去,要死很多的人。有時候抓回的女奴也要生我們的孩子的,但是生出的孩子不是女奴養大,而是分到每個家庭裡養大,成為新的族人,我們自己部族的女人是要照看很多孩子的。」

    紅魚微微一怔,自己從沒想過衛城會如此的古怪,心中有些好奇那些孩子長大後不會擔心自己的母親嗎?但最終還是沒有多問。

    衛西搓了搓手道:「我哥不准我們的族人去當商人,他說種田打仗是最重要的。我們城邑的孩子從很小的時候就要學射箭之類的事,做的最好的才能去打仗,不打仗可是分不到奴隸的,平時也分不到大量的食物。」

    「你們總是打仗,吃的從哪裡來呢?」

    「奴隸種,附近的部族也種,他們打不過我們,每年都要交上來一半的糧食。」

    紅魚微笑道:「原來衛城和夏城這麼多不一樣的地方?」

    「是啊,走出來看看才知道,我沒去夏城之前,也想不到還有你們那麼古怪的城邑。我還以為所有的城邑都和衛城一樣呢,原來不一樣。」

    不一樣的地方還有很多,一路上紅魚都在打聽這些古怪的事。

    在此之前,她除了知道衛城的首領名叫衛河之外,對衛城的理解就是名字不一樣的夏城。

    趕到衛城的時候,還有一天就是立冬節。

    紅魚身邊的人指點著遠處的城邑,有些不太相信地問道:「那就是衛城?」

    他們知道衛城有很多羊,有很多人,還有很多奴隸。

    所以完全沒想到衛城會是這個模樣,城牆低矮,整個城邑也不是一個規則的形狀,肉眼能夠感覺出城牆的扭曲,比起夏城近乎完美的矩形而言實在是差了太遠。

    或許衛城的人根本不注重這些,也或許他們認為強壯的族人就是最好的城牆。

    城邑外的空地上,一群十二三歲的孩子正在那裡練習射箭和摔跤搏鬥,如今天氣已經有些冷,可那些孩子卻都赤著上身,身量雖然未足,但一身的肉卻已經崩出了一些線條。

    有個孩子只是好奇地朝著紅魚這群人看了一眼,立刻被一個大人用鞭子抽打了一下,那個孩子閉著嘴一聲不吭,大約是因為要是發出了聲音會挨更多的打。

    從衛西那裡聽到的,和親眼看到的畢竟有些不同,紅魚也是愣了許久,這才搖頭失笑道:「這可真是個古怪的城邑。大約衛西第一次見到咱們城邑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6
第152章 古怪

     立冬節,是衛城最重要的節日,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

    從這一天開始就正式進入冬季了,粟米已經收穫完畢全都儲藏了起來,所以這一天需要敬告上蒼,祈求明年會有一個好收成。

    冬季一般也不會發生什麼戰爭,而從出生就和戰爭緊密相連的衛城人更是把這一天當成極為重要的節日。

    城邑的首領要在這一天去看望那些在戰爭中傷殘的族人,為死去的族人獻上祭品,同時給那些在戰爭中失去了家人的家庭送去大量的糧食。

    今年是衛河成為城邑首領的第一年,反對他的叔叔已經成為了奴隸,憑藉以往的威信和父親死前的指定,他的地位看似穩固,但仍然要重視這次祭祀,這是城邑的傳統。

    夏城一年前沒有什麼祭祀,而祭祀出現的時候正是種植業改變族人生活的時候,之前又沒有什麼曆法,所以夏城最重要的祭祀是在種植之前,這一點和衛城完全不同。

    衛城的立冬節有一個很有趣的習慣,當初在華城的時候,曾有海邊的東夷部族說過,立冬之後樹林中的野雞會不見蹤影,而海邊卻會出現很多色彩斑斕的蚌。

    這只是一種自然現象的巧合,但卻成為了一種證明節氣正常的風俗,所以會在這一天由城邑的首領挖坑埋下一隻野雞,晚上再有人換成蚌殼,以示明年會四季分明。

    在衛河埋下野雞的時候,整個部族的人都跪在地上,祈求明年會有一個好收成。

    那些被衛城征服的、強迫他們每年上交一半糧食的部族也會在場,他們比城邑中的人還要虔誠。衛城的首領說話總是算話的,說上交一半就絕不會多要,但也絕不會少要,曾有部族欺騙過,而那些部族的人現在只能在城邑裡當可以買賣的奴隸了。

    衛河整整忙碌了一天,直到立冬節的第二天才抽出了時間見了一下紅魚。

    紅魚打量著衛河,年紀不大,在紅魚看來也就比陳健稍微大一點,只是體格很魁梧,手臂很粗壯,臉頰上有一道疤痕,看起來有些凶惡。

    身上穿著一件很簡單的衣衫,除了腰間的玉玨,似乎根本看不出和一個普通的族人有什麼區別。

    紅魚先送上了夏城的禮物,兩件上好的鞣製過的毛皮圍裘,衛河接過去後很隨意地放在了身旁,並沒有再多看一眼。

    「我從小就聽父親講過以前的事,說真的,姬這個姓氏,我以前從未聽過。不過我想你們的姓氏很快就會被其餘的城邑知曉的,因為你們有了車,這真是個好東西。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們的姓氏會比娥這個姓氏還要有名氣。」

    他毫不吝惜地誇讚了幾句,隨後又不無豔羨地說道:「有了車,就可以載更多的糧食,打仗可以打更久,可以去很遠的地方……可惜我們部族做不出來。」

    紅魚笑道:「我們部族除了車輪,還有很多東西……比如字、數還有……」

    不等她說完,衛河便擺手道:「我聽衛西說起過,你們的城牆比我們的要高,城邑也更直,但這都沒有用,族人才是城邑做好的防護。況且,山中的啣草鳥可以把窩做的很好看,可以叫的很好聽,但是有什麼用呢?還不是成為鷹隼的食物。除了打仗之外,什麼都是沒用的。」

    紅魚淡淡一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解釋,衛河皺眉道:「我也不喜歡讓我的族人去做什麼商人,你們又沒有種植,又沒有勞作,只是把貨物運到這裡來,就能換到足夠你們吃的食物甚至更多,要是所有人都做這個,誰來種地誰來打仗呢?」

    「可要是沒有我們,你們部族不是缺鹽嗎?」

    「我只是不喜歡我的族人去做這個,你們做這個我是喜歡的。你們的鹽比起大河下游的城邑運來的鹽更好,換的東西也比他們要的少。這次姬夏準備讓你們換什麼?奴隸還是粟米?」

    「奴隸。」

    「那就換吧。我也回送姬夏一些禮物,你回去轉告姬夏,如果下次再送我什麼東西的話,最好是一輛車,而不是這種圍裘……」

    他抓起那兩件縫製的很精美的圍裘,搖頭道:「要保暖的話,一張羊皮就足夠了。如果族人都喜歡這種東西而用粟米去換,那可不行。這種東西沒有的話,族人也不會想要,但一旦有了就又不同了,下次最好不要帶這些東西來,我們只換鹽和麻布以及那些青銅的農具……對了,還有車。」

    交換的事自有別人負責,衛河起身要走的時候,紅魚也起身道:「姬夏讓我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麼事?」

    「他希望明年五月種植完粟米後,能夠和你以及娥鉞會盟,商量一下三個城邑之間的事,同時也希望三個城邑能夠派出各自部族最強大的勇士去較量一番。」

    「會盟?老虎不會隨意去咬另一頭老虎的,即便沒有會盟。一頭羊就算是和老虎會盟了,老虎也一樣會去咬他,會盟的事……可談可不談,到時候再說吧。只是,你說的這個勇士之間的較量,那是什麼意思?」

    衛河第一次聽到這麼古怪的說法,有些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們部族以前族人有了糾紛的時候,會用木棍相鬥,這樣既不能殺死對方,又能把心中的怨氣發洩出去。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習慣,每年都會舉行一次,一則是為了延續下去這個習慣,二來也是讓族人直到城邑中誰才是最強大的。」

    衛河大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也是姬夏想出來的?」

    「對。」

    「我們城邑的勇士不會比別的城邑差的,他們可都是從小就要射箭、摔跤的。你說說,我聽聽你們都比些什麼。」

    「射箭、斗矛、賽跑、標槍……」

    衛河點頭道:「都是些和打仗有關的東西,比比這些還是可以的,能夠讓族人記住這些保護自己和城邑的本事,也能選出最強壯的那個。駕車……你們城邑肯定贏了,只是,你最後說的那個擲彈是什麼意思?」

    紅魚取出了一枚拳頭大小的石球道:「就是比這個誰扔的遠。」

    衛西接過石球,隨手擺弄了一下,搖頭道:「這是做什麼用的?雖然不算沉重,可也扔不了多遠,用來砸人的?最多也就扔個幾十步,扔的也不准,遠不如弓箭,這可真是怪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7
第153章 新軍(上)

     投擲那種沉重的石球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紅魚也不知道,她只是按部就班地介紹了這些要比試的項目。

    衛河還在嘲笑這種比試毫無意義的時候,夏城中的五十多人已經開始在城外的訓練場上開始了訓練。

    選出的五十多人大多都是劍盾兵,而且身高手長,極為雄壯。他們手中的石球並不規則,但重量卻差不多大。

    這是秋天后這些劍盾兵新的訓練內容,一開始並不適應,練了不久手臂就有些發酸腫脹,可身後還有老兵的鞭子,告訴他們只要撐過一旬就好了。

    有人也曾問過陳健,問的問題和衛河問的一樣。

    「姬夏,不管是射箭還是賽跑甚至衝擊,這些都是為將來打仗準備的。可是扔石球……呃,是擲彈,擲彈有什麼用的?」

    陳健看著城邑外的廁所,笑道:「你們練就是了,將來會有用的。」

    將來到底是多遠,這個劍盾兵也不清楚,在他看來姬夏說過的話總會實現,唯一一件沒有實現的事就是廁所和雷電轟鳴的關聯,不過當初也說過會在將來。

    他沒有把這兩件將來會發生的事聯繫在一起,聽完了陳健的解釋,又揮舞著酸麻的胳膊繼續訓練去了。

    這些劍盾兵是整個城邑中個人搏鬥和力量最強的五十人,每一個被選中的人都很驕傲,他們是城邑的第一批「新軍」。

    新軍的數量只有一百二十人,全部都是遴選出來的,加上從還沒回來的白馬那裡再選出二三十人,以及狼皮帶走的人中再選出一些,這一批新軍的總數量約在一百六。

    他們和以往的戰兵還不一樣,戰兵只是訓練比輔兵多一些,平時還需要進行生產和勞動。

    而這一批新軍是完全脫產的,每天都在進行訓練,完全脫離了生產勞動,所有的吃喝由城邑公產中出,不管春夏秋冬都要進行嚴酷的訓練。

    一百六十人的新軍是夏城所能承受的極限,算上一些半脫產的管理人員,整個夏城的脫產和半脫產人員的數量已經接近兩百,算上奴隸和野民的人口,脫產比例已經達到了可怕的三十比一。

    職業兵和義務徵召兵的戰鬥力不可同日而語,這一點陳健很清楚,但一百六十個脫產士兵每年需要將近兩萬斤糧食,五千斤肉食來保證訓練的消耗和基本生存,單單是吃喝這一項在一年前所有部族加在一起都不能保障。

    也幸好城邑是從母系公社強行過度到原始國家的,家庭還不是最基本的單位,可以通過城邑公產和部族來進行調配和分配,所以才能保持這麼高比例的脫產人員。

    這些新軍是陳健硬生生造出的一個新的階層,完全可以算的上是城邑裡的軍事貴族,當然現在這個階層還只是在雛形中,也沒有意識到要爭取自己的權益和戰利品分配的問題。

    但隨著征戰和新軍勢力的增長,他們必然會圍繞在陳健周圍,不會去考慮原本部族的利益,而是會把這些原本不屬於同族的同袍當成自己階層的一部分,爭取自身的利益,甚至完全可以背棄氏族的利益。

    等到他們成為城邑中最強的常備軍事力量後,這些人就會開始考慮,為什麼那些戰利品也分給部族呢?為什麼就不能分給個人呢?如果我有足夠的奴隸,是不是不需要氏族也能存活也能過的很好呢?

    和以前那種各個部族徵召的戰兵不同,這些新軍的生存只依靠城邑,所以他們將會是最為熱衷集權和部族解體的一部分人,也是陳健將來計畫的基本依靠。

    在這個變革動盪的時代,陳健不僅僅要攫取其餘氏族的利益,甚至還會放棄自己氏族的一部分利益——不是背叛,只是逼著這些人從氏族成員的身份變成城邑國民的身份——放棄的只是氏族這個整體的利益,而不是氏族中人的利益。當人們意識到自己是城邑國民的時候,氏族的利益已經和這些人無關了,因此陳健不用擔心自己會受到巨大的反噬。

    這些新軍還沒有想這麼多,但他們已經感覺到自己和城邑中其餘人的不同。

    他們的軍營在城邑外面,新蓋的三十多間屋子,完全打亂了部族之間的界限,五個人住一間小屋子,選出伍長全面負責士兵平時的訓練和生活,甚至包括吃飯這樣的事也儘量在一起。

    他們的伙食也比城邑其餘的人要好一些,主要是一些肉食和油脂比城邑中其餘的人多出很多。

    在沒有得到命令之前,嚴禁離開周圍五百步的新軍營,違者要被抽鞭子。和其餘族人不同,這些新軍每旬休息兩天,可以去找城邑中的女人,或是用每旬多發的一些糧食肥皂等日用品去坊市交換物品。

    一開始這些人並不習慣這種生活,但嚴酷的執法者會用鞭子讓他們習慣。陳健不會出面去制止,但是會在這些人被抽打完後前往他們住的地方看望這些人,有時候有人生病了也必須上報給他,由他帶著準備好的病號加餐送過來。

    儘量讓這裡的士兵意識到一個問題:懲罰他們的是軍隊的律法而不是某個人,相反作為軍事首領的陳健還會噓寒問暖,並且讓他們意識到這其中的區別。

    每天的訓練也有專門的人負責,清晨很早就要起來,一起唱一曲執子之手的戰歌,然後由伍長去領取早飯。

    每天的餐飯和城邑中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多出了很多的煮豆子和魚,陳健儘量保證他們的蛋白質需求。

    與眾不同的餐飯、與眾不同的居住方式,這是暫時看來和之前的戰兵不同的地方。

    一開始這些人也只是訓練跑步耐力和排隊走,連武器都沒有發下來,之前遴選時候的種種考驗似乎根本沒有用處。

    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已經熟悉了排隊和紀律,在訓練了幾天後逐漸有些厭倦,不斷地詢問將來他們要怎麼打仗。

    幾天後五十名劍盾兵就被選出來開始了新的訓練,其餘人仍然還在那裡排隊。

    劍盾兵新的訓練方式除了之前練得那些,就是新加的投擲石球這一項。

    既然陳健取名為擲彈,目的當然也是一樣,將來他們投擲的肯定不是石球,而是可以爆炸的陶罐火藥。

    當初陳健說要用廁所讓族人看到雷電的力量就是源於火藥的構想。火藥需要的材料很簡單,硝石木炭和硫磺,木炭部族的生產能力已經足夠,硝石陳健也有了計畫,硫磺之前沒找到,但原來各個部族聚會的地方是一座死火山,那裡應該會有硫磺礦,或許只是藏在城邑中人找不到的地方沉睡而已。

    但是幾天前一些從鹽村回來的人給陳健帶來了幾塊很奇異的石頭,他們都知道的習慣,喜歡要那些稀奇古怪的石頭,賞格也從當初的陶罐變為如今的麥粉。

    族人們知道青銅是從石頭中熔煉的,所以深知石頭對於城邑的重要,而城邑越強大自己過的也就越好,所以即便沒有那些賞格,他們還是會將各種偶爾見到的石頭帶回來。

    這一次帶回來的石頭古怪的人,淡黃顏色,點燃後會發出一些刺鼻的味道,十分難聞。

    難聞與否和這些撿石頭的人無關,他們聽說銅礦附近的藍水喝了還會死,但並不影響噹初有人用那種石頭換走了獎賞。

    當這種很容易碎成粉末的淡黃色的石頭遞交到陳健手裡的時候,陳健很爽快地給了他們獎勵,每一個人都有,並且詢問了他們是在哪裡找到的。

    這種石頭就是硫磺,而且是純度不錯的天然硫磺。

    沉浸了一年的茅廁的牆角隨著天氣變冷也開始出現了硝霜,雖然這樣產生的效率很低,但陳健已經估摸出該怎麼擴大規模和提升速度了。

    由此,製造黑火藥的三種材料已經齊備,至於說會不會將歷史引向不可知的情況,陳健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要是怕東怕西,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原樣蹲在山裡狩獵,況且這個世界還沒有歷史,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

    火藥的配比陳健不知道,但是會寫化學式,所以可以推斷出黑火藥的理論最佳配比值,所以他也沒有著急去配置火藥,而是開始了軍制改革,先選出了五十名將來負責投擲黑火藥炸彈的人。

    現在是秋天,硝池還沒有蓋起來,一切都在紙面上,就算蓋起來了也要等到明年夏天溫度足夠高的時候才能批量生產硝石,所以陳健要在一年之內訓練出一批新的兵種,以確保火藥生產出來就能轉化為戰鬥力。

    陶器加火藥的點火擲雷威力不會大,因為陶器的硬度太低,石頭的雕刻成本太高,而青銅的成本更是上天了,那些陶器就算加上預置破片,也未必能有太大的威力。

    但是肯定會有嚇人的響聲和煙火,必然會造成一定的混亂,一個大爆竹運氣好了也能炸傷人,何況於計畫預置足夠量火藥的炸彈。

    混亂,是軍隊最大的敵人,這些劍盾兵將來的任務就是在敵人整齊的軍陣中製造混亂,從而撕開一個缺口。

    不止是他們,計畫中的一百六十名新軍,全都是進攻型和衝擊打開缺口的,那些防禦性的接戰由各個部族徵召的軍隊進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8
第154章 新軍(下)

     除了這些製造混亂的擲彈劍盾兵,陳健還集中了城邑中所有的木工和輪匠,用了十幾天的時間製作了一輛簡陋的戰車。

    戰車大約有六麥尺長,由兩匹馬拉著,因為馬匹越多,就越難控制,而且因為馬奔跑起來的速度不同,所以馬越多實際上戰車的速度越慢。

    戰車的標準配置是三個人,中間是御手,只攜帶一支短銅劍,平時的主要就是操控戰車的,只有在戰車損壞後才下車進行步戰。

    右邊的人手持改進的戈矛,有點類似於戟,可以刺擊,也可以在高速衝擊的時候用戈鉤殺右邊的敵人,同時他的任務是防護戰車,以及在戰車陷進泥坑後跳下車墊好泥坑。

    之所以站在右邊,是因為右手持兵器,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升刺殺衝擊的範圍。

    戰車左邊的人手持弓箭和標槍,這可比在馬上騎射要容易的多,在馬上顛簸而且不能借力,站在戰車上就可以很輕鬆地應對,用以在衝擊前箭射敵人,靠近後投擲短矛和標槍。

    三個人的前面有木板作為車廂,上面蒙著獸皮防護,這屬於一種重型的衝擊戰車,主要就是用來打開缺口。

    步兵想要戰鬥,必須要結陣,一旦陣型被沖散,步兵的命運就是被屠殺,這個時代的戰爭主要就看誰先能撕開對方的軍陣。

    戰車在無馬鐙時代有著巨大的優勢,一旦衝擊起來,可以輕易衝開並不算緊密的軍陣。

    而相對的騎兵,在馬鐙出現之前,農耕民族訓練騎兵的週期很長,訓練衝擊也需要極長的時間。

    在此前陳健就已經規定各個部族的土地必須按照規定開墾,三個壟溝正好可以容納戰車的車輪,包括教會娥城種植的時候,也是硬性規定壟溝的寬度,即便那些小木犁,也是五個壟溝的寬度正好和戰車車輪的輪距相等。

    而且以夏城為中心,土地的壟溝也是嚴格按照東西南北的方向排列,正面衝擊的話不會出現車輪顛簸的情況。

    戰車不適合背面突襲,最適合的就是剛正面,尤其是現在這種並不算密集的軍陣正面,可以說只要一次突擊,就可以讓對方的步兵陷入混亂出現缺口。

    或許交戰過幾次之後,敵人為了對付戰車,或許會改進步兵的軍陣,可能會排列的極為緊密,用如同刺蝟一樣的長矛陣或是盾陣來頂住戰車的衝擊。

    這也不用擔心,陳健訓練的擲彈劍盾兵就可以發揮作用,利用黑火藥炸出缺口,密集的陣型正是黑火藥武器最佳的舞台。

    到時候就看對面指揮官的應變能力,是為了防止戰車衝擊組織密集的陣型?還是為了減少黑火藥的傷亡和混亂,散開軍陣?

    無論怎麼選擇,至少在平原和家門口,戰役的主動權在陳健手中,只要抓住對方猶豫的機會,就能扭轉戰局。

    如今大部分的城邑都是沿河而居,選擇的都是平整的適合種植的土地,這也給戰車的發揮創造了極佳的舞台。

    這種重型的平原最強的衝擊兵種,花費極為昂貴,絕不是一個部族能夠憑藉自己族人就能用得起的,而一旦這種戰車在戰爭中取得了極大的戰果,形成的威懾力會讓各個部族不會產生異心,讓新的軍事貴族階層逐漸擁有權利,同時又受到城邑的制約。

    城邑官員想要獲得勝利取得更多的利益,就要依靠這些能夠駕車作戰的新軍事貴族;新軍事貴族想要擁有戰車和但付得起戰車的損耗,又必須要依靠城邑中的各個官員,這是一種制約。

    第一輛戰車很不完美,有很多缺陷,駕車的族人技術也不能完全操控,一旦衝擊起來既不能轉向,又不能停止,還需要不斷的改進,等到技術成熟後可以將馬匹提升為四匹,這樣衝擊力會更強一些。

    馬的挽具和牛不同。牛是靠脖子用力,馬上靠胸脯用力,明白這個差別,利用部族的皮子和各種木料,做出了可以湊合用的挽具,讓煉銅的人做出了馬嚼頭和馬銜。

    一輛戰車除了車上的三個人,後面還需要跟著二十名左右的步兵,這二十名步兵也都是新軍,他們需要學會跟在戰車後面衝擊缺口,擴大缺口的範圍。

    普通的弓手和掩護軍陣維持陣型的軍隊都不是脫產職業兵,只是從城邑中征發的普通戰兵和輔兵,他們會消耗對方的銳氣,為戰車衝擊創造機會,他們並不需要跟隨戰車衝鋒。

    四個五人小隊加三個戰車作為一個作戰單位,名為一乘。

    今後在平原的戰鬥就需要以戰車為進攻的核心,戰法太多族人掌握不來,陳健也不是那種能夠完美抓住戰機的天才,這種一招鮮的辦法可能要用很久。

    除去那五十個專門為明年訓練的劍盾兵,還有一百一十個脫產新軍,陳健暫時只準備組織三乘的作戰單位,也就是七十個人。

    這七十個人將要分批利用這輛戰車進行訓練,戰車的生產速度很慢,但訓練不能停,在一乘利用戰車訓練的時候,剩下兩乘的士兵訓練五人配合殺敵和組隊衝擊。

    剩下的四十個人則是作為專門的弓手培養,一名合格的弓手至少需要兩三年的時間才能訓練出來。

    不是說能夠拉弓射箭就是合格的弓手,弓手需要掌握拋射的技巧,測算距離後按照平時的訓練選擇合適的仰角,能夠確保拋射命中百步之外的軍陣,這一點整個城邑就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弓手的作戰也是圍繞著戰車的,他們負責為戰車衝擊前進行壓制。

    如果戰車不能打開局面,他們要跟在步兵的後面,在距離敵陣三十步左右的地方用重箭直射,依靠重箭來鬆散對方的陣型,為步兵衝擊做好準備。

    這四十名專職的弓手和五十名劍盾兵都需要專門訓練騎馬,他們不作為騎兵,而是作為快速機動的騎馬步兵。

    如果正面實在僵持,他們可以利用馬匹的機動性迅速來到敵方軍陣的側面,就算陶火藥炸彈沒有製作成功,也可以利用劍盾兵的衝擊力和弓手配合,打崩對面的側翼或是直接衝擊對方的統帥。

    整個一百六十人的新軍訓練的全部內容都是進攻,進攻是最需要技巧的,前幾次的戰鬥進攻打得都不好。

    徵召的士兵通過秋冬農閒時的訓練,在這個時代可以保證防禦,陳健所欠缺的就是進攻的手段。

    前世裡列國紛爭的時候,動輒以戰車的數量來形容國力的強大,千乘之國、萬乘之國的說法不絕於耳。

    類比一下就能看出夏城的實力,傾全城之力,也不過是個三乘之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8
第155章 秋賦

     新軍的事在夏城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軍營每天都在訓練,城邑中的人雖然收穫完了菽豆,可秋末卻並不清閒,疲憊之餘好奇心總會被睏倦的睡魔戰勝。

    六萬斤的菽豆種子一共收穫了二十三萬斤,竟然達到了種一收四的效果,對於此時的農業生產已經相當不錯,畝產七八十斤,遠超陳健的預期。

    城邑直轄的土地收穫了四萬斤,加上各個部族需要上繳的和還回來的種子,城邑公產的菽豆一共是九萬斤。

    城外的野民也趁著這幾天抓緊將應該繳納的各種賦稅徵收上來,十個士兵加一名能夠算數的收稅官每天都在城外的村落中遊蕩。

    野民雖然欣喜於自己終於見到了收穫,卻也有些討厭那些帶著皮帽子的收稅官,暗地裡稱呼他們為毛茸茸,示意他們不是人。

    收稅官知道自己在野民村落中的名聲,有些無奈卻也無可奈何。

    按照陳健當初的規定,這些野民要繳納的不僅僅是糧食。

    根據人口數量,在立冬節之前,需要每人繳納五支樺樹桿和鳥毛,用來做羽箭;每個村落需要繳納一定數量的木柴,需要他們用三天的時間去上游砍伐,沿河放下來作為城邑公產;需要準備一些濾酒的茅草、一定數量的獸皮……其中這些收稅官頭上帶的帽子就是這些繳納的獸皮製成的。

    除了要繳納這些實體的賦稅,還要趁著秋高氣爽的季節出一些徭役去城邑修補茅草屋頂、挖掘壕溝中的淤泥、清理廁所中的糞便、堵塞一些將要退水的河汊、從臭烘烘的漚麻池中撈出漚好的草麻、加固陽關的城牆、採摘大量的榛子橡子……

    種種這些,處處體現出了不平等,但在暴力的支持下又不得不完成。

    野民的村落中逐漸有了一些不是情歌的歌謠,而且流傳的很廣。

    學堂中十四歲的孩子姬雲剛剛通過考核,成了一名收稅官不過一個多月,他就聽過不止一次那些野民在哼歌。

    歌詞的大致意思就是:丁丁冬冬來把樹木砍,砍下木柴放河邊,草河清清水上起波瀾,這都是俺們砍樹流得汗。你帶著皮帽高又翹,種豆割麥你不彎腰,憑什麼一袋袋地往城裡搬?上山打獵你不沾,憑什麼你也能吃上豬獾?

    更為讓姬雲難以接受的是自己前往「魚」這個村落的時候,幾個孩子正在那玩遊戲,畫出了一條邊框後,一個小孩瘸著一條腿追著在邊框後跑的孩子,而那個蜷著腿一蹦一蹦的孩子頭頂上就帶著一定和姬雲一樣的草帽子,孩子們誰要被抓住了就會大喊:「快跑啊,收稅官來了!」

    旁邊陪同他前往村落點數的「鯰」聽到這些孩子喊叫的時候,臉都有些綠了,呵斥了幾句將孩子趕走。

    鯰是最早從東邊遷來的部族,他們一開始不願意接受野民的身份和制約,但是夏城收穫了麥子之後,她難以抗拒那些麥粒的誘惑,答應了陳健的條件,帶著全族搬到了草河下游。

    雖然她們最早離開了隕星部族的統治,卻是最晚在草河下游安家的,最好的土地已經被別的部族佔據了,她們只能在最偏僻的地方。因為她名字的原因,整個部族以魚為姓,這個魚是廣義的,族人未必都叫魚某某,而可能是各種不同的魚類。

    夏天城邑派出了田官教她們種植,從四族的私產中借了一千斤菽豆種子和兩萬斤麥種,她還是很感激陳健的,至少這些借出的種子只需要還相同數量,而如果借的公產就要借十還十二。

    如今菽豆收穫了,麥子才剛剛開始生長,部族的這個冬天恐怕又要去城邑借糧了。陳健只借給她們種子,但是吃的糧食必須走公產,也就是借十還十二。

    鯰看著年輕的、嘴巴上剛剛長出絨毛的姬雲,心說這個孩子或許不會知道太多吧,說不定還會算錯呢。可轉念一想也就和姬雲差不多大的榆錢兒,心裡咯噔一下,她也不大可卻不好糊弄。

    領著姬雲到了村落的倉庫,看著幾十袋可憐的菽豆,嘆息道:「這就是全部了,當初收割的時候你也跟著看了。一共收了四千六百斤,還你們一千斤的種子,十收一稅,一共繳納一千三百六十斤。」

    姬雲嗤的一聲笑出來到:「鯰族長,你算錯了,是先收稅再還種子,所以你一共要還一千四百六十斤,你少算了一百斤。」

    鯰尷尬地笑了笑,心說學堂都在學些什麼?怎麼這麼小的孩子也能算的這麼清楚?想到自己部族還有幾個孩子在學堂,盯著姬雲那高高的皮帽子,心中羨慕地想到:「要是那幾個孩子也能通過什麼考試就好了,那就可以直接擁有國人的身份,也有了做官員的資格,部族大會一念才能推舉幾個人,還是要靠學堂。」

    可惜她年紀已經大了,當初又拒絕過陳健的邀請,心知肚明自己的村落恐怕要最晚才能得到國人的身份,心中又有些懊惱。

    姬雲不知道鯰在想什麼,揮手請後面跟著的士兵抬起了桿秤,兩個人抬著稱重菽豆的重量。鯰的眼睛趕緊盯著秤上的星星,生怕錯了,又不斷地喊道:「秤低一點,不要那麼高。」

    「你放心吧,不會多收你們一點的。除了這些,別的東西呢?樺木箭桿呢?你們村落除了五歲以下的孩子,一共有一百一十人,需要繳納五百五十支樺木箭桿、兩袋茅草、五百根碗口粗四步長的木柴,五百根鳥毛,但是不准去螺島抓,可不要忘記。」

    鯰拉著姬雲苦道:「別的都好說,就是樺木桿不夠,你們要求必須要紋理豎直的,這卻有些難辦。」

    「什麼話?紋理不是豎直的做羽箭會斷,你們不會是數量不夠吧?當初定下規矩,立冬節前必須要交齊的,不交你是知道後果的。」

    「是,我當然知道。只是能不能寬限幾天?」

    「規矩定好的,晚交一天,多罰十支,冬至前還不能交齊,那就要直接罰糧食了,而且不能從城邑裡借糧。」

    「這我都知道,可是那裡用得到這麼多的箭?」

    「你又不是官,哪裡知道這些事啊。十幾個村落,一年才交不到一萬支箭,去掉些彎的,也剩不了多少。軍營每天要消耗百十支,一年下來不打仗就是四五千支。」

    「軍營不是都往靶子上射嗎?」

    姬雲剛要解釋一番如今拋射每天射飛找不到的箭有的是,可是想到這消息不能隨便說,閉上嘴搖頭道:「以後打仗,會射箭的每人上戰場需要帶三十支箭,一萬支箭很多嗎?你也知道,羽箭除了鳥毛和箭桿,還要魚鰾膠的,本來議事會商量了要你們還要繳納魚鰾呢,要不是姬夏反對,你們可又多了一些事。」

    「是啊,姬夏倒是很好,我倒是盼著今年冬天議事會還讓姬夏繼續當城邑首領呢,換了別人指不定什麼樣呢。」

    「這就是了,對了,你可要抓緊了,姬夏有令,明天又要征發一批徭役,你們部族要出六個男人三個女人。」

    「怎麼又徵召?我們部族的房屋還沒有修繕的,冬天那麼冷,總不能睡在漏風的屋子裡過冬啊?再說城邑裡的屋子不是已經修完了嗎?不會又要開墾土地吧?」

    「不是,姬夏說要修硝田,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總之明天派人去就是了。這次修硝田屬於額外征發,又佔了你們開墾土地的時間,所以每人每天有八斤糧食,大約要干一個月吧。」

    鯰伸出手指頭算了半天,姬雲笑道:「不用算了,一共是兩千斤糧食,拋去九個人吃一個月的,還能剩下一千多斤,不比你們繳納的菽豆少。」

    「那又何必折騰呢?」

    「規矩不能改。你別看城邑內的十五稅一,可光我們姬族今年就繳納了幾萬斤糧食了,你們才交了多少?今年反倒還要倒貼不少哩,明天你也和孩子們說說,別整天把我當壞人……」

    兩個人邊說邊清點了需要繳納的各項稅賦,除了樺木箭桿之外,羽毛也有不少不合格的,姬雲全都給挑選了出來,一絲不苟。

    等第二批鳥毛送過來之前,鯰自己先跑過去悄悄把混進去的殘缺羽毛拿出來,有點尷尬地從自己屋子裡拿出藏起來準備明年上交的好的鷹隼羽。

    折騰到中午,一輛馬車從夏城駛來,車上裝著一大堆的貨物,車伕跳下來找到了姬雲,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鯰伸著脖子想要知道兩個人說的是什麼,卻沒有聽清。

    姬雲正了正自己頭頂的皮帽子,走到村口的陶鼓那敲響了大鼓,讓魚村的人都集合過來。

    「明天就是立冬節,姬夏賜給了你們不少的好東西,好好過個節。規矩是規矩,人是人,那是不同的。上次征發隕星部族,你們部族雖然沒有跟著出征,可也派出了人守衛城邑,這一點姬夏是記著的。日後做得好了,自然可以去城邑中居住,你們做的好不好,姬夏心中是有桿秤的。」

    正要說說城邑都賜給這些野民什麼東西的時候,姬雲看著車上的種種貨物,有些愣神地回身問身旁的車伕,小聲指著車上一個陶盆裡泡在水中的白色方塊問道:「那是什麼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8
第156章 放棄幻想準備挖坑

     「好像是叫豆腐……也是城邑專營的,軍營內的新軍嘗過,我也沒吃過,姬夏說可能要等明年菽豆收穫後才能換給咱們吃,今天就是嘗嘗鮮。」

    車伕舔了一下嘴唇,來之前他已經吃了一塊,鮮嫩無比,只是每人分到的極少,也就只能嘗一下罷了。

    魚村眾人的目光也都轉到了車上的陶盆中,好奇地看著那些白色的方塊,心中除了好奇便是渴望,陳健弄出的東西向來很好吃。

    「快說說吧,都給我們什麼了?姬夏的恩情我們不會忘的,要不是他,我們還在給隕星部族上貢呢……這些話就不用說了嘛。」

    姬雲失笑道:「東西不少,麥粉二百斤,羊一頭,搟麵杖五根,讓你們明天吃頓羊肉餃子過節。陶罐三十個……」

    「陶罐?是娥城的黑陶嗎?」

    有人問了一嘴,氣的鯰差點衝過去摀住那個族人的嘴。姬雲是城邑陶官橡子的同母弟弟,問這句話不是找不自在嗎?

    姬雲有點不好意思地搖頭道:「不是,不過比起以前的要好一些,我哥這次燒的比以前好了不少。」

    鯰急忙說道:「對對,娥城的黑陶那麼薄,就跟蛋殼一樣,還容易碎哩,不要也罷,還是咱們的陶罐好,不容易碎,吃飯盛水不還是一樣。」

    讓鯰這麼一說,姬雲頓時洩了氣,嘟囔了幾句不提那些常見的東西,指著那一盆白花花的東西道:「這也是姬夏賜給你們的,豆腐。」

    幾個人跑過去,好奇地用手戳了戳浸在水裡的白花花的方塊,撓頭道:「這玩意怎麼吃?是用什麼做的?」

    夏城的造字造詞和語法簡單,姬雲很自信地說告訴眾人這肯定是用菽豆做的,因為夏城的造詞法和紅魚部族的造詞法不一樣,聽著名字就能猜出個大概。

    但姬雲的理解也就止於此了,具體是怎麼做的,怎麼吃,他也不知道。為了收稅他已經十幾天一直在城邑外了,誰知道城邑又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這東西確實是用菽豆做的,在陳健看來,有豆子沒有豆腐的城邑是不可容忍的,除了少了這種極好的植物蛋白外,還會少很多他熟悉的歇後語短句詞彙和故事。

    在菽豆收穫的時候,他就已經讓石匠弄了兩個小磨,用換來的毛驢蒙上眼睛開始拉磨。

    豆腐的前置科技需要紡線織布、煮鹽滷水、鋸子木板、豆子種植和石磨,所有的前置條件夏城都已經完全滿足。

    前世裡豆腐出現之初,因為缺了一道工序,味道並不好,所以用了很多年才流行成一道美食,東坡居士曾評價過:豆油煎豆腐,有味!

    缺的這道工序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把豆漿煮熟……不煮熟直接用滷水點豆腐的話,會有很濃重的豆腥味。

    豆腥味很難聞,俗話說雞不吃豆、外甥不罵舅,連雞都嫌棄生豆子,人一般也很難適應那種味道。

    琢磨著弄豆腐吃不是陳健一時興起,而是為了新軍訓練有足夠的營養。

    他馴化的哆哆鳥和雁鵝到現在為止,仍然是一年只生幾個蛋,距離天天有蛋吃還有很遠,沒辦法強制它們多下蛋,這個走不了捷徑,只能人工選擇;豬羊養殖剛剛形成規模,現在每多吃一隻明年就少吃兩三隻,也就偶爾開開葷;狩獵的話太浪費時間,有這時間遠不如去刨地。

    豆子蛋白質含量豐富,可以煮熟了直接吃,但是吃多了會肚脹,前一陣吃了些豆子,整個軍營的房間裡連晚上睡覺都會有此起彼伏的聲響,天這麼冷晚上都不關門。

    現在收穫的菽豆不多,陳健也只能儘量保證新軍食用,或者是將製作的方法告訴遠在娥城的妹妹,為她的酒肆增加一些味道,換取更多的菽豆。

    豆腐製作的地點就在城邑中的手工業街區,他並不怕有人偷學去,因為點豆腐的滷水他藏著,族人們只會好奇白花花的豆漿是怎麼變成豆腐的。現如今他是在用盡一切方法剝削自己的城邑,增加隱性稅收,擴充公產積累糧食進行大規模的建設,所以連豆腐都要專營。

    一個小豆腐坊悄無聲息地建立起來,所有的財產是兩頭毛驢兩個石磨外加一間大屋子,一共需要八個人手,每天可以生產四百斤豆腐。

    八個人中有兩個是為娥城培養的,將來他們要帶著四個新人去娥城開店,所以選的都是信任的族人。

    泡好的豆子被兩頭小毛驢拉著轉圈的石磨碾碎,包在布里擠壓出豆漿,再添上水擠壓一次就剩下一堆豆腐渣,正好可以喂牛。

    豆漿加火煮沸,倒上一些從鹽村弄來的廢料滷水,滷水中的苦味來源氯化鎂會導致蛋白質變性凝聚,變成豆腐花和分離出的豆腐水。

    將水和豆腐花倒在提前準備好的木槽子裡,蓋上一層布,壓上一定重量的石頭將那些豆腐花凝聚成塊,魚腸劍一切,豆腐就算是做好了。

    因為避免了前世豆腐出生時的錯誤,所以沒有豆腥味,味道相當不錯。

    沒擠壓的豆腐花弄得嫩一點,煮上一鍋加了蕨根粉乾黃花菜葫蘆絲肉沫的咸澆頭,或是直接倒上楓糖,城邑中的國人在品嚐之後,爆發了這個世界歷史上的第一次咸甜之爭,並且這一次咸黨極佔上風。

    嘗鮮可以吃的如此花樣,之後便不再供應城邑,並且在下次菽豆收穫前不會改變這個規矩。

    軍營中的新軍倒是每天都吃,定額是每天半斤豆腐,旬末的時候可以發兩條豆腐做一旬的軍餉,讓新軍去坊市和族人交換,這也算是一種福利……就是稍微寒磣了點。

    這次做豆腐也徹底斷絕了陳健想要尋找硝石礦的夢想,只好老老實實地征發人去挖硝田。

    前往鹽村考察調研期間,除了想要帶回來大量的滷水,也在山谷中尋找適合的礦物。

    前世的硝石有兩種,一種是芒硝,一種是火硝。兩者長的差不多,基本無法從外觀分辨,而且硝石礦大多是兩種共存。

    芒硝是硫酸鈉,能不能參加化學反應做火藥陳健琢磨了半天化學式覺得不太可能,而且這玩意很容易帶結晶水,所以混進火硝裡火藥很容易潮濕,是必須要從火硝中除去的東西。

    火硝極易溶於水,非乾旱地區很難存在,只有沙漠中會有大規模的礦。

    山谷中的環境有些古怪,可能是數千萬年前的鹹水湖乾涸的,或許會有這種礦石,有前世的經驗也容易分辨出兩種硝石。

    抱著試試看撿到寶的心態轉了一圈,白色粉末和晶體找到不少。

    拿回去後用火燒了一圈,也沒發現個紫色火焰,基本都是黃焰。鉀紫鈉黃鈣磚紅,鎂鋁無焰色,陳健看完後就絕望了,這片鹽田基本上不太可能有鉀鹽。

    悻悻地轉了兩天,帶著一批利用溫度差溶解度留下的滷水走了,留下的無限的遺憾,直到他離開,鹽村的眾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麼。

    城邑現在唯一的鉀鹽來源就是草木灰碳酸鉀,螺島上的鳥糞石是上好的磷肥和氮肥,可惜含鉀並不多。

    陳健一直覺得自己運氣不錯,如果那片鹽田中有大量的硝酸鉀沉積,既解決了火藥問題,又可以讓城邑的糧食產量增加不少,可惜大約是運氣用盡了,這次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好。

    也就是這次為豆腐尋找滷水的旅途,讓他放棄了幻想,決定征發徭役來挖硝田池為明年的火藥做準備。

    既然沒有礦,火藥時代的夢想也就只能建立在廁所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8
第157章 硝田

     立冬節過後的第二天,從野民村落徵召的一百多徭役在城邑內集合點數。

    此時正是各個村落抓緊時間墾地的時候,加上需要付給他們糧食,所以這一次徵召的人數不多。

    服徭役的這些人站在那裡等待領取工具和分發任務,好奇地看著城邑裡一群人提著一些麻袋,裡面是不是會活動一下。

    「裡面是什麼?」

    「鴿子,抓的鴿子。」

    「這玩意挺好吃的,就是太小了,你們抓這麼多是準備剁碎了包餃子還是煮湯?」

    提著鴿子的人嚇了一跳,急忙搖頭道:「可不是吃的,姬夏說以後不准吃鴿子,這些是要養起來的。」

    那些人一聽不能吃,興致大減,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麼抓的這麼多鴿子?是不是城邑又弄出新的辦法了?」

    「也沒啥新的,姬夏弄了些布篩子,在東邊岩山掃出來片空地,用木棍支起來篩子,篩子下面撒著麥粒,鴿子去吃的時候就拉動繩子,鴿子就被扣住了。岩山那裡有的是鴿子,上回我們還在那弄了好幾牛車鴿子糞呢,你沒看那片麥子長的多好。」

    交談間,陳健跑過來讓這些人先把鴿子放在一間蓋起來的木屋中喂養,逐漸讓鴿子熟悉人的存在。

    那些人領命而去,陳健點數了一下來到這裡服徭役的人,確定了數量後先打散部族分開,選出一個人領取今天的麥子,留下幾個女人專門負責做飯。

    這些人是為了挖硝田,硝田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能產硝,但不可能等到肚子疼的雙腿發抖的時候再去找廁所,趁著下雪前處理好,明年五月份運動會召開的時候,可以給那兩個城邑的人一個天大的驚詫。

    因為夏天是東南風,所以硝田只能選擇城邑的西北邊,這東西味道太大。

    硝田的原理就是利用淨水細菌將有機物蛋白質之類的變成氨,再利用硝化細菌將氨氧化成硝酸根,最後再利用草木灰提供鉀離子,提純出硝酸鉀。

    聽起來高大上,實際上並不神奇。前世火藥時代的帝國,大多是建立在國民的廁所上的,大型的硝石礦就那麼幾個地方有,而智利、恆河岸這些主要的硝石產區又基本是一個國家的殖民地,剩下的只能琢磨著從廁所刮硝。

    糞便、包括陳健之前抓的那些鴿子,在沒有硝石礦的火藥時代,都是國家的戰略物資。

    鴿子的消化道很短,很多營養不能完全吸收,鴿子糞是上好的肥料和極好的硝田原料,也可以用來傳遞信息。

    火藥時代的一些國家專門有官員飼養鴿子,也有官員專門收集馬桶,聽起來很古怪,但對國家而言意義重大。

    陳健明白硝田的原理,具體怎麼操作考慮了很久。

    前些天天氣轉涼,去年挖的廁所的牆根已經出現了一些白硝,但是產量太低,不能大規模食用。

    不管是淨水細菌還是硝化細菌,都是好氧菌種,所以廁所那種環境並不太適合他們生長,因為下面太粘稠不太可能透風。

    硝化細菌又極為害怕光線,很容易被強光殺死,它們繁殖的速度很慢,又喜歡氧氣和夏天的溫度。

    明白了這兩個原理,具體操作的時候就有了對照和辦法。

    帶著這些人在城邑西北邊的空地上先挖了一個深一步長二十步寬三步的坑,在下面用黏土夯實,保證不能漏水。

    從城邑中運來了大量的紅磚,鋪在下面,全部墊齊夯實後,再上面鋪一層河邊的沙子,不需要太厚。

    沙子之間是有空隙的,便於空氣流通,鋪的不是很厚,將糞便用水稀釋後灑在沙子上,這樣就解決了需氧的問題。

    鋪上紅磚後,那些沙子可以很方便地用工具清掃到一起來熬煮,這樣解決了收集的問題。

    挖坑後在坑的四周支上木棍,用茅草蓋在頂部,可以解決遮光的問題,而且因為朝向是東南西北,一旦四周封蓋住,會有很強力的穿堂風。

    溫度控制這個難度太高,而且不急在一時,既然硝化細菌喜歡夏天的溫度,那就等到夏天再讓它們工作就是。

    基本原理就是稀釋後的糞水活著死魚爛蝦扔到硝田的沙堆中,淨水細菌在潮濕條件下分解成氨,然而在遮光、適宜溫度充足氧氣的條件下,硝化細菌將氨氣氧化為硝酸鹽,粘附在沙子上。

    因為沙子下是平整的紅磚,可以快速收集重複使用,從而達到二十天左右煮硝一次的效果。

    為了達到陳健想要的目的,城邑裡的幾個合格的泥瓦匠也全都被叫到這裡了,除了給下面鋪上紅磚外,他們還需要在這裡建造幾間大的屋子,作為將來的火藥作坊和熬煮作坊。

    這幾個人大約知道將來這裡要變成糞水的集散地,抽了抽鼻子道:「姬夏,夏天到了這裡肯定很臭,蒼蠅哄哄,我看不如把作坊放在城邑裡。」

    陳健想都沒想就搖頭了,火藥作坊放在城邑裡肯定不行,萬一哪天出點事,整個城邑就要傷筋動骨。

    「這樣吧,在硝田和作坊之間留出五十步的距離,中間栽些樹,另外將來城邑的豬圈也要挪到這附近。」

    「羊圈馬圈呢?」

    「不用,羊糞是小球,馬糞牛糞都可以自然乾燥,很容易收集,就把豬圈弄到這附近吧,再在硝田和作坊之間弄一些木頭或是蓋出來個圍牆,以後這裡和新軍的軍營一樣,沒有得到我或者議事會半數以上的許可,外人不能進入。」

    泥瓦匠一聽這話,就知道這東西有多重要了,哪怕是磨豆腐、釀酒醋之類的作坊,管理也沒有這麼嚴格,除了規矩外,他們眼中的姬夏很少有這麼嚴厲的舉措,看來這東西能夠讓城邑再一次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陳健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樹皮炭筆圖紙,他在儘量讓這些泥瓦匠學會看圖,哪怕是蓋屋子這種很簡單的活他也不會放過悄然改變族人習慣的機會。

    幾個泥瓦匠早已習慣,蹲在地上展開了那張樺樹皮,陳健拿著炭筆指點著上面。

    「硝田暫時挖六個就行,儘量並排,圍牆或者木籬笆就按照一百步長,三十步寬的矩形挖,一會我帶幾個孩子給你們用白灰在地上劃出來。把旁邊的那條小溪堵塞截斷,挖出一條小水渠從硝田附近流過,將來這裡要用水。豬圈就蓋在硝田的上面,下面也可以用磚……」

    泥瓦匠嘀咕道:「咱們人的屋子還不是磚石地面呢,這群豬倒是先住上了。」

    一干人都笑,陳健無奈道:「人知道去廁所,豬可不知道。用紅磚鋪成個斜面,豬倌每天用水一衝,這樣豬糞就能沿著挖出的溝直接留進硝田裡,省了不少的事。能省一個人是一個人吧。」

    他又指著圖道:「中間這裡種點葫蘆啊、爬山虎之類的東西,作坊區在硝田的東南邊,也是需要圍牆的,屋子要大,外面的空地也要大。空地裡需要三個碾子或者石磨,這是石匠的事,你們就留出讓驢子轉圈的地方就行。」

    「那這裡得需要多少人?需要吃飯做飯的地方不?」

    「不需要,不准生火,做飯吃飯統統回城邑,反正不遠。這裡估摸著得用個二十個人吧,不能用奴隸。」

    幾個泥瓦匠圍著那張圖看了半天,指著旁邊的一圈小屋子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養鴿子。鴿子冬天不往南飛,食物又少,正是最適合馴化的季節。前幾天一共抓了六七百隻吧,將來都養在這裡。」

    鴿子的屋子很小,用磚壘出大量的小窗口作為它們的窩,裡面鋪上木板和乾草,外面的地面也鋪一圈紅磚,方便收集鴿子糞。

    鴿子肉的味道不錯,但是現在還不是吃的時候。鴿子很容易馴化,很容易親近經常喂養它們的主人,缺點是體型太小,蛋更小,食用價值不高。

    羽毛陳健試過做箭桿的尾羽,效果湊合,現在山中的鳥很多,暫時用不到它們,但將來戰爭規模擴大或者長期化的時候,還是可以使用的,總比光桿強。

    除了鴿子房,陳健還在附近畫了幾個堆糞的發酵池。

    糞便直接澆在田地裡不但沒有效果還會造成燒苗,必須要經過發酵之後才能使用,發酵池也無非就是夯實地面蓋上草棚之類。

    城邑每天的人和牲畜一共可以產生一噸左右的糞便,按照現在城邑的人口和兵員數量,硝石的產量每年可能要消耗兩三千斤,也就是三十幾噸的糞便原料。

    除了硝石消耗,每年還能剩下六十萬斤,再摻上一些爛草,每年能漚的天然肥料每畝地也就能合上幾斤,但是要是全部堆放在公田裡,加上鳥糞石和草木灰來精工細作,糧食產量是可以提升很大一截的。

    今後十年的糧食問題會很嚴重,全靠奴隸支撐會導致結構畸形,奴隸太多和太過集中,萬一出個維克多陳振臂一呼,實在可怕。

    因此想破局只能用精耕細作和牛馬耕的農業革命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盡快解體成家庭,將部族和所有非公產的奴隸分出去家庭使用,避免奴隸的集中使用或許可以避免。

    堆肥和硝田的原料相同,正好可以一次都做完,這也是秋天上凍之前所能徵召的最後一批人了。

    幾個泥瓦匠看完了畫圖,確定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了,點頭道:「我們基本看懂了,姬夏你去忙你的吧,這裡的事我們就能做了。」

    「三十天之內完工,完工後我檢查合格了,你們幾個人直接去城邑領三頭羊,是你們自己的,分開吃了或是換別的隨你們。好好做,狸貓被我徵召到新軍去了,泥瓦匠還需要個官員,就從你們中選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8
第158章 火硝

     拋下了物質獎勵和精神獎勵的大餅,陳健就不再管這裡的事了。做好做壞,總要試試才知道,這些城邑的工程會給族人一個展示自我的機會,陳健不需要事事躬親,只要選擇正確的人去管理就好。

    好的事務官不一定是好的官僚,但至少他們懂一些技術,不會一拍腦袋做出決定。

    硝田能夠見效至少也要等到冬天過去才行,但是現在廁所牆角裡的硝也不能浪費,正好可以利用冬天沒事的時候進行一下配比試驗。

    按照陳健的要求,早有人用各種工具將廁所陽面因為天冷滲出的硝刮了下來。

    點了一堆木材,找出一根燒了一半的木炭,抓了一小捏硝土扔到炭火上用力一吹,呼的一聲已經只剩下紅色炭火的木棍劇烈的爆燃起來,焰色不是紫色,因為鈉鹽的黃色焰色會蓋過紫色,只要確定有足夠的助燃的硝酸根就行。

    這些硝土應該不錯,族人們刮了五筐,找了一個大陶盆將這些硝土倒進去,再倒進去一些草木灰,攪拌好後加上溫水溶解攪拌。

    攪拌後用麻布過濾,再用燒出的磚瓦做出滴水屋簷的形狀,將過濾後的溶液一點點地滴在磚瓦上。

    磚瓦濕透後水滴會層層落下,起到一個過濾的作用,在幾層層疊的磚瓦下用陶盆接著,露出了紅乎乎的髒水。

    再用茅草過濾掉裡面的沙土和一些不能融化的雜質,在城邑外的空地上支起了一口陶盆,下面生火,將這些火硝的溶液倒進去。

    這裡面有不少古怪的礦物,並不是純度很高的火硝,想要提純很麻煩。

    裡面有鹽、氯化鎂、硫酸鎂等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鹽好說,鹽的溶解度不會隨溫度升高的提升多少,而火硝會隨著溫度升高溶解度極具增加,明白這個,就把水燒開,等到下面出現沉澱結晶的時候將水倒在另一個盆裡冷卻。

    溫度降低後,火硝的溶解度急速下降,而鹽的溶解度沒什麼變化,盆中冷卻後析出的結晶就是火硝,而鹽還在溶液裡,這個在煮鹽的時候陳健已經用過,如今算是輕車熟路,只是反向而行罷了。

    但是別的礦物就比較麻煩了,硫酸鎂氯化鎂硫酸鈉之類很容易潮解,即便含量不多,混在火藥裡也很容易導致吸附空氣中的水分成為結晶水合物,導致火藥潮濕。

    加入草木灰的作用是生成碳酸鎂碳酸鈣這些難溶於水的物質,但卻不能完全沉澱。

    前世古人提純的辦法是在熬硝的時候切幾塊大紅蘿蔔扔裡面,這樣可以將這些雜質吸附在上面,從而提純火硝,這是個了不起的發明,很實用。有明一代,都是用這種方法提純的,一直到清末,那些熬硝人還是在用紅蘿蔔。

    然而陳健這一世還沒見過蘿蔔,只好用芥菜疙瘩代替,雖然都是十字花科的植物,但效果肯定不好。

    是用蘿蔔吸附那些容易潮解的鹽的原理陳健想不明白,也只好依樣畫葫蘆。

    切了幾塊剛剛收穫的芥菜疙瘩扔進溶液裡,用火熬煮,煮沸後找來半桶豆漿倒在裡面。

    豆漿需要重金屬鹽會變性成豆腐,豆腐可以吸附一些雜質和重金屬鹽分,等到豆漿變成豆花後再用布撈出來。

    等到煮沸到一定程度,有白色晶體在陶盆底部析出的時候,就將上層的水倒在另一個盆裡冷卻。

    隨著溫度降低,硝酸鉀的溶解度已經飽和,火硝開始緩緩沉澱在陶盆的底部。

    完全冷卻後,將上層的液體收好,這些廢液對於城邑來說也是好東西,裡面富含鉀鹽和礦物質,可以肥田。

    冷卻後的火硝再次加水溶解,溶解後拿過一些化開的魚鰾膠和豬皮膠,扔進水中煮沸,膠質溶解,將那些砂石之類的雜質吸附沉澱。

    最後過濾一次,熬干後就是近乎純白色的火硝。

    五筐硝土最後熬出來一筐火硝,約莫有個七八十斤,至少在夏天之前陳健沒有別的辦法得到新的火硝,只能用這點火硝配比火藥。

    上好的柳木炭和天然硫磺已經準備好,在新軍的軍營中安上了碾子,嚴密封鎖消息,陳健只帶了幾個信得過的族人開始配置這種可以改變時代的東西。

    說火藥改變時代,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威力,而是造成的廣泛影響。

    即便現在沒有銅炮和重火槍,但是隨著手雷的集中使用和松木霰彈炮之類的簡陋火藥武器的流傳,這些東西遲早會出現。

    火藥武器的出現,短時間內:方陣矛兵不太可能出現在這個文化圈的青銅時代,可能會選擇用更稀疏的陣型以防止巨大傷亡和瞬間崩潰;因為陣型稀疏,戰車之類的衝擊兵種會主宰很長時間的戰場,長期訓練的軍事貴族地位會進一步提升;相應的,陳健所在的文化圈中軍隊的弓弩手等投射兵種的比例會極大提升。

    為了對抗戰車和其餘的衝擊兵種,步兵在經歷了低沉後可能會用嚴明的紀律來復興方陣,以對抗衝擊兵種和瞬間傷亡,紀律將會是很長一段時間內各個城邑諸侯注重的東西;隨著步兵紀律的提升和新式武器的出現,從小接受軍事訓練的軍事貴族會逐漸淡化戰場上的作用,練十幾年長大後弓馬嫻熟也不過是一發鉛彈就能解決的事,整個階層的利益會受到影響。

    數百年後,守舊的他們會有兩種可能,要麼聯合起來徹底禁絕火藥,要麼被新式的火藥武器徹底炸碎整個階層,青銅炮的轟鳴將是這個階層的喪鐘。

    新式火藥武器的出現和新兵快速訓練的特點,軍事貴族的實際意義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最後的掙扎……很顯然不管怎麼改變歷史走向,至少在戰亂的文化圈統一後,是不需要軍事貴族這個階層的,分封建國文化割裂這種事自然也不會出現,等到工業時代降臨,人口數量將是一個國家最大的底蘊,大一統國家有極大的優勢。

    當然,歷史充滿偶然,大方向如此,但在細節上卻可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變化。

    陳健只是推測了一下可能,為他剛剛創造出的還在雛形的軍事貴族階層提前選好了墳墓而已。

    從一開始,他就是在不斷地創造新的階層,再親手毀滅掉這個階層。

    時代在進步,而時代的進步就是階層的毀滅和新階層的誕生。

    譬如氏族的毀滅,不是說殺光族長,而是因為奴隸和工具的使用,導致氏族的解體不可避免,私有制度必然出現,當婚姻家庭成為主流的時候,氏族的族長還活著,但氏族已經死了。

    譬如奴隸主的毀滅,不是說殺光奴隸主,只是因為生產工具的革新,讓這些奴隸主要麼跟不上時代而死,要麼變為新的地租食利階層。作為奴隸主的這個人沒死,但奴隸主這個階層死了。

    至於那些懷舊者的哀嚎,回憶著過去時代的美好,妄圖用完全恢復舊時代的辦法來解決新時代新出現的、他們不曾見過的矛盾,在時代洪流面前,只是笑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22:58
第159章 驚雷

     從無到有的夏城用最短的時間經歷著時代的變遷,聳立的城牆、新建的火藥作坊、堆積的發酵肥堆、開始考慮自己的人……種種這些,都是陳健所感受到的時代的變化,碾碎了太多的陳舊的事物。

    可以說整個城牆所包裹的七萬平方米的土地上幾乎再也找不到一年前的痕跡,除了城南草河岸邊的一塊巨石。

    那塊石頭很大,一年多前在征伐紅魚部族的前夜,狸貓、姬松和狼皮三個人曾在這塊石頭上聊了很久,狸貓還記得狼皮那時候在這裡打水漂,松則坐在石頭上摸著母親的骸骨幻想著復仇。

    夏城建城後,這塊石頭因為太大,無法撼動,終於留在這裡,成了一塊上好的洗衣石,上面總有白色的肥皂的殘留。石頭看似沒變,可上面沾著的白色粉末卻證明即便磐重如它,也在悄然地改變著。

    當初石頭上閒聊的三個人此時各奔東西。松差點成了陳健所說的那種妄圖恢復舊時代以逃避新出現的矛盾的人,所以陳健打發他去別的城邑看看;狼皮北去追趕十幾名暴動的逃奴,至今還沒有回來。

    唯一留在城邑的狸貓也沒有這麼多的感慨,他在為生活奔波著,為那間屬於自己的屋子和屋子中住的三個人勞作。

    半個月前他被陳健免去了泥瓦官的職務,徵召進了新軍的軍營;五天前他跟隨陳健熬煮硝土;三天前和陳健一起搓好麻繩後放進醋和火硝溶液中煮透晾乾,據說那叫火繩。

    昨天下午是新軍的第二次旬休,也是十月的第二次旬休,在新軍軍營裡住了八天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很自然地睡得很晚,甚至還吵醒了一旁睡著的兒子,他和蘭草也沒了興致,半夜裡坐在炕上互相傻笑,盯著兩個人血脈的結晶。

    即便睡得很晚,今天他還是起的很早,去軍營領取了新出鍋的豆腐,沒有去換糧食而是拿回來給蘭草嘗嘗,看著母子兩人睡得正香,他笑著把新鮮的豆腐放在一個屬於這個家庭的陶罐裡,從屋子裡摸出自己的泥瓦匠工具悄悄離開了屋子。

    縱然他已經不再是泥瓦官,可他泥瓦匠的技術算是城邑裡最好的,自然會有別的部族找他去幫忙修繕下屋子、抹一抹秋季乾裂的牆縫。

    這些事都是在自己休息時間做的,城邑的規矩也是默許甚至鼓勵的,自然不能白干,需要別的部族用一些糧食來請他,而這些糧食就是屬於那間屋子和屋子裡住的三個人的。

    走出屋子,回身看了一眼小屋,心說:「趁著秋天不下雨,下雪前還有四個旬休,多去做些活,下雪的時候糧食就夠能去坊市換一頭母羊了,狼皮管著畜牧,配種的時候一定要讓他給挑那個長得最壯的那個……就是那頭公羊的羊角像刀子似得,蘭草喂草的時候可別被小羊戳到……」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工具,心想等兒子長大,一定得把這一手泥瓦匠的活教給他,定會比別人過得好。上次旬休的晚上,他和蘭草討論過,覺得部族總有一天要分開,將來總會有吃肉的也有連麩皮都吃不上的,一切都會變的。

    路過河邊那塊石頭的時候還在想著這些問題,盯著石頭喃喃道:「恐怕也就你永遠都不會變了。你看,夏城就你還是原本的模樣,就算想把你弄碎挪開也辦不到。」

    剛說完,就聽到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嚇了一跳以為是石頭說話了,急忙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耳朵,這才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是一個跟在陳健身邊學東西的學堂裡的孩子在叫他。

    「狸貓,姬夏讓我來叫你,有些事,讓你過去。」

    「很急嗎?」他有些無奈地提了一下手中的工具,今天的活可是能換五斤糧食呢。

    「很急,讓你現在就過去。」

    他嗯了一聲,知道急事是什麼意思,新軍中的人雖然有旬休,可是要有急事的話是不管是否旬休的。

    將工具遞給那個人道:「你去和北邊的部族說聲,今天我不能干了,讓他們去找別人吧,你幫我把工具拿回家放在門口就好。還有啊,姬夏讓你當傳令兵,你可真不合格,有急事要先說的,不要等我問。」

    那個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接過工具做了個鬼臉跑開了,狸貓也匆匆地跑到了新軍軍營,雖然是旬休,可執勤守衛的人還是很嚴格。

    走進最裡面的大屋子後,就知道今天的事很重要,城邑新軍中和四族中幾個頗受信任的人都聚在這裡。

    陳健看了眼狸貓道:「人都齊了,狸貓,去準備一輛牛車和馬匹,咱們出去一下。」

    狸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裡也有些好奇,拿著陳健的銅印信去準備好了需要的東西,屋子裡的幾個人將一個用樺樹皮遮蓋的很好的柳條筐裝在了牛車上。

    叫上了十個本族的士兵跟在牛車後面,屋子裡的七八個人騎著馬,跟在陳健的後面,沿著草河一直向西,走了半上午這才在一個山谷中停了下來。

    陳健跳下馬,衝著那十名士兵喊道:「去查看一下四周,不准任何人靠近。」

    士兵領命而去,陳健則帶著剩下的人把馬拴在原地,抬著柳條筐走進了山谷,片刻後士兵們回來,分出了兩個人守衛山谷,剩下的人緊隨著這幾個人。

    狸貓一直想要問到底是什麼事這麼神秘,可看著別人都沒問,自己只好忍住,只是從那個柳條筐中看到了一根露出來的自己親手煮過的火繩。

    等到了離拴馬的地方很遠時,陳健打開了柳條筐,裡面裝著兩根這些人參與製作的但卻不知道用途的火繩,以及幾個陶罐子。

    隨後狸貓就聽到了陳健很難得的嚴肅的聲音:「今天的事,誰也不准說出去,記住,誰都不能說。狸貓,包括蘭草也不能讓她知道。」

    狸貓點點頭,心說你怎麼說的我好像是個什麼都和女人說的人一樣。

    幾個人面色凝重,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都是最信任和最聽陳健的一批人,再加上遠在娥城的榆錢兒、東遊探路的姬松、追捕逃奴的狼皮和前往衛城送信的紅魚,這就是陳健所能依靠的最信任的人。

    陳健先讓眾人升起了火堆,自己從況裡拿出了那根草麻搓成的火繩道:「你們是不是一直想問我,這火繩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是啊,又是醋又是火硝滷水的泡煮了那麼久,我還以為是什麼吃的呢。」

    陳健笑著將已經烘乾的火繩放在了火堆上點燃,很自豪地將火繩舉起來道:「你們看,發現什麼了沒有?」

    幾個人圍過來看了半天不做聲,狸貓看著陳健那張笑容凝固的臉,半晌說道:「不就是燒的很慢嗎?要是別的麻繩現在已經燒沒了,可是這火繩這麼久才燒了半根指頭那麼長……」

    他恍然大悟,自作聰明地靠近火繩用力吹了幾口,原本暗淡的火繩立刻明亮起來。

    「我知道了,有這麼一根火繩,等咱們將來出去生火的時候,就不必用弓弦轉木頭生火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終於忍不住問道:「姬夏,你就是讓我們看這個?這……這也不能說出去?」

    陳健無語了掐滅了火繩,搖頭道:「一會你們再說,先看別的。」

    他從筐裡拿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陶罐,和別的陶罐不一樣,有點像是葫蘆,上面的口很小,而且還被用黃泥堵住了,一根很細的黑乎乎的麻繩伸在外面。

    狸貓看了一眼,忽然想到那些劍盾兵一直在練的名為擲彈的訓練,心裡砰砰直跳,他也一直很好奇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看起來似乎今天就能知道答案。

    他的猜測是對的,這種奇怪的陶罐就是那些劍盾兵訓練的目的,或許威力不大,但是作為一個大炮仗還是有資格的。

    陳健前世的世界裡,二戰末期琢磨著一億玉碎的島國也曾製作過這種型號為四式的陶手雷,威力在那個時代肯定是不夠看,但在這個時代應該是很有效果的。西夏用過瓷蒺藜,戚家軍也用過瓷蒺藜,其實都是這種東西。

    火藥配比的最佳配方可以寫方程式,兩硝一硫三炭,換算成分子量黑火藥的理論最佳配比後的估計分子量是二百七,相除之後,火硝的含量大約是百分之七十四、硫是百分之十一點五,炭大約是百分之十三點五。

    這東西沒有什麼固定的說法,後黑火藥時代英國的火藥配比硝石的含量比別的國家稍低一些,大約是因為他們控制著智利的硝石礦,智利硝石是比鉀硝分子量小的鈉硝,再加上鈉硝比鉀硝有吸濕性容易潮濕,還需要加上些石蠟之類的防潮解物。

    流傳甚廣的地雷戰配比是一硝二黃三木炭,看似不合理,但是仔細考慮一下,一硝應該是一斤硝,而炭和硫都是按兩算的,一斤是十六兩,這樣一算的話,千百年流傳下的智慧還是正確的,配比是接近理論最佳配比的。

    配好黑火藥,想炸響也就是個大炮仗的原理,增加威力就看外殼和破片。

    紙卷的拳頭粗的炮仗扔進密集的人群會產生什麼效果,陶火藥罐就能產生什麼效果,即便威力不強,忽然間幾十個上百個同時扔到人堆裡,也足以讓這個時代的軍隊崩潰。

    關公戰秦瓊的馬其頓方陣與戰國七雄軍陣對壘的情況沒機會看,陳健倒是很好奇如果在這個時代遇到了密密麻麻的方陣矛兵,往裡面扔些土手雷或是昂貴的青銅手雷會是什麼效果,看看號稱能撐住戰場的最強鐵砧能不能在爆炸聲中撐到作為大錘的騎兵包抄的時候……應該會很有意思。

    略微帶著這種惡趣味,陳健取過一根浸泡後的可以緩慢陰燃的火繩綁在了這個大炮仗的捻子上,點燃了火繩,帶著族人遠遠地退開到幾十步之外。

    習慣性地摀住了耳朵,張大了嘴巴,就像小時候放炮仗一樣,據說張開嘴能防止震壞耳膜。

    身邊的族人好奇地看著陳健的動作,不明所以。

    可惜火繩的燃燒速度要比小時候點炮仗的香慢得多,等了好久,就在眾人都不耐煩的時候,火繩終於燒到了引線附近。

    引線用高火硝低硫的藥和細麻繩捻在一起,很容易劇烈燃燒,呲呲作響的聲音終於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陳健盯著那根引線,大聲說道:「你們還記得當初蓋廁所的時候,我說總有一天要給你們看看雷電的力量被我握在手裡!今天就看看吧!」

    剛剛說完,一聲巨響在山谷中迴蕩,四散的石子飛出老高,整個山谷傳遞著回聲,正如夏雷的迴響。

    熾烈的閃光,沒有提前摀住耳朵的巨響,加上陳健之前的那句話,讓族人在耳朵裡嗡嗡的響聲中震驚不已。

    幾個人彷彿是驚住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顧不得拍拍嗡嗡作響的耳朵,不斷地對著上蒼膜拜;還有幾個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從那個柳條筐附近逃開,遠離這些讓他們驚惶不安的東西。

    曾經在挖廁所的時候,他們懷疑過陳健,但當今天這聲巨響後,這個沉寂了一年半的懷疑最終化為了拜服,到底是怎樣的力量可以召喚出雷電?

    幾個呼吸之後,山谷中的回聲停歇,四週一陣鳥鳴和不安的吼叫,幾個族人雙手顫抖地指著那幾個陶罐子道:「姬夏……你……你真把雷電裝在罐子裡了?」

    他們以為耳朵嗡嗡響,說話的聲音很大,嗅著空氣中刺鼻的硝煙味道,臭烘烘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雷電怎麼能被裝到罐子裡?

    狸貓也捂著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好半天才說道:「這可比爆楊要響多了。」

    夏城周圍沒有竹子,自然也就沒有爆竹的說法。但是去年冬天大約是陳健前世過年的時候,他弄了一些有蟲子的干楊樹放在火堆裡燒,發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響,很有意思。再之後夏城有了餃子,每次過節吃餃子的時候,族人們也會習慣性地弄一些楊木站桿扔進火堆聽這種聲響,也就有了爆楊的說法。

    陳健一聽狸貓這樣說,笑道:「以後想辦法咱們自己用這東西做爆楊,肯定有意思,又是雷聲又是閃光的,孩子們會喜歡的。」

    狸貓回頭看著筐裡的火藥罐和火繩,這一次有些不自信地問道:「火繩是用來點這個的?點燃後扔到人堆裡?」

    他這麼一說,旁邊幾個人這才明白過來,這要是真打起仗來,不可能在戰場上生火,要是沒有火繩,這火藥罐也基本沒有作用……在自己軍陣中生火,怕是沒有人能扔那麼遠。

    陳健讚許地點點頭道:「走,先去看看炸的效果,看看能不能炸死人。」

    走到剛才那堆小石子附近,覆蓋在陶罐上的石子已經被炸飛了不少,有兩塊石頭還扎進了木頭裡,破碎的陶片把附近一棵樹的黃葉打下來不少。

    幾個人盯著那枚嵌在樹木上不算深的石頭,驚駭不已,人哪裡能比木頭結實?

    這些人是沒見過,自然驚駭;陳健見的多了,所以有些不滿,爆炸的威力不如他想的那麼強,陶制的投擲出去也是個問題,扔的早了掉地上就摔碎了,估計恰好在人堆裡炸的,也就能有三分之一。

    因為是試驗性質,所以還可以繼續改進,不管怎麼說,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第一聲四季都能炸響的驚雷。

    成功炸響,只是個開始,還需要讓那些劍盾兵熟練很久,前世的安全引信手雷每年在新兵訓練的時候都會有層出不窮的事故,況於這種完全沒有安全性的東西。

    平時投擲石球扔的再多,到了戰場上握著點燃引線的手雷不知所措直到在手中爆炸也不是不可能。

    火繩是明火,很容易引燃引信,又必須要訓練他們的習慣,思來想去也只有兩人配合這種辦法,戰場上一個人身上背著火繩,另一個隊友背著這種不安全的手雷,互相配合投擲。

    至於那種寬沿的帽子就不必考慮了,一則是影響投擲,二則是這個時代不是燧發時代,只要下雨就不可能打仗,弓弦會濕、紀律不夠,不需要考慮帽子防雨水的問題。

    看過這一切後,陳健揮揮手讓眾人都坐下,嚴肅地說道:「今天這件事你們誰都不要說出去,你們也看懂了,劍盾兵投擲的石球將來會換成這東西,陽關和夏城的塔樓上也要準備一些,你們覺得能有人攻下來嗎?」

    「不會,要是準備個幾千個,想必幾千人是攻不下來的,要是咱們把城牆再加高點就更好了。」

    「對,我們肯定不會說給別人的,對祖先盟誓,要是說出去,就被雷劈死……不不,是被這東西炸死。」

    幾個人都心驚肉跳地回頭張望著那個柳條筐,狸貓舔舔因為激動而乾燥的嘴唇問道:「這東西……就是用硝田做的?」

    「對,整個城邑只有你們幾個知道,將來可能還會多出幾個人,但是也就僅限於此了。狸貓,你以前帶著劍盾兵的,你說說,這東西能行嗎?」

    「肯定行啊!你想想看,這可是天上的雷啊,就算炸不死,那些人也會跪在地上懇求上蒼的。只是……這東西什麼時候才能讓城邑的人知道啊?那些人到現在還不知道投石球是做什麼用的,他們練起來都有些膩了。」

    「大約要等到明年吧,我叫你們來,就是想讓你們知道,這東西……其實裡面裝的不是雷電,它就是一種先祖在夢中指引我的武器罷了。雷電、山巒、河流,這一切只要我們想去改變,就能改變,只要咱們有手。你們想像,要是咱們城邑堆出像崖山那麼多的這東西,點燃後是不是整個崖山都能炸崩了?」

    狸貓閉著眼睛想像了一下這個場景,不安地點點頭,伸出自己的手看了好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如今已經擁有了可以讓山巒崩塌的力量,可似乎陳健說的又不是不可能實現。

    其餘人若有所思的回味著這句話,看看天又看看那些陶罐,惶恐不安中又帶著一絲興奮。

    離開的時候,陳健說道:「回去後,別人問你們今天來幹什麼了,你們怎麼說?」

    「我們沒看到姬夏真的擁有了雷電的力量。」

    陳健笑了半天,搖頭道:「笨啊,就說跟著我去挖石頭了,城邑的人都知道我喜歡到處挖石頭。」

    狸貓牢記著這個謊言回到了城邑,剛推開門,蘭草就問他今天去做什麼了。

    他紅著臉,這可是兩個人昏禮後第一次和她說謊,強穩住心神,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道:「和姬夏找石頭去了……」

    蘭草卻根本不在意,問完後還沒等到回答,孩子哭了便去奶孩子了,狸貓心裡蠻不舒服,總覺得憋著一句話,總想把今天看到的事告訴蘭草,他連上次跑回來報信時是光著褲子的糗事都說給了蘭草……

    悶了許久,一個人跑到外面那塊石頭上坐著,因為天有些涼,所以平日裡坐著很舒服的大石頭也變得不舒服了。

    恨恨地跳起來,撿了塊碎石狠狠地砸向那塊巨石,可惜對方巋然不動,反倒是彈回來一塊石屑砸在臉上,旁邊幾個洗衣服的女人哄然大笑。

    於是狸貓憤憤道:「以前不弄你,是因為做不到;現在啊,不弄你是因為不想弄,別說你了,就是崖山我也能弄碎!」

    叫罵了兩聲,把心中因為撒謊的不安和憋著的故事發洩出來後,頓覺舒服多了,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留下那幾個洗衣服的女人面面相覷於弄與不弄。終於有個女人想到了某種可能,在旁邊人的耳邊輕聲嘀咕了一些不能讓孩子聽到的話,旁邊的人覺得肯定是這個原因,所以狸貓今天脾氣才這麼大,一時間笑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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