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65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9 17:17
第一百五十一章【雨中殺】(上)




    羅獵道:「你為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什麼人情都該還完了。」說到這裡,羅獵站起身來,慢慢走了幾步,來到南牆的窗前,推開雕花格窗,雨仍然在淅淅瀝瀝的下著,順著屋檐瓦當滴落的雨水織成一片晶瑩透明的珠簾。

    羅獵道:「你這次來是為了葉青虹。」

    陸威霖沉默了下去。

    沒多久羅獵聞到身後煙草的氣息,陸威霖重新點燃了一支煙。羅獵並沒有說錯,陸威霖早已還完了穆三壽的人情,他今次前來北平,並非是受了穆三壽的驅使,而是主動前來,葉青虹的失蹤牽動了他的內心。

    羅獵透過雨簾望著外面的景物,斷斷續續朦朦朧朧,現在就算他怎樣努力也看不清景物清晰的輪廓,唯有等到風停雨歇。葉青虹失蹤的事情猶如眼前的天氣一樣撲朔迷離,這其中存在著太多的疑問。羅獵並不否認,自己也曾經為葉青虹的失蹤擔心過,可是他的內心深處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自己葉青虹不會出事。

    這源自於他的第六感,穆三爺不遠千裡而來,除了表露出他對葉青虹的關心之外,總覺得還有另外的一層用意。細細回想他們之間的那次會面,穆三爺的話中似乎存在著一些讓人無法信服的地方。

    任何讓人信服的假設都要建立在縝密推理和證據的基礎上,以穆三壽的沉穩老練應當不會做出毫無根據的推斷,他直指葉青虹的始終和弘親王載祥有關,做出如此判斷的根據就是,弘親王載祥害死了葉青虹的父親瑞親王奕勛,所以葉青虹才會利用圓明園藏寶來吸引載祥現身。

    羅獵當時就感覺到有些不妥,可是穆三壽拿出的那張藏寶圖卻又干擾了他的視線,現在回憶起來,這其中的疑點越來越多。藏寶圖應當不假,可即便是利用藏寶圖將載祥引出,難道就能保證葉青虹平安無事?這些事情之間似乎並無必然的聯系。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建立在穆三壽假設的基礎上,按照穆三壽的話,這張藏寶圖應當是吸引載祥現身的誘餌,而現在細細一想,藏寶圖對他們何嘗不是一個誘餌?

    陸威霖道:「三爺對葉青虹視如己出,絕不會拿她的性命冒險。」

    羅獵道:「既然如此,三爺想必會對她的安全做出妥善安排,不會任由她去冒險。」

    陸威霖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彈去煙灰道:「你懷疑葉青虹沒事?沒被人劫持?沒出意外?」

    羅獵依然望著窗外,輕聲道:「我只知道這世上的任何事都會有因果,如果是一次劫持,那麼劫匪必然會提出條件。」

    陸威霖用力搖了搖頭,他的聲音提升了許多:「她回國就是為了復仇,任忠昌、劉同嗣、肖天行,凡是當年參與謀害瑞親王的人,她都要他們付出代價。她這次是要利用圓明園的秘藏,引出弘親王載祥……」

    「這些是你聽葉青虹說的吧?」

    陸威霖不知為何憤怒了起來,他大吼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懷疑葉青虹,懷疑我!」

    羅獵轉過身去,盯住陸威霖幾欲噴出怒火的雙目,他並沒有生氣,在陸威霖激動的情緒面前甚至缺少必要的回應,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風波不驚:「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就事論事,現在回頭想想,整件事的疑點頗多。」

    陸威霖道:「你懷疑整件事都是葉青虹自導自演?那麼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不惜將秘藏告訴你?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難不成只是為了一場惡作劇?」他的情緒非但沒有冷靜反而變得越發激動了。

    羅獵道:「也許她的背後另有高人。」葉青虹雖然聰穎過人,可是她的機心和謀略尚不足以撐起這深不見底的迷局。從黃浦到滿洲,從滿洲到津門,而今來到了北平,這一路走來,在他們的身後始終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推動。

    葉青虹在明,可是這無形的力量卻來自於暗處,每到緊要關頭,葉青虹都會出面,她所代表的究竟是她自身的利益,還是某個集團的利益?羅獵相信葉青虹並非心如蛇蠍,她應當是有善念的。

    陸威霖道:「穆三爺?」

    羅獵意味深長道:「我不確定,不過我相信他肯定沒對我們說實話。」

    走在雨中,吳傑的灰色長衫已經濕透,墨鏡上沾滿了水珠,然而這絲毫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一個活在自己世界的人首先要忘記外界的一切干擾。修行未必要遠離人間,身在塵世,心有淨土。

    一個人失去雙目其經歷必然是痛苦的,然而當你適應了這種痛苦,接受了現實,卻可以發現一個全新的世界。這並非是世界的改變,而是來自於你對昔日生存世界的感悟。

    想要了解這個世界,除了去看去聽,更重要的是要用心去感受。

    風夾雜著雨絲迎面撲來,吳傑卻感覺到背後有些冷,這種感覺並非氣溫驟降所致,而是不斷迫近的冷冽殺機。吳傑仍然不緊不慢地走著,沒有做出任何的應變動作,正是這樣的表現麻痹了隱藏在他身後的對手。

    佐田右兵衛一動不動地潛伏在樹干後,棕色的武士服讓他和同樣色系的樹干似乎融為一體,即便是視力正常的人想要識破他的行藏都需要花費一番功夫,更不用說一個盲人。

    佐田右兵衛陰沉的雙目中流露出森然殺氣,如同一只鎖定獵物的狼,事實上他在組織中的代號就是孤狼,獨來獨往,狼性十足。他並不理解組織因何派他來對付一個瞎子?他的身體雖然發生了變化,可是血液中的孤傲並未消失。孤狼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平度哲也給他注射的神秘藥物,讓他獲得新生的同時也獲得了強大的再生力。

    孤狼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出擊的准備,一擊必殺,絕不猶豫,任何的仁慈都是對自己的殘忍,孤狼的背脊緩緩躬起,然後又在瞬間繃直,張弛的剎那孤狼以驚人的彈性從大樹後彈跳了出去,猶如一支被勁弩發射的箭鏃,雙手緊握太刀,在身軀躍入空中的剎那手臂隨之繃直,刀鋒化成一道筆直閃亮的光芒直刺吳傑的後心。

    面對一個盲人,采用這樣的襲擊,連孤狼自己都感覺顏面無光,可是他所接到的命令就是格殺吳傑,無論采用怎樣的手段。

    吳傑的腳步仍然未停,不過他的步幅卻悄悄改變,步幅改變了他行進的速度,這微妙的變化讓孤狼的刺殺目標發生了些許的改變,目標在移動,孤狼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馬上明白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差之毫釐謬以千裡,孤狼的刺殺因吳傑突然改變的節奏而出現了微妙的偏差,此時想要調整已經晚了。吳傑並未轉身,只是將手中的竹杖夾起,向後方點去。

    全憑感覺的回擊,卻准確無誤把握住了太刀的刀鋒所在,刀鋒刺中杖頭,並未上演勢如破竹的局面,咄!的一聲,太刀的攻勢戛然而止,孤狼內心的震駭難以形容,他突襲在前,而且利用前衝加速之勢,對方只是隨隨便便的一招,就輕描淡寫地將自己的攻勢化於無形,吳傑選位之准,內力之強,實乃他生平僅見。;

    倘若正面發起進攻,在吳傑做足准備的前提下,恐怕一招就已經決出成敗。一時間孤狼竟忘記了自己刺殺的目標是個盲人,從前後發起偷襲本沒有任何的分別。

    孤狼應變奇快,右足向前跨出一步,身體前傾,左手的掌心拍擊在刀柄的末端,試圖利用己身強大的爆發力讓刀鋒繼續前衝,破去對方的竹杖。

    吳傑卻在此時撤力,身軀以左腳為軸逆時針轉動。

    孤狼手中的太刀突然失去了阻力,長驅直入,右腕微微旋轉,刀鋒橫切,一泓秋水向吳傑的腰間急速斬去。

    吳傑雖然雙目失明卻有若親見,竹竿豎起擋住太刀,當!刀鋒擊中竹竿並未將之從中削斷,卻發出金屬相撞的鳴響,吳傑借著孤狼一斬之力,身軀倒飛而起,宛如一只翩然飛起的灰色大鳥,凌空飄落在身後的樹枝之上。

    孤狼如影相隨,躍起在空中,手中太刀化成一團光霧,向吳傑所在位置絞殺而去。

    吳傑不等對方攻到,已經離開樹枝,揚起竹竿向那團光霧劈落,一時間叮當之聲不絕於耳,竹竿太刀短時間內已經經歷了無數碰撞,竹竿被太刀砍得遍體鱗傷,露出藏在裡面的真容。

    竹竿內藏的卻是一柄細窄的長劍,拇指般粗細,三棱形狀,在劍身三分之二的地方開始收窄,彙於劍鋒集於一點,從收窄處開始漸變為透明的藍色。

    孤狼望著吳傑手中的劍,內心中竟然閃過一絲慌張,他當然不會忘記,此前刺殺羅獵幾人,他就是被類似於這種材質的子彈打傷,他強大的再生能力在這種物質的面前幾乎失去了效力,孤狼不敢戀戰,轉身向風雨中逃去。

    吳傑並未追趕,手中長劍斜指地面,雨水沿著劍身緩緩聚集成水滴不斷敲打著泥濘的地面,風停雨歇,天空漸漸開始放亮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9 17:17
第一百五十一章【雨中殺】(下)


    羅獵這一覺睡得非常安穩,除了昏迷他少有主動入眠,且睡得如此舒坦的時候,而且他居然沒有做夢,這對他而言是極其少有的事情。睜開雙目看到瞎子正坐在床邊,一雙小眼睛聚精會神地望著自己,羅獵嚇了一跳,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干什麼?」

    瞎子道:「外面有人找。」

    羅獵本以為來找自己的會是麻雀,可是從瞎子的表情判斷應當不是,至少這個人瞎子並不認識,否則這貨早就道出對方的身份。

    起床之後,感覺自己的精神又恢復了許多,看來體內的毒素已經在吳傑的幫助下清除,只是被燈油燙傷的地方還有些隱隱作痛,不過已經沒有大礙。

    來到客廳看到沈忘憂坐在那裡喝茶,阿諾一旁陪著他,兩人用英語交談,看來頗為投緣,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羅獵不由得想起沈忘憂曾經多次游學歐美的經歷,此人的博學絕非浪得虛名。真正讓羅獵對沈忘憂產生興趣的還是在麻雀家中找到的信,沈忘憂和麻博軒通信所用的信封信紙和他在母親遺物中發現的幾乎一模一樣,而且巧合的是他和母親全都姓沈。

    羅獵始終認為沈忘憂和母親之間應當認識,雖然這種推斷缺乏應有的根據。而沈忘憂這個人絕非尋常人物,能讓麻博軒將重要的研究發現和寶貝女兒托付出去的不僅是信任也許對方擁有相當的實力。

    阿諾看到羅獵進來,呵呵笑道:「羅獵,沈先生來了都快一個小時了,本想去叫你,沈先生不讓,說是要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沈忘憂的目光向羅獵看來,他微笑著站起身,向羅獵頷首示意,羅獵慌忙大步走了過去:「沈先生快請坐。」從麻雀那邊來看,沈忘憂比他要高上一輩,如此表現的確是客氣了。

    阿諾顯然因為剛才的這番談話已經被沈忘憂的博學折服,恭敬道:「你們談,我出去轉轉。」

    沈忘憂笑了起來:「不了,還是讓羅獵陪我去外面轉轉,呼吸點新鮮空氣。」

    羅獵欣然點頭,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認為沈忘憂不會平白無故地前來,聰明的人往往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通常這種人的人生充滿規劃,他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經過細致的考慮。

    沈忘憂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風衣,帶上禮帽,羅獵在門前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沈忘憂笑了笑,率先出門。

    雨剛剛停歇不久,整個世界被洗刷得異常清新,滿眼皆是綠肥紅瘦,通往後院的地方一叢叢迎春花正在怒放,格外的嬌艷耀眼。

    沈忘憂的目光在院門上停留了一下,羅獵心中一沉,擔心他會提出進入後院漫步的要求。

    沈忘憂卻沒那個意思,輕聲道:「裡面正在改建吧?」

    羅獵點了點頭道:「是!沈先生要不要去看看?」

    沈忘憂微笑道:「一座工地有什麼好看?」他舉步向正覺寺外走去,羅獵暗自松了口氣,跟上他的腳步和他並肩而行,他很快就發現出來走走是個不錯的提議,雨後清新的空氣格外清新,本身就有一種治愈的效果,走在清新濕潤的空氣裡,羅獵感覺到體內的元氣迅速變得充沛豐盈起來,似乎傷痛和病弱瞬間就離開了自己。

    沈忘憂道:「連我都記不清自己到底來過這裡多少次了,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羅獵總覺得沈忘憂話裡有話,輕聲道:「只可惜這裡被燒得一片狼藉,昔日的萬園之園只剩下了斷壁殘垣。」

    沈忘憂微笑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破而後立,圓明園雖然被毀去,中華民族卻被這場火點燃了內心照亮了雙眼,讓咱們看清了和列強的巨大差距,知恥方能後勇,從歷史的長遠觀點來看,這場火未嘗是一件壞事。」

    羅獵體會著沈忘憂的這句話,沉思良久,難怪麻博軒父女對沈忘憂如此推崇,此人的眼界和心胸的確超出常人。

    沈忘憂來到前方的一片廢墟前,踩著石塊爬了上去,看得出他的身手非常的矯健利落,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羅獵跟著他爬了上去,和沈忘憂並肩在巨石上站了,從這樣的高度回望正覺寺,可以看到正覺寺大門的全貌。

    沈忘憂道:「改建雖然可以讓建築恢復原貌,可在歷史的意義上卻等同於一次破壞,恢復了外觀改變了歷史。」

    羅獵笑道:「按照先生的意思就應當讓所有的一切自生自滅,甚至連最起碼的修復和維護都不必做?」

    沈忘憂不禁笑道:「你啊,偷換概念,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聽說正覺寺是被某位富家子弟買下來改建成私家別墅的。」

    羅獵難免有些心虛,沈忘憂的話切中要害,他們這段時間的確是打著改建的幌子在這裡挖寶,雖然自己是受人之托,卻仍然難以改變這個事實。

    沈忘憂打量著羅獵道:「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富家子弟吧?」

    「不像嗎?」

    沈忘憂搖了搖頭道:「不像!」停頓了一下又道:「一個人的外表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內在氣質卻很難偽裝,你就算生在大富之家,也不會無聊到將一座寺廟改建成別墅的地步。」

    羅獵哈哈笑了起來:「沈先生好像很了解我呢。」

    沈忘憂道:「道聽途說!」

    羅獵心中暗忖,他的道聽途說十有八九是從麻雀那裡得來的,麻雀這妮子性情過於單純,兼之又將沈忘憂當成長輩和偶像一般崇拜,說不定早已將自己的一些事情倒了出去:「麻雀說的?」

    沈忘憂沒有正面回答,呵呵笑了兩聲道:「她對你可維護得很,聽說你們在山田醫院發生了一些不快?」

    「麻雀跟您說的?」

    沈忘憂道:「在她心中應該當我是父親一樣吧。」他的目光慈和而溫暖。

    羅獵點了點頭道:「能有一位關心她照顧她的長輩是她的幸運。」

    沈忘憂意味深長道:「關心照顧她的不僅是我,還有你們。」

    羅獵道:「還有福伯!」他故意提起福伯的名字,然後趁機問道:「沈先生和福伯熟悉嗎?」

    沈忘憂搖了搖頭。

    羅獵道:「他和日本人好像很熟。」

    「他的事情我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和博軒相交莫逆,當年博軒從長白山歸來精神失常,是他陪同博軒前往日本,並一直照顧在他的身邊,說起來他們相識應當在我之前。」

    自從津門方克文事件之後,羅獵就對福伯產生了懷疑,他們團隊之中極有可能有成員將方克文的身份泄露了出去,經過羅獵的分析,最大的疑點鎖定在麻雀身上,而麻雀的性情和為人應當不會做對不起同伴的事情,在這一點上羅獵是沒有任何懷疑的,最大的可能就是麻雀認出了方克文的身份,並告訴了她最信任的福伯。

    日方則從福伯那裡得到了方克文歸來的消息,從而提前做出了一系列的應對措施,讓方克文上次的回歸從一開始就陷入被動。

    羅獵雖然沒有確切地證據能夠證明福伯站在日方的立場上,可是種種跡像卻表明福伯和日本人之間密切的關聯,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對麻雀也不敢再像此前那般坦誠,有些事必須要有所隱瞞,並不是懷疑麻雀提防麻雀,而是在警惕麻雀背後的福伯。

    羅獵道:「沈先生這次來有何見教?」

    沈忘憂道:「你的那柄匕首。」

    羅獵從腰間取下那柄含有地玄晶成分的匕首,翻轉刀鋒將刀柄遞給了沈忘憂。

    沈忘憂接過匕首,托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兩眼,輕聲道:「我相信這兩天一定發生了不少的事情,你不想說,我也不想問,我這次過來,只是想你幫我一個忙。」

    羅獵淡然一笑:「能給沈先生幫忙是我的榮幸。」

    他和沈忘憂相識不久,兩人之間甚至談不上交情,沈忘憂此番登門求助的確有些唐突。

    沈忘憂道:「我想你幫我讓麻雀離開!」

    羅獵內心一怔,沈忘憂的這個忙顯然超出他的預料之外。他沒有聽錯,沈忘憂所說的是讓而不是勸,這個詞用得極為精確,以麻雀的性格,好言相勸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而讓這個字卻隱藏著許多的可能,其中就包括強迫的成分。

    沈忘憂同時透露給羅獵的信息還有危險,作為麻博軒的生前好友,他有責任照顧麻雀的安全,他一定是察覺到危險的迫近,方才急於想讓麻雀離開。

    羅獵道:「麻雀的性子非常倔強,我只怕未必能……」

    「只有你能讓她離開,我已經為她聯系好了劍橋大學考古系,單就這件事來說,對她也是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

    「她不肯去?」

    沈忘憂點了點頭道:「因為你。」

    羅獵的表情有些尷尬了,他顯然知道這三個字的真正意義。以他的智慧和情商,麻雀對他的感情又豈會看不出來?

    沈忘憂道:「留學的事情還是去年她讓我幫忙聯系的,可是現在她卻放棄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2 13:32
第一百五十二章【見親人】(上)



    羅獵暗忖,麻雀提出留學申請的時候應當還不認識自己,也就是說她選擇放棄留在國內是為了自己,這讓羅獵的心情不由變得沉重了起來。

    沈忘憂道:「你應當知道如何讓她離開。」聰明人之間的談話永遠不必說得太透。

    羅獵苦笑道:「恐怕我的話……」

    沈忘憂盯住羅獵的雙目,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的心底:「她喜歡你多過你喜歡她,既然如此不如讓她早斷了心思,讓一個人傷心總比讓一個人身處在危險中要好得多。」

    羅獵終於點了點頭。

    沈忘憂將匕首還給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單憑這柄匕首改變不了什麼,羅獵,我勸你還是早些離開,北平絕非久留之地。」他的目光落在前方荒草叢生的廢墟上,低聲道:「有些秘密已經沉睡了那麼多年,不如讓它一直沉睡下去。」

    羅獵聽出了沈忘憂的言外之意,難道沈忘憂知道這圓明園下的秘密?能夠一眼就認出地玄晶來歷的人絕不是什麼尋常人物,聯想起在麻雀家中發現的信件和母親遺物之中的一封信,信封和信紙高度一致,羅獵更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內心中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問道:「沈先生認不認識一個叫沈佳琪的人?」

    沈忘憂深邃的雙目中泛起波瀾,內心的波動更是難以形容,他已經多年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還以為不會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靜靜望著羅獵,好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道:「認識。」

    羅獵本以為沈忘憂不會承認,對方的坦誠讓他欣喜若狂,強行抑制住內心的喜悅道:「沈先生跟我來。」

    沈忘憂充滿迷惘地望著羅獵,不知這個年輕人因何會問起沈佳琪的事情,他的內心已經處於前所未有的激動中,這世上沒有人知道他和沈佳琪的真正關系。他無法拒絕,他必須要知道答案。

    羅獵同樣想從沈忘憂那裡找到答案,關於母親的事情,當年的知情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僅有的幾個認識母親的人,對她的經歷又不甚了解,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他竟然從兩封信中找到了線索,如果母親泉下有知,想必也一定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吧。

    羅獵將從母親遺物中找到的那幅鋼筆畫遞給了沈忘憂,當沈忘憂看清那幅畫,看到畫上面的單詞,他的雙手竟然顫抖了起來。

    以沈忘憂的沉穩和練達竟然表現得如此一反常態,足見這幅畫帶給他的莫大衝擊力。抬起頭望著羅獵:「你究竟是誰?你和沈佳琪是什麼關系?」其實沈忘憂從羅獵的年齡和外表上已經做出了判斷,可是他仍然希望羅獵自己親口說出。

    羅獵道:「她是我的母親!」在羅獵准備說明此事之前已經仔細考慮過,寄出這封信的人如果真是沈忘憂,那麼他很可能是母親的仇人,不然這上面何以會用英文寫下rebel——背叛者這個單詞。

    沈忘憂緩緩點了點頭,他抿了抿嘴唇道:「沈佳琪是我的妹妹!」

    這下輪到羅獵吃驚了,豈不是說沈忘憂竟然是自己的舅舅,他不由得想起了羅行木,也是因一封信而起,突然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可事實證明羅行木居心不良,沈忘憂和羅行木不同,雖然同樣是通過一封信找到的線索,可沈忘憂卻是自己主動找到。他既然是自己的舅舅,卻為何與母親斷了聯系,自己也從未聽母親提起過?

    如果沈忘憂當真是自己的舅舅,那麼他因何要寄給自己的親妹妹這樣一封信,並在信中寫下反叛者的單詞?他究竟在暗示什麼?

    沈忘憂望著羅獵的目光復雜之極,內心深處更是五味雜陳,失去了昔日的儒雅和淡定,只是久久端詳著羅獵。

    羅獵雖然心中充滿疑竇,可是他並未發問,理智如他很少去做無謂的事情,從少年時就顛沛流離的經歷造就了他的老成和冷靜,也磨滅了同齡人多見的熱血和衝動。很多時候,羅獵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這顆心早已變老了,沒有人知道他羨慕瞎子的衝動和莽撞,羨慕他的沒心沒肺。

    沈忘憂從未想過羅獵和自己的關系,對羅獵的認識始終停留在這是一個聰明的年輕人,老成持重,擁有著同齡人少有的大局觀。僅此而已,沈忘憂並沒有嘗試過去深入了解這個人,今天促使他前來的目的也是為了故人之女。

    沈忘憂將那幅泛黃的鋼筆畫小心遞給了羅獵,然後道:「佳琪她……還好嗎?」

    羅獵盯住沈忘憂的雙目,確信他沒有任何虛偽的地方,自己的這位舅舅甚至並不知道他的妹妹早已去世,兄妹之間情感居然寡淡到如此的地步。羅獵心中剛剛升起的那絲親情,頃刻之間猶如秋風掃落葉般被吹得干干淨淨。

    母親應當一直在躲避著這位兄長,而母親的隱姓埋名,母親的郁郁而終和眼前的這位舅舅是否有關?羅獵心中有著太多的疑問,可是他仍然沒有提問,平靜如常道:「我五歲的時候她就去世了。」

    沈忘憂道:「佳琪是個好人。」然後就沒有了下文。

    羅獵直到今天方才知道自己有個舅舅,對沈忘憂唯一的認識就是那封信,根本談不上什麼了解,不過單單從那封信來看,沈忘憂和母親之間的兄妹之情談不上深厚,否則他不會寄出那樣一封奇怪的信,心中的反叛者應該指的就是母親,而母親之所以選擇東躲西藏,不讓這位兄長知道她的消息,肯定有難言之隱。

    甚至羅獵懷疑沈忘憂在當時可能危及到母親的安全。

    這個世界上兄弟鬩牆的事情並不少見,兄妹也不會例外。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靜坐著,沈忘憂挑明了兩人之間的關系非但沒有讓他們變得親密,反而讓他們變得如陌生人一般疏離,現場陷入有些尷尬的氣氛中。

    沈忘憂明顯想說什麼,可是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決定離開,臨行之前,他指了指羅獵拿出的那封信請求道:「我可以借這封信回去看看嗎?」興許是害怕會被羅獵拒絕,他接著又道:「明天,明天我就還給你。」

    羅獵淡然一笑,慷慨地將那封信遞給了他:「這封信本來就是您的,您拿去就是。」

    福伯冷冷望著平度哲也,直到平度哲也心虛地將頭槌落下去,方才質問道:「我對你說過什麼?孤狼的事情你作何解釋?」

    平度哲也嘆了口氣道:「福山君,當時的情況非常緊急,而我又來不及向您稟報,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瞎子逃了。」

    福伯怒道:「所以你就讓人孤狼刺殺他?」

    「跟蹤,我的初衷只是讓孤狼去跟蹤他的去處,可是並沒有想到那吳傑如此警覺,竟然發現了孤狼的行蹤,還擊退了他。」

    福伯緩緩搖了搖頭,能夠擊退擁有超強再生能力的孤狼,對方可不是什麼普通人物,孤狼並沒有受傷,應當是知難而退,能夠嚇退孤狼的顯然是遠超他的實力,還有地玄晶鍛造的武器。

    平度哲也看到他的表情有所緩和,低聲道:「麻雀好像知道什麼……」

    福伯的怒火突然就爆發了出來:「我說過,她的事情輪不到你,或者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過問。」

    平度哲也被嚇得臉上失去了血色,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又道:「只是……只是醫院的事情她產生了懷疑,我擔心她會因此對您產生疑心,從而影響到……」

    福伯陰冷的目光鎖定了平度哲也的雙眼:「你們這幫自作聰明的廢物,為何要上演那出鬧劇?即便是讓她產生懷疑,也是你們造成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平度哲也垂下頭去,他低聲道:「對不起了,不過我抽取了羅獵的血液樣本,我相信他和麻博軒一樣,身體產生了變異,只要給我一段時間,我就可以從中提煉出化神激素,用來改造更多的戰士。」

    這對福伯來說應當是一個好消息,他點了點頭道:「不要忘了你最主要的使命,山田醫院是你用來掩飾身份的幌子,這裡不能暴露。」

    「哈伊!」

    「船越龍一有沒有找過你?」

    平度哲也搖了搖頭道:「沒有,在孤狼改造的事情上,他對我頗有微詞,從那時開始我就沒有見過他。」

    福伯道:「這個人你需要多多防範,他代表著玄洋會社的利益,或許另有目的,而且佐田右兵衛是他的養子,難免會受到親情的左右,千萬不可讓他影響到我們的計劃。」

    「哈伊!」

    此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得到應允後,麻雀推門走了進來,平度哲也笑著站起身來,向福伯道:「我也該回去了,醫院的事情就是這樣。」

    福伯起身相送道:「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他態度謙和而寬厚,跟剛才疾言厲色的模樣判若兩人。

    麻雀道:「平度先生這就走?不留下來吃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2 13:32
第一百五十二章【見親人】(下)



    平度哲也笑道:「不了,醫院裡還有一些事情要去處理,我只是過來是說明一下當時的情況。」

    麻雀歉然道:「醫院的事情給平度先生添麻煩了。」雖然她對院方當時的處置應對不滿,可是仍然保持著禮貌。

    平度哲也微笑道:「是我要說抱歉才對,改日我會親自去您的朋友那裡賠罪。」

    雙方客套了一會兒,平度哲也方才告辭離去。

    麻雀將他送走,回到福伯身邊,表情明顯帶著不悅道:「他怎麼說?」

    福伯笑了笑道:「還能怎麼說?無非是抱歉誤會之類的話。」

    麻雀怒道:「根本就不是誤會,他當時是故意將我支開,讓其他人動手的。」

    福伯反問道:「有什麼不對?」

    「羅獵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福伯道:「平度哲也也是我的朋友,當年如果沒有他的幫助,你爸爸絕對撐不過那麼多年,你在維護友情的同時不要忘記了別人對咱們的恩情。」

    麻雀道:「我當然記得,可是……可是他險些害了羅獵的性命。」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最應當去維護的始終都是羅獵,無論平度哲也過去曾經做過什麼,也不能成為他傷害羅獵的理由。

    福伯嘆了口氣:「我想他是無心的,你不能只站在羅獵的立場上,也應當設身處地的為別人著想,如果處在平度哲也的角度上,身為山田醫院的院長,他是不能容忍別人在他的醫院行醫的,派人阻止這種行為有什麼不對?」

    麻雀咬了咬嘴唇,雖然她知道福伯說得有道理,可是仍然認為平度哲也當時的行為居心不良,過了一會兒方才小聲道:「或許我們不該將羅獵送到山田醫院。」

    福伯道:「任何國家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平度哲也的人品和醫德絕無任何問題,當時那種情況下,有能力治好羅獵的只有他。」

    麻雀道:「現在我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對羅獵他們。」她的內心充滿了糾結和矛盾,感覺到因為醫院的事情而讓她和羅獵及其同伴之間產生了隔閡。

    福伯道:「傻孩子,有什麼好猶豫的,從頭到尾你都在盡心盡力地幫助他們,你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朋友的事情,相信羅獵不會糊塗到曲解你的好意吧?」

    麻雀沒有說話。

    福伯又道:「對了,那個為羅獵療傷的盲人郎中是什麼人?」

    麻雀道:「他叫吳傑,是羅獵的朋友,那個人脾氣非常的古怪,我曾經見過他一次,對我愛理不理的,不過他的醫術非常高明,當時我的腳扭了,羅獵帶我去找他,他一出手就解決了我的痛楚,沒多久就恢復如常,可以下地自由行走了。」

    福伯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這個人倒是有些本事。」

    麻雀道:「那是當然,羅獵的每一個朋友都有真材實料。」說完之後,連她也意識到自己過多地提起羅獵,俏臉微微有些發熱。

    還好福伯並沒有點破這件事,從桌面上拿起一個文件袋道:「對了,剛才沈教授過來,他說你申請前往英國留學的事情已經辦妥了,這是通知書。」

    麻雀充滿錯愕地望著遞向自己的文件,她並沒有馬上去接,也沒有接過來的打算,如果不是福伯提起,她險些忘記了這件事,前往英國留學的確是當初她主動找沈忘憂幫忙的,她始終記得父親的遺願,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像他一樣的歷史學家,解開他生前未能完成的一個個謎題,在父親去世之後,她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

    正是在這一切的驅動下,她方才向沈忘憂求助,希望能夠學到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的考古知識。想要進入全球頂尖大學的考古系不僅僅依靠自身優異的成績,還需要沈忘憂這種業內精英的引薦。

    換成過去,這份入學通知書必然會讓麻雀喜出望外,可現在她卻出奇的淡定,甚至沒有任何的猶豫,輕聲道:「我不去!」

    福伯早已料到了這個答案,他將文件袋輕輕放在了桌面上:「好好考慮一下,這樣的學習機會非常難得。」

    「我這邊的工作剛剛開始,就算是留學,我也想過兩年再說。而且……」麻雀停頓了一下方才道:「我不想剛回來又背井離鄉。」其實她心中明白,自己留戀得不僅僅是故鄉,還有一個人,在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腦海中已經出現了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身影。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羅獵的身體已經完全復原,自從回到正覺寺,他就沒有離開過。身體得到了難得的調整,可頭腦卻沒有一刻停止過思考,默默從頭梳理著頭緒,意圖驅散眼前這一層一層的迷霧,剖析出清晰的脈絡,尋找到其中的真相。

    每個人都看出羅獵在思考,就連平日嘴巴時刻都閑不住的瞎子也沒有去打擾老友的清淨。他們此前雖然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歷險,可那場歷險對他們這次的任務來說只是一個開始,絕不意味著結束。

    阿諾在這件事上和瞎子頗有默契,對他們在地下遭遇的這場凶險從不主動提及,雖然仍是那麼喜歡喝酒,可喝酒之後都是呼呼大睡,想要從他那裡聽到一些酒話都難。

    張長弓生性沉默寡言,別人如果不說,他懶得主動去問,更何況從羅獵受傷回來就能夠推斷出幾人在地下必然遭遇了極大的危險,對這些同伴,張長弓抱有極大的信心。

    陸威霖在羅獵回歸之後的第二天就已經離開,說是出去辦事,卻並未交代自己的具體去向,他是個聰明人,明白自己在這裡的處境非常尷尬,除了羅獵,其他人並沒有將他當成自己人看待。整件事越來越像一個預先策劃的局,他們幾人只不過是局中的誘餌,葉青虹是最早的布局人,而葉青虹的失蹤讓他們走到了一起,可自己和他們之間的戰鬥情誼顯然沒有他們內部那樣親密無間。

    張長弓敲了敲虛掩的房門,聽到裡面羅獵的回應:「請進!」

    推門走了進去,看到羅獵坐在臨窗的書桌前看著報紙。

    羅獵將報紙放下,笑著站起身來:「張大哥也沒出去?」一早瞎子和阿諾兩人就出門玩耍了,羅獵本以為張長弓也跟他們一起出去,並沒有想到張長弓和自己一樣選擇留下。

    張長弓道:「一直下雨,我寧願在這裡呆著。」目光在桌上的煙灰缸內掃了一眼,看到煙灰缸已經塞滿了煙蒂,看了看羅獵。

    羅獵知道他想說什麼,笑了笑道:「一個人在房間裡讀報,不知不覺就抽了這麼多。」雖然他也知道這是個不好的習慣,可總是無法擺脫。

    張長弓道:「年輕輕的,落個煙鬼的名聲可不好。」

    羅獵拿起煙灰缸傾倒在一旁的垃圾桶內。

    張長弓道:「多出去走走,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羅獵點了點頭:「有沒有陸威霖的消息?」

    張長弓搖了搖頭,走得不但是陸威霖,還有那些在這裡的工人,張長弓的表情欲言又止。

    羅獵道:「張大哥有什麼話盡管直說。」

    張長弓道:「我們還要在這裡繼續等下去?」雖然他性情沉穩,可這些天在雲裡霧裡中的等待讓他終究有些沉不住氣了,在他看來整件事就是葉青虹和穆三爺導演的一出戲,連他都能看透,以羅獵的智慧不可能沒有看出這一點,可是羅獵在這件事上卻表現出讓人費解的執著。信守承諾固然是原因之一,可除此之外,如果說沒有任何的感情因素摻雜其中,張長弓是不會相信的。

    羅獵道:「看不清局勢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冷靜下來等待,再長的雨總有停歇的時候,再大的霧也會有消散的時候,您說是不是?」

    張長弓默默體會著羅獵的這番話,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對羅獵有信心,這信心不知從何時起建立,可一旦建立就從未改變過。

    外面傳來瞎子的聲音:「羅獵!」卻是他和阿諾兩人回來了。

    瞎子手中還攥著一封信,防護得很好,沒有一丁點兒被雨水打濕,信是給羅獵的。

    羅獵拆開信封,從中抽出一張照片,照片上一位美麗的少女巧笑盼兮,光彩照人,此女正是葉青虹,除了這張照片之外,信封內再無其他的東西,羅獵反轉照片,卻見照片背後寫著一行小楷,時間地點寫得清清楚楚,時間是今晚九點,地點是正陽門前。22

    瞎子也湊過來看了看那張照片,充滿詫異道:「葉青虹?她終於舍得現身了?」

    羅獵道:「這封信是什麼人給你的?」

    瞎子道:「郵遞員啊,我在門口遇到的,經常給咱們送信的那個小方。」

    羅獵點了點頭。

    阿諾將他那顆金燦燦的腦袋也湊了上來,馬上一股濃烈的酒味就包圍了眾人,阿諾道:「該不是一個圈套吧?」

    羅獵將照片收好,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無論是不是圈套,他都要去一探究竟,就算約他的不是葉青虹本人,也應當是知道內情的人。

    瞎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羅獵搖了搖頭:「我怕打草驚蛇。」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2 13:33
第一百五十三章【不簡單】(上)

    雨在黃昏時分就已經小了許多,可是並沒有完全停歇,如絲如霧,混雜著越來越濃的夜色籠罩了整個北平。北方的紫禁城在這樣的天氣中輪廓變得模糊,金碧輝煌的屋頂也被雨夜奪去了光彩,昔日代表中華權力巔峰的皇城失去權力的同時也失去了威儀,或許只有在一重重的高牆內還僅存著皇族最後的一份堅守和不甘。

    羅獵駕駛著三輪摩托車准時來到正陽門外,停好車點燃一支煙,向北望是死氣沉沉愁雲慘淡的紫禁城,轉身向南望去卻是燈火輝煌一派截然不同的景像,皇家敗落,皇城根兒的老百姓活得至少不像過去那樣壓抑,雖然已經是夜晚九點,鮮魚口的一家家飯店仍然處於繁忙之中,正陽門大街是夜晚北平城最熱鬧的地方。

    羅獵一邊抽煙,一邊四處張望著,等待葉青虹的出現。解鈴還須系鈴人,葉青虹無疑是最近一系列事件中最關鍵的人物,也只有她才能解釋清楚最近發生的一切。然而內心深處卻又有一個聲音提醒羅獵,今晚約他前來的或許另有他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相約者並未如約現身,羅獵甚至開始懷疑對方放了自己的鴿子,就在他開始失去耐性的時候,看到一個扎著紅頭繩的小女孩向自己走了過來,雖然已經是春天,可那女孩兒仍然穿著打滿補丁的冬裝,興許是為了抵御這濕寒天氣的緣故,女孩蹦蹦跳跳來到羅獵的面前,甜甜一笑,大白兔一般露出兩顆雪白的門牙,極其可愛,然後她從身後拿出了一束鮮花,雙手遞給了羅獵。

    羅獵饒有興趣地望著這個送花的小女孩。

    那女孩奶聲奶氣道:「羅先生,您買得花。」

    羅獵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你認得我嗎?」心中已經猜到這孩子必然是受了某人的委托而來。

    小女孩搖了搖頭,仍然堅持將那束花遞給羅獵:「姐姐說在九龍齋等您。」

    羅獵接過那束花,從衣袋裡摸出一塊銀元遞給了那小女孩,小女孩搖了搖頭道:「用不了那麼多,再說……我也找不開……」

    羅獵笑道:「不用找了。」他拿著那束花舉步走向九龍齋。

    正陽大街九龍齋以酸梅湯聞名,有止渴梅湯冰鎮久,馳名無過九條龍的說法,這裡的酸梅湯被公認為京城第一。

    羅獵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周折就找到了九龍齋,習慣於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爺們兒通常很少光顧這種甜品小店,雖然門庭若市,可排隊的大都是婦女和兒童,羅獵想要從隊伍中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可看來看去並無相熟之人,正在尋找之時,有個嬌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找我嗎?」

    羅獵緩緩轉過身去,卻見燈火闌珊處,蘭喜妹亭亭而立,雖然他不喜蘭喜妹的為人,可是卻不得不承認蘭喜妹天生麗質。今晚的蘭喜妹穿著一身合體的黑色中山裝,頭戴八角帽,英姿勃勃,或許是這場朦朧夜雨的緣故,蘭喜妹的身上少了昔日的嫵媚妖嬈,卻多出幾分清秀文靜的味道。

    極為中性的打扮並未減弱她的美麗半分,兩條黑亮的麻花長辮垂落在肩頭,望著一臉失望的羅獵,蘭喜妹笑得越發開心了,自己的出現顯然出乎羅獵的意料之外。

    踩著不緊不慢的步伐來到羅獵的對面,明澈的雙眸垂落下去,盯住了羅獵手中的那束花,柔聲道:「送給我的?」

    羅獵的唇角露出一絲苦笑,他開始意識到這世上有太多的心機女,今晚的送花也是蘭喜妹親手導演的一出戲,他非常合作地將那束花送了過去。

    蘭喜妹開心地接過那束鮮花,聞了聞鮮花的香氣,表情寫滿了少女的陶醉。

    羅獵望著眼前這個自我欺騙自我陶醉的女人,幾乎有種當面戳穿她美夢的衝動,突然想起此前蘭喜妹種種不合情理的表現,此女十有八九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

    蘭喜妹道:「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送花。」

    對她的話,羅獵只能是聽聽就好,忍不住道:「你這麼漂亮怎麼可能?」

    蘭喜妹咯咯笑了起來,然後她極其主動地挽住了羅獵的手臂,輕聲道:「可能別人都知道我心如蛇蠍,避之不及吧?」

    羅獵道:「我以為多半女人通常都活在夢幻之中,想不到你居然這麼了解自己。」

    蘭喜妹望著羅獵道:「我更想了解你。」

    羅獵輕輕掙脫開她的手臂,想要和她保持一些距離,可蘭喜妹卻執著地再次挽住了他的手臂。羅獵無奈接受了這個現實,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心,突然感覺到自己仿若迷失了方向。

    蘭喜妹道:「你想見得是葉青虹對不對?」

    羅獵沒說話,只是微笑望著蘭喜妹。

    蘭喜妹道:「你以為今晚約你見面的是葉青虹對不對?」

    羅獵搖了搖頭,他從開始就意識到葉青虹沒那麼容易現身,不過蘭喜妹的出現還是讓他稍稍有些意外。

    「難道你就這麼討厭我?甚至連話都懶得對我說?」蘭喜妹的話中充滿著幽怨。

    羅獵道:「其實你沒必要利用葉青虹的那張照片將我約出來。」

    蘭喜妹道:「你究竟欠了她什麼人情?這樣死心塌地的為她辦事?」不等羅獵回答,她又咬牙切齒道:「看來你是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住了。」

    羅獵眨了眨眼睛:「你在吃醋?」

    蘭喜妹極其肯定地點了點頭,強調道:「是,又怎樣?」

    羅獵道:「你找我出來該不是就為了說這些?」

    蘭喜妹道:「葉青虹在騙你。」

    羅獵皺了皺眉頭:「你見過她?」

    蘭喜妹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等到了那裡,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蘭喜妹帶羅獵去的地方不遠,就在珠市口附近,沿著狹窄的小巷來到一間民宅前。羅獵的內心不由得變得警惕起來,蘭喜妹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小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

    羅獵心中暗忖,蘭喜妹對自己的態度如此溫和難道是因為上次自己從水中救了她性命的緣故?此女喜怒無常,冷血無情,不指望她知恩圖報,只求她不要恩將仇報就好。

    蘭喜妹敲了敲院門,好一會兒方才聽到裡面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道:「什麼人啊?大半夜的,也不讓人清淨。」

    蘭喜妹向羅獵眨了眨眼睛回應道:「劉掌櫃的,我是您鄰居,來找您借點燈油。」

    有人打著燈籠向大門走來,拉開門栓,出來的卻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不等那人看清外面的情形,蘭喜妹已經掏出手槍抵在了他的額頭上,對方被嚇了一大跳,燈籠失手落在地上,迅速燃燒了起來,蘭喜妹嬌滴滴道:「劉公公,乖乖聽話,不然我就要在您的腦袋上開個天窗。」

    對方卻是昔日清宮裡的太監劉德成,此人曾經是瑞親王奕勛身邊的紅人,當初瞎子正是從他身上竊走了七寶避風塔符,從而引起了一場麻煩,這場波瀾一直持續至今尚未平復。

    羅獵在得知對方身份之後,也是極其驚喜,劉德成是知道內情的關鍵人物之一,當初瑞親王奕勛也曾經交給他一枚黃金七寶避風塔符,從此人身上或許能夠揭開謎題。

    劉德成被槍逼著退回屋內,從最初的慌亂中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深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道理,滿臉堆笑道:「兩位想來是找錯人了,若是尋仇,我和二位素昧平生,若是謀財,你們也看到了,我這裡家徒四壁,一貧如洗。」

    蘭喜妹笑道:「劉公公,我不會認錯,您保養得還真是不錯呢。」

    劉德成聽到對方一語道破自己的真正身份,內心中不由得吃了一驚,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只是他不清楚這對年輕男女找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臉上笑得越發燦爛:「這位姑娘,過去見過咱家?」

    蘭喜妹道:「前清在老佛爺身邊大紅大紫的劉公公誰不認得?」

    劉德成露出幾分得色,老佛爺在世之時,他的確在皇城之中有過一陣風光,想起那段時日,如今心中還是激蕩不已。只是這蘭喜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自己風光的時候只怕她還沒有出生。聽她言之鑿鑿,卻不知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蘭喜妹話鋒一轉:「只可惜你好景不長,貪婪成性,利用職權,中飽私囊,被老佛爺抓了個現行,還差點砍了你的腦袋,如果不是瑞親王奕勛為你求情,你焉能活到現在?」

    劉德成內心中咯噔一下,這段宮廷往事極其隱秘,除了親歷此事之人少有人知曉,卻不知這女孩兒從何得知,而且說得如此清晰無誤,彷如親見,他干咳了一聲,以此化解心中尷尬,尖著嗓子道:「不知姑娘從何處聽來的謠言,污我清白?」

    蘭喜妹繼續道:「瑞親王奕勛對你深信不疑,可他卻不知當初老佛爺要殺你只不過是和你聯手上演的一出苦肉計,借此讓奕勛對你深信不疑,從此你跟在奕勛身邊,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老佛爺許你功成之後可享盡榮華,可人算不如天算,你終究沒料到大清滅亡來得如此之快。」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10-3 13:57
第一百五十三章【不簡單】(下)


    劉德成面如土色,如果說剛才蘭喜妹揭穿他的身份讓他感到驚奇,可此番蘭喜妹的話卻涉及到昔日最為隱秘的部分,可以說,這件事除了老佛爺和自己之外,瞭解內情的只有一個,也是蘭喜妹得知這件事的唯一途徑。

    羅獵在一旁靜觀其變,從蘭喜妹的這番話中,他推斷出蘭喜妹的身份絕不簡單,此女對清宮往事如數家珍,想起她強大的日方背景,不由得暗自心驚。以蘭喜妹的身份居然對大清皇室如此瞭解,可見日方勢力早已滲透到了中方最高權力中心,在清末民初,兩國之間接連不斷的交手之中,日方步步緊逼,強迫中方簽下無數喪權辱國的條約也就不難解釋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日本人學習中華文化,熟讀中國兵法,而後施加在中華民族的身上,如今更是耀武揚威不可一世,這讓而今中華這頭睡獅又怎能甘心受辱?

    知恥而後勇,羅獵心中默念,勝敗乃兵家常事,縱觀人類歷史,不以一時成敗論英雄。如今中華民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然而可喜得是,正有越來越多的人清醒過來,開始為了國家復興,民族存亡而奮鬥。

    劉德成呵呵笑道:「捕風捉影的事情,姑娘也肯相信?大清都亡了,當年的那些事兒,咱家可記不清楚了。」

    蘭喜妹道:「那些事情你記不清楚也不打緊,不過有件事你一定是記得的。瑞親王奕勳死後,他的家人幾乎被追殺殆盡,可終究還是有人逃過了一劫。」她將一張照片在劉德成面前晃了晃,羅獵看得真切,這張照片上正是葉青虹。

    劉德成掩飾得很好,一臉的迷惘,看起來非常糊塗。

    蘭喜妹道:「你認不認得這個人?」

    劉德成搖了搖頭。

    蘭喜妹將手槍收了起來,劉德成本來以為她又要威逼自己,想不到對方居然主動收起了手槍,暗自鬆了一口氣,可突然蘭喜妹伸出左手摀住了他的嘴巴,旋即閃電般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狠狠戳在劉德成的大腿之上,痛得劉德成一聲慘叫,因為嘴巴被蘭喜妹堵住,所以聲音大都被逼了回去。

    羅獵也沒有料到蘭喜妹出手如此迅速,此女的狠辣他早就領教過,對蘭喜妹的行為羅獵並不吃驚。

    劉德成揚起手來,想要去抓蘭喜妹的手腕,不等他碰到自己,蘭喜妹抬腳踹中劉德成的心窩,將劉德成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劉德成捂著流血的大腿哀嚎道:「殺人了……殺……」

    蘭喜妹用染血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自身的血腥氣將劉德成嗆得說不出話來,望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郎,劉德成仿若看到了一個恐怖的奪命厲鬼。他朝羅獵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明白,這兩人結伴而來,說不定男的比女的更加凶狠。

    蘭喜妹將葉青虹的照片再次湊近劉德成的眼前,臉上蕩漾著妖嬈嫵媚的笑容:「你再叫,我就一刀戳死你,看仔細了,你認不認得她?」

    劉德成不寒而慄,唇角的肌肉哆嗦了一下,顫聲道:「她……她是葉青虹……在黃浦法租界蘭桂坊演出過,上海灘的紅牌歌女……穆三爺……的乾女兒……」

    蘭喜妹點了點頭,對劉德成開始配合的態度表示欣賞:「既然開口,不妨說得明白一些,葉青虹的真實身份是誰?」

    劉德成苦笑道:「咱家雖然去過黃浦,可是和這位葉青虹卻沒什麼聯絡,對她的瞭解……也……也只有那麼多……」

    蘭喜妹道:「只有這麼多?那好,也就是說留著你已經沒有任何的價值了。」手中匕首向前微微一遞,鋒利的匕首已經刺破劉德成咽喉的皮膚,一縷鮮血沿著他的脖子流了出來,劉德成被嚇得魂飛魄散,慘叫道:「我說……我說……她……她是格格……格格……」

    羅獵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沒想到劉德成的骨頭這麼軟,蘭喜妹稍一恐嚇就將葉青虹真正的身份吐露了出來,看來老佛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怎麼會選擇一個軟骨頭的人去瑞親王身邊當臥底。轉念一想,宮中太監大都貪財怕死,劉德成這樣的表現並不奇怪。

    蘭喜妹微笑道:「格格?瑞親王的女兒?」

    劉德成忙不迭的點頭,看來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

    蘭喜妹道:「瑞親王奕勳倒是出訪過法蘭西,也結識過一個法國情人,他的那個情人叫瑪格爾對不對?」

    劉德成張大了嘴巴,滿臉都是錯愕之色,驚詫讓他甚至忘記了身體的疼痛,蘭喜妹對這件事的瞭解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羅獵此時也看出端倪,蘭喜妹早已查清了葉青虹的身份,甚至追查到了葉青虹母親的資料。

    劉德成道:「我……我不清楚……」

    蘭喜妹微笑道:「你怎會不清楚?奕勳對你如此信任,你當初隨同他前往法蘭西,曾經親眼見到瑪格爾,奕勳死後,瑪格爾通過某個奕勳最信任的人聯絡了弘親王載祥。」

    劉德成的臉上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變得一片慘白,他不知對方究竟是何許人物,竟然對這件多年以前的往事如此清楚,他搖了搖頭道:「都不知你在說什麼?」

    蘭喜妹道:「你一定知道,被蒙在鼓裡的人只有葉青虹罷了,她所瞭解到的一切全都是通過穆三壽之口,穆三壽又是什麼人?」

    劉德成將面孔藏在陰影之中,雖然如此,仍然掩飾不住雙目中的惶恐。

    羅獵暗暗心驚,從蘭喜妹的話中不難聽出,穆三壽才是這一切的策劃者,葉青虹也不過是被他利用罷了。仔細回想從接受葉青虹的委託以來發生的事情,整件事的脈絡開始變得清晰明朗。穆三壽是什麼人?他為何會對葉青虹如此眷顧,在整起事件中他究竟扮演什麼角色?

    蘭喜妹道:「你不肯說,我替你說,穆三壽是瑞親王奕勳兒時的伴讀,奕勳對他如同親兄弟一般,長大成人之後,兩人一人在朝堂,一人在江湖,一明一暗,光明正大的事情都是奕勳在做,而見不得光的事情都是穆三壽代勞。」

    劉德成緊咬牙關,恐懼已經籠罩了他的內心,他不知蘭喜妹究竟通過何種渠道瞭解到了那麼多的事情。

    在羅獵看來,蘭喜妹所說的一切很可能是通過日本遍佈在中國境內的情報網蒐羅而來,如此隱秘的事情都會被他們查出,足見日方已經滲透到國內社會的每一層面。

    蘭喜妹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瑞親王奕勳雖然聰明一世卻沒有懂得這個最簡單的道理,或許他早已想到,可惜他對身邊人太過信任,所以才會被人刺殺,本來奕勳已經有所預料,也做好了安排,但是他又犯了所托非人的錯誤。」

    劉德成咬牙切齒道:「你胡說什麼?」

    蘭喜妹嘆了口氣道:「是不是胡說,你最清楚,指使除掉瑞親王奕勳的人是老佛爺,奕勳當初身邊的人每個都逃脫不了嫌疑,這其中以你最大。」

    劉德成死魚般的雙目盯住蘭喜妹,此時他甚至不再辯駁了,因為他明白自己就算辯駁也毫無意義。

    蘭喜妹道:「奕勳死後,他的財富讓許多人心動,可以你們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沒機會得到這筆富可敵國的財富,於是你們就聯起手來找到了跟奕勳素來不睦的弘親王載祥。」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你們怎麼做壞事我不清楚,可最終誰得到了好處我卻清清楚楚。」

    劉德成的喘息變得越來越粗重,心跳的節奏也越來越快,足見他的內心已經惶恐到了極點。

    蘭喜妹道:「肖天行、劉同嗣、任忠昌還有你,你們每個人都逃脫不了干係,如果不是恰巧趕上大清覆滅,恐怕你們幾個也沒那麼好的運氣活到今天。本來已經是民國,你們這群人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可有人偏偏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羅獵心中暗忖,蘭喜妹口中的那個人十有八九是穆三壽了,如果當年的事情穆三壽有份參與,那麼他為了保住秘密而下手剷除其他人倒也解釋的通,可為何他剷除了其他人卻唯獨留下劉德成的性命?對他而言深悉內情的劉德成豈不是最大的一個隱患?

    蘭喜妹道:「穆三壽為何不殺你?」

    劉德成的腦袋耷拉了下去。

    蘭喜妹道:「你還不肯說?」

    劉德成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道:「我……怎麼知道?」

    蘭喜妹輕聲道:「我記得你是庚申年十一月入宮,同年圓明園被焚,清政府先後簽訂了《天津條約》《北京條約》對不對?」

    羅獵對蘭喜妹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眼前的蘭喜妹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缺失了昔日的嫵媚瘋狂,卻有了不多見的冷靜和條理,她對中華的這段屈辱歷史顯然是非常瞭解的。庚申年,也就是咸豐十年,那一年發生了太多讓中華民族屈辱的事情。

    劉德成道:「我不記得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5 11:42
第一百五十四章【一場戲】(上)



    蘭喜妹道:「你當然記得,你入宮的時間曾經改動過,事實上你是在辛酉年十二月入宮,鹹豐帝死後不久,老佛爺下手鏟除八名顧命大臣,垂簾聽政,你爹穆木爾出身正黃旗,雖然不是八名大臣之一,卻是肅順最好的朋友,還是他的智囊,辛酉事變之後,他和肅順一起被斬殺於菜市口。」

    劉德成顫聲道:「你究竟是誰?」

    蘭喜妹道:「你們家被滿門抄斬,不過還有兩人逃過此劫,一個是你,一個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

    蘭喜妹雖然沒有說出劉德成兄長的名字,可是羅獵已經能夠斷定,劉德成同父異母的兄長就是穆三壽無疑,難怪穆三壽下手鏟除當初有嫌疑謀害瑞親王奕勛的人卻唯獨對劉德成手下留情,真正的原因卻是顧及手足之情。

    蘭喜妹道:「當初率領人抄家的恰恰是奕勛的父親,你恨他,更恨老佛爺對不對?」

    劉德成突然笑了起來:「你不去天橋說書可惜了。」

    蘭喜妹道:「穆三壽真正的計劃是什麼?」

    劉德成嘆了口氣道:「你說什麼,我都不清楚,只是有件事我倒是想明白了。」

    蘭喜妹道:「想明白就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劉德成點了點頭,突然身軀向前一撲,蘭喜妹根本沒有料到他會做出主動求死的行動,做出反應已經為時太晚,匕首深深刺入劉德成的咽喉,鮮血沿著他喉頭的血洞噴射出來。

    蘭喜妹不急閃避,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跡,她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將劉德成的屍首一腳踢開,全然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

    這樣的結果顯然也不是羅獵想要的,雖然通過兩人的對話了解到了不少的內情,可是從頭至尾,劉德成都沒有承認過蘭喜妹所說的事情。單憑蘭喜妹的一面之詞,很難確定她所說的全都屬實。

    蘭喜妹將沾染鮮血的上衣脫下,蓋住了劉德成的面孔,然後向羅獵道:「走吧,我請你吃點東西。」

    羅獵驚嘆於她冷血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胃口,目睹劉德成的死狀,她居然還能有食欲,這胃口不是一般的好。

    事實證明,蘭喜妹不但有胃口,而且胃口大開。來到都一處,一籠燒賣、一碟炸三角、一碗粟米粥,她一個人吃了個干干淨淨。羅獵只喝了一碗免費的大碗茶,倒不是因為蘭喜妹秀色可餐,而是因為他剛剛得到了太多的訊息,正在默默消化。

    蘭喜妹伸出小巧柔嫩的舌頭輕舔了一下嘴唇,然後雙眸眯成兩道嫵媚的弧線,黑長的睫毛遮不住波光瀲灩的媚色,嬌滴滴道:「你為什麼不吃?」

    羅獵道:「我在想你的動機?」

    蘭喜妹笑道:「膽小鬼,總之我不會害你。」

    羅獵道:「你想我幫你做什麼?」

    蘭喜妹壓低聲音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正覺寺搞什麼?」

    羅獵心中暗忖,連我都不清楚自己做什麼?你又能知道?

    蘭喜妹道:「我幫你救出葉青虹。」

    羅獵靜靜望著蘭喜妹,等待著她的下文,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幫助自己,對蘭喜妹而言更是如此,可等了半天卻不見有下文。羅獵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想我幫你做什麼?」

    蘭喜妹嬌嗔道:「我幫你可從未想過回報,你救我的時候不也一樣嗎?」

    羅獵搖了搖頭,然後極其肯定地說道:「如果我知道落入水中的是你,我肯定不會跳下去。」

    他的話對蘭喜妹並沒有任何的殺傷力,蘭喜妹依然痴痴地望著他道:「可你還是跳了下去,我知道你心中喜歡我的對不對?」

    羅獵差點沒把一口老血噴出來,到底是民國了,現在的女孩子都變得如此直接?忽然想起蘭喜妹並非中華兒女,越發懷疑她的動機。他搖了搖頭道:「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蘭喜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唇,然後小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周曉蝶在什麼地方。」她壓低聲音說出了周曉蝶現在的住址。

    羅獵聽她說得准確無誤,內心中不由得一沉。

    蘭喜妹道:「如果你想她活命,唯有你我合作。」

    羅獵不怒反笑道:「我喜歡直截了當的說話,可是我從不跟日本人合作。」

    蘭喜妹眨了眨雙眸,輕聲道:「我可不是日本人。」然後壓低了聲音道:「我的身上有一半的中國血統。」

    早在津門菊代屋,她就已經向羅獵說明她是中日混血,然而她的一半中國血統卻無法成為羅獵信任她的理由,羅獵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從蒼白山到津門,無論她是蘭喜妹還是松雪涼子,她始終都在為日本人的利益服務,她的不擇手段,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讓深愛這片土地的他無法接受的。

    然而羅獵卻無法否認,蘭喜妹的出現撕開了籠罩在他眼前深不見底的迷霧,讓整件事開始現出脈絡,如果他拒絕蘭喜妹的幫助,恐怕永遠也解不開擺在面前的謎題,可如果接受對方的幫助,會不會中了日本人的圈套?

    糖衣炮彈,如何將糖衣扒下,將炮彈打回去,並非只是說說那麼簡單。

    羅獵久久凝望著蘭喜妹,終於開口道:「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蘭喜妹咬了咬櫻唇,兩道秀眉顰起,思索良久,方才小聲道:「我喜歡你!」

    這個理由簡單而直接,羅獵望著蘭喜妹,表情多少有些吃驚,雖然他仍然認為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卻覺得合情合理。羅獵道:「我對你從未有過非分之想。」說得夠婉轉,卻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蘭喜妹咯咯笑了起來,宛如花枝亂顫,雙眸有若星辰一般明亮,皺了皺鼻翼,整個面孔說不出的生動俏皮,她站起身,拿起那束染血的鮮花:「我知道,可你改變不了我,任何人都不能!」她倔強地挺直了背脊,雙手握緊了那束染血的鮮花,緊貼在自己的胸口,仿佛捧著的是一束水晶,生怕不小心落在地上被摔碎。

    麻雀決定前往國立圖書館,她要當面向沈忘憂致歉,畢竟辜負了這位世伯的苦心安排,放棄了一個深造良機,可是當她將車停好,卻發現不遠處停著一輛三輪摩托車,麻雀一眼就認出那輛車是羅獵的,她心中暗喜,想不到這麼巧羅獵也來到了這裡。

    來到沈忘憂的辦公室前,看到房門開著一條縫,因為事先就電話聯絡過,所以沈忘憂已經提前在這裡等她。

    麻雀敲了敲門,裡面傳來沈忘憂沉穩的聲音:「進來!」

    麻雀走了進去,站在窗前眺望窗外景色的沈忘憂轉過身來,他微笑望著麻雀:「你來了!」

    麻雀四處張望著,她本以為羅獵也會在這裡,來到沈忘憂的辦公室方才發現羅獵不在,心中難免有些失望。

    沈忘憂從她的表情上察覺到了她的失落,微笑道:「找誰呢?心不在焉的?」

    麻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這樣,我剛剛在門前看到了羅獵的摩托車,以為他也在這裡。」

    沈忘憂點了點頭道:「來了,他們去花園參觀了。」國立博物館的花園乃是日本著名的園林設計師設計,在京城名聲很大,所以來訪者中有不少是為了欣賞這座雅致的園林而來。隨著這座園林的聲名鵲起,前來參觀者絡繹不絕,博物館方面也不得不對訪客進行限制,除了節假日之外,這座園林已經不再對外開放,當然有相熟關系者例外。

    麻雀也不止一次參觀過這座園林,可今天她並沒有游覽園林的心情,真正引起她注意得是沈忘憂口中的他們,他們就意味著羅獵並非單獨前來,按照麻雀的推論,這位同行者十有八九是瞎子。他和羅獵通常都是秤不離砣,砣不離秤的。

    麻雀繞過沈忘憂走向窗前,當她和沈忘憂擦肩而過的時候,沈忘憂深沉的雙目中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波動,麻雀來到窗前,從這個角度可以將花園的景色一覽無遺。沈忘憂眼角的余光看到,麻雀的背影顫抖了一下然後凝固在那裡。

    羅獵站在水池前,池水平整如鏡,池內各色錦鯉游來游去,蘭喜妹身穿風衣,束帶強調出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微風輕動,衣袂飄揚,仿若一團火焰於風中舞動。蘭喜妹主動挽住了羅獵的手臂,事實上在兩人的相處之中,她一直都選擇主動。

    或是想尋求溫暖,蘭喜妹將身軀緊緊依偎在羅獵的身邊,讓麻雀失望的是,羅獵並沒有閃避。

    蘭喜妹找到羅獵的手並將他緊緊地抓住,她察覺到羅獵有個本能的回縮動作,柔聲道:「別忘了她在看著咱們。」

    羅獵的唇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他突然生出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麻雀對他怎樣他心知肚明,沈忘憂之所以找他幫忙,就是因為看出只有他能夠影響到麻雀的最終選擇。

    這樣的辦法的確有些蹩腳,麻雀不會識破吧?羅獵望著蘭喜妹,遭遇到蘭喜妹深情款款的目光,蘭喜妹道:「你看我的時候就不能多帶點感情?小心穿幫。」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6 12:35
第一百五十四章【一場戲】(下)



    這樣荒唐的計劃也只有蘭喜妹這種居心叵測的人才會配合吧?羅獵伸出手去扶住了蘭喜妹的肩膀,溫柔地盯住蘭喜妹的雙眸,低聲道:「別忘了你是有夫之婦。」蘭喜妹的另外一個身份是松雪凉子,而松雪凉子的公開身份是方康偉的姨太太。

    蘭喜妹禁不住笑了起來,皺起的鼻翼宛如春風吹皺的池水,連羅獵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美麗,蘭喜妹就勢撲入他的懷中,小聲道:「抱緊我。」

    羅獵並沒有猶豫,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只能繼續下去,很自然地擁住蘭喜妹,兩人的身影如同尋常熱戀中的情侶一樣重合在一起。

    蘭喜妹微微揚起俏臉,美眸微閉,櫻唇輕啟,柔聲道:「吻我!」

    羅獵愣了一下,還好距離掩飾了他的表情,蘭喜妹果然在得寸進尺。

    蘭喜妹吹氣若蘭道:「你如果拒絕,我馬上就衝入沈忘憂的辦公室,將一切向麻雀坦白。」她不是個善罷甘休的女人,關鍵時刻總會想方設法地在別人的背後捅上一刀。

    羅獵望著蘭喜妹,相信她是認真的,內心中激烈交戰了一下,然後義無返顧地低下頭去,准備蜻蜓點水般在蘭喜妹的櫻唇上意思一下,甚至可以利用借位的方法,應付一下也好,只要信號成功傳遞給在遠處偷窺的麻雀,他的計劃就已經成功。作繭自縛也罷,騎虎難下也罷,自己導演的這出息就算打落門牙也要演下去。

    羅獵的嘴唇只是湊近了蘭喜妹,他的脖子就被蘭喜妹的手臂霸道地勾住,然後她踮起腳尖,瞬間拉近了兩人彼此之間的距離,讓他們的唇緊密的貼在一起,變得密不可分,緊迫到彼此堅硬的牙齒硌痛了嘴唇,羅獵下意識地咧開了嘴,蘭喜妹嬌嫩的香舌如同小魚一樣靈巧地游了進來。

    兩人的唇舌纏繞在一起,羅獵雖然算不上情場老手,卻也非和異性的第一次接觸,蘭喜妹雖然霸道主動,可仍然暴露出她的生澀和莽撞,雖然她想要積極地取悅羅獵,卻沒有掌握太多的技巧,兩人的嘴唇甚至被對方的牙齒誤傷到流血。

    麻雀是看不清這些細節的,她年輕挺拔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內心中燃燒的怒火幾乎要點燃她青春的身軀,她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就快爆炸。

    關鍵時刻,有人拉上了窗簾,遮住了花園內激情四射的場面,也暫時擋住了麻雀的雙眼,遮住了她的內心。

    麻雀緊握著雙拳,臉上已經變得毫無血色,雖然腦子裡有個聲音再反復提醒她要鎮定,可是她的身軀卻發出不受控制的一陣陣顫栗,她的內心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就算羅獵不會選擇自己,可是他為何要選擇蘭喜妹,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男人在美色的引誘下就會忘記敵我,放棄立場?

    麻雀的呼吸都變得緊迫,她想要大喊大叫,宣泄內心中的憤怒不快。她是愛羅獵的,這一點她從不否認,自從一起前往蒼白山冒險,她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且她對羅獵的愛意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淡,反而如陳年老酒一般變得深刻而濃烈。

    麻雀並沒有因為內心中萌生的愛意喪失理智,雖然她婉轉地向羅獵表露過,可她能夠看得出羅獵在逃避,她是個不輕言放棄的人,在留學深造和羅獵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因為後者對她要重要得多,麻雀相信只要自己堅持,就一定能夠走入羅獵的內心世界,就一定讓他接受自己,然而剛才看到的一幕已經完全摧垮了她的內心,讓她內心千瘡百孔的同時有種被羞辱得體無完膚的感覺。

    喜歡一個人,他卻選擇別人,質疑對方品味的同時也會懷疑自己的眼光,麻雀的整個世界在瞬間崩塌了。

    咖啡的香氣幫助麻雀激動的情緒稍稍舒緩了一些,沈忘憂為她衝了杯咖啡,作為旁觀者,他清楚這位單純善良的女孩正經歷著怎樣的打擊,作為這件事的導演者,沈忘憂難免感到有些內疚,可他並不後悔,對麻雀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越早認識到現實,受到的傷害相對越小。

    「麻雀,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情?」沈忘憂明知故問。

    麻雀握住那杯咖啡,掌心的溫度讓她冰冷的內心稍稍溫暖了一些,她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做出了一個極其鄭重的決定:「沈伯伯,我這次來是專程來謝謝您,我決定前往歐洲留學。」

    羅獵雖然沒有親耳聽到麻雀的這句話卻已經預知了結果,麻雀走後,蘭喜妹也暫時完成了她的使命,同樣離開了國立圖書館,兩人的最大不同,一人離開時傷心欲絕,而另外一個卻是嬌羞滿面。

    沈忘憂一直都在辦公室內等著羅獵,當羅獵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沈忘憂指了指桌上的那杯咖啡:「剛剛煮好。」

    羅獵一屁股坐在沈忘憂對面的椅子上,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開心還是沮喪,沈忘憂一邊品味著咖啡,一邊悄悄觀察著羅獵,將咖啡杯重新放在桌上的時候他說了一句:「既然不愛就盡早放手。」他相信如果羅獵對麻雀投入了真情,絕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做出這樣傷害她的事情,雖然這件事的初衷是為了麻雀。

    羅獵笑了起來,品了口咖啡。卻看到沈忘憂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唇,以為是咖啡的奶沫粘在了上面,沈忘憂並沒有顧忌他的顏面,提醒道:「口紅。」

    羅獵難免有些尷尬了,反復擦了擦,低下頭去佯裝仔細品味那杯咖啡。

    沈忘憂道:「那女孩也很漂亮……」停頓了一下又道:「很主動!」

    羅獵面皮有些發燒,相信沈忘憂和麻雀一樣都看到了剛才在花園內激情四射的過程,雖然他當時並非情願,可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在蘭喜妹親吻他的時候,他內心深處並沒有產生太多的排斥感,甚至還有些享受,事實證明人的生理反應在很多時候可以克服心理上的障礙。

    羅獵道:「她是中日混血,背景復雜,幫我的目的並不單純。」

    沈忘憂笑了起來:「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單純的感情。」還好他並沒有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拉開抽屜,取出從羅獵那裡得來的那封信,遞了過去:「還給你。」

    羅獵接過那封信收好。

    沈忘憂道:「有什麼想問我的?」

    羅獵道:「您有什麼想告訴我的?」

    兩人對望著,然後幾乎同時笑了起來。

    羅獵道:「我父親是誰?」

    沈忘憂道:「我只知道他姓羅,佳琪對他的身份諱莫如深,在他們兩人的事情上,我一直都是反對的。」

    「為什麼?」

    沈忘憂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斟酌了一會兒,他方才用一種極為婉轉的方式道:「我相信佳琪泉下有知一定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羅獵愣了一下,沈忘憂顯然是在告訴他母親當年選錯了人,換句話來說,他的父親並非好人?這對任何一個為人兒女者都是難以接受的事情,羅獵的記憶中並沒有留下父親的任何印像,正因為如此父親在他心中的形像是高大而完美的,而沈忘憂這位突然出現的舅舅卻顛覆了他內心中的想法,羅獵難以接受,也不願接受,不過好在他還足夠冷靜,淡然道:「我希望她不會因為我而後悔。」

    沈忘憂聽出了羅獵話中的一語雙關,點了點頭道:「我相信她會為你而驕傲。」他並不想繼續談及這個話題,輕聲道:「美國不好嗎?為什麼要回來?」

    「月是故鄉明,我是個戀家的人。」

    沈忘憂笑道:「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可事實上多半人對自己並不了解。」

    羅獵習慣性地掏出了煙盒,打開之後停頓了一下,征求沈忘憂的意見道:「可以嗎?」

    沈忘憂點了點頭:「請便。」

    羅獵點燃了一支煙,縈繞的煙霧讓他眯起了雙目。沈忘憂目光復雜地打量著這個對面的年輕人,兩人就這樣彼此對望著,誰也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

    羅獵的那支煙就快燃盡,沈忘憂方才如夢初醒般想起了什麼,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照片,遞給了羅獵。

    羅獵接過那張照片,看到得是一群人的合影,他從中找到了母親,那是的母親正值青春芳華,站在六人的中間笑得陽光燦爛,在她左側站著的就是年輕時的沈忘憂,兄妹兩人離得很近,沈忘憂右手輕攬著她的肩膀。因為年月久遠,照片已經泛黃,可是仍然能夠從照片中感受到他們的青春與熱情。

    羅獵輕聲道:「那時你們正年輕。」

    沈忘憂點了點頭,青春與時光早已一去不復返,看看那時的自己,青春的面孔熟悉又陌生,如今卻已經兩鬢斑白。時光荏苒,滄海桑田,腦海中浮現出如煙往事,一時間百感交集。

    羅獵仔細端詳那張照片,努力記住每個人的樣子,忽然想起自己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父親的照片,無論是母親還是爺爺都從未主動提及過自己的父親。卻不知這張照片上有無父親的存在?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6 17:16
第一百五十五章【穿越者】(上)




    沈忘憂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低聲道:「這照片上的七個人,除了我之外都已經死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傷感和失落。

    羅獵道:「其他五個人都是誰?」

    沈忘憂淡淡一笑:「曾經的朋友,生命中的過客……」他居然主動向羅獵要了一支香煙,點燃香煙後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室內的氣氛變得死一般沉寂,羅獵知道沈忘憂一定有許多內情沒有告訴自己,看得出他在猶豫,雖然已經有了足夠的思考時間,可是沈忘憂仍然沒有下定決心。

    沈忘憂道:「佳琪在你面前從未提起過我?」

    羅獵點了點頭。

    沈忘憂嘆了口氣道:「看來她始終不肯原諒我。」

    羅獵微笑道:「在遇到您之前,我還從不知道自己有個舅舅。」

    沈忘憂道:「我也從未想過,上天對我還算不薄,我在這世上還有親人……」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我得了絕症,我的生命最多還剩一個月。」

    這消息對羅獵如此突然,雖然他對這位突然出現的舅舅還未曾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可是聽到他不久於人世的消息也是心中一沉。沈忘憂給他的印像一直是健康而瀟灑的,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病容,一個人怎能預知自己的生死大限?羅獵將信將疑地望著沈忘憂。

    沈忘憂道:「那封信中應該還有一樣東西。」

    羅獵想起了那顆宛如蓮子般的種子,的確他並未將那顆種子出示給沈忘憂,難道那顆種子有著特別的意義?

    沈忘憂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照片上,低聲道:「照片上的七個人其實來自同一個地方。」

    羅獵道:「你們是老鄉?」

    沈忘憂笑了笑,目光變得迷惘:「可以這麼說,羅獵,你相不相信時光可以倒流?」

    羅獵並沒有理解沈忘憂的意思,眨了眨眼睛並沒有答話。

    沈忘憂起身來到書架前,從中抽取了一本書,然後回到剛才的位子坐下,將那本書遞給了羅獵,羅獵接過看了看,這是一本英國著名家,赫爾波特.喬治.威爾斯的代表作《時間機器》,這本書面世於1895年,曾經是羅獵最喜歡的科幻之一,講述了一位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通過制作時光機器穿梭古今的故事。

    羅獵對於這本的深刻印像,主要是源於教授不斷嘗試穿梭拯救愛人的情景,他無數次幻想過書中的故事可以發生在現實之中。對於其中的情節羅獵早已爛熟於胸,甚至不用翻開書本,他就能夠背誦出其中的章節。

    羅獵左手將這本書托在掌心,右手輕輕摩挲著這本書深綠色的布紋封面,指尖在燙金英文字體上滑動,他在靜靜地思索,畢竟是,有些事只能在腦海中想想罷了,現實中應當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沈忘憂道:「中的故事未必都是荒誕的,今年十一月,德國柏林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長,柏林洪堡大學教授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就會提出《廣義相對論》並將之完善,這會將整個人類物理學史掀開全新的一頁,其中會對時空穿梭提供堅實的理論基礎。」

    十一月?羅獵不免有些震驚了,畢竟現在才剛剛四月,那是七個月後才會發生的事情啊,沈忘憂怎麼會知道?難道他當真有未蔔先知之能。

    沈忘憂並沒有詳細解釋時空穿梭的理論,他低聲道:「或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你並不知道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這個世紀戰爭頻現,世界格局不斷重組,17年沙俄將會因為一場十月革命而改朝換代,日本人對中國的侵略將會變本加厲,1937年侵華戰爭將會全面發動,這場戰爭會持續八年,1939年一場席卷世界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會徹底爆發,這場戰爭讓整個世界的格局重新洗牌。1945年日本戰敗,德國投降,1949年新中國成立……」

    羅獵目瞪口呆地望著沈忘憂,對方所說的一切他都聞所未聞,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對他說這番話,他一定會認為對方已經瘋了,怎麼可能知道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他甚至懷疑沈忘憂只是在編造謊言,可沈忘憂的樣子如此認真,言之鑿鑿,語氣如此堅定似乎他所說的一切當真發生過一樣。

    而沈忘憂所說這一切成立的可能必須建立在時空穿梭的基礎上,除非他來自於未來,否則根本沒有任何的可能。

    沈忘憂並沒有在意羅獵是否相信,他新中國成立談到了1969年人類第一次登月,談到了霍金的第四維理論,談到了蟲洞和量子泡沫,這些在羅獵看來匪夷所思的理論一股腦在短時間內塞給了羅獵,沈忘憂沒有考慮對方能夠接受多少,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羅獵的留學經歷決定了他對新鮮事物和時代科技的接受能力要遠超一般人,此前他的冒險經歷讓他也明白了這世上存在著太多超自然生物和事件的可能,盡管如此,沈忘憂所說的一切也徹底顛覆了羅獵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讓他有些接受無能,頭腦難免產生了一種錯亂感。

    沈忘憂說了足足半個小時,也只不過是簡略理清了一下未來歷史的脈絡,羅獵從一開始的天方夜譚到將信將疑,等沈忘憂結束這一長段敘述的時候,他已經開始逐漸相信並細思極恐了。

    趁著沈忘憂中途喝咖啡的時候,羅獵終於有了提問的機會:「您……你們七個全都是……」

    沈忘憂點了點頭。

    羅獵突然有種虛脫的感覺,如果沈忘憂所說的一切屬實,那麼他的母親沈佳琪同樣來自於未來。他們來干什麼?是為了尋找還是為了改變?

    沈忘憂將咖啡杯輕輕放下:「我們所生存的世界有著許許多多未知的危機,你所看到的戰爭、飢荒、災難雖然造成死傷無數,造成朝代更迭,卻並不至於毀滅整個人類的文明史。有些危機雖然被隱藏了起來,可是猶如一顆威力無窮的定時炸彈,終有一日會爆炸,一旦觸發,將毀去人類所賴以生存的世界。」

    羅獵感覺沈忘憂有些危言聳聽了,在他看來,眼前中國內憂外患,群狼環伺,正是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而沈忘憂的角度顯然不同,他站在人類存亡的高度上。

    羅獵道:「歷史可以改變嗎?」

    沈忘憂道:「已經發生過的歷史盡可能不去改變,可尚未爆發的危機還有機會將之扼殺於無形。」

    羅獵心中暗忖,按照沈忘憂的說法,他們從未來返回到當今的年代,目的就是要清除掉這場足以毀掉整個人類世界的災難。可他們既然帶著未來的科技文明,擁有著超人一等的認知和先機而來,為何如今只剩下沈忘憂孤零零的一個?

    沈忘憂道:「你一定知道涿鹿之戰,這場上古戰爭並非一個神話,而是真實發生過。黃帝率領人類對抗蚩尤,傳說中的蚩尤面如牛首,背生雙翅,他有兄弟八十一人,都有銅頭鐵額,八條臂膀,九只腳趾,一個個本領非常。」他抬頭望著羅獵道:「現實之中這樣的人是不存在的,可這個宇宙中不僅只有一個星球,也不僅僅只有我們所生存的地球才有生命。」

    羅獵愕然道:「您是說,蚩尤他們來自於別的星球?」

    沈忘憂道:「只是一個後世的推斷,缺少必要的證據,可是有一點在後世已經證明,中華傳說中的九鼎卻是真實存在的。」

    羅獵不禁想起在麻雀家中曾經提到的九鼎考證。

    沈忘憂道:「禹鑄九鼎,五者以應陽法,四者以像陰數。使工師以雌金為陰鼎,以雄金為陽鼎。鼎中常滿,以占氣像之休否。當夏桀之世,鼎水忽沸。及周將末,九鼎鹹震。皆應滅亡之兆。後世聖人,因禹之跡,代代鑄鼎焉……九鼎究竟是不是大禹所鑄造已經無可考證,但是九鼎絕非普通的爐鼎,2039年我們在羅布泊發現了九鼎中的雍州鼎,方才明白了其中的秘密。」

    羅獵道:「什麼秘密?」

    沈忘憂道:「這只巨鼎之大遠超我們的想像,以上古的鑄造技藝應當無法完成這樣的作品,與其說是一個巨鼎,還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飛行器。」

    羅獵有生以來頭一處聽到這樣驚人的說辭,和中華文明息息相關的九鼎,被成為中華至尊神器,某種程度上代表中華的九鼎竟然是一個個巨大的飛行器。他沒有聽錯,沈忘憂說得如此篤定。其實人類起源說有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從外太空而來。羅獵小心問道:「按照您的說法,人類文明來自於外太空?」

    沈忘憂道:「人類起源的事情並未查清,可是我們發現的雍州鼎可以證明當時的九鼎都真實存在過,而且九鼎擁有著超越人類文明的科技,根據我們的測定,那只雍州鼎的歷史可以推演到公元前五千年。」

    羅獵道:「您是說在七千年前就已經有了九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6 17:17
第一百五十五章【穿越者】(下)為盟主海魂依加更

    沈忘憂道:「九鼎其實是九艘飛船,外星生命在七千年前就乘坐那九艘飛船穿越時空,飛抵地球,也許人類的部分傳承從那時開始,也許他們改變了人類的文明走向。能夠確定的是,那些外星生命抵達地球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關於他們的記錄逐漸湮沒於歷史的長河中。」

    羅獵道:「我一直以為九鼎只是一個傳說。」

    沈忘憂道:「相信一開始的時候有人是知道內情的,這其中大禹這個人物不能不提,根據我們的考證,大禹很可能就是那些外星人的後代,他率領人們興修水利,抗澇防洪,在他繼任帝位之後,應當是預感到了九鼎可能帶來的危機,於是他決定將九鼎毀去。」

    羅獵點了點頭,傳說中大禹鑄造九鼎,並將之沉溺於江河之中,以此來震懾水怪,祈求風平浪靜,看來大禹是將這九艘飛船沉入了江河之中。

    沈忘憂道:「2039年的發現轟動了整個世界,羅布泊在七千年前還是中國內地最大的鹹水湖,其面積還要大大超過青海湖,將近五萬平方公裡。」

    羅獵對古樓蘭的歷史頗有興趣,所以對周邊的地理也有所研究,如今的羅布泊只不過是一個小湖罷了,湖水總面積不超過一千平方公裡,想起七千年前的盛況,不由得心生感慨。

    沈忘憂道:「羅布泊幾經變遷,1921年,塔裡木河向東改道,流經羅布泊,湖泊面積增加到兩千平方公裡,可是後期的開發改變了這裡的地理環境,到1960年,塔裡木河下游斷流,整個羅布泊迅速干涸,在我們發現雍州鼎的時候,那裡已經是一片荒漠。」

    羅獵點了點頭,滄海桑田,鬥轉星移,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可馬上他又意識到對面的沈忘憂正是從未來而來,他應該知道從現在開始未來一百多年的事情。

    沈忘憂道:「全世界都在為發現雍州鼎而激動的時候,卻發現這只雍州鼎仍然在運轉著,正在將一些信息源源不斷地向宇宙深處發射。」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表情也變得異常凝重。

    羅獵隱隱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可是他並不知道具體何處發生了問題。

    沈忘憂道:「當這些信號傳出地球,發射到太空之中,就有被異星文明截獲的可能,在浩瀚星空之中,並不僅僅存在熱愛和平崇尚自由的人類,還有嗜血殘暴,好戰虐殺的邪惡種族,不幸的是,雍州鼎傳出的信號恰恰被一個擁有高科技文明的邪惡種族截獲了。」他搖了搖頭:「雍州鼎傳出的信號暴露了地球的坐標,在人類尚未來得及做出防御之前,一支強大的武裝艦隊就悄然而至。」

    羅獵倒吸了一口冷氣。

    沈忘憂道:「這場戰爭超過了以往人類歷史所有的規模,空前的流血和犧牲讓所有人類聯合在一起,捐棄前嫌,並肩戰鬥,為了人類的生死存亡而不惜一切的鬥爭,然而雙方的實力懸殊讓人類很快就敗下陣來,我們節節敗退,眼看著我們的家人朋友遭遇不幸,眼看著我們的家園被毀……」他的眼睛紅了,雙目中有晶瑩的淚光閃動。

    羅獵相信沈忘憂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他所描繪的情景豈不就是人類的末日。

    沈忘憂道:「我們終於知道人類的坐標因何而暴露,也明白大禹之所以將九鼎投入江湖,是利用水來隔絕九鼎能夠傳出的訊號,想要改變人類的命運,我們唯有穿越時空,返回過去,回到羅布泊尚未干涸之前,將九鼎徹底摧毀。」

    沈忘憂的目光再度回到那張六人的合照之上:「我們七人接受了這個使命,我們承擔著挽救整個人類命運的責任,卻又被告知不可改變人類的歷史走向,我們甚至不可以娶妻生子,不可以產生任何的私人感情,我們的這次行動注定有去無回。」

    羅獵對沈忘憂不由得生出崇敬,無論沈忘憂是不是自己的舅舅,他能夠接受這樣的使命顯然都是一個大無畏的勇者,無畏的不僅僅是沈忘憂,還包括他們團隊中的每一個。可是他為何會跟自己的妹妹分開,又為何會寄給她那封奇怪的信?

    沈忘憂道:「我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出現了偏差,我們設定穿越的年代是三千年前,那是一個冷兵器時代,以我們掌握的資料和手頭的裝備,應當可完成任務。然而計算出現了失誤,時光機將我們送到了晚清,這還不是最大的麻煩,畢竟還有足夠的時間,我們越可以從容地解決問題。可是這場時空穿梭,卻讓我們每個人的身體都產生了變化,同樣遭遇改變的還有我們帶來的設備和武器。」

    沈忘憂努力回憶著往事,他們剛剛來到這個風起雲湧的時代,就失去了一名隊友,高科技的設備和武器全都因時空穿梭而失去了作用,他們必須依靠最原始的定位,從一個時代來到另外一個時代,縱然還是他們所生存的地球,可是對每個人的心理和精神都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考驗,他們變得惶恐多疑,有人甚至想到過放棄。

    沈忘憂道:「來到這個時代三年之後,我們找到了雍州鼎,並將它成功炸毀,按照我們臨行前制訂的計劃,我們的最終使命是要將九鼎徹底摧毀,也唯有如此才能清除人類未來的隱患。」

    羅獵點了點頭,如果九鼎同為外星飛船,那麼它們的功能想必都差不多,毀掉雍州鼎,還會有冀州鼎、徐州鼎……一旦屏蔽解除,它們同樣可以發出信號。

    沈忘憂道:「我們雖然奉行著不去改變歷史的准則,可是有些事是我們無法控制的,比如說健康,又比如說感情……」他的雙目中流露出刻骨銘心的憂傷。

    羅獵已經猜到他所說的感情應當和母親有關,想起信中的rebel,難道沈忘憂是在指責母親背叛了他們的團隊?

    沈忘憂道:「時空穿梭讓我們的健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害,這在我們出發之前就已經了解。可以說我們每個人都已經下定視死如歸的決心,我們之中沒有怕死。在炸毀雍州鼎之後,健康問題越來越多地在困擾我們,我們只是掌握了九鼎中一部分的位置,其中還有六個只能從上古傳說中尋找線索。我們之中有些人擔心已經無法活著完成任務,事實上在炸毀雍州鼎後的一年中,又有一名隊友先後去世。」

    「單憑我們五人的力量已經不可能完成這樣的任務,於是我們決定雇佣一些不明內情的人,正是這個決定,讓你的母親結識了你的父親。」沈忘憂突然咳嗽了起來。

    羅獵道:「您是反對的?」

    沈忘憂點了點頭:「因為她違背了我們的准則。」

    羅獵想起爺爺能夠掌握大禹碑銘上面的文字,羅行木也說過爺爺是摸金一門的宗師級人物,看來母親選擇父親合作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沈忘憂道:「根據我們的准則,如果我們中的任何一人違背了原則,其他人有權將之除去!所以您就要殺死自己的親妹妹?」

    沈忘憂的唇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他們躲了起來,我查到佳琪下落的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我們並未殺她,從此以後,我就失去了她的下落,我本以為她仍然活在這個世上,直到遇到了你……」

    羅獵道:「我的父親是怎樣死的?」

    沈忘憂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罪有應得!」

    羅獵的內心抽搐了一下,他有種要和沈忘憂辯駁的衝動,可是看到沈忘憂蒼白的面孔,他最終還是放棄了。

    沈忘憂道:「我失去了所有的隊員,單憑我的能力已經不可能尋找到其余的爐鼎,就算找到,我也無法完成任務,也許人類注定無法逃過劫數。」他嘆了口氣又道:「我還剩下不到一個月的生命,我已經做不了什麼,還好,在我死前能夠遇到你……」他的目光溫暖慈和,靜靜望著羅獵,在他眼神的深處躍動著希望。

    羅獵再度沉默了下去,回憶著剛才沈忘憂跟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無論怎樣,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沈忘憂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孤獨和寂寞的,自己應當是他唯一的親人。

    沈忘憂道:「我記得那封信中還有一樣東西?」

    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提起這件事,看來那件東西對他很重要,羅獵點了點頭,從衣袋中拿出了那顆卵圓形一般的種子。

    沈忘憂將那顆卵圓形的種子托在掌心,凝望良久,輕聲道:「有沒有發覺它的特別之處?」

    羅獵搖了搖頭,他已經得到這顆種子很長的時間,雖然他無從分辨這究竟是何種植物的種子,可是一直沒有引起他特別的關注,現在寄信人就在自己的面前,當初沈忘憂為何要寄給母親那封信?如果說信中的圖畫和單詞都能夠得到解釋,這顆種子究竟代表著怎樣的意義?

    解鈴還須系鈴人,當年的寄信人沈忘憂,應該能夠給出真正的答案。

    沈忘憂道:「我們稱它為智慧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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