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醫聖記 作者:董南鄉(已完結)

 
穆離鳶 2017-3-31 23:5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247816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0章 送房子

  楊之舟一共有四個兒子,兩個閨女。

  他的長子今年二十六,名楊謙,字敬也。

  楊之舟兩年前在明州的時候,告訴過陳璟:「長子官不大,名堂不小……」

  那時候,陳璟就知道,楊之舟的長子,是皇帝跟前的紅人。

  「……父親回京,多次提及陳兄弟。」楊謙笑著對陳璟道,「直說陳兄弟醫術卓越,乃當今一絕。」

  陳璟笑道:「過譽了。」

  然後,他又和楊謙閒聊了幾句。

  陳璟知道,楊謙現在任大理寺大卿,是個從五品的官。

  因為陳璟初到京城,和楊謙的生活沒什麼交集,又因為兩人擅長的不同,話題並不多,簡單閒聊幾句,楊謙就要告辭了。

  臨走的時候,他問陳璟:「央及喜歡打馬球嗎?」

  閒聊的過程中,他已經和陳璟稱兄道弟。他直接叫陳璟的字,陳璟也稱呼他為敬也兄。

  楊謙看上去對陳璟挺有好感的,大概是他父親的緣故。

  「央及馬球打得不錯,我多次聽八郎提及。」楊之舟插話道。

  陳璟的馬球並不算太好,他只是騎術出眾罷了。

  因為,陳璟道:「八哥也是讚譽我,我的馬球勉強吧。」

  說勉強,就是會的意思。

  楊謙就客氣對陳璟道:「改日咱們打球。」

  「好。」陳璟答應著。

  而後的每天晚膳,陳璟都是和楊氏父子一起。

  話題漸漸多了,楊謙也越發瞭解陳璟,甚至和陳璟談起了詩詞。陳璟沒怎麼學過,隱約還記得幾篇不錯的宋詞,就拿來應付楊謙。

  「央及深藏不露啊。」楊謙沒有看出來,被陳璟糊弄過去了,對陳璟的好感更深。

  楊之舟則覺得,陳璟的學問和那些詩詞,不足以匹及。

  於是,楊之舟偷偷問陳璟:「那些詞,都是王檀所作?」

  陳璟大笑:「讓我裝裝學問人,何必揭穿我?」

  他默認是王檀的。

  反正楊之舟又不會去找王檀對證。

  楊之舟也笑,雖然嘴上罵著陳璟不老實,也能理解:敬也不同于楊之舟,他看人還是囿於自己的見識。假如學問很好,能獲得敬也更好的好感。

  陳璟是非常努力交朋友。

  楊之舟也喜歡自己的兒子和陳璟要好。

  陳璟身上有很多東西,都值得楊謙去學習。

  「……我答應了您,幫您保住陸昭儀這胎,可能要在京裡留幾個月。我還年輕,總不能遊手好閒,所以想著做點事。」陳璟有天突然對楊之舟道。

  楊之舟微笑,問他:「想做點什麼?」

  陳璟的問題,讓楊之舟頗為高興。

  年輕人想做點事,這很好。

  說實在的,楊之舟有點不喜陳璟之前的淡漠。那種淡漠,有點暮氣,有點……不思上進。

  不是他醫術厲害的話,楊之舟真的以為他就是個庸庸碌碌的小輩。

  「在江南賣藥,賣得不錯。」陳璟笑道。

  「也想在京裡賣藥?」楊之舟問他。

  陳璟道:「這就有點難了。在兩浙路打下了多少名聲,直到去年才因為機緣巧合,賣了點藥。既然到了京裡,我想有點野心……」

  楊之舟不語看著他。

  「……禦藥供奉,倒是個不錯的事。」陳璟道。

  楊之舟微微頓了下。

  禦藥供奉,非常賺錢,這件事大家都知曉。當初把禦藥供奉給了江南的宗德堂,多少人眼紅。

  不少人活動,但是至今沒有把宗德堂擠下去。

  這中間,有三個緣故:先皇當年生病,病了大半年,什麼藥都吃不好,是宗德堂治好了他;其次,皇帝和太后、太皇太后都非常信任宗德堂,只吃他們的藥;其三,宗德堂賺了錢,沒有全部留下,他們在京裡斡旋,花了大部分的盈利。

  京裡大小官員,多少都得過宗德堂的好處,包括楊之舟府上。

  官員們自己家裡沒有藥堂,不會和宗德堂去計較這些。而宗德堂又捨得花錢。

  就連內宮的太監們,宗德堂也沒少下血本。

  要不然,他們怎麼二十年不得撼動?

  這二十年裡,多少人眼紅那禦藥供奉啊?

  「您別誤會,我並不是想現在就要禦藥供奉。我準備做長久之計,五年之內爭取過來。」陳璟笑道,「這五年,想把自己的藥鋪和生意,都轉到京城來。這次上京,先打個前站,您意下如何?」

  陳璟見楊之舟沉默,就知道事情難辦。

  他原先是有點冒進。

  但是,到了京裡才知道天下藏龍臥虎。若是爬得太快,也容易跌的很慘,需得一步步慢慢經營。

  把基礎打得夯實些。

  「這是好事。」楊之舟終於笑了,道,「老夫之前就同你言明過,你這小子,頗有些才幹,留在望縣可惜了。能在京裡安置下來,如此甚好。」

  「往後,還需要麻煩您老,處處提攜我。」陳璟道。

  楊之舟哈哈大笑,對陳璟道:「想要我的提攜,你可得怎麼賄賂我?」

  兩人插科打諢,說笑起來。

  最終,陳璟的想法,得到了楊之舟的贊同。

  若是從前,楊之舟也不敢說讓陳璟立馬到京裡來。但是,去年下半年,陳璟賺了一大筆鉅款。

  陳璟的財力,買下大半個京城綽綽有餘。

  這麼有錢,什麼事情做不成?

  所以,楊之舟鼓動陳璟,乾脆就先留在京裡,往後慢慢把家也搬過來。

  他還拿自己的例子,來告訴陳璟:「我也不是江南人,如今生活在京裡的?誰真的一輩子守在故土?」

  陳璟點點頭。

  他又對楊之舟道:「既然打算在京裡先落足,我想置辦房舍,早日安家。」

  有了自己的房子,就等於有了個家。

  陳璟還帶著惜文前來。

  「也好。」楊之舟道,「安定下來,沒有房舍也不成。這樣吧,你也別買了,我在城裡有幾套房舍,送你一處便是了。」

  陳璟連忙拒絕:「這使不得……」

  「沒什麼使不得的。」陳璟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之舟打斷了,「我們家的房子,不會租賃出去,又不會買賣,空放著生蟲子嗎?況且,你住著我的房子,四鄰皆是官員,多少與我有點交情,也不敢為難你。初入京城,沒有個傍身之處,也是步步維艱。」

  楊之舟想讓陳璟借用他的勢力。

  陳璟住著楊之舟的房子,外人一看就知道陳璟和楊之舟交情匪淺。

  這樣,無形中為陳璟造勢。

  房子可以買到,房子帶來的人際關係,卻是千金難求。

  這也算是楊之舟還陳璟的人情。陳璟要給陸昭儀保胎,這中間關乎楊之舟一族的前途。

  若非不接受,也顯得生疏。

  「那我就受之有愧了。」陳璟笑道。

  楊之舟辦事非常利落,第二天就派人去把那處院子打掃出來了。

  宅子坐落在安豐坊,離皇城只隔了三條街道,四鄰全是貴胄或者三品以上的官員。安豐坊的房子,有錢也買不到。

  因為地段最最繁華,所以占地面積不大。

  是兩進宅子,內外院,帶個小巧的後花園。

  內院一共二十來間大小房舍,足夠一家人居住的。

  「小是小了些。」楊之舟笑著對陳璟道,「不過便意。」

  早晨上朝,自然是非常方便。

  「這條街上的房子,別說這麼寬敞的,就是再小,也不是我能買到的。多謝國老。」陳璟笑道。

  他進京之後,聽到很多次別人稱呼楊之舟為國老。

  所以,他也這麼叫了。

  楊之舟哈哈笑。「國老」這個稱呼,最近幾年經常聽到,但是從陳璟嘴裡說出來,還是頭一回,不免覺得新鮮。

  「不必謝。既然上京了,混個名堂,也算給我臉上添輝。」楊之舟道。

  陳璟道是。

  楊之舟的房子,平素就有下人看守,屋子裡的家具甚至下人,都是整齊的。楊之舟搬到城郊之後,並沒有把家具帶走。

  陳璟和惜文買點零碎東西,就可以搬進去了。

  整個過程,持續了三天。

  陳璟仍和惜文住在楊家。

  楊夫人不免有點好奇陳璟的事,悄悄問楊之舟:「那孩子,他身邊跟著的,是個妾。那女孩子,氣度高貴雍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淪落做妾,必然是風月場上的頭牌。」

  楊夫人識人,眼光毒辣。

  楊之舟從來沒有提及惜文的身份,楊夫人卻早已了然。

  「是啊,是望縣的名伎。央及書畫都不精通,她能看得上央及,此女子頗有見識。」楊之舟倒很喜歡惜文。

  他覺得惜文不用世俗的眼光去看陳璟,是個很有慧眼的女孩子。

  「紅袖添香,也是佳話。」楊夫人笑道。楊夫人從小讀書,喜好吟風弄月,不像平常的貴婦那樣對伎人有偏見。

  她覺得伎人才華橫溢,風流雅致,是內宅女子學不來的。

  況且,真正的名伎,養得比大家閨秀還要尊貴,根本不會流於輕佻。就像惜文,她在楊家住了這些日子,其他下人都看不出她是個伎人。

  惜文的舉止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出身貴族的姑娘。

  「……怎麼還不成家啊?」楊夫人終於問到了正題,「定親了嗎?」

  「倒沒有聽說。」楊之舟笑道。他心裡感歎,女人真喜歡做媒,不管什麼年紀,什麼地位的。

  聽楊夫人這意思,是想管管陳璟的親事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1章 鄭王府是鄰居

  陳璟搬到了楊之舟的房子裡,開始了在京城打拼的旅程。

  他有了個單獨住的地方,等於有了個家。

  雖然房子是楊之舟借給他的。

  惜文帶了兩個丫鬟、兩個護院上京,這足以應付一時。

  她又添了好些用度,雇了四個粗使的婦人,有負責掃地的,有負責漿洗的,也有負責廚上的。

  一切井井有條,絲毫不用陳璟擔心。

  陳璟給望縣寫了封簡短的信。

  信是給清筠的。

  陳璟詢問藥鋪裡的成藥,如今怎樣了;生意如何;大嫂和侄女身體還好;旌忠巷那邊可有鬧事等。

  他找到了楊之舟,讓楊之舟幫忙把這封信送出去:「加急送到望縣吧。」

  陳璟沒有資格動用驛站,就無法送加急的信。

  楊之舟卻可以。

  一點小事,楊之舟當然非常樂意。

  這幾天,楊之舟心情很好的樣子。

  「國老,什麼事如此高興?」陳璟問他。

  楊之舟眉眼都是笑,卻不對陳璟道,只是敷衍陳璟:「天氣轉好,自然心情不錯。」

  京城不像江南,哪怕是春上,也是乾燥晴朗。陳璟到京裡這些日子,很少見下雨。所謂「春雨貴如油」,大概是指京城的雨很少吧。

  江南這個時節,正值梅雨,整日濕漉漉的。若是晴上一兩天,無疑非常高興。

  京裡整日都是晴天,值得什麼?根本不稀罕。

  陳璟明白楊之舟敷衍他,也懶得計較。

  他把信給了楊之舟之後,準備告辭回家,裡頭楊夫人的丫鬟,卻出來傳話:「夫人問,是不是陳官人來了?若是陳官人,定要留飯的。」

  楊之舟想起他夫人同他說過的,知道他夫人的心思,不由又大笑。他今天心情的確非常好。

  「留下用膳吧。」楊之舟對陳璟道。

  陳璟一頭霧水,沒有推辭。

  飯桌上,楊夫人沒說什麼。寢不言、食不語,飯桌上很少交談。

  飯後,端了茶,這才開始說話。

  楊夫人問了很多陳璟在望縣的家事。

  比如:「你嫂子多大年紀?侄兒如今讀什麼書,侄女定親了不曾?身邊有幾個通房的丫鬟……」

  有點像查戶口。

  陳璟活了兩世,這話音哪裡聽不出來?

  再瞧著楊之舟一臉憋著笑的樣子,就知道楊夫人是要為陳璟保媒了。

  對於自己的婚事,陳璟現在也沒個計劃。

  認識的女孩子,沒有個合適的。

  陳璟的大嫂也在為陳璟物色,沒什麼成果。他大嫂估計覺得陳璟眼光高,想替陳璟尋個絕色女子。

  然,世間女子,平凡者占了大多數,容貌出眾者很稀少。

  尋尋覓覓,至今沒有定下來。

  「……將來還是要回江南,娶個江南的姑娘?」最後,楊夫人把話頭轉移到了她的目的上。

  「在江南沒有中意的人。」陳璟笑道,「也不是非要回江南。」

  「江南的女子,比京裡的姑娘家水靈……」楊夫人又試探了一句,看看陳璟是不是非要容貌上等的。

  陳璟聽得明白,就表態道:「各有千秋。京裡的女孩子,不乏姿容譎灩者……」

  他就是要找個漂亮的妻子。

  楊夫人笑了笑。

  說了半天話,陳璟才告辭。

  等他一走,楊夫人對楊之舟道:「他倒是個不肯將就的性格,非要找個漂亮的。你說,建甯侯府的那位五姑娘,人品相貌皆是出眾的,配央及如何?」

  楊之舟大笑。

  他夫人這一方面,有時候精明世故,有時候又太過於天真。

  「建甯侯府托你給他們家五姑娘說親,言辭之意,是想和咱們家結親呢。央及不是才子,又沒有功名,堂堂侯府豈會願意把姑娘給他?」楊之舟笑道,「別弄得央及很狼狽。」

  楊之舟覺得,建甯侯府托楊夫人給他們家姑娘做媒,言辭這種,是想和楊之舟的第三子結親。

  但是楊夫人不喜歡他們,就故意裝作不懂。

  她還把建甯侯府的人,介紹給沒有門第的陳璟,無疑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拒絕建甯侯的示好。

  若是其他人,楊之舟倒也不介意他夫人利用一把。

  但是陳璟,楊之舟不樂意了。

  他是真心把陳璟當朋友的。

  不能這樣坑朋友。

  「我自有妙計。」楊夫人道。

  楊之舟阻止她,臉色微微有點嚴肅:「你若是真心想給央及做媒,就尋個靠譜的。建甯侯那位,想也別想了。央及年紀雖然小,心思卻通透得很,他什麼不明白?」

  楊夫人也微愣。

  瞧見了丈夫變臉,她這才笑道:「我說笑的呢。我娘家有幾個侄女,都待字閨中,原是想說給央及的……」

  楊之舟這才微微緩和幾分。

  陳璟從楊家回去,也兀自笑了笑。

  他感覺楊夫人是過分熱心了,最後肯定什麼也成不了。楊家認識的門第,沒有哪一家瞧得上現在的陳璟,楊夫人去哪裡給陳璟說親?

  同時也說明了一個問題:陳璟已經二十歲,到了該成親的年紀,否則別人會懷疑他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一路上,陳璟都在想這件事。

  「下次望縣回信,楊夫人再問起,就說在望縣已經物色好了……」陳璟心想。

  他的馬車,一路回了安豐坊。

  到了門口,陳璟下車。

  他見斜對面突然有人出來。

  是個中年男人。

  仔細一瞧,竟然是那位許先生,當初陳璟給他看病的。

  許先生無疑也愣了下。

  「是陳神醫!」許先生對陳璟印象深刻,立馬回神,笑著上前和陳璟見禮,「您這是……這是來找我的?」

  許先生不知道陳璟怎麼到了這裡。

  陳璟連忙笑道:「不是,我是住在這裡。您也住在這裡?」

  他又看了眼許先生出來的門。

  那是後門。

  陳璟沒有繞到前面,不知道是哪戶人家。

  「您……您住在這裡?」許先生很驚訝,又看了幾眼陳璟,「這是楊國老的宅子。您是楊家的親戚?」

  「是啊。」陳璟回答。

  許兵驚訝萬分。

  他半晌回神,目光裡多了幾分探究,甚至有了幾分戒備。

  「……您住在這裡?」陳璟又問。

  而後他想,多半不是的。

  安豐坊的房子,有市無價,平常人都買不到。楊之舟暗示過陳璟,能在這裡住的,大半是正得寵的貴胄和三品以上的官員。

  「啊……不是,這是鄭王府的後門。」許先生回神,終於擠出了幾分笑容,對陳璟道。

  「哦,這我倒不知道。」陳璟笑道。

  他搬過來,楊之舟沒有提及鄭王府半個字。

  陳璟當初是鄭王府的二太尉鬧了那麼大的誤會,假如鄭王府住在這裡,楊之舟應該不會把這裡給陳璟的。

  估計,他們和陳璟一樣,都是剛剛搬過來的。

  「前日才搬妥的。」許先生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儒雅,笑著對陳璟道,「去年,多謝陳神醫救命之恩。」

  陳璟笑了笑,道:「應該的。」

  然後,陳璟邀請許先生到家裡做客。

  許先生卻推辭了,道:「改日吧。」

  陳璟沒有勉強,和許先生見禮,自己先回了家。

  許先生也出了巷子口。他沒有回去,而是從前面繞到了前門,又到了鄭王府。

  他找到了嘉和郡主,把遇到陳璟的情況,簡單跟嘉和郡主說了。

  「什麼?」嘉和郡主頗為震驚,「他搬到安豐坊?他怎麼可能?」

  「那是楊國老的宅子。我問他,是不是楊國老的親戚,他說是。」許先生蹙眉道,「他不是兩浙路人士嗎?楊國老也是兩浙路人,只怕是遠房親戚。」

  「什麼遠方親戚,把安豐坊的宅子給他住?」嘉和郡主道,「只怕是至親。楊國老在老家有姊妹嗎?」

  她覺得陳璟可能是楊之舟姊妹的兒子,或者孫子。

  許先生搖頭。

  嘉和郡主沉默坐了半晌。

  他們這處宅子,乃是歐大人所贈。歐大人從前是個三品官員,老家有是大地主,家財豐厚,買了這處的宅子。

  去年,歐大人也致仕了,就搬到了遠離皇城的地方去住,把這處宅子空下來。

  致仕了,總想清淨些。

  若是住在安豐坊,就不可能有寧靜的日子。

  鄭王府剛剛回京,他們需要在離皇城很近的地方。

  歐大人是鄭王的親信,主動把這處宅子讓出來,鄭王府的人就搬了過來。因為搬家雜事繁多,還沒有把門匾弄過來。

  「我心裡已有了計較。」半晌,嘉和郡主才對許先生道,「五日後,父親和大哥、三哥才回京,正巧我明日得閒,親自去拜會他,試探試探他的口風。」

  許先生道是。

  嘉和郡主送走了許先生,一腔心事。

  若是知道陳璟還會跑到京城來,當初真不該請他看病。

  他必定記得鄭王府的人。

  沉吟半晌,嘉和郡主進去,把這件事告訴了她母親。

  鄭王妃嚇了一大跳,道:「不是叫你們一路小心謹慎,怎麼還是惹上了這些事?」

  嘉和郡主就把許兵生病的事,告訴了鄭王妃。

  鄭王府眉頭輕蹙。

  沉吟一下,她對嘉和郡主道:「這樣,明日你帶著你五弟,去拜會那位陳大夫;我去拜會楊夫人,試探楊家的口氣。」

  嘉和郡主道是。

  鄭王妃見女兒一臉擔憂,又輕輕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道:「這次你父兄回京,什麼事旁人可能不知道,楊之舟必然是明白的。得罪了咱們,他又有什麼好處?楊家知道,也會替咱們保密。你也不必這樣憂心忡忡。」

  嘉和郡主道。

  第二天,她就帶著她弟弟,到陳璟府上做客。

  這件事,他們都瞞著二太尉。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2章 家書

  嘉和郡主到訪,陳璟一點也不驚訝。

  惜文卻是很吃驚。

  她有點戒備看了眼這位郡主。

  「你先去歇了吧,我招待郡主即可。」陳璟對惜文道。

  這是要把惜文支開。

  當初跟著才陳璟去清江的,是清筠,惜文並不知道鄭王府的五太尉偷偷回京之事,所以少個人知道最好。

  惜文很聽話,輕輕嗯了聲,聘婷婀娜的走了出去。

  「陳神醫,上次許先生吃了你的藥,很快就好了。你的醫術真真天下一絕。」五太尉年紀小,沒什麼戒備之心,對陳璟又是真心的佩服和喜歡,看到陳璟不免露出親昵。

  陳璟沖他笑笑。

  嘉和郡主卻輕咳,瞪了眼五太尉。

  五太尉立馬噤聲。

  「……許先生的病,多謝陳公子。不知道後來,陳公子收到咱們的銀票不曾?」嘉和郡主聲音清淡幽靜,慢慢道來。

  陳璟道:「收到了,多謝!」

  「一千兩治一個病,陳公子的診資,也是天下一絕。」嘉和郡主又道。

  她語氣平淡說出這句話,沒什麼明顯的諷刺,卻也不是善言。

  陳璟笑道:「這話,咱們可要說清楚了。當初,是你們自己說,千兩白銀求醫的。我所要的,不過是你們承諾的,何來天下一絕之說?」

  嘉和郡主又是臉色一落。

  她估計沒想到陳璟這麼寸步不讓的,毫無君子之風。

  「是啊是啊,是咱們自己說的。」五太尉生怕他姐姐和陳璟吵起來,連忙緩和氣氛,「錢咱們也給了,不曾失信,是不是陳神醫?」

  「是啊,這點我很感動。」陳璟笑起來,「當初離開清江之後,就沒有指望還能再次拿到錢呢。」

  嘉和郡主的臉色,終於緩和了幾分。

  接下來,她就沒怎麼開口,都是陳璟和五太尉說話。

  五太尉一團孩子氣,說起京城也是滿口歡喜。他當年八九歲,就跟著父兄離開了京城,去了南邊。

  所以,他非常喜歡京城的繁華。

  嘉和郡主覺得,她弟弟說起京城的繁華,好似鄉下人第一次進城似的,既心酸又感覺尷尬。

  好在,陳璟並沒有露出半點嘲諷,反而很附和五太尉。他也覺得京城很奢華,連江南的蘇州、杭州都比不了。

  兩個土包子。

  嘉和郡主這樣想著,臉上不覺露出幾分笑意。

  所以,這次見面,總體氣氛還不錯。

  嘉和郡主也沒有再次和陳璟吵起來。

  臨走的時候,嘉和郡主暗示陳璟:「……上次江南一行,對我們而言,多有不便。」

  「一路上,你們撞了船賠錢了,治病也給了全部的診金,很是厚道。你們厚道,去豈會不厚道?我不會多嘴去說你們什麼閒話的。」陳璟笑道。

  嘉和郡主不知真假,仍是給陳璟送了份禮物。

  禮物不少,有點心,也有些布匹。

  其中還有現銀三百兩。

  「咦,堂堂王府,怎麼給央及送禮?」惜文看到禮物,不免驚訝,「是什麼事?」

  陳璟答應過不亂說,自然不會食言,就笑道:「鄰居往來吧。鄭王府有錢,收下就是了。咱們回頭也給鄭王府送份禮。」

  惜文根本不信,她又不是關在內宅的姑娘,什麼都不懂。

  她心裡明白得很。

  既然不好說,惜文也懶得多問。

  況且,在惜文揮金如土的生活裡,三百兩都是小錢,跟三兩銀子沒什麼差別。拿點小錢,根本用不著忐忑,故而她大方幫陳璟收下了,不再多提。

  而後,五太尉又到了陳璟府上幾次。

  這孩子非常喜歡陳璟。

  他對陳璟的醫術,羡慕不已,纏著陳璟問了很多醫學上的事情。倒也不是他想做大夫,就是好奇陳璟的能力和經歷。

  陳璟對鄭王府沒什麼好感,對那位嘉和郡主同樣,只比較喜歡五太尉。

  像個弟弟。

  五太尉看上去非常純善,像個被保護過度的孩童,讓人心裡踏實。

  過了兩天,二太尉也知道了陳璟住在這裡。

  他很想威脅陳璟一番,而後又知道陳璟和楊之舟的關係,只得忍氣吞聲。

  「你們怎麼和他來往?」二太尉問嘉和郡主。

  嘉和郡主冷聲道:「不與二哥相關。」

  他們並不是一個娘生的。

  鄭王府的長子和次子,都是原配生的;三太尉、嘉和郡主、五太尉兄妹仨,才是現在的鄭王妃所出。

  世子還好,挺懂事的。二太尉小時候經常欺負三太尉和嘉和郡主他們,故而有點仇怨。

  二太尉對嘉和郡主的冷言冷語,也懶得計較,冷哼一聲就告辭了。

  陳璟也遇到過兩次二太尉。

  二太尉回京之後,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很多朋友要結交,他甚至得了兩三個美妾,早把當初的芙箬忘得一乾二淨,對陳璟的恨意也少了很多。

  他還是不喜歡陳璟,卻沒空收拾他。

  陳璟也樂得清閒。

  他每天都要去太醫院逛逛,和盧提點等人,商討陸昭儀的病情。

  陸昭儀最近比較穩定,假性宮縮的情況,已經好轉了大半。

  轉眼間,陳璟就在京裡呆了一個月。

  到了六月初九,陳璟終於收到了清筠的回信。

  除了清筠的信,還另有大嫂的一封信。

  大嫂在信裡,反復叮囑陳璟:既然到了京裡,打聽幾句大哥的事。當初那個四川學子,如今是否在京裡做官;除了他,還有誰見過大哥?

  惜文也在一旁瞧。

  「這是誰寫的?」惜文問陳璟。

  她拿的是清筠的信。

  陳璟笑道:「是清筠。」

  「……是誰教她寫字的?」惜文頓了頓,又問。

  陳璟道:「是我。」

  惜文就抿唇笑。

  「笑什麼?」

  「字不好,真不能怨她,是先生不好。」惜文說罷,自己笑起來。

  陳璟就知道她在調侃自己。他上前,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吻住了她的唇。

  惜文就軟在了陳璟懷裡。

  一場酣暢淋漓的纏綿,陳璟把惜文抱到了淨房盥沐,然後兩人穿了褻衣躺下。惜文伏在陳璟的胸口,唇角猶自帶著飽食後的滿足。

  陳璟卻陷入了沉思。

  惜文輕輕把玩著陳璟的頭髮,用纖柔手指把頭髮圈起來,再緩緩鬆開。

  良久,她終於覺得陳璟沉默得有點過度,就問他:「是不是想清筠了?」

  惜文是有點不快的。

  可是想到清筠最先跟了陳璟,在惜文尚未出現的歲月裡,是那個女人噓寒問暖,把陳璟養得這般溫柔,技巧熟練。

  惜文又臉上一陣熱。

  她心裡的不快,也散去了大半。

  「我在想我大嫂的信。」陳璟開口,避開了清筠。

  他很少在惜文面前談清筠。有時候惜文會問,陳璟也避開。他大概覺得,不管是對清筠深情,還是薄情,都不足以安慰惜文。

  生活已經是這樣了,所以能避開的話題,陳璟從來不主動去談。

  「怎麼了?」李氏寫的信,惜文沒有瞧見,不由擔心,「家裡出事了?」

  陳璟微笑,吻了下她的額頭,這才道:「沒有出事。去年,大嫂就知道大哥失蹤了,雖然不甘心,也從來沒有提過他。這次,已經過了一年,卻讓我去打聽大哥的消息。估計是她聽到了什麼謠言。到底是什麼閒言碎語,讓大嫂給我寫了那麼一封信,我不知道。」

  惜文有點不解:「既然你上京了,你大嫂讓你找尋失蹤的大哥,不是很平常?」

  「可是去年打聽到的消息,是大哥已經坐船回家了。」陳璟道,「大嫂讓我在京裡探什麼?」

  惜文覺得,陳璟的大嫂就是隨口一提,不死心罷了。

  沒有陳璟想得那麼遠。

  陳璟卻不這麼認為。

  他覺得應該是大嫂聽到了什麼大消息,不管是真的還是空穴來風,都需要陳璟去求證。

  第二天,陳璟準備去找找上次春闈的人,看看還有誰留在陳璟待選官。若是有緣,也許能問到點什麼。

  他正準備出門的時候,齊王突然來找陳璟。

  齊王的到來,讓陳璟有點驚訝。

  「冒昧打擾了。」齊王笑著對陳璟道,「好些日子不見央及兄弟,想著請你吃酒。」

  正大白天的,齊王衙門不去,跑來請陳璟喝酒,自然是有要事。

  肯定是誰生病了。

  陳璟就開門見山,直接問齊王:「王爺,是哪位身體有恙?您不妨直言。我不擅長飲酒,若是沒事,只怕要辜負王爺的好意,不能赴約。」

  齊王愣了下。

  社會階層越高,人與人的相處就越複雜。

  這麼直來直去的,讓齊王一瞬間有點不適應。

  他反應很快,情緒一閃而過,笑著對陳璟道:「的確有一事,往央及商量挪步,去瞧瞧。」

  「既如此,咱們就別耽誤了,王爺稍帶,我拿了藥箱,咱們這就去。」陳璟道。

  他都沒問什麼病,屬￿什麼範疇的。

  齊王還擔心陳璟只會兒科,想試探他的意思。

  不成想,陳璟這麼大包大攬的接下來了。

  「央及到底有多少本事?」齊王在心裡想,「難不成,他是什麼病都會看不成嗎?如此,倒也甚好了。」

  陳璟回到內院,拿了自己的藥箱,又把齊王請他的事,說給了惜文聽。

  「早點回來。」惜文柔情款款,叮囑著陳璟。

  陳璟點頭。

  把惜文留在家裡,陳璟自己背著藥箱,出來找到了齊王,跟著齊王出門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3章 冤家路窄

  上了馬車,齊王沒說病家是誰,只是先和陳璟寒暄。

  「……都不知道你搬了新宅子,還以為你仍住在楊國老家裡。去楊家找你,才打聽到,著實失禮與你。」齊王道,「改日,必然補份禮。」

  喬遷,親戚朋友都要下禮。

  「這大可不必。」陳璟笑道,「也不算置辦了宅子,也不是成家,送什麼禮呢?還是改日一道吧。」

  齊王突然聽出了點話音,問陳璟:「央及是要成親了嗎?」

  「暫時還沒有。」陳璟道。

  齊王一路上,聊這個話題半晌,似乎想先熱熱身,再說正經事。

  估計這是他們官場上的套路。

  陳璟也沒有打亂齊王的步奏,跟著他的話題而走。

  齊王也陳璟問了陳璟很多事,必然陳璟的家人、學藝的師父、人生的規劃,甚至對妻族的要求等。

  陳璟也一一和齊王說了。

  特別是說到妻族,陳璟是沒挑的,只是道:「……門第無所謂,只要不嫌棄我就好;姑娘家容貌也無所謂,才華也無所謂,溫柔體貼就好。」

  簡直是沒有要求的。

  若是齊王不知道陳璟現在富甲一方,估計要相信了。

  他只是笑笑,暫時還不敢給陳璟保媒。

  京裡人的勢利眼,比想像中厲害。陳璟現在僅僅是楊之舟的遠房親戚,還吸引到一些新貴,靠著軍功上進,或者科舉入仕的門第。

  這樣的門第,什麼有利可圖就鑽營什麼。

  齊王並不想讓陳璟結交這些人。

  太會鑽營的人,誰想都利用。

  陳璟將來也是會被那些人拖垮,特別是他們知道陳璟有錢的話。

  「姻緣乃是上蒼註定,急不得,只能等。」齊王對陳璟道。

  陳璟笑了笑。

  不知道為何,最近不管走到哪裡,總有人談他的婚事,挺湊巧的,又那麼不約而同,讓人疑惑是不是他們串通的。

  「總有人提我的婚事,難道是預示著我的姻緣即將要到?」陳璟想。

  想到這裡,陳璟又想了想最近遇到的人。

  除了嘉和郡主,就是楊之舟的女兒。

  楊之舟把陳璟當忘年交,他的女兒好似陳璟的侄女,這個不可能;那麼,嘉和郡主?想到嘉和郡主,總覺得她似曾相識。

  「嘉和郡主的秉性,有幾分像沈十三娘。她看上去非常練達、嚴肅,眼睛能把人看穿似的,很冷靜。」陳璟想。

  他這麼想著,就有片刻走神。

  齊王那邊,終於結束了閒談,和陳璟說起了正經事。

  「……邕甯伯府上,世子現任刑部侍郎。我和邕甯伯世子,從小乃是摯友。刑部侍郎是親貴,可以傳承給自己的兒子,邕甯伯致仕之後,就傳給了世子。」齊王慢慢解釋。

  這個年代,皇帝從來不吝嗇對貴族的寵愛。

  京裡大部分的官員,都是用貴族。

  陳璟突然覺得,當初楊之舟能從中殺出條血路,用二十多年走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多麼艱辛與了不得!

  三品以上的官,稱為親貴,是可以傳承給自己的兒子。這個規矩,有點類似唐朝。

  陳璟就明白了病家的身份:刑部侍郎、邕甯伯世子。

  「……邕甯伯府上姓姜,祖上曾經戰功顯赫。」齊王繼續道,「順其這個人,性格甚好,又從小習武,體格原本是很好的。這次,不知為何,他突然發病,已經足足有二十來天,百藥無效。我想到央及確有奇才,就跟他推薦了央及,邕甯伯讓我帶了央及前去。」

  邕甯伯世子叫薑順其。

  齊王是先通過了他們,經過他們同意,才請陳璟的。

  陳璟點點頭。

  然後,齊王又說了幾句邕甯伯世子的病情:「端午過後,天氣一日日熱起來。順其也不是怕熱的人,有次去打馬球,他汗流浹背,比我們要厲害得多。

  當時我們幾個,還取笑他,說他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這麼怕熱。從那天去,他就病了。

  這樣的天,還不是真正熱的時候,他已經難以忍受,家裡需得擱放冰。他不怎麼流汗,卻不停地喊熱。央及,你是他是不是中了熱毒?」

  陳璟笑了下,道:「這個嘛,沒有診脈,我也不知道。除了這些,他還有什麼其他症狀嗎?」

  齊王想了想,道:「他後背都腫了,不能趟著睡。太醫院的御醫們說,是因為熱毒引起來的。等熱毒一去,自然就好了。央及,你說那會不會就是病症所在?」

  「王爺,我得見到病家才知道。」陳璟道。

  他一再解釋自己要先見到病家,齊王再焦急,也只得按下心思,不再問陳璟一些難以回答的話。

  馬車很快就到了邕甯伯府上。

  已經六月,京城進入了盛夏。

  盛夏暑症,是很常見的。

  齊王是邕甯伯府的常客,小廝們見到他,都是直接行禮,不用通稟就請齊王往裡走。

  齊王一路帶著陳璟,到了薑順其的院子裡。

  此刻,院子裡靜悄悄的,沒什麼人。

  「御醫應該還沒有到,估計是下午才來,咱們先到了。」齊王對陳璟道。

  丫鬟們瞧見了齊王,紛紛行禮。

  而後,薑順其的妻子帶著幾位小妾,也出來給齊王見禮。

  彼此客套一番。

  「嫂子,您派人去告訴老伯爺一聲,我暫時帶著陳神醫到了府上。咱們先去給順其瞧病,回頭再去給他老人家請安。」

  世子妃頷首,道是。

  她派了得力的丫鬟去告訴邕甯伯。

  然後,她不著痕跡打量了陳璟幾眼,似乎想看清陳璟。

  她臉上的驚訝之色,是有點藏匿不住的。

  「……嫂子,您別看陳神醫年紀,他的本事卻是一絕。」齊王道。

  陳璟在京裡沒什麼精彩的案例。除了齊王府上的,就沒有了。所以,誇陳璟醫術好,也是空洞的一句話,沒有任何論據來支撐。

  世子妃淡淡頷首,仍是一臉的不信任。

  男人的事,也輪不到她做主,故而她的懷疑,都藏在心裡,客氣把陳璟和齊王聽到了裡臥。

  裡臥已經擱了很多病,涼颼颼的。

  陳璟一進來,不由覺得渾身凍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齊王也覺得頗為寒冷。

  錦幔內的人,仍在不停的發脾氣:「天這麼熱,是存心要我死?地窖裡的冰,都用完了不曾?再去搬些來……」

  他在罵丫鬟。

  世子妃等他教訓完了丫鬟,才對帳內道:「世子爺,齊王帶著神醫,來瞧您了。」

  帳內的人立馬起身,撩開了錦帳。

  姜順其渾身冒熱,汗淋淋的,打著赤膊。

  「須林,這位就是神醫?」邕甯伯世子打量著陳璟,還沒和齊王見禮,就直接問道。

  「正是。」齊王笑道。

  齊王叫夏鼎,字須林。

  他和邕甯伯世子從小要好,兩人算是總角之交。齊王兒子的病,也跟邕甯伯世子訴說過。

  陳璟治好了齊王世子,齊王也多次非常開心的在薑順其面前提及。

  所以,先入為主的,邕甯伯世子非常信任陳璟的醫術。

  他似乎等著陳璟救命。

  「神醫,請坐,快請坐。」薑順其道。

  他一面吩咐人給陳璟看茶,一面拉過月白色的中衣,披在身上。穿著中衣見陳璟,雖然不禮貌,到底體面幾分,比打赤膊要好。

  陳璟和齊王就坐下了。

  薑順其自己也起身下地。

  在屋子裡待了片刻,齊王和陳璟都覺得有點涼颼颼的。外頭明晃晃的日頭,分明非常炎熱。

  足見,這屋子放了多少冰。

  「這麼下去,病上添病啊!好好的人,怎能能如此重的冰?」齊王心想。

  陳璟和齊王的想法相似。

  片刻後,丫鬟端了茶。

  陳璟沒顧上喝茶,先給薑順其診脈。

  薑順其的後背,的確腫脹得非常厲害,似乎是生了什麼東西;他的脈象數,說明體內有非常嚴重的熱毒。

  陳璟慢慢診脈,半晌診斷完了。

  「央及,如何了?」齊王夏鼎比薑順其還要緊張,沒等薑順其開口,他就先問了。

  陳璟正要說,外頭二門上的丫鬟突然進來稟告道:「世子爺,宋院判大人來了。」

  薑順其的脈案,一直歸宋宗信管著。

  陳璟不由好笑:怎麼哪裡都有宋宗信啊?不和他鬧一場,是不是就拜託不了和他繼續作對的結果?

  「請他進來。」薑順其道。

  他對宋左院判,也是頗為信任的。

  雖然他的病至今沒好。

  薑順其此人,雖然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卻沒什麼紈絝秉性,接人待物非常謙和,也很懂得為別人著想。

  他對宋左院判,頗為幾分好感。

  雖然這次的病,宋左院判沒有治好他,薑順其也在心裡為宋宗信開脫:「每個大夫都有自己擅長的病情。宋院判不擅長我這種病,但是,他依舊是個醫術卓越的御醫,是個德高高尚的太醫。」

  所以,病得這麼嚴重、這麼難受,薑順其也沒有怪過宋左院判半句。

  薑順其正想著,宋宗信走了進來。

  宋左院判從外頭進來,一臉的汗,神色尚好。他見薑順其自己下床了,不免有點驚訝。目光一轉,他又看到了齊王。

  宋宗信先給薑順其和齊王見禮,這才問薑順其:「世子爺,昨夜睡得還好,喝了藥感覺如何?」

  從始至終,把陳璟視為那些下人,沒有多看一眼。

  「……宋院判,您今日來得正好。須林為了請了位神醫,您和他見見,彼此切磋。」姜順其對宋左院判道。

  他吃了很多宋左院判的方子,沒用。

  一開始請宋左院判,方子不管用,換了其他太醫;又不管用,再換回宋宗信;聽聞某個太醫對熱毒很擅長,又換了,然後又沒用。再換回宋左院判。

  這中間,折騰了不少回。

  折騰多了,宋宗信都不再相信薑順其會換掉他,所以毫無壓力,轉頭看了眼所謂的神醫。

  然後,他就看到了陳璟,頓時臉色大變。

  「世子爺,您怎麼請了這廝?」宋宗信臉色頓時就黑了,「這廝乃是江湖騙子,什麼醫術不曾有!」

  幾次在陳璟跟前吃虧,宋宗信覺得不給陳璟一點下馬威,這廝就不知天高地厚。

  宋宗信在京裡有威信,他先入為主跟別人說,陳璟就是個騙子,故而,這樣讓陳璟在京城無人問津。

  讓你能耐!

  以為京裡是你們鄉下地方嗎?

  這麼不懂規矩,以後就別想在京裡吃這碗飯了!

  「什麼?」薑順其微訝。

  姜順其對宋宗信信得過,自然不知猜到他撒謊,故而對陳璟也是滿腹驚訝。好好的神醫,怎麼就成了江湖騙子?

  齊王也頗為詫異。

  「宋院判,這別是有什麼誤會吧?」齊王臉色也不太好。自己介紹過來的大夫,宋宗信不問緣由,直接說人家是騙子,好似齊王串通騙子來害自己的朋友似的。

  齊王心裡不爽。

  陳璟若是騙子,能騙得過楊之舟?

  楊之舟素有老狐狸之稱。

  楊之舟那麼信任陳璟,齊王就覺得,宋宗信是哪裡誤會了陳璟。雖然是誤會,對宋宗信的說辭也是不太喜歡。

  「什麼誤會?」宋宗信立馬道,「王爺,您忘了這次一進京城,為了討好二太尉,卻害死了二太尉愛妾的事嗎?」

  這是和齊王針鋒相對,一點也不給齊王面子。

  估計是猜到了齊王得罪了鄭王府,以後鄭王府會收拾他,所以有恃無恐。

  齊王臉色微落。

  陳璟一直保持微笑,直到此刻,他才道:「宋院判對我如此瞭解,我甚是感動。我行騙的事,您大概也說不出個具體事例來。宋院判說周大人的兒子死了,是我救活的,倒是確確實實的。」

  齊王和薑順其立馬就明白了。

  這兩人有仇。

  去年就聽說,宋院判去江南,對江南那些名醫頗為不客氣,沒把人家放在眼裡。他去江南治病,先趕走了十幾位老大夫,結果自己把人治死了,還是江南的名醫救過來的,替他解了圍。

  否則,那位周大人要活活打死宋院判。

  如今才知道,當時救活人的,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

  薑順其頓時目光一亮。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4章 二十斤大黃

  宋左院判去江南鬧笑話,把沒有斷氣的人誤診為死了,結果又被江南名醫救活,讓宋左院判下不來台,這件事在京裡,只有少數人聽聞了。

  因為,宋宗信並不是什麼名人。

  御醫,又不是平常百姓能接觸到的,他的醫術如何,跟普遍百姓無關。與己無關,就沒那麼八卦。

  但是,貴族之間都聽說過。

  宋宗信的父親醫術頗好,人緣更好。所以,貴族哪怕聽說了宋宗信的醜事,也寧願相信是別人誣陷他,或者傳言有誤等。

  邕甯伯世子也聽說了。

  他和齊王,是比較相信的。

  誰都有失誤的時候。宋宗信去了江南,人生地不熟,到底什麼情況,誰也不敢肯定。

  直到此刻,邕甯伯世子才知道確有其事。

  「混帳東西,你竟敢污蔑我!」宋宗信勃然大怒,想從氣勢上壓倒陳璟,「我堂堂宋氏,豈容你這般信口開河的折辱?」

  他把陳璟對他的辱駡,歸結到了陳璟對整個宋氏的辱駡。

  這樣,就可以無形中讓陳璟害怕。

  從鄉下地方來的,不清楚情況,很容易被嚇到的,宋宗信深信不疑。

  在京裡,別說陳璟這個鄉巴佬,就是這些王公貴胄,也要給宋氏幾分體面。

  宋宗信的父親,很得皇帝的喜歡。

  「我污蔑你?」陳璟笑道,「這個,倒是真沒有。你以為你的事情,京裡人都不知道?其實你想多了,他們只是給彼此留幾分體面罷了……」

  宋宗信心裡沒由來的空了下。

  有點悶悶的抽搐。

  他看了眼齊王和邕甯伯世子,卻見這兩人,並不和他對視。宋宗信又不是傻子,從這就可以看得出,陳璟所言不錯。

  宋宗信的醜事,京城不少人都知道了。頓時,他臉上火辣辣的,好似被人當面摑了一巴掌。

  不僅僅是陳璟的巴掌,還是邕甯伯世子和齊王。

  「宋院判,這裡好歹也是伯爺府。你如此咆哮吵鬧,成何體統?」齊王看清了情況,自然站在陳璟這邊。

  齊王很瞭解自己的兄弟。方才,邕甯伯世子眼睛發亮,齊王就知道,邕甯伯世子是相信陳璟的。

  宋宗信的確有點過分,公然在姜家給陳璟難看,也不顧陳璟是齊王的客人。

  比起官職和身份,齊王遠勝宋宗信。

  所以,齊王直接不客氣了。

  宋宗信果然不敢再多吭聲。

  「那在下就告辭了。」宋宗信又羞又憤,沖邕甯伯世子施禮之後,就急忙出去了,甚至沒有和齊王作辭。

  他走得太急,連行醫箱都沒有背。

  齊王也不稀罕,沖著宋宗信的背影冷哼了聲。

  「何必撕破臉?」邕甯伯世子道。

  這麼會兒功夫,邕甯伯世子已經熱得受不了,不停的扇風。

  屋子裡原本就陰冷得厲害,他還不停打扇,讓齊王和陳璟都感覺寒風陣陣。

  「你當宋宗信是什麼好東西?」齊王道,「逢高踩低,趨炎附勢,又度量小。最是瞧不上他那種東西。」

  邕甯伯世子也沒空理會。

  他只是問陳璟:「陳大夫,我這病到底是什麼個光景,您可看出來了?」

  方才陳璟還沒有說什麼,就被宋宗信進來打斷了。

  陳璟點點頭,道:「看出來了,你這是熱毒瘡瘍,並不難治。你若是信得過我,我必然將你治好。」

  「信得過,信得過。」邕甯伯世子道,「須林的長子,就是你治好的。旁人難說,徐逸的性格我最是清楚。假如你沒有十全的本事,他也不敢出來替他歌功頌德。」

  陳璟微笑,道:「那就好辦了。我說個方子……」

  「不寫下來嗎?」邕甯伯世子記性不太好。他見陳璟沒有開方子的打算,居然準備直接告訴他,就有了急了。

  那麼多的藥名,還有分量,他怎麼記得住?

  「只有一味藥,寫什麼啊?」陳璟笑道。

  「一味藥?」齊王和邕甯伯世子面面相覷。

  邕甯伯世子這病,京裡的大夫們束手無策,陳璟居然輕率的說,只需要一味藥!

  齊王雖然吃驚,心裡卻對陳璟的醫術深信不疑。

  邕甯伯世子則沒有那麼虔誠。他對陳璟,有了點動搖。半晌,他才問陳璟:「是什麼藥啊?」

  「大黃二十斤,熬煮成十大碗藥湯,擱在世子爺床頭,三日內喝盡。每天儘量多喝,最好是三日內喝完,如果受得了,兩日內喝完也成。」陳璟道。

  這下子,齊王也掩飾不住驚愕,和邕甯伯世子一起,怔怔看著陳璟。

  神醫啊,您這是什麼玩笑?

  二十斤大黃,這什麼鬼方子?

  古今的名醫數不勝數,從來沒見過這樣開藥的。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5章 拉肚子

  陳璟給邕甯伯世子,開了個二十斤大黃的方子,被這位世子給驚呆了。

  連齊王也噤聲。

  兩人面面相覷。

  「方才不是說,信得過我嗎?」陳璟問道。

  邕甯伯世子回神,尷尬咳了咳,臉上撐起幾分笑意道:「自然信得過……只是……」

  「順其,不如就試試吧。」齊王立刻出聲,打斷了邕甯伯世子的話。他怕邕甯伯世子最後再說出什麼,惹得陳璟不快。

  既然請了陳璟,自然要相信大夫,信奉醫囑。

  「那……」邕甯伯世子看了眼齊王,果然沒有再說什麼。他們倆自幼相視,很有默契,齊王一個眼神,邕甯伯世子就明白是什麼意思。

  「只有熬煮藥湯,三日內喝完,就行了,是嗎?」齊王跟陳璟確定。

  陳璟頷首,道:「是啊。」

  「那辛苦央及了。」齊王道,「我送你回去。」

  陳璟笑了笑,給邕甯伯世子拱拱手,就隨著齊王出了邕甯伯世子的屋子。

  齊王把陳璟送回了府,立馬又折身到了邕甯伯府上。

  邕甯伯世子熱得心煩氣躁,又在沖丫鬟發脾氣。在朋友面前,他還能克制幾分,在丫鬟們跟前,就沒個好氣。

  「你怎麼又折回來了?」看到齊王,邕甯伯世子也驚訝。

  齊王道:「你的藥,派人去抓了嗎?」

  邕甯伯世子支吾了下。

  他使勁打了幾下扇子,然後才輕輕咳了咳,道:「須林,你別怪我沒見識。我這病,多少太醫折騰也無濟於事,他們可都是醫術嫺熟的太醫。

  那位大夫,年紀小不說,開方子只有一味藥……見過開幾錢、幾兩的,沒見過開幾斤的!幾斤倒也好說,結果,他開了二十斤!

  沒有引藥,沒有其他的藥,單單二十斤大黃,我心裡著實沒底。只怕是那位陳兄弟不想到我們府上行走,礙于須林你的面子,不得不來,就胡亂開了個方子。」

  大黃是寒涼之藥,這個的確可以治療熱毒。

  但是,二十斤!

  有點可怕。

  不管跟哪位大夫說,都會被反駁的。

  邕甯伯世子都懶得去問人。

  聽完他的話,齊王坐了下來。

  齊王表情嚴肅,看著邕甯伯世子,道:「順其,咱們從小的交情,我不會害你吧?」

  邕甯伯世子點頭,道:「這個自然,咱們比親兄弟還要親,哪怕我兒子要害我,你都不會害我!」

  齊王就笑了笑。

  他繼續道:「既然如此,你就聽我的勸,派人去把那藥抓了,服下去!」

  「啊?」邕甯伯世子吃驚。

  「你實在太小瞧陳央及了。」齊王正色道,「他雖然年紀小,醫術卻不輸京裡任何一位大夫。你知道他這次進京,所為何事?」

  邕甯伯世子突然也精神一凜。

  他聽齊王說過,陳央及是楊之舟請進京的。而跟楊之舟相關的,自然和大內有關。皇城裡誰生病,多少有點謠言在高門大戶之間流傳。

  邕甯伯世子也聽說了幾句。

  陳璟進京,就是為了治病。

  那麼,他這個人的本事,首先得到了楊之舟的認可。楊之舟那麼老謀深算,又小心謹慎的老狐狸,怎麼會請個碌碌無為之輩?

  「……我的長子,也是被太醫們治了幾年,毫無用處。我說個道理你聽,太醫們在高門行走,生怕性差踏錯就有性命之憂。你老實說,太醫敢給你開二十斤大黃這種方子嗎?」齊王又道。

  邕甯伯世子臉色更是僵持。

  他覺得齊王句句在理。

  太醫們,的確比較保守。

  全部的太醫都保守,因為他們的官職小、責任大,一個不慎治壞了人,就要掉腦袋,所以他們處處謹慎小心。

  若是有個太醫冒失,治好了其他太醫沒有治癒的病,占了風頭,以後也要受到同僚的排擠,在太醫院混不下去。

  所以,形成了這批太醫庸庸碌碌。

  貴族們苦不堪言,有時候寧願請赤腳大夫。可是,稍微有點本事的郎中,都進了太醫院,畢竟月錢可觀,還能光宗耀祖,算是個官。

  看病非常難。

  「那……我真的試試?」邕甯伯世子被齊王一番話點醒,開始鬆動了。他覺得自己這病,再拖下去,只怕也是死路一條。

  還不如試試這位陳神醫的本事。

  陳神醫可是治好了齊王的長子!

  邕甯伯世子不停的說服自己,最終派人去抓藥了。

  齊王很瞭解這位兄弟,知道他反復無常的毛病,生怕他又反悔,就呆在邕甯伯府上,等待世子把藥喝下去。

  果然,藥回來了,邕甯伯世子又道:「會不會喝死人?」

  齊王氣急了,都給他發火起來。

  最終,邕甯伯世子只得喝了。

  喝下去之後,沒過半個時辰,就下腹墜痛。他急忙沖到了茅房,頓時腹瀉不止。

  「慘了,慘了,喝壞了!」邕甯伯世子一邊拉肚子,一邊心裡苦不堪言,「不該信了須林的話,我命休矣!」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6章 轉移注意力

  邕甯伯世子喝了藥,沒過半個時辰就開始清泄如注。

  他心裡慌了神,立馬派人去把陳璟和齊王都找了來。

  陳璟很快就到了,比齊王更先到了。

  「……大黃原本就是清熱解毒、功積導滯的。您的熱毒熾盛,已經極其猖狂。清泄不過是讓導滯。您若是聽我的,不妨事,繼續喝,喝完為止。」陳璟對邕甯伯世子道。

  他語氣非常肯定,沒有半點害怕。

  一旦病家吃了藥,病情有了反復,多少御醫會感覺很害怕,連忙減輕了劑量。而陳璟絲毫不為所動。

  邕甯伯世子有幾分膽怯,想從陳璟臉上看出點什麼。

  陳璟卻點點頭,道:「您喝了這方子,說明您盼著病好,也信任我幾成。我就不能對不起您這幾分信任。藥還是繼續喝,明早起來,您定然會覺得不同。」

  人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邕甯伯世子突然有點感動。

  猶豫個什麼勁,喝都喝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那行,我還喝。」邕甯伯世子咬牙道,「不過,你不能走,要留在我府上。萬一我晚上出了事,找不到你的人。」

  有陳璟在身邊,他放心些。

  「……你莫要害怕,在我府上,自然還是客人。只是萬一我狀況不好,你能及時救我。」邕甯伯世子道,「除了你,其他人也看不出好不好。」

  他怕陳璟以為自己要綁架他,故而解釋說,陳璟仍是客人。

  「行,我住到您把藥喝完為止。」陳璟笑道。

  邕甯伯世子點點頭,又喝了一碗。

  中間停頓了兩個時辰。

  齊王也來了。

  陳璟和齊王沒事,歇在外院的小廂房裡,兩人開始下棋,消磨時光,等待邕甯伯世子的病癒。

  齊王棋技高超,在京城罕有敵手。故而,他一開始和陳璟下棋,隨心所欲的,並沒有重視。

  他走了幾步,陳璟就看出了他的水平,頓時打下殺手,把齊王殺得一敗塗地。

  和水平低的人下棋,必須謙讓,他才會覺得有意思,繼續和你下。和水平高的,就必須拿住真本事,這樣他才能認真對待。

  陳璟想認真和齊王下。

  果然,齊王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已經敗北。他驚呆看著棋枰,半晌囁嚅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王爺承讓了,小勝一回。」陳璟笑道。

  齊王立馬就聚精會神。

  第二盤的時候,齊王棋風犀利,步步險招,要把陳璟逼死之感。

  陳璟應對他,還是綽綽有餘。

  齊王又輸了一盤。

  這下子,齊王就知道並不是自己大意,而是陳璟是個中高手。他再次整理情緒,認真和陳璟下。

  一口氣,齊王輸了五盤。

  陳璟還在那邊說:「怪無趣的,改日再下吧。」

  不屑和齊王對弈。

  齊王氣得吹鬍子瞪眼。

  「好小子,不贏你幾回,你還不知道我夏須林的厲害!」齊王咬牙道,「再來。」

  齊王下棋輸給了陳璟,還急眼的事,被丫鬟學給了邕甯伯世子聽。

  邕甯伯從前經常被齊王殺得片甲不留,如今聽說齊王自己輸急了眼,就知道報仇的機會到了,立馬從床上起來,跑到外院看陳璟和齊王下棋。

  「哈哈,夏須林啊夏須林,你往日總是欺負老子,今天遇到高手了吧?」邕甯伯世子在一旁幸災樂禍。

  這麼一高興,居然感覺不到難受了,邕甯伯世子看得興致勃勃的。

  齊王輸了七八盤,已經知道沒有任何僥倖了,陳璟的棋藝就是遠勝他的。

  他並不是個輸不起的人。況且下棋不過是娛樂,輸了又有什麼相干。

  齊王不生氣,反而非常高興,有生之年能遇到這樣的高人。

  「來,再下兩盤我瞧瞧,看看須林是怎麼被陳大夫打敗的。」邕甯伯世子興致勃勃道,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陳璟就看了眼齊王。

  齊王知道,這樣可以轉移用邕甯伯世子的注意力,故而答應了。

  他和陳璟下了一下午棋,邕甯伯世子就看了一下午。

  外面的小廂房,沒有隔冰,也沒有丫鬟打扇,有點小熱。

  邕甯伯世子滿頭大汗,但是他沒有喊半句熱。

  心裡不熱,外頭的熱都是小事。

  齊王留意到了,知道自己的摯友即將痊癒,大喜。

  他不動聲色,繼續跟陳璟下棋。

  到了黃昏,晚霞披將下來,滿園的花草樹木似雲錦鋪就,絢麗多姿。

  陳璟放下了棋子,問在旁邊看了一下午棋的邕甯伯世子:「世子爺,您現在感覺如何?」

  邕甯伯世子微愣。

  感覺如何?

  他沒什麼感覺啊,就是痛快!

  陳璟每一盤都將齊王殺得片接不留,不管齊王多麼強行攻擊,最後都潰不成軍,讓邕甯伯世子感覺暢快淋漓,從頭爽到尾!

  「好!」邕甯伯世子想了半天,用一個字感歎道,「看陳兄弟下棋,我不枉此生啊!我還沒見過誰的棋藝這麼高超呢!」

  他哈哈笑著,打了幾下扇子。

  齊王含笑不語。

  陳璟也微微頓了下。

  邕甯伯世子這才反應過來,已經是黃昏了。庭院淺綠淺翠,全部籠罩在斜陽裡,被夕照染得格外華麗妖嬈。

  這說明他已經看了一下午的棋!

  而他,居然沒覺得熱!

  沒有放冰塊的房間裡,他不覺得熱了!

  「這……」邕甯伯世子怔愣片刻,又驚又喜,「我這就是好了?」

  他的情緒很激動。

  「應該是好了一大半。」齊王終於笑著開口。

  邕甯伯世子想到自己發病以來,承受非人的折磨,苦不堪言。如今,居然有了好轉的跡象,幾乎喜極而泣!

  「神醫,真乃神醫!」邕甯伯世子激動道,「陳神醫,我要給您磕頭……」

  他很麻利要跪下,給陳璟磕頭。

  自從生病以來,邕甯伯世子四處求醫,吃了多少藥,都無濟於事!

  陳璟從一味藥,就將他的惡疾減去了大半,眼瞧著就要痊癒了,豈能不感激?

  「您快別這樣!」陳璟已經扶住了他,「既然回了門手藝,豈能見死不救?我不過是盡了本分,你莫要多禮。」

  邕甯伯世子高興得眼淚汪汪的。

  陳璟如實說,他倒真的沒有跪拜,想著以後再報答陳璟。

  「時候不早,我先回家了。」陳璟笑道,「我開方子的藥,你按方服用完,這病就能痊癒。無需再添加什麼補藥,你的熱毒瘡瘍自然會好。」

  邕甯伯世子這個時候,已經把陳璟的話當聖旨了。

  陳璟說一句,他點下頭,非常的認真。

  邕甯伯世子繼續把陳璟開的藥喝完。這中間,他仍是清泄不止,但是他已經不害怕了,知道這是清泄熱毒。

  三天之後,邕甯伯世子終於把陳璟開的二十斤大黃的藥劑喝完了。

  早起的時候,還拉了一回。

  邕甯伯世子照陳璟的吩咐,正常吃飯。吃完之後,立馬又拉了。兩個時辰之後,他又吃了一回飯,這次肚子仍是有些不爽利,卻沒有拉出來。

  到了下午,已經能正常吃喝了。

  外頭林影生煙,烈日炎炎,邕甯伯世子坐在家裡,覺得有點熱。但是,這種熱是浮於表面的,不像之前心頭那種難以忍受的燥熱。

  「陳央及救了我一命!」邕甯伯世子想,他知道自己已經好了八成。

  他非常高興。

  到了第五天,早起的時候有點陰涼,邕甯伯世子穿起了直裰。

  他發病以來,都是打赤膊。

  這還是第一次穿衣。

  穿上之後,並沒有燥熱感,邕甯伯世子情緒很好。

  他的妻妾甚至僕人們,都知曉他痊癒了,分外歡喜,就連老伯爺和夫人也喜歡。

  吃過早膳,邕甯伯世子還在想,用什麼感激陳璟的時候,突然聽到下人道:「世子爺,宋左院判來了。」

  邕甯伯世子頓時不快。

  他自從發病,一直很信任宋左院判的。不成想,此人沒有任何良方救他,反而為了自己的名聲,誣陷陳璟。

  「幸好有齊王作保,否則我就要輕聽宋宗信的話,將陳央及趕走了!」邕甯伯世子想到這裡,一陣無名之火,騰騰上了臉。

  他的臉因為生氣而漲紅。

  這個,還真的是宋宗信的錯。病家都是寄希望于大夫,假如大夫攻擊另一個大夫,病家是容易相信的。

  邕甯伯世子對宋宗信一肚子的怒火,卻見宋宗信走了進來。

  「世子爺,您怎麼起來了?」宋宗信熱絡道,故作關切,「我瞧著您尚不如從前,快回去躺著!」

  宋宗信一進門,瞧見邕甯伯世子雙頰漲紅,似熱毒在身,不知他是生氣,還以為他是病情惡化,頓時大喜。

  宋宗信一直留意邕甯伯府的事,想給陳璟一點顏色瞧瞧!

  只是,邕甯伯府規矩嚴,宋宗信打聽不到他們府上的消息。

  打聽了半天,才知道陳璟給世子爺開了二十斤大黃這件事。

  宋宗信當即大喜:「大黃乃是寒涼極致的藥物,又清泄,陳央及這次要害死邕甯伯世子了!」

  而後,邕甯伯世子吃了藥,是什麼情況,宋宗信也打聽了,沒打聽到。

  邕甯伯府下人的嘴巴比較嚴。

  但是,宋宗信對自己很有信心,他知道邕甯伯世子的脈案,也知道二十斤大黃的作用,肯定會要了邕甯伯世子的半條命。

  宋宗信等了五天,心想:「邕甯伯世子這個時候,肯定只剩下半口氣了,我需得去看看,假如邕甯伯世子死了,陳央及也就是死路一條!」

  現在一看,果然將邕甯伯世子神色不太正常,宋宗信大喜。

  他關切的神色裡,有幾分得意藏匿不住。

  「什麼尚不如從前?」就在宋宗信暗自高興的時候,邕甯伯世子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頓時大怒,「你是哪裡的大夫,沒有問診,就敢詛咒我不如從前?」

  他幾乎是暴怒。

  宋宗信愣住。這個時候,宋宗信才注意到,邕甯伯世子穿了直裰。

  自從發病以來,邕甯伯世子都是熱的不耐煩,連中衣都穿不得,更別說直裰。

  而現在的天氣,比之前熱多了。

  假如沒有好轉的話,邕甯伯世子是不可能穿直裰的。

  宋宗信感覺有一瓢涼水,從頭潑到腳,讓他渾身發冷。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7章 消息

  給邕甯伯世子看完病,陳璟暫時消停了幾日。

  期間,齊王來看過陳璟一回,說起了宋宗信。

  「宋宗信此人,著實好笑。他又跑到邕甯伯府上,說你的壞話,可把順其氣死了,罵了他一頓。順其是暴脾氣,已經上書彈劾宋宗信,說他不學無術,要官家革去他太醫院院判之職務。」齊王笑著對陳璟道。

  陳璟沒想到這裡。

  他突然覺得,宋宗信這人要麼心眼太壞,要麼情商太低。

  總之,陳璟對宋宗信沒有好感。

  「世子爺才好點,就這樣動怒,不好。王爺應該勸勸他。」陳璟道。

  齊王笑,只說:「央及仁厚……」

  陳璟送走了齊王,回內宅吃飯。

  惜文最近學過京師的菜。

  這小女子有顆七竅玲瓏心,學針線沒天賦,但是做菜進益飛速,很快就能燒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給陳璟。

  她燒的菜,既有京師的風味,又帶了幾分江南的韻息,吃起來甚是過癮,符合陳璟的口味。

  很久沒吃這樣滿意的飯菜了。

  「光醬料,就有十八種調配之法,若是亂了一樣,味道全變了……」

  陳璟對著一桌葷素相間的菜,吃得見頭不見尾的時候,惜文在他耳邊嘀咕做菜的艱難,頗有幾分炫耀之意。

  「哦。」陳璟口齒不清的回應。

  「我要把京城的菜色都學全了,以後這手藝傳給我閨女,再傳給我外孫女!」惜文暢想未來。

  她的閨女,就是陳璟的閨女。

  陳璟酒足飯飽,打了個嗝,想到以後有個惜文一樣溫柔可人、呆萌漂亮的閨女,倒也是件美事。

  飽暖思淫欲,陳璟拉過惜文的手,將她拉入懷裡。她的腰身柔軟纖細,盈盈一握,陳璟的手不由自主下滑,摸上了她結實飽滿的屁股。

  正準備寬衣探進去的時候,小廝進來稟告說:「邕甯伯世子和齊王來了,抬了好些禮盒,全在門房堆著呢。」

  陳璟歎了口氣。

  惜文就笑道:「央及進京沒多久,就結交了齊王,還有邕甯伯世子,真是本事了得!快去吧,別輕待了貴客……」

  她的手掌,涼滑細膩,似一段錦落入了陳璟的心頭,撩撥得心頭酥酥的。

  陳璟就有了幾分怨念。

  「晚上回來辦你!」他親了下惜文的手,低聲對她說。

  惜文笑,悄悄在他胳膊上掐了下,道:「快去!不好好說話,明天不給你做飯!」

  陳璟只得擱下惜文走了。

  邕甯伯世子一見陳璟,親熱極了,上前就連連給陳璟見禮:「央及,哥哥給你道謝來了!」

  齊王含笑站在一旁。

  陳璟還禮,問邕甯伯世子:「世子感覺如何了,還覺得熱嗎?」

  「這大夏天的,不熱豈不是壞了?不過,我全好了,我心裡知道!」邕甯伯世子眉飛色舞,「神奇不神奇?吃了那麼多名貴藥,最後被二十斤苦黃連治好了,央及這本事,哥哥服氣!」

  陳璟笑了笑。

  邕甯伯世子是個爽氣的脾氣,說起話來黃鐘大呂,甚是豪邁,不像齊王那麼斯文。

  他邀請陳璟去吃酒。

  「央及,你一定要賞這個臉!否則,你叫哥哥心裡怎麼過得去?」邕甯伯世子道。

  陳璟笑道:「世子爺,您還是悠著點。您大病初愈,飲食宜清淡,酒肉暫時別沾。再說,您不是送了禮,都堆在我家的門房裡嗎?這就夠了啊。」

  「什麼屁話,難道哥哥用些俗物打發央及嗎?」邕甯伯世子瞪眼,拉著陳璟道,「走走走,大不了我用清茶作陪。今天不慣醉你,就是我失了禮。」

  陳璟看了眼齊王。

  齊王笑著沖他點點頭,說:「他陪不了你喝酒,不是還有我嗎?央及,別掃興……」

  陳璟無奈,就把他們拉去吃酒,直到子時才回來。

  他喝了醉醺醺的,一進門就喊惜文。

  惜文在伏案打盹,等著陳璟回來,聽到他聲音都變了,有點驚慌攙扶他。

  酒香四溢,惜文愕然道:「旱鴨子下水啦?就你這酒量,喝這麼爛醉圖什麼呢?」

  「挨不過,挨不過!」陳璟舌頭都大了,說話像羊咩咩的叫似的,「邕甯伯府的那位,喝著清茶使勁灌我,你說什麼黑心人?」

  惜文哭笑不得。

  她一邊吩咐丫鬟熬醒酒湯,一邊讓丫鬟拿了醒酒石來,給陳璟含著。

  陳璟含著醒酒石,醉眼迷蒙,隱約看到了惜文胸前的兩個大饅頭,露出了半截,嫩白可愛,就一頭砸了進去。

  惜文連聲哎喲:「安生些吧,擦擦臉再犯渾不遲啊!」

  然後,她和丫鬟們一起,把陳璟抬到了炕上。

  惜文準備替陳璟擦擦臉,轉身擰了個溫熱的毛巾,回頭卻見陳璟含著醒酒石,已經睡著了。

  翌日起來,陳璟頭疼欲裂。

  他坐在床上,扶著腦袋半晌沒動。

  惜文端了熱氣騰騰的米粥和糕點進來,還有幾碟子小菜,都是惜文自己醃制的。

  洗手做湯羹,從前撫琴的雙手,現在能做一手好菜,陳璟心頭閃過幾分愜意,拉住她的手親了又親。

  惜文微笑,道:「最近越發有良心了,京裡真是好地方。」

  她覺得陳璟對她比從前熱情了不少,這讓惜文有點感動,似乎背井離鄉,讓陳璟更加依賴惜文。

  陳璟就笑了。

  他這一整天,還是昏昏沉沉的,頭疼得很。用過早膳,陳璟又躺下睡了。

  一直睡到黃昏,他被尿憋醒了,一骨碌爬起來。已經是黃昏了,晚霞滿天,將璀璨的霞光映襯在窗戶裡,落在惜文的臉上。

  她嫩白如玉的肌膚,被暖暖的夕照攏著,柔嫩可愛。

  她的眸子裡,也落入了霞光,有了暖融融的金色。

  「醒啦?」惜文放下手裡的針線,問他。

  陳璟嗯了聲。

  他去放了個水,回來坐在炕上和惜文說話。他幾乎湊在惜文懷裡,往她頸項裡嗅著,使勁往她胸前那兩個柔軟的饅頭上砸。

  惜文有點癢,不停的笑。

  「今天家裡來個人,我讓下人安排在外院歇下了。他說他是從望縣來的,卻不是望縣口音。他還說,他有你哥哥的消息。」惜文告訴陳璟。

  陳璟微微愣了愣。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說知曉他哥哥的消息。

  「人呢?」陳璟衣裳也顧不上穿,轉身要出去。

  惜文拉住他。

  這女人講究多,愣是給他穿戴得整整齊齊,梳好了頭,甚至漱口洗臉,才放他走。

  陳璟疾步到了外院。

  他見到了報信的人。

  來者是個中年男人,中等身量,但是非常結實粗壯,濃眉橫掠,就有幾抹煞氣在眉梢凝聚。

  「是你!」陳璟認得他。

  曾經在望縣,他和孟燕居打架被關入牢房,當時親戚朋友給他送吃的,對面牢房一個被鎖了鐵鍊的男人,問他要肉吃,陳璟就給了。

  後來,那人出獄離京,特意給陳璟送傘,表示感謝。

  而後,再也沒見過。

  他當時說了自己的名字,但是陳璟忘了。

  「公子還記得我?」來人說道,「小人真名孟五,上次謊報了一個姓名,乃是迫于無奈,公子勿怪。」

  陳璟哦了聲,對他的身份來歷,包括他的姓名沒有興趣,只是急促問他:「你有我哥哥的消息?」

  孟五道:「是!」

  「請講!」陳璟急切道,「我哥哥現在還活著嗎?」

  「活著!」孟五道,「他在江南西路的洪州府鄉下,現改名姓宋,名明居,是孫老爺家的女婿。」

  陳璟微訝。

  這點,他倒是預想過,他哥哥可能改名換姓,拋棄了他的妻子兒女。

  只是,陳璟沒想到他離自己那麼近。

  江南西路,陳璟因為辦藥過去多次。

  「消息可靠嗎?」半晌,陳璟整頓心緒,問孟五,「先生從哪裡聽聞的消息?」

  「是我親自南下,打聽到的,特意來告知公子。」孟五道,「當年的恩情,無以為報。」

  陳璟卻是微愣。

  他沒想到,不過是一飯之恩,這人卻去幫他找到了他哥哥。

  「先生既然找到了我兄長,可知他為何另置辦家業,為何改名換姓?」陳璟問,「他可還記得望縣?」

  「不記得了。」孟五道,「令兄早年被水匪擄去,吃了很多苦頭,挨了不少的打,後來被拋入水中,順流被洪州府孫家老爺撿到。他已不知前事,姓名還是孫家老爺所賜,只是他會寫幾個字,在鄉間教孩子們念書,賺取些家用,已經去了孫老爺的女兒……」

  陳璟沉默良久。

  這個消息,他能接受。

  可是他大嫂呢?大嫂能不能接受?

  大哥已經重新成家,以後怎麼辦,如何安置兩個妻子?

  妻和妾是不同的,讓孫氏做妾,還是讓李氏做妾?

  好半晌,陳璟才開口,對孟五道:「多謝先生相告!先生現在做什麼營生,即將要去哪裡?」

  陳璟終於問起了這位的身份來歷。

  特別是他那次被綁鐵鍊,讓陳璟覺得他很不一般。

  孟五臉上,就帶著幾分晦澀。

  他慢慢歎了口氣,道:「說來話長。」

  「先生可有去處?」陳璟問他,「倘或沒有,就在寒舍歇下吧,慢慢再說話。」

  孟五答應了。

  陳璟讓他先住下,吩咐下人準備酒宴,而陳璟自己,回了內宅,急匆匆給望縣寫了封信,把情況仔細交代,讓望縣的人去查探。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8章 穩妥

  陳璟的信,快馬加急送往望縣。

  他是寫給李八郎的,而非李氏,讓李八郎暗中去查訪,訪得清楚明白再告訴李氏。

  陳璟自打穿越而來,就沒見過陳璋,說和陳璋有兄弟感情、血脈親情,那是假的。但是,他嫂子李氏卻是他的家人。

  陳璟都覺得陳璋還不如死了,免得李氏因他而委屈。

  晚夕,陳璟也將這件事告訴惜文。

  孟五在家裡住下,他同時告知惜文,希望她可以妥善安排,別輕待了孟五。

  惜文一一應下:「你放心吧,我不會輕待央及的朋友。」然後,惜文又問陳璟,「你可要親自回趟望縣?」

  陳璟是想回去一趟。

  陳璋既然失憶,那就當他是個死人。陳璟是家主,他應該回去做主,怎麼處理這件事才對李氏更有利。

  可他又想,李氏一直將他視為兒子,陳璋的事有陳氏族人和李氏的兄弟出面,還輪不到陳璟。

  再者說,他答應了楊之舟,一定要保住陸昭儀的胎兒。

  望縣沒人有性命之憂,陸昭儀這裡卻是隨時可能流產,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不回了,又不是什麼大事。」陳璟風輕雲淡說。

  惜文帶著忐忑,看了他一眼。

  她覺得陳璟在裝腔作勢,估計心裡都一團亂麻了。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惜文格外懂事溫柔,百般換了花樣煮菜給陳璟吃。

  已是盛夏,廚房熱的能把人蒸熟,家裡有好幾個老媽子不用,惜文要親自下廚,這份心意是令人動容的。

  惜文對陳璟好,從來不在意回報,亦不怕辛苦。

  陳璟有時去楊家做客,有時去會會齊王和邕甯伯世子,有時候就整天在被窩裡,抱著惜文不肯起床,努力耕耘,想生個女兒。

  孟五在陳璟家裡住了四五天,要告辭了。

  他原是明州人,是前任刺史手下一名幹將,忠心耿耿。官場爭鬥,他的上司被彈劾誣陷,丟官罷職,他們這些忠心耿耿的下屬,全部被新任刺史尋個機會發配。

  關的關,殺的殺。

  孟五憨厚,一身的蠻力,新任刺史想尋個藉口殺他,先將他關起來。結果,這件事竟被忘記了,孟五就在牢裡住了兩三年。

  而後,新任刺史又成了老刺史,再有新任刺史上任,風水輪流轉。明州府的牢裡,關了個不明不白的人,也是糟心,於是將他挪到瞭望縣。

  再後來,望縣縣令多次去請示,如何處理孟五,得到的回復是刺史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望縣的縣令有幾分良心,當即不動聲色,回來之後就銷案,將孟五放出牢房。

  這些遭遇,說起來啼笑皆非,可官場就是如此,作為旁觀者,像看一出滑稽戲。

  孟五沒有家,無牽無掛。

  他出獄之後,幫金縣令做了兩件事。然後,他知道陳璟哥哥失蹤多年,生死未知,他就找了從前認識的一些江湖朋友,幫忙打聽,周轉了一年多,才找到陳璋。

  很多的消息,若非交情過硬,那些江湖匪徒是不會相告的。

  每一行都有規矩。

  陳璟沒有江湖上的關係,所以他派人去打聽,總是找不到。

  孟五也是花了很多精力,用了很多從前的老關係,才尋到的。

  「我不想報仇。」孟五告訴陳璟,「我在牢裡多年,受金縣令和陳公子的恩惠,必然要報答。我此番進京,除了告知陳公子消息,也是要借道去西邊。」

  陳璟很感激他,拿了很多錢財給他,說:「很多年了,我們都找不到我大哥,你幫我找到了,這份恩情我不敢忘!你既然要走,我也不虛留你,耽誤你的前程。這些盤纏帶上,不管你去投靠誰,有點見面禮,可能被高看一眼。有了落腳的地方,告訴我一聲!」

  孟五再三推辭。

  陳璟執意要給他。

  最終,他收下了。

  陳璟托齊王幫忙,給孟五介紹一名西北的軍閥,讓他帶著齊王的信前往,興許更有用。

  這點小忙,齊王是樂意的。

  正巧,齊王有個發小在利州帶兵,於是齊王給利州的刺史寫了封信,交給陳璟。

  「喏,你帶上!」陳璟給了孟五,「將來同僚若是翻你的舊賬,至少你還有齊王撐腰,讓人有點忌憚。」

  孟五再三感謝。

  「陳公子,咱們就此別過。」孟五在七月底離開了陳璟的家,帶著齊王的書信和陳璟給的盤纏,往利州去了。

  沒過半年,他就得到了刺史的器重,很快就升官了。

  不過,終其一生,孟五都沒有更大的成就,一直安穩本分,最終在利州成了家,紮根在利州。

  陳璟有時候會收到從利州寄過來的土儀,他也會回贈一些,慢慢的,他們就沒有來往了。

  這是後話,此後不提。

  ……

  陳璟給家裡寫信,讓他們去探訪陳璋。

  交通不便的年代,書信從京城到望縣,需要一個多月;而從望縣到江南西路的洪州府去找陳璋,又需要一兩個月。

  所以,家裡給陳璟回信,只說去查訪了,還沒有到地方。

  轉眼就到了九月,陳璟算了算時間,假如陳家派人去找陳璋,應該還沒有到洪州府。

  京裡卻發生了一些事。

  九月十四日,陸昭儀誕下了長皇子。

  「孩子不僅僅足月,還比預計的產期要晚了七八天。」宮裡的產婆告訴太后。

  胎兒長得很健全。

  然後,這話通過楊之舟,傳到了陳璟的耳朵裡。

  長皇子生下來,重六斤半。在這個年代,嬰兒普遍比較小,這麼大的孩子,算是異類了。

  皇帝和太后很是高興。

  皇帝甚至重新宣陳璟進宮,給小皇子診脈,看看小皇子是否健全。

  陳璟就去了。

  「回稟官家,孩子很健康。」陳璟診斷之後,告訴皇帝。

  大家都清楚,這個孩子是陳璟幫著保下來的。光憑宮裡的太醫們,只怕早已滑產了。

  「這是陳神醫的功勞!」皇帝愉悅的說。

  陳璟就在一旁道:「官家,草民愧不敢當!孩子在母體裡,哪裡大夫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給他用藥施診。所以,功勞是陸娘娘的!」

  皇帝回味過來。

  長皇子洗三禮之後,皇帝封了陸昭儀為盧淑妃。至於長皇子怎麼封賜,朝臣已經吵了起來。

  封太子,還是封親王,朝臣莫衷一是。

  最後,是楊之舟說:「坊間有個傳聞:孩子應該賤養,賤養易活!若是現在就封賜王侯,將孩子封得太尊重了,他承受不住這福氣,反而折了孩子的壽!」

  這話比靈丹妙藥還要管用,頓時治住了滿朝的文武大臣、深宮內院,沒人再敢議論這孩子。

  想著讓孩子封太子的聲音,消弭殆盡!

  皇帝夭折了多個兒子,朝臣全清楚。也不知是皇帝的種子不好,還是宮裡的風水不好,總之,生得下來,未必養得下來。

  萬一懸了,這孩子再沒了,皇帝發怒,當初誰提議封太子、封親王的朝臣,不是自尋死路嗎?

  投機倒把的政客,最惜命了!

  陳璟知道後,對楊之舟道:「國老明智!這孩子封了太子,就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小孩子腑髒不全,藥效的效果甚微,一旦有事就難了。宮裡明槍暗箭,防不勝防。若是封了親王,以後再想封太子,又是一番口舌,也未必能爭得上去。什麼都不封,反而最穩妥。」

  楊之舟就罵陳璟:「看看,你這心裡頭,跟明鏡一樣,什麼官做不得,非要做個醫匠?」

  楊之舟是真心希望陳璟可以為官,幫他一把。

  朝中選官,雖然以科舉取士,但是蔭蒙選官的法子並沒有完全取締。

  楊之舟可以讓皇帝想個法子,給陳璟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貴族,然後連宗,再給陳璟蔭官。

  反正陳氏是大姓,尋個姓陳的貴族連宗是容易的。

  「是藥販!」陳璟一本正經糾正楊之舟,「醫匠已經做累了,接下來打算找個徒弟,把這一身的本事傳下去,然後自己享享清福。」

  楊之舟看著他不足二十歲的年輕臉龐,比自己小三四十歲,居然說起享清福的話,抓住手裡的茶盞,就沖陳璟扔過來,氣不打一處來。

  陳璟笑嘻嘻接住了茶盞,把茶全喝了。

  已經到了九月下旬,京師天氣轉涼,早晚舒爽宜人。

  庭院的秋菊全開了,黃的、白的,花瓣層層疊疊,妖嬈盛綻,點綴了金秋的嫵媚。

  陳璟想回家。

  但是他記得,楊之舟找他進京,不單單是保胎,還有皇帝的病。

  陳璟不想治皇帝。

  他對皇帝有點偏見,看到他就是不舒服。他想找個藉口,趕緊溜回望縣。

  不成想,楊之舟卻先找到了他。

  「央及,你該回家了!」楊之舟正色對陳璟道,「以後沒有我的書信,不要到京裡來!你要的禦藥供奉,等幾年吧。我的話放在這裡,等三四年就足夠了!你還年輕,賺錢在後頭。」

  陳璟也回視楊之舟。

  窗外的光,輕輕淺淺落在楊之舟的臉上。他淨白的面容,攏了一層清冷的光。

  那光有點陰鬱,將他的面容遮掩得朦朧。

  他的話,陳璟每個字都聽得明白。

  楊之舟在告訴陳璟:皇帝的病,不要給他治!將來皇帝病重,可能會想起陳璟,派人去請陳璟,但是陳璟不要進京。

  等皇帝熬個三四年,他就熬不住了,太子登基,楊之舟作為太子的外族,會把持朝政。

  到時候,別說禦藥供奉,就是爵位,他都能賞陳璟一個!

  楊之舟之前是致仕回望縣的。

  所以,他和皇帝之間,並不是那麼和睦。

  「好!」陳璟非常利索的回答,「我不日啟程回去!」

  他是一萬個不想給皇帝治病。

  人總是要死的。

  他之前還擔心楊之舟。如今,知道了楊之舟的陰謀,陳璟覺得京裡絕非安全之地,早點回家最是穩妥!

  就像楊之舟所言,他還年輕,太年輕了!

  他的路在後頭。

  楊之舟就笑了。

  「陳央及啊陳央及,你將來若是與我為敵,我第一個就要殺你!」楊之舟閑閑開口。

  陳璟聳聳肩。

  「……但是我知道你不會。」楊之舟又道,「江南水鄉,最滋養惰性,你只會越來越懶了,不能成為傷人傷己的利劍。回家吧,享享清福。」

  「好。」陳璟笑道。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4-1 00:15
第289章 打主意

  楊之舟想讓陳璟走,當然並不是立刻就走。

  「等過了年再走!」楊之舟給陳璟出主意,「年底天氣不好,你走水路更是難行。而且到了年關,水匪土匪出沒,路上不方便。」

  楊之舟還說,十月初一是他夫人的壽誕,希望陳璟喝杯薄酒再走。

  陳璟倒是不在乎。

  這一年反正耽誤了,不著急一時。

  「我問問惜文。」陳璟說。

  「喲,這是有人給你當家做主了?」楊之舟難得的好心情,調侃陳璟。

  陳璟笑笑,他也想找個人來當家做主,這不是時運不濟,沒想到適合的嗎?

  「回到望縣,尋個出身清白人家的閨女,成個家,別再挑三揀四的。」楊之舟勸陳璟,「男人沒個家,就沒有著落。就像穿衣裳,妾室都是裡頭的中衣,再漂亮熨帖、舒服合身,能穿出去?正妻才是外衣,不管好壞,有件衣裳穿,才像個人!」

  陳璟仍是笑笑,沒有辯駁,也沒有答應。

  他總覺得自己太過於年輕,才二十歲。不過,在楊之舟的意識裡,二十歲已經不小了。

  陳璟從楊家回來,把要回望縣的意思,告訴了惜文。

  惜文秀眉輕擰:「就要回去嗎?」聽她的意思,竟是十分不樂意。

  陳璟笑:「不想回去?」

  惜文吐氣如蘭:「央及是我的夫,你去哪裡,我自然隨你去哪裡,豈有不想的?只是,我暈車又暈船,回去也是一番波折。」

  她受夠了馬車顛簸的苦,至今想起來都膽寒。

  陳璟眼珠子轉了轉,說:「咱們還有好幾個月才動身,我想個法子,保管你不會再暈車、暈船了。」

  「真的?」惜文眼眸璀璨,驚喜看著央及,「央及真有法子?」她知道陳璟是大夫,還以為陳璟用什麼秘方,所以滿心期待。

  陳璟點點頭。

  他給惜文診脈,確定她沒有懷孕,心裡就有了個小盤算。

  翌日,剛到卯正,天際微微泛白,陳璟就把惜文給推了起來。

  惜文睜開惺忪睡眼,茫然望著他,呆呆的說:「要吃早膳了嗎?」

  「有東西吃這麼好的事,我就不會叫你!快起來,咱們去院子裡跑跑。」陳璟說。

  惜文猛然就清醒了。

  她愣愣看著陳璟,確定陳璟不是在說笑,因為陳璟已經換了身長褲短衫,用根粗布結束在腰上,很幹練的樣子,像是要去習武。

  「跑……跑什麼呀?」惜文柔軟的江南軟調都變了味,倉皇問道,「你要帶我去習武嗎?」

  「是啊。」陳璟說,「你可知道為何暈船、暈車?因為你平時總是走在地上,雙足平穩,五臟六腑安然靜立。

  等你陡然上了船或車,雙足離開了地面,五臟六腑沒個支撐,在體內亂晃,都找不到平衡之處。所以,你自己就渾身不對勁。

  我帶著你去在院子裡跑上一個月,你的五臟六腑適應了顛簸,能在顛簸中平衡自處,氣血不亂,再次坐船坐車,就不暈了。」

  惜文聽了,瞠目結舌。

  而後,她伏在床上,笑得花枝亂顫。她纖細的腰,似乎都要笑斷了。

  「這年頭,大夫都開始胡扯了。」惜文笑得喘氣,然後往床裡頭一滾,在涼滑的床單上滾到了床裡面。

  「快起來。」陳璟一把撈過她,將她打橫抱起。

  在這個年代,女人大概把運動視為一件不守本分的事。

  惜文原本是伎人出身,生怕丫鬟僕婦們瞧不起她,力爭上游,哪裡肯隨著陳璟去跑步?

  她死也不去。

  陳璟威逼利誘,哄了她半晌。惜文見陳璟嘴皮子都磨破了,可心疼了,當即想,死就死吧,她男人高興就成。

  於是,惜文也換了條長長的月白色褲子,緋紅色短衫,穿著淺蔥色的布鞋。防止她的鞋子掉,陳璟拿了帶子替她仔細綁好。

  準備就緒,就到了卯初。

  深秋的朝陽升起得晚,過了卯時,一輪白晃晃的剃頭,才從天的盡頭攀爬出來,片刻之後慢慢轉紅,再發出金線,將金燦燦的光芒投在庭院樹梢。

  陳璟領頭,惜文跟著他跑。

  他儘量跑得很慢,可是惜文仍是喘不上來氣,還沒有跑幾步,她就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繼續!」陳璟嚴肅道。

  惜文隨著陳璟跑了兩圈,陳璟還沒有出汗,惜文已經沒了半條命。

  可見她平日裡有多麼虛。

  惜文簡單的跑了兩圈,沒有多少路,結果渾身酸軟,兩條腿跟斷了似的,都抬不起來。大腿、小腿全部跟筋被人敲斷一樣,抬腳出門檻都酸得眼淚汪汪。

  「陳央及,我不跟你過了!」惜文哭喪著說,「你要害死我!」

  陳璟就溫柔幫她揉揉小腿。

  這麼一揉,其實沒有緩解什麼疼痛,但是惜文心裡那個舒坦。

  她想,能換來陳璟對她這麼細心,死了也值得。

  次日,她倒是積極主動,拖著酸軟異常的身子,咬牙陪著陳璟跑,這天他們跑了三圈。

  就這麼堅持了半個月,惜文覺得跑步也是蠻輕鬆的,沒了之前的辛苦,陳璟刻意放慢腳步,惜文可以輕而易舉跟上他,而且能蹦蹦跳跳到陳璟的前頭。

  她的氣色好了很多,肌膚細膩緊致,比從前更好看了些。

  惜文特別高興,從此跑步這件事,她比陳璟還積極。跑習慣了,真的一點也不累,跟走路沒什麼兩樣,而且越跑越精神。

  轉眼就到了十月初一。

  這天是楊之舟的夫人壽誕。

  每年楊之舟自己的生辰,從來不過,但是他夫人的壽誕,必定要大肆熱鬧一番了,京裡正五品以上的京官,他幾乎全部會邀請。

  雖然他從來不認識他們。

  陳璟接到了邀請。

  他出門的時候,在坊門口遇到了鄭王府的馬車。

  一輛輛馬車過去,嘉和郡主和五太尉姐弟倆的馬車落了單,到了陳璟面前就停下來。

  「你也是去楊家嗎?」嘉和郡主問陳璟。她一張嫩白的小臉,半遮掩在車窗薄紗窗簾後面,朦朧嬌俏。

  她的神態裡,也沒了陳璟最開始記憶中的幹練和冷漠,靜靜的,似一泓清泉。

  「是的。」陳璟回答。

  「可要跟我們同坐?」嘉和郡主問陳璟。

  陳璟搖搖頭,說:「不方便。」

  「是不方便!」五太尉生怕嘉和郡主生氣,立馬幫腔,替陳璟說好話,「姐姐,咱們倆呢,哪裡擠得下陳神醫?」

  嘉和郡主流光眸子淡淡從陳璟身上掠過,有了幾分漣漪。而後,她輕跌眼簾,將情緒掩飾好,吩咐車夫前行。

  陳璟的馬車也很快出發。

  他讓車夫停頓片刻,等鄭王府的馬車走遠了,再跟上去。

  等陳璟到了的時候,鄭王府的眾人早已入席。

  「陳公子來了,這邊請。」楊之舟身邊的小廝認識陳璟,恭恭敬敬將他請到了上座。

  上座都是比較重要的權貴,陳璟算是另類。

  他的斜對面,就是鄭王府的幾位太尉,二太尉和五太尉也在場。

  楊家今天設宴,款待親戚朋友,高朋滿座。

  二太尉也瞥見了陳璟。

  二太尉跟陳璟有仇,但是他不敢在楊府撒野,於是皮笑肉不笑的對陳璟道:「神醫,最近治死人了嗎?」

  「最近沒有看病,只照顧陸淑妃娘娘的胎……」陳璟淡淡笑著,笑容很真誠。

  四周有人吸氣,大家原本想看好戲,現在都怕引火燒身,所以眾人一時間笑容卡在臉上。

  呵,治死人,治死長皇子嗎?

  二太尉沒想到這層,心裡也是噎得半死。他這話,傳出去就是他詛咒長皇子。

  這是找死嗎?

  二太尉不敢再說什麼了,訕訕的撇過頭去。

  「央及啊,你過來一趟。」那邊,楊之舟身邊擁簇著幾個官員,他沖陳璟招手。

  陳璟就起身,往楊之舟那邊而去。

  二太尉悶悶喝了一口氣,心裡越發恨得牙癢癢了。

  那邊,楊之舟介紹一名官員給陳璟認識:「這位乃是即將往明州上任的知府,王大人。王老弟,央及是我的摯友,他在明州無權無勢,王老弟以後多多照拂他啊。」

  王大人小腿肚子都興奮得抽筋!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和楊之舟搭上話了,得到了楊之舟的另眼相看。於是,王大人連聲應諾:「國老放心,國老放心!」

  王大人看陳璟的神色,帶著敬重和好奇。

  這位王大人約莫四十出頭,算是比較年輕的知府了,陳璟叫他王大人,他非要陳璟以兄弟相稱。

  陳璟還在客氣,楊之舟就拍了拍陳璟的肩膀,說:「他比你年長,你叫聲哥哥不吃虧。」

  陳璟就只得和王大人以兄弟相稱了。

  遠遠的,有位五十來歲的官員,一臉精明能幹的模樣,問身邊的人:「國老拍著那個年輕人的肩膀,他是誰啊?」

  「從江南來的神醫。」旁邊有人正巧認識陳璟。

  這位精明的官員,目光就在陳璟身上轉了又轉。也許,陳璟可以讓他和楊國老關係更親近些吧?

  他姓江,是戶部郎中,正五品的京官。只可惜,他最近和上司不和睦,官位岌岌可危,正愁眉苦臉想要結交更大的權貴。

  雖然他能到楊之舟府上,卻沒有資格和楊之舟說話。哪怕說得上話,楊之舟也不會幫助他,僅僅是表面上的情分。

  江大人需要一個機會。

  「這個年輕人,沒什麼程府,看上去不諳世事的樣子。」江大人慢慢想著,就打起了陳璟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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