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64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7 17:15
第一百五十六章【父與子】(上)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遙不可及,羅獵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可在同時他眼前的景物也開始變得朦朧起來,這是一種被催眠的感覺,羅獵認為自己可以克服,他終究還是大意了,並未想到沈忘憂這位舅舅會這樣對待自己……

    羅獵的頭緩緩歪到了一邊,發出輕微的鼾聲。

    沈忘憂表情復雜地望著羅獵,目光最終落在羅獵面前已經喝完的咖啡杯上,輕聲道:「再高明的催眠術也抵不住咖啡一杯。」他拉開抽屜,從中取出早已准備好的針管,擼起羅獵的衣袖,從他左臂的靜脈中抽取了一管血液。

    蘭喜妹剛剛開啟院門,回望身後並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影,她沒有繼續前行,右手垂落下去,一柄飛刀從她的袖口悄聲無息地滑落到她的掌心。她對危險的嗅覺極其靈敏,雖然沒有看到對手,內心中卻感覺到危險正在悄然迫近。

    「出來吧!」蘭喜妹冷冷道。

    兩個魁梧的身影從牆角處閃出,其中一人是船越龍一最得力的部下阪本鬼瞳。

    蘭喜妹頗為不屑地望著他們:「為什麼要跟蹤我?」

    阪本鬼瞳語氣生硬地說道:「船越先生要見你。」

    蘭喜妹咯咯嬌笑起來,風情萬種地攏起額前亂發,小聲道:「那就讓他來見我。」

    阪本鬼瞳向前跨出一步,雙目迸射出憤怒的光芒。

    蘭喜妹輕聲嘆了口氣道:「不要逼我動手!」無形的殺氣瞬間彌散開來。

    身後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涼子,誰給你的膽子?」

    船越龍一緊鎖的眉頭已經充分表明了他的不悅,此前他命令松雪涼子離開京城返回津門處理方家的未盡事宜,卻想不到松雪涼子居然抗命,非但沒有前往津門,反而仍在京城活動,這等於公然挑戰了他的權威。他已經考慮過種種的可能,如果沒有人為松雪涼子撐腰,她應當不會那麼做。

    阪本鬼瞳雖然勇猛過人,可是在心計上和松雪涼子相差甚遠,這才是船越龍一決定親自前來的真正原因。

    松雪涼子龍一現身,周身殺氣瞬間消失彌散,甜甜一笑道:「船越先生,您要見我?」

    船越龍一打量了一下一身民國女學生裝扮的松雪涼子,聲音低沉道:「不請我去你家裡坐坐嗎?」

    松雪涼子嬌滴滴道:「不知船越先生親自前來,冒犯之處還望不要見怪。」極其優雅地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船越龍一昂首闊步走入院門之中,兩名手下並沒有隨之進入,分別站在門的兩旁守候。

    松雪涼子朝阪本鬼瞳看了一眼,唇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跟著船越龍一走入院落,伸手將院門關上了,笑靨如花道:「先生裡面坐,涼子為您烹一杯抹茶。」

    船越龍一神情冷漠道:「不必了,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松雪涼子在船越龍一咄咄逼人的氣場下並未流露出半點的恐懼:「其實就算您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您了。」她取出一封密函遞給了船越龍一。

    船越龍一看到密函上方的印記時,頓時面色一變,接過密函,展開密令。

    松雪涼子道:「上峰有令,限你三日之內離開北平返回瀛口,平岡社長月底會前往滿洲,這邊的一切事物由我來負責。」

    船越龍一的雙手因憤怒而顫抖起來。

    松雪涼子微笑道:「船越先生明白了?還需不需要我向你解釋?」

    船越龍一臉色鐵青道:「不用!」他轉身離開,來到門前停下腳步道:「涼子,你好自為之!」

    羅獵蘇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密不透風的房間內,沈忘憂就坐在他的身邊,昔日鶴發童顏神采奕奕的他仿佛突然之間就老去,羅獵想要坐起,周身卻軟綿綿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他努力回憶著昏倒前的情景,判斷出應當是自己喝下的那杯咖啡有問題,不解道:「為什麼……」他的聲音虛弱無力。

    沈忘憂抿了抿嘴唇,他的雙目閃爍著激動的光芒,舉起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間正是夾雜在信封中的那顆種子,在羅獵面前晃了晃。

    羅獵道:「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如果想要,盡管拿去。」

    沈忘憂道:「那是因為你並不懂得這顆種子的意義……」他的聲音變得衰老,中氣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洪亮。羅獵詫異地望著他,難道這顆種子和沈忘憂的生命息息相關?所以他才會如此珍視,不惜以卑鄙的手段對付自己,來獲取這顆種子?可是……他是自己的舅舅啊!自己從未有過將這顆種子據為己有的想法。

    「雖然我們此前做了充分的准備,可是當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發現我們攜帶的裝備藥品都已經失效,我們的身體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害,這顆種子,我們稱之為智慧種子,因為保存在潘多拉魔盒中,所以才躲過一劫。」

    羅獵已經落入困境,他在內心中接受了現實,反倒沒有感覺到害怕,低聲問道:「只剩下這顆種子嗎?」

    沈忘憂點了點頭:「我們過去稱之為生物信息膠囊,這裡面不但儲存了大量的信息,還擁有修復損毀基因的作用。一共帶了二十顆,其余的十九顆全都用最妥善的封存技術保存起來,經過我們的嚴格測試,認為可以禁受住任何苛刻的環境改變,然而……」他苦笑道:「沒想到最終保存下來的只有這一顆。」

    羅獵道:「其他人知道嗎?」

    沈忘憂搖了搖頭:「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問題,當我們陸續出現身體的損傷之後,我更不敢拿出這枚種子。不是我有私心,而是我擔心如果其他隊友知道這枚種子的存在,必然會為了生存而自相殘殺。」

    羅獵點了點頭,人為了生存可以不擇手段,現實社會早已證明了這個道理,眼前的沈忘憂不也是如此嗎?只是這枚種子如此重要,當年沈忘憂為何還要慷慨地送給自己的母親,難道當真是手足情深?他甘心為了妹妹犧牲他自己?

    沈忘憂的體力和精神在迅速衰弱著,他喘息道:「佳琪的離開並沒有任何征兆,我們突然失去了她的消息,她是我們團隊中的反叛者,背叛了我們的集體,按照我們的准則,我們必須聯手除去每一個背叛者。」

    羅獵道:「可她是你的親妹妹……」

    沈忘憂大聲打斷了他的話:「她不是……她從來就不是我的妹妹,我愛她甚於我的生命,我們一直小心守護這個秘密,因為我們這些人中是決不允許產生感情的,也唯有隱瞞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兩人才可能被派來執行同樣一個任務!」

    羅獵被沈忘憂的話深深震驚了,沈忘憂此前對自己撒了謊,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舅舅,羅獵再次想到了rebel這個單詞,沈忘憂信中所指的反叛,不僅僅是指責母親脫離了團隊,這其中應當還包含著背叛了他們感情的意思。

    沈忘憂道:「我一直不明白她因何會背叛我,她甚至沒有向我解釋一個字,我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我發動一切力量去找她,可當我找到她的下落,卻發現她已為人婦……而且……她懷孕了……」

    沈忘憂道:「我發現自己終究還是下不了手,我給她寄出了一封信,信中附上了這顆種子,我決定再也不去打擾她的生活,只希望她能夠像個普通人一樣健康地活下去……」此時他已經老淚縱橫。

    羅獵從沈忘憂對往事的講述中已經感受到他對自己母親的如海深情,然而作為後輩,羅獵不知應當怎樣評判他們當年的感情,感情是勉強不來的,相信父親一定是個不同凡響的人,否則又怎能讓母親拋棄團隊,忘卻生死義無返顧地追隨他而去?他對父親的事情知之甚少,難道父親的死是因為受到了這件事的波及?

    沈忘憂道:「我一直以為佳琪背叛了我,寄出那封信之後,我萬念俱灰,眼看著隊友一個個死去,我改變不了什麼,我也不想再去改變什麼?歷史已經注定,雖然我們摧毀了雍州鼎,可該來的始終要來,你所看到的物種變異其實和九鼎的存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時常在想,如果我最初來到這裡的時候,沒有嘗試著去做一個挽救人類的英雄,或許……我和佳琪還能幸福地生活,縱然時間短暫,可畢竟活過、愛過、來過……」

    羅獵道:「感情是無法勉強的。」

    沈忘憂微笑道:「是,但是我和佳琪的感情絕不會改變,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對我們的感情產生了懷疑,放棄了她,放棄了你們母子。」

    羅獵心中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沈忘憂竟然對母親痴情到這種地步,聽他話裡的意思甚至後悔當年沒有接受自己母子二人。羅獵道:「我媽已經去世多年,我想她在天有靈也不希望聽到這些事情。」

    沈忘憂用力搖了搖頭道:「她一定想聽,她當初之所以選擇離開,是為了保護我,更是為了保護你。」

    羅獵內心一沉,仿佛內心被一只無形的手突然抓住,腦海中出現一個極其恐怖的想法,不等這想法占據他的腦海,他就竭力想要將這個想法驅趕出去。

    沈忘憂含淚大聲道:「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我和佳琪的兒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7 17:33
第一百五十六章【父與子】(下)
  



    羅獵驚呆了,他傻了一樣望著沈忘憂,突然意識到自己和沈忘憂的外表輪廓真的有幾分相似。

    沈忘憂哽咽道:「我抽取了你的血液,我已經做過鑒定,你就是我的兒子,佳琪當年離開時已經懷有身孕,她沒有告訴我,如果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除掉我們。除了我,她不會喜歡任何人,你所謂的父親只不過是她用來掩飾身份的幌子……」

    睿智如羅獵此時不禁也有些精神錯亂了,他就算敲破腦袋也不會想像到這個結果,沈忘憂是自己的父親?他究竟是怎樣證明?

    沈忘憂道:「你雖然出生在這個時代,可是因為遺傳的關系,你的基因存在著先天缺陷,你媽媽為了你不惜隱姓埋名,她自始至終沒有忘記過我。」他解開羅獵的上衣,露出堅實壯碩的身體。

    沈忘憂從一旁拿起一把手術刀,刀鋒輕輕貼在羅獵的心口處。

    羅獵不解地望著他,心中暗忖,難道他要殺死自己?不過羅獵並沒有感到害怕,甚至沒有出聲制止,在他的潛意識深處仍然認為沈忘憂不會加害自己。

    沈忘憂刀鋒下壓,在羅獵胸膛之上劃出一個切口,疼痛讓羅獵皺起了眉頭,鮮血從切口中汩汩流出。

    沈忘憂將那顆種子放在切口之上,奇怪的一幕發生了,那顆用鐵錘砸不爛,小刀切不開的種子竟然在羅獵的鮮血之中緩緩融化,紫紅色的漿液從傷口深入到羅獵的血肉之中,羅獵感覺到又如萬千只螞蟻在自己的周身四處游走。又仿佛自己成為春風拂過的大地,一顆顆草種在他的體內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剛剛被切開的傷口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留在心口一個銅錢大小紫紅色的疤,周邊一道道細如蠶絲的紅線迅速輻射擴展。

    沈忘憂道:「這顆種子,內部編排了特殊的基因序列,只能對我們團隊中的成員起作用,可以完善你的體魄,彌補你的基因缺陷,最大程度地激發你的潛能,它的效力會逐漸增強,完全吸收大概需要十年的時間。」

    這會兒功夫,布滿羅獵周身的紅線開始褪色,他的膚色重新歸於正常,只是在心口的地方還剩下一個銅錢大小的疤痕,不過顏色也幾乎回歸了正常。

    羅獵忽然想起沈忘憂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如今他將這顆智慧種子給了自己,他怎麼辦?羅獵的內心突然一緊。

    沈忘憂道:「這顆種子與眾不同,因為擔心有可能在時光旅行中失去記憶,所以我偷偷在這顆種子上做了一些手腳,保留了我和佳琪當初的一些美好的記憶,等你完全吸收這份藥力之後,這份記憶就會保留在你的腦海中……到時候,你就完全明白了……」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強撐著睜開雙目,無力道:「雖然……我目前還無法取信於你……我……我臨終之前可不可以擁抱一下你?」

    羅獵開始意識到不妙,沈忘憂的狀況比預想中還要糟糕,他不知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看沈忘憂的樣子已經油盡燈枯,氣息奄奄了。

    人內心深處的感覺是無法躲避的,羅獵有種無法描摹的悲涼和不舍,雖然他目前還無法證實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是他的直覺卻告訴自己沈忘憂所說的應當是實話,羅獵低聲道:「我好像沒有選擇的權力。」他仍然沒有恢復行動的能力。

    沈忘憂俯下身去,張開臂膀想要擁抱羅獵,可是他還沒能完成這個動作就已經無力趴倒在了羅獵的懷中,羅獵沒料到他竟然虛弱到這個地步,低聲道:「沈……」

    沈忘憂的面孔就在近前,他的目光充滿慈愛和期待,雖然他想說什麼,可此時卻已經無力再說出話來,眼皮緩緩垂落下去。

    羅獵的喉結蠕動了一下,用只有他們彼此能夠聽到的聲音小聲道:「爸……」有生以來他還從未有機會這樣稱呼過。

    沈忘憂聽到了他的這一聲呼喊,原本就要合上的雙目猛然睜大了,迸射出無比激動的光芒,可有若蠟炬即將成灰時最後的燦爛,光芒閃現之後迅速歸於黯淡。就這樣趴在羅獵的懷中,一動不動,直到他的身體漸漸失去了溫度,羅獵的手足開始恢復了活動的自由。

    他抱起沈忘憂讓他平躺在自己剛才的位置,望著沈忘憂已經失去生命神采的面孔,一時間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看不到前路,也突然失去了昔日的記憶。

    握住沈忘憂冰冷的手,羅獵發現他的肌膚從白變成了灰色,然後沈忘憂的肉體在他的視線中塌陷了下去,變成了一堆灰燼,羅獵的掌心只剩下一枚金色的指環,衣物仍在,人已成灰,若非親眼目睹,羅獵絕不會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空白的腦海中開始有了一個黑色的影像,雪夜中,天地交接的地方一個身影正朝著他走來,那是他的母親,母親突然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仰望著飛雪的天空,在漫天飛雪中,一個晶瑩的人影漂浮在虛空之中,雖然他整個人都是透明的,可羅獵仍然從輪廓中認出他就是沈忘憂。

    母親的身軀很快就被潔白的雪覆蓋,一個同樣晶瑩透明的影子飄離了她的軀體,一點點向空中升騰。

    羅獵大步奔向她,試圖在母親的靈魂飄離她的軀體之前將她拉住,可是還未等他走進,母親留在雪地上的軀體就如沙塵般隨風飄散。

    羅獵猛然睜開了雙目,第一時間抹去眼角的淚水,沈忘憂的聲音依然縈繞耳邊,可從此卻已經天人相隔,再無相見之機。羅獵不知他從何時起發現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手指摸了摸心口的疤痕,這顆種子其實是沈忘憂將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父愛如山,這個世界上唯有父母才會甘心對兒女如此付出。

    走出地下室,羅獵很快就搞清這裡是位於公主墳附近的一座四合院,地勢僻靜,周圍無人居住,沈忘憂之所以選擇這裡是不想引人注目。

    羅獵將沈忘憂的骨灰搜集之後,封於磁壇中,就地埋在了院子裡,他已經相信了沈忘憂父親的身份,按理說應當將父母合葬,可是羅獵並不知母親葬在何處,母親的後事是同事幫忙操辦的,根據老洪頭所說,當時母親的骨灰暫時寄存在崇光寺,後來因為一場大火,崇光寺一夜之間變成了一片瓦礫,當時寄存在寺裡的骨灰也全都毀於這場大火之中,不過對死者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壞事。

    上次羅獵前往津門的時候,也曾經去崇光寺的廢墟拜祭,而今那裡只剩下幾塊石碑,可以說這是羅獵生平最大的遺憾之一。

    沈忘憂並沒有留下任何的東西,除了那顆已經植入羅獵體內的種子。

    羅獵決定保守這個秘密,這樣做無論對自己還是對沈忘憂都是一件好事。離開之後他方才知道自己已經失蹤了整整三天,這三天之中他的同伴幾乎找遍了整個北平城。

    沈忘憂顯然已經做足了准備,這三天之中,他向國立圖書館辭職,外人都認為他去三江源考察,沈忘憂的性情素來特立獨行,而且做事喜歡獨來獨往,就算他從此消失,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羅獵對自己失蹤的解釋是去了一趟津門處理一些私事,他不肯說,別人自然也不便打破砂鍋問到底,更何況羅獵如今已經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羅獵再次陷入沉思中,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他需要仔細考慮一下,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瞎子敲門走了進來,手中拎著一個大茶壺,借口給羅獵送茶,卻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在羅獵的身邊坐下,打量了一下他道:「情緒不高啊,發生什麼事了?」

    羅獵笑得有些勉強:「這兩天來回奔波有些累了。」

    瞎子點了點頭,仍然鍥而不舍地問道:「是不是跟麻雀有關?」

    羅獵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利用蘭喜妹傷害麻雀的事情,在這件事上自己做的顯然不是那麼高明,對麻雀這位單純善良的女孩兒,他也是心中有愧的,可如果不是瞎子提起,他甚至無暇去考慮這件事,這讓羅獵越發覺得歉疚,他對麻雀顯然缺乏關心。

    瞎子道:「麻雀要去留學了,下周就走,難道你不知道?」

    羅獵道:「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未必要知道她的每件事。」

    瞎子對羅獵的回答並不滿意,歪了歪嘴道:「你把她當成普通朋友,可別人未必這麼想。」

    向來好脾氣的羅獵突然皺起了眉頭:「你丫煩不煩?婆婆媽媽的。」

    瞎子被羅獵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眨了眨一雙小眼睛,意識到這貨心情的確不好,自己選擇在這種時候前來觸霉頭並不明智,點了點頭道:「得嘞,當我什麼都沒說。」

    羅獵因剛才的失控而內疚,歉然道:「不好意思,我最近休息不好。」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8 16:51
第一百五十七章【談合作】(上)


    瞎子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有些擔心地望著他的面孔道:「又失眠了?」才幾天功夫,羅獵明顯清瘦了許多,臉色蒼白,這讓瞎子不禁為他的健康感到擔心,要知道羅獵剛剛出院不久,雖然吳傑出手為羅獵療傷,可羅獵的身體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康復。

    瞎子和羅獵相識多年,兩人之間友情深篤,在瞎子的記憶中,羅獵素來為人沉穩冷靜,很少有過剛才那樣情緒失控的時候,羅獵雖然比自己年輕,可是心性頑強,百折不撓,在這方面瞎子都要甘拜下風,所以瞎子推斷出羅獵一定遇到了重大的變故。

    麻雀前往英國留學的事情,瞎子事先就知道,他並不認為這件事會對羅獵能夠造成那麼大的打擊,畢竟羅獵對麻雀更多的是關心和愛護,還未發展到男女之情的地步,這讓瞎子越發感到迷惑,也越發感到擔心。

    羅獵點了點頭。

    瞎子嘆了口氣道:「那,我不妨礙你休息了,好好睡一覺吧。」

    羅獵道:「也許我應該接受你的建議,出去走走。」他披上外衣,跟著瞎子一起來到了門外。

    外面天高雲淡,陽光正好,一度亂糟糟的院子已經整理得井井有條,院內各色的鮮花已經開了,五顏六色,香氣四溢,走入自然的時候才會感覺到那份生機盎然,才會感覺到生命的美好。人時常在不經意中就忽略了身邊的美景,羅獵自認不是一個葬花弄月多愁善感的人,情緒卻難免受到周圍一切的影響。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他和沈忘憂聚散匆匆,雖然在沈忘憂臨終之前,他脫口叫出了爸,可是他仍然無法證實沈忘憂和自己之間的關系,母親在這方面從未透露過只言片語,在她的遺物中也沒有留下蛛絲馬跡。這讓羅獵深感不解,母親因何可以將沈忘憂忘得干干淨淨,甚至幾乎將這個人從他們的生命中抹去,如果不是意外發現的那封信,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得知這個秘密。

    羅獵相信沈忘憂是堅信他們之間的關系,如果不然,他不會無私地將生的機會留給自己。沈忘憂走得太急,甚至沒有來得及說明一切,說清究竟是怎樣證明他們之間的骨肉親情。

    有一點是羅獵無法否認的,沈忘憂本有機會繼續活下去,而他卻把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

    兩人一起來到院子裡,隨著工人的再度撤出,正覺寺的工程停止了,張長弓和阿諾兩人在院子裡忙著歸攏整理。

    看到羅獵出門,兩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向羅獵笑著打了個招呼。他們的目光如春風一般溫暖,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羅獵心中的失落和沮喪頓時減輕了許多,有若陽光驅散了烏雲。他意識到在自己的身邊還有他們這樣的朋友,他們可以跟自己同甘共苦,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他們會對自己不離不棄。

    羅獵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脫口道:「有人來了。」

    幾人全都是一愣,他們並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走入正覺寺,這裡距離大門尚遠,以張長弓多年游獵山林的耳力都未曾聽到任何的腳步聲。

    羅獵也沒有聽到腳步聲,只是一種感覺,他快步向大門走去,幾人好奇地跟著他,當張長弓看到正門的時候,方才聽到外面隱約傳來的篤篤聲,這是竹竿敲擊在青石板路面發出的聲音,張長弓馬上判斷出來人的身份,應當是吳傑無疑。

    在這群人中,張長弓自認聽力過人,可是羅獵剛才的表現超出他何止一籌,張長弓暗自吃驚,羅獵的聽力何時變得那麼厲害?

    羅獵卻不依靠聽力察覺到吳傑的到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因何會突然擁有如此強大的感知力,吳傑曾經說過,用心看人和用眼看人有著很大的區別,用眼看人看到的是表面,可用心看人,卻能夠看到常人無法發現的內在。

    所以吳傑可以做到雙目失明仍然自如行走,他對周邊細微變化的感知能力甚至超過了許多目力正常的人。

    羅獵從吳傑那裡學會了呼吸吐納的方法,他的感知能力比起過去提升了許多,但是絕沒有這次提升的幅度如此之大,羅獵隱約認為自己的變化很可能和那顆智慧種子有關,沈忘憂利用那顆種子改善了他的體質,記得他曾經說過,完全吸收這顆種子的能量需要十年左右的時間,如果一旦完成,那將會是怎樣驚人的變化。

    吳傑尚未敲門,大門就已經打開,吳傑站在那裡,他的面孔微微左轉,明顯是在傾聽什麼。

    「吳先生!」張長弓率先招呼道。

    吳傑沒有說話,仍然固執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你是誰?」通過幾人的呼吸心跳,吳傑可以輕易判斷出他曾經接觸過的人,他已經判斷出張長弓、瞎子、阿諾三人的身份,甚至連他們所在的位置他都了然在胸,可是唯獨一人他判斷不出身份,有些熟悉,更多的卻是不同。吳傑不敢貿然判斷,所以才會發問。

    羅獵道:「是我!」他的聲音沒有變化,就算是從小相識的瞎子也沒有感覺到他來自身體內部的變化。

    吳傑的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他驚詫地張開了嘴巴,以他的鎮定很少在人前表露出這樣的失態,即便是面臨孤狼的時候也沒有如此吃驚過。他點了點頭道:「羅獵!」然後伸出手去。

    單憑聲音,吳傑仍然無法相信對方是羅獵,他要通過更直接的方法來驗證。

    羅獵猜到了吳傑心中的想法,跟他握了握手,平靜道:「吳先生裡面坐。」

    吳傑和羅獵坐在紫藤花下,瞎子送來一壺剛剛沏好的龍井,他們對吳傑都表現出相當的尊重,拋開吳傑神乎其技的醫術不談,他還是羅獵的救命恩人。吳傑對瞎子卻沒那麼客氣,淡然道:「安先生,我有幾句話想和羅獵單獨談。」

    安翟笑了笑,換成過去他肯定受不了吳傑的怪脾氣,可現在不然,了解吳傑的性情之後,自然犯不上跟他賭氣,瞎子笑道:「好嘞,你們聊,我去准備酒菜,中午吳先生留下來吃飯。」

    「不必了,我說完就走。」

    瞎子也沒有繼續勉強,轉身乖乖走了。

    羅獵道:「多謝先生出手相救,出院之後一直想當面向先生致謝,只可惜慳緣一面,直到今天才和先生相見。」

    吳傑道:「那天我離開醫院之後遇到了一名忍者刺客。」

    羅獵皺了皺眉頭,他親自領教過孤狼的厲害,吳傑的武功雖然深不可測,可是面對一個擁有超強自我修復能力的刺客也很難取勝,不過如果擁有地玄晶制作的武器就另當別論,想起吳傑曾經送給自己的那柄匕首,羅獵心中頓時釋然。

    吳傑既然平安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就證明他擊退了孤狼,渡過了危險。

    「先生沒事就好。」

    吳傑道:「我有事要離開北平。」

    這並不是吳傑第一次離開,羅獵以為他可能查到了方克文的消息,又要去追殺方克文,有些警惕道:「先生去哪裡?」

    吳傑道:「甘邊寧夏,去找卓一手。」

    羅獵聽他並非去追殺方克文,內心稍安,想起已經分別多日的顏天心,不由得想起他們在蒼白山共患難的那段時光,心中不由一暖。

    吳傑道:「有什麼要托付的嗎?」

    羅獵笑了起來:「沒什麼事情,見到顏大當家幫我跟她說,等我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去那邊散心。」

    吳傑點了點頭,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去:「你好像遇到了什麼特別的際遇。」

    羅獵明知故問道:「不知先生指的是什麼?」

    吳傑道:「其實那套吐納呼吸的方法是顏大當家委托我轉授給你的,這練氣方法乃是部族不傳之秘,她對你可真是不錯。」

    羅獵知道吳傑在暗示自己什麼,咳嗽了一聲道:「有機會我去當面謝她。」

    吳傑嘆了口氣道:「其實你們留在這裡恐怕會遇到危險,那個忍者還有方克文,我懷疑這很可能只是一個開始。」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以你們幾個的能力,恐怕還應付不了他們。」

    羅獵道:「先生放心,我們不會拿性命冒險,適當的時機,我們會離開這裡。」

    吳傑點了點頭,他本來還想說一些話,可見到羅獵卻又改變了念頭。只是幾天未見,羅獵卻給他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認識一個人吳傑更主要是通過第六感,可是他從走入正覺寺道現在,非但沒有重新認清羅獵,離他越近反而越是覺得他高深莫測。

    吳傑堅信羅獵一定是有了某種不為人知的際遇,他剛才的旁敲側擊並未得到羅獵正面的答案,吳傑也不喜強人所難,相信以羅獵的為人或許有難言之隱。他提醒羅獵道:「日本人的勢力不斷深入我中華大地,一旦被他們盯上,就會後患無窮,你們幾個還是盡量避免和日本人接觸。」

    羅獵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想起吳傑遭遇的刺殺很可能和去山田醫院救治自己有關,歉然道:「都是我給先生帶去了麻煩,先生也要多加小心。」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9 15:20
第一百五十七章【談合作】(下)



    吳傑搖了搖頭道:「跟你無關,刺殺我的日本人和我有宿怨,我殺了他的寶貝兒子,而我的這雙眼睛就是拜他所賜!」

    羅獵內心一怔,此時方才知道刺殺的由來,而吳傑此番急匆匆離開北平,興許就是要暫避風頭。

    羅獵道:「先生的仇人是誰?」

    吳傑道:「他叫藤野俊生,他的兒子叫藤野三郎。」似乎感覺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吳傑起身告辭道:「我該走了,我的事情不要向他人提起。」

    羅獵點了點頭,親自將吳傑送出門外,吳傑臨行之前,又向他道:「你跟我的感覺完全不同了,人其實和草木差不多,有人主動只能成長為隨風飄搖的浮萍,而有人卻可以成長為參天大樹。」

    羅獵知道吳傑一定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產生了變化,看來那顆智慧種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著自己的身體,羅獵雖然不知道最終會發生怎樣的改變,可是他相信沈忘憂不會害自己,正在發生的改變對自己有益無害。

    羅獵微笑道:「應當是這次中毒的緣故吧,復原之後我也覺得自己強壯了許多。」雖然吳傑有恩於自己,可有些秘密卻是無法分享的,任何人都不能。

    吳傑前腳剛走,蘭喜妹就翩然而至,最近她突然改變了著裝的風格,月藍色的偏襟上衣,黑色長裙,特地剪了一個時下最為流行的齊耳短發,可無論怎樣改變,在瞎子他們的眼中她也不是什麼好人。

    瞎子甚至認為羅獵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將蘭喜妹從河水中撈出來,按照他的想法當時就該將這個心狠手辣的日本女人淹死。

    瞎子少有對一個女人如此厭惡,即便是蘭喜妹打扮的楚楚動人如純情的女學生,可瞎子早就看清了她歹毒的內心,無事不登三寶殿,此女上門決無好事。瞎子利用自己寬闊的身材將大門擋住,眯起一雙小眼睛居高臨下打量著蘭喜妹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們不歡迎你。」

    蘭喜妹咯咯笑道:「人家又不是找你,我找羅獵。」

    「他也不想見你。」瞎子的態度非常堅決。

    蘭喜妹臉上的笑容倏然一斂,殺氣凜凜道:「再敢擋著我,信不信我把周曉蝶弄死。」

    瞎子吃了一驚,馬上又認為蘭喜妹是在虛張聲勢,將門扇一樣的胸膛向前方一挺,擺出寸步不讓的架勢:「我是嚇大的啊!」

    羅獵已經被外面的動靜驚動,看到門前的一幕,唇角不由得浮現出一絲苦笑。

    蘭喜妹這會兒已經徹底放下了刻意經營的淑女包袱,將兩只臂膀叉在腰間,柳眉倒豎,鳳目圓睜,惡狠狠望著羅獵道:「羅獵,你是不是男人?之前答應我什麼?你讓我做得事情我已經幫你做了,你吃完就想抹干嘴不認賬?」

    羅獵哭笑不得道:「又不是我攔著你。」他也知道這幫同伴對蘭喜妹的反感,拍了拍瞎子的肩膀,讓他讓開,自己走了出去。

    蘭喜妹似笑非笑地望著羅獵道:「看來是沒打算讓我進門。」

    瞎子哈哈笑道:「拉倒吧你,回家照照鏡子去,羅獵得有多瞎才能看上你……」

    蘭喜妹已經從腰間拔出金燦燦的手槍來,羅獵慌忙擋在瞎子身前,嘆了口氣道:「有話好好說。」

    蘭喜妹斬釘截鐵道:「別攔著我,我要崩了這個死胖子!」

    瞎子本來被嚇了一跳,可被羅獵擋在身後頓時又膽氣壯了起來,大叫道:「誰怕誰啊,有本事把槍放下,你我拳腳上見個真章。」

    羅獵道:「好男不跟女鬥,瞎子,你回去。」

    瞎子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嚷嚷道:「交給你了,幫我狠狠辦她。」

    瞎子一溜煙跑了回去,中途遇上聞訊趕來的張長弓和阿諾,兩人聽聞蘭喜妹又來,都感慨這女人陰魂不散,不知羅獵哪裡招惹了她,居然被她這樣糾纏。張長弓是對羅獵最有信心的一個,相信羅獵不會被美色迷惑,十有八九他和蘭喜妹是在相互利用。瞎子和阿諾對此卻是將信將疑,兩人都懷疑羅獵難過美人關,反正換成他們兩人肯定是過不去。

    羅獵再次領教到蘭喜妹喜怒無常的性情,剛才還是殺氣騰騰,可瞎子一走,轉向自己的時候又變得嫵媚妖嬈,仿佛她骨子裡所存的溫柔賢惠要全都施加在羅獵身上一樣,嬌滴滴道:「幾天都沒見你,難道你就不想我?」

    羅獵微笑道:「我這人記性不好。」

    蘭喜妹呸了一聲,媚光四射的雙眸盯住羅獵的嘴唇,白膩如細瓷一般的面頰蒙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她的為人,多半都會被她的外表騙過。蘭喜妹道:「你好厚的臉皮,人家的初吻就這樣稀裡糊塗地交給了你,你不許耍賴,要對得起我。」

    羅獵此時忽然感覺到一個頭兩個大,他當時真是中了魔,居然鬼使神差般找蘭喜妹幫忙,明明知道她絕非良善之輩,還主動跟她合作,不過對於這種陰險毒辣的女子也不必負責,若說負責也應該是蘭喜妹對自己負責,當時明明是她勾住自己的脖子強迫自己,回憶當時的情景,居然感到唇角尚有余溫。

    蘭喜妹揮手在羅獵胸膛上輕輕打了一拳,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這一拳並無傷害性,明顯是在打情罵俏。

    羅獵依然不為所動,笑容溫和可親,但是在蘭喜妹的理解絕無半點男女之情的意思,羅獵表現得越是彬彬有禮,越是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溫潤如玉的君子,蘭喜妹就越想親手撕下他的面具,拆塌這貨完美的人設,低聲罵道:「道貌岸然!」

    羅獵道:「我這人喜歡開門見山,蘭小姐不妨直說。」

    蘭喜妹道:「開門見山總不至於就在這大門口說。」她轉身向後方的風雨亭走去。

    羅獵跟上她的腳步,心中暗自回想著蘭喜妹之前的種種舉動,此女不但喜怒無常而且背景復雜,一方面她為日本人辦事,另外一方面她又深悉清宮秘聞,她究竟為何人效力?接近自己的真正動機又是什麼?

    蘭喜妹輕聲嘆道:「記得我上次過來找你的時候,這裡還到處盛開著油菜花,可短短幾天就已經凋零殆盡。」她還從未在羅獵面前表現出這樣的多愁善感。

    羅獵不由得想起,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謝空折枝,蘭喜妹看似觸景生情的話應當是在暗示自己什麼。他笑道:「蘭小姐觸景傷情。」

    蘭喜妹淡然一笑道:「花兒雖然凋零,可畢竟有人欣賞。」來到風雨亭內,朝著正東的方向昂起頭,閉上雙眸,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芬芳的空氣,她想起了天神祭時盛放於天滿宮夜空的花火,這世上越美的景色往往越是短暫,剎那在現實中雖然不能凝固可是在記憶中卻可以成為永恆。

    蘭喜妹也感覺到羅獵似乎有所不同,但是她說不出變化究竟在哪裡。總而言之,面對自己時,他表現得更加從容淡定。和羅獵在一起的時候,她從未放棄過尋找他的破綻,可羅獵的修為卻越發精深,每次相見似乎都有很大的提升。

    蘭喜妹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錯覺,決定主動出擊,刺激羅獵並讓他明白在眼前的局勢下占據上風的那個究竟是誰,她輕聲道:「我不會讓那個死胖子好過。」

    羅獵仿佛沒聽到一樣,在風雨亭內的長凳上坐下,甚至看都沒看蘭喜妹一眼。

    「噯,我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羅獵摸出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燃:「如果你一味這樣拐彎抹角,你我之間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蘭喜妹在羅獵的身邊坐下,兩人雖然離的很近,可彼此戒備著,在蘭喜妹的心中已經用死豬不怕開水燙,油鹽不侵來形容對面的這個年輕男子,可面對這樣的對手,她實在是沒什麼辦法,周曉蝶這張牌對羅獵並不靈光,或許對瞎子有威懾力,可是她想合作的對像畢竟不是瞎子。

    搞清現狀之後,蘭喜妹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了許多。

    羅獵早已領教了女人的反復多變,蘭喜妹尤其如此。短時間內她能夠在臉上演繹出春夏秋冬四季風情,時而熱情似火,時而冷若冰霜。他早已意識到蘭喜妹接近自己的目的絕不會是她所說的理由,如果一個男人認為自己的魅力足可感化蘭喜妹這樣的女人,那麼這個男人自信到何種地步,優越感到了什麼地步,這樣的男人距離死亡只怕不遠。

    蘭喜妹就是一條色彩斑斕的美女蛇,看似美麗炫目,不知什麼時候她就會對你發動致命一擊。

    蘭喜妹咬了咬櫻唇道:「我是弘親王載祥的女兒。」

    羅獵真正感到吃驚了,可驚奇過後又感覺到合情合理,若非皇室宗親,怎會對清宮的一切如此熟悉?結合此前他們兩人一起前去夜申劉德成,其中的許多環節得到印證。如此說來,蘭喜妹和葉青虹竟然是堂姐妹。皇族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讓人撲朔迷離,羅獵敏銳的洞察力讓他判斷出蘭喜妹應當沒有說謊,他抽了口煙道:「原來你和葉青虹都是格格。」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10 12:20
第一百五十八章【心機深】(上)
  



    蘭喜妹不屑道:「我娘是明媒正娶的親王妃,她……」雖然話未說完,也能夠看出她對葉青虹身份的不屑。其實這也難怪,葉青虹的母親瑪格爾是瑞親王奕勛的法蘭西情人,她的身份少有人知,讓蘭喜妹更不屑的是,瑪格爾出身風塵,這樣的人肯定不會被皇室所承認,而葉青虹這個私生女更不配擁有格格的身份。

    可時過境遷,朝代更迭,現在別說是格格,即便是宣統皇帝也只是一個稱號罷了,在提倡民主自由的民國,這樣的稱號只會貽笑大方,除了昔日富貴榮華的記憶,已經帶不給他們任何皇族的榮光。

    羅獵想起自己和葉青虹的相識緣起,已經漸漸理清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雖然他接受了葉青虹的條件,可是在他看來,葉青虹的復仇並無明確的目的性,這其中穆三壽到底扮演什麼角色,是他百思而不得其解的地方。

    從此前審問劉德成來看,穆三壽和劉德成應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穆三壽和瑞親王奕勛相交莫逆,他才奕勛最信任的人,可是葉青虹的仇恨為何最終指向弘親王載祥?

    由始至終弘親王載祥都未曾現身,他的可怕和陰險全都來自於他人的口口相傳,隨著蘭喜妹表明她本來的身份,羅獵撥開雲霧,看清了其中的不少真相。他明白了蘭喜妹因何要殺死肖天行,也明白蘭喜妹和葉青虹同樣在復仇,只不過蘭喜妹占有更多的主動權。

    羅獵提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爹還活著?」

    蘭喜妹冷冷道:「死了!就算他活著,我也要親手殺了他!」

    她的反應顯然超出了羅獵的意料之外,應當說這根本不是個為人子女的反應,甚至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夠做出的反應,結合蘭喜妹此前的種種瘋狂行徑,羅獵很快就接受了現實。

    蘭喜妹似乎考慮到他無法了解自己的話,解釋道:「雖然我很想他死,可必須是我親自動手,誰殺了他一樣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羅獵靜靜望著雙眸微微發紅的蘭喜妹,忽然意識到蘭喜妹的成長史必然是極其悲慘的,怎樣苛刻艱難的環境方才造就出一個像她這樣復雜矛盾的個體。

    蘭喜妹道:「就算沒有民國,大清王朝早晚也要崩塌,整個朝廷從上到下,一心為國者屈指可數,誰都知道大廈將傾,多半人都在為自己的私利考慮。瑞親王奕勛也不能免俗,利用老佛爺對他的信任,公器私用,貪贓枉法。他身邊的親信劉同嗣、肖天雄、任忠昌、劉德成,哪個不是各懷鬼胎,這群人沒一個好東西!」

    羅獵雖然沒機會見到奕勛,可是蘭喜妹對奕勛四名親信的評價卻非常的中肯。

    蘭喜妹道:「這四人或凶狠、或狡詐、或貪婪、或無恥,他們眼看著奕勛搜刮了那麼多的財富,自然眼紅心熱,恨不能將之瓜分據為己有,然而他們的身份地位畢竟無法做成這麼大的事情,即便是他們可以順利除掉奕勛,也無法霸占奕勛的家產。偏偏這個時候,穆三壽找到了他們,穆三壽為人老謀深算,自然不會公開露面,這其中劉德成起到了最大的作用。」

    羅獵忽然明白為何劉德成那晚要主動求死,因為劉德成在明白他和穆三壽關系已經敗露之後,蘭喜妹絕不會讓他活下去。蘭喜妹所說的這一切合情合理,看來穆三壽才是隱藏在背後的謀局者。至於弘親王載祥,這個始終未出場的神秘人物在蘭喜妹的口中已經確定死亡。羅獵甚至能夠斷定他的死必然和穆三壽這幾人有關,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釋蘭喜妹對這些人不擇手段的報復。

    蘭喜妹道:「想要光明正大地吞並瑞親王的財產,又要躲過他人的耳目,必須找到一個在朝中擁有相當身份和地位的人,這個人必須深得老佛爺的信任,他們深思熟慮之後,找到了我爹。」

    羅獵此時也不得不嘆服穆三壽這群人的計劃,每一個環節都計算得如此精確,審時度勢,借力打力,連清廷的兩位王爺都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當然這和時局動蕩也有關系,若非清廷大廈將傾,整個王朝處於一片混亂和無序之中,他們的計劃也沒有那麼容易得逞。完成這樣一個計劃,須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蘭喜妹搖了搖頭,雙眸中泛起晶瑩的淚光:「這幫人各懷鬼胎,他們利用我爹除掉瑞親王,又想利用革命黨除掉我爹,如此層層轉移,最終能夠將瑞親王的財富神不知鬼不覺地據為己有。這其中穆三壽獲利最大,因為瑞親王到死都信任他不會背叛自己,還讓法國情人找到了他。」

    羅獵心中暗忖,劉同嗣、任忠昌、肖天雄、劉德成這幾人之中最清楚內情的應當是劉德成,從此前葉青虹復仇的行為來看,穆三壽始終都未暴露。而穆三壽的財富顯然要遠超以上幾人總和,換句話來說,在瑪格爾找到穆三壽之後,穆三壽就已經掌控了他人並不知道的秘密。可不止一人說過弘親王還活著,羅獵看著淚光盈盈的蘭喜妹,突然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之處。

    羅獵低聲道:「所以你就故意制造弘親王仍然活在世上的假像?讓他們的內部陣營出現慌亂,然後又通過某種途徑透露出穆三壽背棄他人的秘密,引得他們自相殘殺?」

    蘭喜妹抬起頭,讓雙目中幾乎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收了回去,輕聲道:「如果不是瑪格爾找到穆三壽,穆三壽根本不知道瑞親王還在海外隱藏了一大筆財富,要說這個瑞親王對他的這個法國情人還真是一往情深,只是他死得太突然,根本沒有來得及交代清楚。」

    羅獵道:「瑞親王也不是傻子,穆三壽又是通過何種方式吞沒了他海外的財產?」

    蘭喜妹道:「穆三壽沒那麼容易做到,所以他必須要裝出偽善的面孔,以此博得瑪格爾的信任,葉青虹不會告訴你,穆三壽曾經結過一次婚,就是和瑪格爾,他還騙那個傻女人,說是為了避免葉青虹的身份暴露。瑪格爾婚後不久就病死了,還好她對穆三壽留了一手,那筆龐大的財富有一半留給了她和奕勛的女兒。」

    羅獵道:「他為何沒對葉青虹下手?」

    蘭喜妹嘆了口氣道:「或許是因為虎毒不食子,他畢竟養育了葉青虹幾年,彼此間不可能沒有感情,或許瑪格爾留足了後手,可以讓穆三壽投鼠忌器。」

    羅獵點了點頭道:「你知道這些事之後就開始復仇。」

    蘭喜妹道:「我就是為了仇恨而生,除了復仇我感覺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快樂。」說到這裡,她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她的頭歪了過去,緊靠在羅獵的肩頭,羅獵這次沒有躲開。

    蘭喜妹這次也沒有得寸進尺的舉動,只是無聲地啜泣著,淚水很快就打濕了羅獵的肩頭,羅獵第一次對身邊的她產生了同情,他向上衣口袋中的手帕摸去,摸到手帕的邊緣卻遲疑了,想起了蘭喜妹的另外一個名字,她的身世不能夠成為她背叛民族的理由,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只是將她當成一位亡國的格格,卻從未將她當成是這個國家的一員。

    「所以,你就加入日本的情報部門,幫助他們竊取種種情報,為他們的勢力侵入中華為虎作倀?」羅獵的聲音雖然不大,也沒有質問的口氣,可是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蘭喜妹咬了咬嘴唇道:「我的母親是明媒正娶的親王妃,怎麼可能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她紅著眼睛望著羅獵道:「殺死我爹的背後主謀就是日本人。我娘也死在了他們的手中,我怎能甘心為他們效力?」

    羅獵靜靜望著她的雙目,試圖從中看出其中的欺詐和偽裝,可是羅獵很快又放棄了。

    蘭喜妹這一生都沒有流過今天那麼多的眼淚,或許是她在人前偽裝太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蘭喜妹還是松雪涼子,當她將心中隱藏多年的秘密一股腦向羅獵倒出來之後,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孤苦無助,感覺到自己是那麼的委屈。

    羅獵望著淚眼婆娑的蘭喜妹,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她的人性中也包含著真誠的部分,雖然這番真誠的傾訴是為了利用自己做准備,可至少比從欺騙開始要好得多,他取出了手帕,遞給了蘭喜妹。

    蘭喜妹沒有去接,而是順勢撲入了他的懷裡。

    羅獵正想用一種較為溫柔的方式將她從自己的懷中推開,卻聽到遠方的汽車聲,循聲望去,一輛黑色的轎車絕塵而去。

    蘭喜妹咯咯笑了起來:「是麻雀,這次走了恐怕不會再來找你。」

    羅獵哭笑不得地望著蘭喜妹,蘭喜妹從他手中奪過手帕迅速擦干了臉上的淚水,然後打開隨身的小包,取出化妝鏡檢查著自己的樣子,雖然眼淚已經擦干,可眼睛已經哭紅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10 18:17
第一百五十八章【心機深】(下)
     



    蘭喜妹道:「弘親王的消息是我故意散布出去的,目的就是要引蛇出洞,穆三壽已經開始亂了陣腳,不然他不會前來北平。」

    羅獵道:「葉青虹也是你抓走的?」

    蘭喜妹搖了搖頭道:「她的事情跟我無關,我對她也沒什麼興趣。解鈴還須系鈴人,想找到她,恐怕要從穆三壽身上下手。」

    羅獵皺了皺眉頭,如此說來葉青虹很可能是被穆三壽保護起來了,可如果蘭喜妹所說的這一切全都是真的,穆三壽的心機深不可測,興許他是擔心葉青虹得知真相,又或者葉青虹的母親當真留足了後手。

    蘭喜妹找上自己的目的不是為了談情說愛,而是為了合作,羅獵對此有著極其清醒的認識,蘭喜妹和葉青虹不同,兩人雖然都擁有皇室血統,可是葉青虹的不擇手段更多的是流於表面,蘭喜妹的經歷證明,她可以忍辱負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在蘭喜妹的字典裡根本就沒有對錯二字。

    蘭喜妹道:「穆三壽以為我爹並沒有死,所以設局想引他入甕,日本人覬覦圓明園下所謂的秘藏,我將消息透露給他們,到時候來個一網打盡。」她的雙目中迸射出兩道陰冷的殺機。

    蘭喜妹起身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仍然在懷疑我的動機,可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日本政府幾年前就開始研究一個超能變異者計劃,新近已經取得了極大進展。」

    羅獵想起了此前對他們進行刺殺的忍者。

    蘭喜妹道:「刺殺你們的忍者叫佐田右兵衛,代號孤狼,在風雨園時,他的手臂曾經被那怪物扯斷,可是在事後注射化神激素之後,他的身體迅速復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樣的激素在日本軍中普及開來,這支軍隊將會何其可怕?」

    羅獵不寒而栗,他雖然知道熔入地玄晶的匕首可以擊傷這些強悍的變種人,可是地玄晶實在太少,有一點他還不明白,方克文之所以變成那幅模樣,是因為受到禹神碑長期輻射的緣故,日本人的再生激素又是從何而來?

    蘭喜妹很快就解答了這個問題:「你了解麻博軒嗎?」

    羅獵搖了搖頭,他從未見過麻博軒,對此人的了解都是通過他人的轉述,從方克文的描述之中,麻博軒也不是什麼好人。

    蘭喜妹道:「麻博軒曾經赴日治病,他在短期內迅速衰老的症狀引起了軍方的注意,軍方組織生物學界和醫學界的精英針對此人進行研究,從他的身體內提取了一種特殊的激素。這種激素被命名為化神激素,可以促進人體的新陳代謝,讓人體方方面面的機能得到增強,最為奇特的是,實驗的對像不同,受到的影響也完全不同。」

    羅獵倒吸了一口冷氣,蘭喜妹在這一點上絕沒有欺騙自己。

    蘭喜妹道:「我掌握了超能變異計劃的不少資料,因為這一計劃的執行人就有幾個是我的仇人,所以……」她笑了起來,從羅獵的目光中她意識到自己終於找到了對方的軟肋。她所認識到的羅獵是個愛國者也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男人,蘭喜妹相信他不會對這種事坐視不理,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羅獵的手臂,柔聲道:「別急著答復我,回去好好考慮,我等得起。」起身離去之前,她停頓了一下腳步卻未回頭:「還有,福伯的本姓是福山,麻雀離開,對你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羅獵返回正覺寺的時候,明顯感覺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就連瞎子看自己的眼神都帶著幾分鄙視的色彩了,羅獵猜測到幾人可能都看到了蘭喜妹在風雨亭內投懷送抱的情景,反正也解釋不清,索性懶得解釋。

    張長弓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打算就這樣耗下去?」

    羅獵道:「總有人沉不住氣。」他向周圍看了看道:「陸威霖這幾天去了哪裡?」

    張長弓苦笑道:「他是穆三壽的人,沒必要向我稟報行蹤。」

    「總得向人稟報。」

    張長弓錯愕了一下,馬上又明白了過來,陸威霖既然是穆三壽的人,正覺寺這邊的狀況必然會向穆三壽稟報,更何況此前的那些工人也都是穆三壽所安插,其中十有八九會有他的內線。

    羅獵卻不認為陸威霖對穆三壽忠心耿耿,他看得出陸威霖這次之所以來北平更主要的原因是為了葉青虹。陸威霖和穆三壽之間的關系更像是一種交易,在羅獵看來,任何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交易都是不穩固的。一旦雙方利益的平衡被打破,彼此間的關系就會毀於一旦。

    張長弓低聲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等著?」

    羅獵微笑道:「等著!」

    穆三壽雖然親手向羅獵提供了那幅地圖,可是他並不知道圓明園的地下到底埋藏著怎樣的秘密?陸威霖在這件事上令他失望,深入圓明園地下的四人之中並沒有他在內。

    羅獵沒有猜錯,穆三壽仍在北平,此刻端坐在福林苑的中堂,手中端著從不離身的煙杆兒,和田玉煙嘴兒雖然噙在唇上,可煙草卻未曾點燃。廳堂內光線有些昏暗,在他的對面坐著一個年輕書生,一襲灰色長衫,大半邊面龐都藏在陰影中,仍然可以從光線映照的小半邊面龐上看出他的清秀,眉如春山,目如朗月,這位擁有著女子一般精致面容的文士正是昔日安清幫的扛把子白雲飛。

    白雲飛津門落難,不得不背井離鄉,只身逃亡黃浦,這其中羅獵動用了穆三壽的關系,津門北平彼此相鄰,白雲飛原沒有考慮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返回北平,可是他去黃浦並沒有多久,他的恩師焦成玉就被人槍殺,要知道焦成玉早已癱瘓多年,誰能夠忍心對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下手。

    白雲飛雖然是津門梟雄,讓津門各大堂口心懷敬畏的人物,可是他對這位恩師卻是極其敬重,多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焦成玉,之所以將焦成玉安置在北平,就是擔心自己的仇家會對付他,可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剛剛在津門失勢,師父就被人暗殺。而今安清幫的首領之位也已經易主,白雲飛成了一個被政府通緝的要犯。

    白雲飛也是排除萬難潛入北平,這其中穆三壽幫了他不少忙,就連焦成玉的身後事都是穆三壽派人一手操辦,白雲飛恩怨分明,心中早已記下了這個人情。

    葬禮已經辦完,恩師入土為安,白雲飛的身上還背著刺殺德國領事的罪責,以他目前的艱難處境,根本無法找出凶手並為恩師報仇。

    穆三壽永遠都是那幅風波不驚的模樣,輕聲道:「白先生,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你隨時都可以離開北平返回黃浦。」

    白雲飛望著穆三壽道:「三爺不准備回去?」

    穆三壽搖了搖頭。

    白雲飛道:「葉小姐還沒有消息?」穆三壽並沒有對他隱瞞此次前來北平的目的。

    穆三壽嘆了口氣,低聲道:「失蹤了這麼多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雲飛抿了抿嘴唇,內心難免有些不安,畢竟葉青虹曾經在津門幫過自己,興許因此而得罪了日本人,即便不是這個原因,就衝著她和穆三壽幫助自己逃離津門,也不能坐視不理,然而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實在是有心無力,可話卻是要說的。

    白雲飛正准備開口說話,外面傳來稟報聲道:「三爺,陸先生來了。」

    穆三壽伸手制止了准備回避的白雲飛,揚聲道:「讓他在花廳等我,我待會兒就過去。」

    來人是陸威霖,陸威霖也是費了一番波折方才來到穆三壽在北平的住處,他本以為穆三壽早已返回黃浦,卻沒有想到他仍然還北平,當然這次還是穆三壽讓人將他主動找來。

    「三爺!」面對穆三壽時,陸威霖始終保持著應有的尊重,雖然他在和羅獵的一席深談之後已經懷疑葉青虹的失蹤和穆三壽有關,可是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他不會公然質問穆三壽。

    穆三壽淡然笑道:「我聽說你這幾天到處在找葉青虹,幾乎她在北平可能去過的地方你都找過了?」

    陸威霖坦然道:「是!」

    穆三壽意味深長道:「青虹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她的幸運。」

    陸威霖沒有說話,事實上葉青虹從未將他當成朋友,葉青虹在他面前始終是高傲冷漠,或許葉青虹只是將他當成一個雇員,連合作者都算不上,他仍然記得在黃浦藍磨坊射殺任忠昌的情景,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葉青虹,舞台上的葉青虹光彩奪目的倩影從那時就鐫刻在他的心頭。

    穆三壽當然看得出陸威霖對葉青虹絕不限於單純的感情,過去的陸威霖擁有一顆冷酷的內心和滔天的仇恨,這讓他具備了第一流殺手的素質,除此以外他還擁有著桀驁不馴的性情,就算是自己交給他的任務,也要首先考慮到他的喜好。穆三壽只是他的雇主,而他絕不是穆三壽的手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11 19:08
第一百五十九章【追風者】(上)
     



    控制一個人,未必一定要讓他成為你的部下,還有很多的方法,他可以利用任忠昌和陸威霖的私怨,讓陸威霖前去行刺,同時又讓陸威霖欠下自己一個很大的人情。蒼白山之後,原本他們之間的雇佣關系已經結束,想要利用這樣一個有性格的人為自己辦事,必須要把握他的弱點。

    葉青虹就是陸威霖的弱點,穆三壽清楚,陸威霖自己也明白,就算沒有此前和羅獵的那番深談,他也開始懷疑這件事在某個環節出了問題,這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穆三壽。

    穆三壽打量了一下陸威霖:「聽說羅獵前幾天受了傷,還無故失蹤了幾天。」

    陸威霖笑了起來:「原來三爺一直都在監視著他。」話說得還算婉轉,監視羅獵的同時也在監視自己,穆三壽對他們每個人都不信任。

    穆三壽微笑道:「永遠都不要小看羅獵他們幾個,他們跟你不同,為錢做事的人永遠都不值得信任。」

    陸威霖道:「三爺這句話有失偏頗,我和羅獵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我清楚他的為人。」

    穆三壽有些詫異了,他發現羅獵果然有過人之能,以陸威霖的驕傲和孤僻,居然能夠認同羅獵是他的朋友,足見羅獵的個人魅力何其強大,其實何止是陸威霖。葉青虹對羅獵的態度也從開始的利用變成了一種心甘情願的付出,穆三壽點了點頭,輕聲道:「青虹對他的評價也很高。」

    陸威霖聽出了他話中挑唆的意思,自己雖然身在局中,可有些事看得還算清楚。葉青虹對羅獵要比對自己好得多,陸威霖是個極其理智的人,即便是對葉青虹產生了感情,他也不會被感情衝昏頭腦。陸威霖道:「我知道她喜歡羅獵。」

    陸威霖的回答多少出乎了穆三壽的意料之外,他發現陸威霖能夠成為一位如此出色的狙擊手絕非偶然,充滿欣賞地點了點頭道:「說說看,都有什麼進展?」

    「我沒發現什麼,只是羅獵認為……」說到這裡陸威霖故意停頓了一下。

    穆三壽此時轉過身去,來到花廳泛著深沉反光的黑檀太師椅上坐下,掏出了火柴。陸威霖卻搶先一步點燃了火機,幫他點燃了煙絲,火苗照亮了穆三壽風波不驚的面龐,古井不波的雙目在火苗的映射下居然沒有半點兒的反應。

    穆三壽緩緩啜了一口和田玉煙嘴兒,白銅煙鍋內的煙絲迅速紅亮起來,這紅光讓他向來缺少表情的面容顯得生動了許多。他很少允許別人離自己這麼近,尤其是面前還是一個槍法如神的殺手。

    陸威霖為他點完煙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而是接著剛才的半句話道:「羅獵認為是三爺將葉青虹藏了起來。」說話的時候他留意穆三壽手中的煙鍋。

    煙杆延長並放大了穆三壽右手的任何細微變化,陸威霖的眼力超出常人,然而既便如此,他都沒有發覺穆三壽的右手有一絲一毫的抖動,穆三壽的表情還是剛才那個樣子,想要從他的表情變化中看出端倪恐怕是難於登天。他只是輕輕喔了一聲,然後反問道:「你以為呢?」

    陸威霖道:「三爺對她視如己出,如果我是三爺也不會讓她身涉險境。」

    穆三壽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陸威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也夠明白,他意味深長道:「只可惜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心中到底怎樣想。」

    此時一名手下匆匆走入花廳,穆三壽皺了皺眉頭,顯然對他打擾自己的談話有些不悅,那名手下拱手行禮道:「三爺,剛才有人送了一份禮物過來。」

    穆三壽沉聲道:「什麼人?」

    「已經走了!」那人表情古怪地將拜帖呈上,上面的落款竟然寫著瑞親王奕勛的名字。

    穆三壽內心一震,他為奕勛自小伴讀,天下沒有比他更加熟悉奕勛字跡的人,雖然他判斷出這絕非奕勛親筆所書,可是這字跡模仿得至少有九分類似。他強忍內心的震驚道:「送得什麼禮物?」

    手下人道:「一個盒子,我們掂量了一下,裡面盛著的很可能是……」對這些刀頭舐血的江湖人來說,有些東西稍一掂量就知道裡面藏著什麼,可未經主人的允許,他們也不好擅自開啟。

    「拿來!」

    禮盒非常的精美,可美好的只是外表。陸威霖望著方方正正的禮盒,內心中也開始感到不安,雖然他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仍然因為對某人的牽掛而忐忑。

    穆三壽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人打開了盒子,因為所有人都已經有了心理准備,所以反倒沒感到吃驚。

    盒子裡面果不其然就是一顆人頭,比一般人的腦袋要大一些,頭發是時下常見的剛剛減去辮子的齊耳短發,因為浸在石灰裡,所以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的可怖。

    陸威霖看清人頭之後頓時放下心來,裡面是個男人,眼角的余光無意中瞥到了穆三壽,卻發現他手中的煙杆在微微顫抖。心中不禁納悶之極,以穆三壽的沉穩怎會有如此失常表現。

    穆三壽的聲音突然低沉了許多:「把送禮的人給我抓回來!」

    送禮之人是有備而來,禮物是花錢委托別人幫忙送過來的,即便是登門送禮者也早已杳無人影,一時間去哪裡找人。

    穆三壽冷靜下來之後,讓人檢查那個盒子,發現盒子底部還墊著一張地圖,展開地圖一看,這張地圖竟然和他交給羅獵的那張一模一樣。

    山田醫院已經恢復了昔日的寧靜,因吳傑到來而掀起的那場風波業已平息下去,因為麻雀的斡旋,院方並沒有追究幾名肇事者的責任。

    在位於山田醫院太平間內部的一間秘密會議室內,一場內部會議正在悄然進行中。

    主持會議的是院長身份的平度哲也,算上他在內,出席會議的只有三人,一人是剛剛取代船越龍一領導地位的松雪涼子,另外一人是真名福山宇治的福伯。

    在松雪涼子重返北平之前,她是沒有資格和其他兩人平起平坐的,不過今非昔比,玄洋社平岡社長親自下函將船越龍一調走,由松雪涼子暫代他的職務。

    福伯向松雪涼子微微頷首示意,雖然他們剛才已經打過了招呼,可是在這樣的場合密會還是第一次。

    松雪涼子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平度君可以開始了。」

    平度哲也點了點頭,他首先播放了幻燈,幻燈片中最先展示的是佐田右兵衛的那場手術,幾幅不同的圖片展示了佐田右兵衛獲得超常再生能力的過程。

    福伯的表情始終不為所動,他是追風者計劃中的一員,從一開始就是項目的主要負責人,可以說整個項目的啟動跟他有著直接的關系,是他一手布局采取了麻博軒的血液樣本,並交由平度哲也的科研小隊進行研究。然而讓他不滿的是,這個計劃並不順利,接連不斷的失敗,讓上方開始質疑他的能力,雖然是他一手促成了這個計劃,但是想要完成研究卻要依靠平度哲也這樣的專業人才。

    福山宇治望著幕布上的照片,腦海中卻在回憶著過去的一幕一幕,他不斷為實驗的失敗承擔責任,很快就被人從追風者計劃中邊緣化,最終被踢出局,應該說是一種相對比較體面的告別吧,他被告知追風者計劃中止,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一計劃從未中止過。

    幻燈上的那場手術就是證明,佐田右兵衛就是證明,平度哲也這個被自己推薦進入項目的家伙背叛了自己,他曾經答應過自己,那些未成熟的研究成果永遠不可以公諸於眾。

    平度哲也的目光回避著福山宇治,畢竟在這件事上他問心有愧,他只是一個科研人員,政治上的事情他不懂,自從在佐田右兵衛的身上進行了人體實驗之後,他就知道這件事早晚都會敗露。

    畫面長時間定格在佐田右兵衛獲得再生能力之後大殺四方的情景,松雪涼子意識到了平度哲也在走神,提醒他道:「可以繼續了。」

    平度哲也這才回過神來,他切換到了下一個畫面,掏出手帕擦去額頭的冷汗,然後向上扶了扶眼鏡道:「從麻博軒體內提取的血液樣本,經過多次提煉最終提取出了我們稱之為超能因子的生長激素,這種超能因子可以促進生物體的再生,可是我們始終無法精確掌握……掌握……」因為太過緊張,他一時間找不到確切的詞語來形容。

    福山宇治淡然道:「度!」是度而不是劑量,或許因為超能因子不夠純正,它的副作用遠大於對人體的促進能力,所以他主持項目時候的人體實驗,無一例外的失敗。他尋找羅行木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給麻博軒報仇,真正的用意是要抓住一個麻博軒更有實驗價值的活體。

    平度哲也趁機向福山宇治笑了笑,以此來主動示好。他補充道:「追風者計劃進行的並不順利,項目一度中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12 19:49
第一百五十九章【追風者】(下)



    福山宇治的唇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平度哲也心虛地補充道:「在項目中止半年後,軍方又同意出資繼續,他們命令所有項目的參與者必須嚴守秘密……我……還有船越龍一都加入了這次的項目……」

    松雪涼子懶得聽他的解釋,毫不客氣地打斷他道:「在佐田右兵衛身上進行人體實驗,你們並未上報,此事究竟是誰的主意?」

    平度哲也抿了抿嘴唇道:「船越龍一……」這是船越龍一跟他之間的約定,雖然提出這件事的是他,可最終的決定者是船越龍一,更何況船越龍一特地交代過,如果上頭追究責任,他會一力承擔,不想把更多的人牽連進去,事實上,這也是船越龍一被解除職務由松雪涼子取而代之的原因。

    福山宇治冷笑道:「出了事情,上頭追究下來就全都是別人的責任,可進行試驗的是你,為佐田右兵衛做手術的人也是你,難道你就不應當負一丁點的責任?」

    松雪涼子嘆了口氣道:「福山君,其實我這次回來之前,關於孤狼的事情已有定論,此事全都因船越龍一而起,平度先生無需承擔責任。」

    平度哲也面露喜色。

    福山宇治道:「既然早有定論,開這個會又有什麼意義?」

    松雪涼子道:「福山君的火氣很大,這次會議是我所召集,一是要明確孤狼事件的責任,二是要向大家宣布天皇密令!」

    福山宇治和平度哲也聽到天皇密令同時站起身來,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極其恭敬。

    松雪涼子道:「都坐下,追風者計劃重新啟動,孤狼的成功讓我們大日本帝國看到了統治世界的希望。」

    平度哲也深深一躬道:「天皇萬歲!」

    松雪涼子道:「從現在起,追風者計劃由平岡先生直接負責,我們這邊取得的任何進展都由我向平岡先生直接彙報。」她特地強調了這一點。

    福山宇治開始明白松雪涼子此番是有備而來,她已經獲得了玄洋社和軍方的雙重支持,此女的能力不可小覷。

    重新落座之後,平度哲也繼續他的發言,這次呈現的是羅獵入院時的照片,松雪涼子內心不由得一驚。

    平度哲也道:「照片上的這個人想必大家都已經認識了,他是羅獵,曾經進入過九幽秘境,和方克文相處甚密,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狀況,麻博軒、羅行木都是在進入九幽秘境之後身體發生了變異。」他再次看了一眼福山宇治,並沒有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太多的敵意,內心稍安,繼續道:「我們還收集到了一些特別的樣本。」

    幻燈切換到了下一頁,照片上是一些鱗片和染血的土壤,平度哲也道:「我們去了那怪物曾經出沒的地方,功夫不費有心人,讓我們找到了這些東西,相信可以從這些找出怪物的身份。」

    福山宇治明白平度哲也要找得不是怪物的身份,這本身也不是他的職責,平度哲也真正想要得是研究樣本,從中提取出新的突變激素。福山宇治關心得卻是另外一件事:「孤狼的行動現在由誰指揮?」

    平度哲也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不清楚。

    松雪涼子道:「這些事由平岡先生統一調配,我們以後需要做得是盡可能為平度先生的研究創造最便利的條件。」她向平度哲也點了點頭,示意平度哲也將進程繼續。

    幕布上很快就出現了下一張照片,這是一尊青銅鼎的照片,因為照片是黑白色,所以單從圖片上看不出准確的色彩,平度哲也道:「中華素有九鼎之說,關於九鼎的傳說很多,可經過最近的考證,九鼎的確真實存在,你們看到的這張圖片是冀州鼎,曾經一度現世,後來又神秘失蹤。」

    福山宇治對此沒有太多的興趣,皺了皺眉頭道:「平度君何時對考古也有了興趣?」

    平度哲也並沒有在意他話中的譏諷,繼續道:「孤狼的再生能力雖然很強,可是他並非無懈可擊,在遭遇到一種特殊物質攻擊的時候,他傷口的部分會喪失再生能力,甚至死亡。」

    福山宇治冷冷望著平度哲也,這些事是他們之間最深的秘密,難道平度哲也想要當著松雪涼子的面說出來?

    平度哲也道:「這種物質被稱為地玄晶,目前我們還無從得知其真正的元素組成,根據種種跡像來看,地玄晶應當是來自於外太空的隕石,存世量相當稀少,我們所看到的這尊冀州鼎就是用地玄晶鑄造完成的。」

    福山宇治這才明白平度哲也展示這張照片的用意,從照片上看不出這尊冀州鼎的原始大小,不過應該不會太小,如果這尊鼎落入了他人之手,那麼他們的追風者計劃就失去了本來的威力。他沉聲道:「這尊鼎在什麼地方?」

    松雪涼子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如今這尊冀州鼎就被藏在圓明園的地下水道之中,以羅獵為首的那群人接受穆三壽的委托正在尋找。」

    福山宇治驚聲道:「真的?」他雖然知道羅獵等人正在聚在圓明園正覺寺,可是並不清楚他們具體在搞什麼,麻雀也從未主動提起過。

    松雪涼子微笑道:「福山君不會連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吧?」

    福山宇治望著松雪涼子,他們之間打過的交道並不多,甚至他過去都未曾對她有過太多留意,畢竟兩人之間地位相差不少,而松雪涼子的迅速上位才讓他留意這個貌美如花心如蛇蠍的女子,這世上不是每個女孩都像麻雀那樣不諳世事,單純善良。

    福山宇治承認自己對麻雀的利用和欺騙,但是在長期的相處之中,他對麻雀同樣產生了父女般的感情,他甚至放棄了利用麻雀去接近羅獵從而得到九幽秘境秘密的想法,看出麻雀在感情上的困境,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幫助麻雀離開羅獵,其實何嘗不是在讓她遠離刀光劍影的殘酷現實。

    他不會因松雪涼子的年齡而看輕對方,能夠得到軍方和玄洋社雙重任用的人已經彰顯出她超人一等的能力。

    福山宇治當然明白松雪涼子的這句話是在影射什麼,他反唇相譏道:「據我所知,方夫人和羅獵的關系很不一般呢。」

    松雪涼子咯咯嬌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連福山宇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身上有著少見的妖艷氣質,妖艷中帶著冷酷,宛如風雪中綻放得嬌艷紅梅,欣賞她的嬌艷的同時也要抵御隨時都可能襲來的寒流。

    松雪涼子道:「福山君,我的本名叫松雪涼子,您的身份可以稱呼我為涼子,所謂方夫人只是一個人物,津門方家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方康偉跟我過去沒有瓜葛,以後也不會有半點瓜葛,對我而言任務就是任務,絕不可以摻雜半點的私人感情,福山君以為呢?」

    福山宇治內心居然感到一絲慌亂,面對氣場全開的松雪涼子他也絕不至於如此,他忽然想到了麻雀,正是麻雀讓他產生了短板,以松雪涼子不擇手段的做事方法,說不定會做出危害麻雀的事情,如果當真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福山宇治本想對峙的目光軟化了下去,輕聲道:「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想先告退了。」

    松雪涼子卻沒有即刻讓他下台的意思:「事情還沒有說完。」

    福山宇治不得不強忍著怒氣坐了回去。

    松雪涼子道:「我有理由相信羅獵和他的幾名同伴已經深入過圓明園的地下排水系統,而且應當已經發現了冀州鼎的秘密,所以我打算讓他跟我合作,找到冀州鼎。」

    福山宇治道:「你怎樣說服他跟你合作?」

    松雪涼子道:「是人就會有缺點,因為人是有感情的,只要找到那個他在意的人,就不愁他不肯跟我合作。」

    福山宇治內心又是一沉,松雪涼子該不會准備向麻雀下手吧?還好麻雀已經訂好了明天的船票,現在她已經身在津門了。

    福山宇治道:「不知松雪小姐打算用誰來逼他就範呢?」

    松雪涼子道:「想要萬無一失,就必須要有足夠的籌碼,我手中的籌碼當然不止一個,可是羅獵也不是普通人,他的身邊不乏高手存在,所以我需要福山君的配合。」

    雨下得很大,大雨洗去了北平的浮華,也用密集的雨聲幫助這白日裡喧囂的城市進入特有模式的寂靜,在雨夜,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汽車內狹小的空間將大雨隔絕在外。

    羅獵坐在駕駛座上,摸出香煙剛剛想要點上,就看到前方一對車燈向自己的方向靠近,因為路面的顛簸,車燈在上下不停地晃動。那輛車在距離羅獵車頭還有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羅獵率先熄滅了車燈,對方的車燈卻仍然倔強地亮著。羅獵並沒有急於推開車門,等到那車燈終於暗了下去,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走下了汽車,她並沒有打傘,而是冒著大雨向對面的汽車跑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14 11:51
第一百六十章【張太虛】(上)




    羅獵沒有繼續無動於衷,從身影已經認出了蘭喜妹,他推開車門,剛剛推開車門,蘭喜妹就鑽入了他的車內,帶著夜風,帶著春雨的氣息,用力關上車門,望著已經迅速回歸原位的羅獵,咬牙切齒地罵道:「你是不是男人?為什麼總要我主動?」

    羅獵懶洋洋道:「我首先要確定有沒有人跟蹤你。」

    蘭喜妹呵呵冷笑,眼睛適應了黑暗的氛圍,看清了羅獵的輪廓。羅獵此時正抽出一支煙准備點上,蘭喜妹猶如一頭衝動的母獅一樣撲了上去,從羅獵的嘴裡將香煙奪了回來:「你能不能認真點!」

    羅獵咧開嘴笑了笑,整齊的牙齒在夜色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這會兒功夫雨又大了許多,從車內根本看不到車外的情景。羅獵卻知道周圍沒有人,自從沈忘憂將那顆智慧種子種入他的體內,他的感知能力就提升數倍。雖然身在車內,羅獵卻能夠感知到方圓二十米內的動靜,這種感知力讓他感到新奇而興奮。

    「你不怕人跟蹤你?發現你我之間的秘密。」

    蘭喜妹笑了起來,她毫不客氣地將淋濕的秀發枕在羅獵的肩頭,她算准了羅獵就是想躲,在這狹窄的空間裡也無從躲避。

    蘭喜妹剛有動作的時候,羅獵就提前預料到了這一點,不過他並沒有躲,而是慷慨地將肩頭借給了蘭喜妹,趁著蘭喜妹短暫陶醉的時候,悄悄將一支煙噙在了嘴裡,沒有點火,只是靜靜體會著煙草的自然香氣。

    蘭喜妹閉上眼睛,夢囈一般道:「我將咱們合作的事情已經向他們說明了,就算被他們看到也沒什麼打緊。」

    這下論到羅獵吃驚了,在蒼白山的時候,蘭喜妹給他的印像可沒那麼多的智慧,或許是她故意要偽裝出那樣的形像,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智慧卓絕。

    蘭喜妹道:「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追風者計劃?」

    羅獵當然不會忘。

    「計劃已經重新啟動,而且這次可能會有很大的進展,其中跟你有不少的關系。」

    羅獵聽到計劃居然涉及到自己,自然關心,低聲道:「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冷。」蘭喜妹向羅獵靠近了一些。

    明知她目的的羅獵卻伸臂拿起放在後座的上衣,蘭喜妹等他給自己披上之後又道:「我還是冷。」

    羅獵道:「我後備箱裡還有毛衣。」

    蘭喜妹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一歪身居然躺在了羅獵的雙膝之上。

    羅獵雙臂枕在腦後,眼睛望著上方,心中已經將蘭喜妹定位為妖女了。

    還好蘭喜妹沒有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小聲道:「你不愛麻雀啊?」

    羅獵道:「女人是不是都天生八卦?」

    蘭喜妹繼續追問道:「你喜歡誰?葉青虹還是顏天心?」

    羅獵沒有搭理她。

    蘭喜妹道:「葉青虹就算了,又蠢又笨的還自作聰明,顏天心倒是不錯哦,你離開蒼白山之後跟她有沒有聯絡過?」

    羅獵道:「跟你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那賤人居然當眾打了我耳光,我一定要殺了她,還有你,你竟然幫著那賤女人一起對付我,你知不知道我對你有多好!」蘭喜妹越說情緒越是激動。

    羅獵心中突然有些害怕,他已經不止一次領教蘭喜妹的癲狂,如果她突然發瘋,保不齊會突然咬自己一口,羅獵已經考慮到最壞的可能,自己怎麼如此大意,竟然任由她躺在自己的雙腿上。

    羅獵的目光望向一旁的門把,他已經在考慮自己緊急逃生的退路。

    蘭喜妹的聲音卻陡然變得溫柔起來:「你害怕啊?你害怕我咬你啊?你是不是害怕我把你變成太監?」

    羅獵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教導她道:「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千金之軀,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蘭喜妹道:「我說得出就做得到,更多的時候我不說也會去做。」她從羅獵身上爬了起來,從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整理了一下頭發:「你在山田醫院住院的時候,血液的樣本已經被采集。他們認為,每個進入過九幽秘境的人身體都會受到或多或少的影響。除了你之外,襲擊我的那個怪人,他的血液樣本和鱗甲也被他們得到了,目前已經開始研究。」

    羅獵心中一沉,這對他來說絕不是什麼好消息,雖然他的血液被采集是發生在種下智慧種子之後,可是在羅獵從沈忘憂那裡得知自己的身世後,已經意識到自己和他人的不同,確切地說自己應當是一個時光棄子。

    就算日方的研究人員無法從自己的血液中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可方克文的血液和鱗片卻存在著太多的可能,既然日方能夠通過對麻博軒血液的研究從中提取出可以讓佐田右兵衛擁有超強再生能力的激素,那麼他們同樣可以從方克文的血液中提取另外的激素,甚至可以培養出更可怕的怪物。

    羅獵明白這件事是個莫大的隱患,一旦讓日方得償所願,那麼別說是神州大地,即便是整個世界也少有能夠和這些強大變種人抗衡的實力。

    蘭喜妹小聲道:「我幫你摧毀他們的實驗室,干掉那幫研究人員,摧毀所有的樣本好不好?」

    羅獵當然知道她不會白白幫助自己,低聲道:「你想要什麼?」

    蘭喜妹道:「我要將所有參與謀害我爹的人引入圓明園的地下,然後一網打盡。」

    「只怕他們未必肯聽你的。」

    蘭喜妹向羅獵又靠近了一些,吹氣若蘭道:「他們一定會聽。」她貼在羅獵的耳邊將自己的計劃詳細告訴了他。

    如果說羅獵在剛開始的時候對蘭喜妹的誠意有五分相信,聽完蘭喜妹的計劃之後,他已經信了九分。按照蘭喜妹的計劃,她要利用地玄晶所制成的冀州鼎將日方的幾名骨干引入圓明園地宮,而將穆三壽引入圈套的誘餌卻是那幅圓明園地下水道的地圖。

    當初羅獵從周曉蝶和穆三壽那裡先後得到地圖的時候就感覺其中必有蹊蹺,這樣的地圖很可能是從皇宮內流出,看來此事的布局早已在多年前就已經開始,真正知道內情的那個人應當就是蘭喜妹。

    蘭喜妹道:「你以為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

    羅獵沒有正面回答蘭喜妹的問題:「因人而異,每個人看重的東西都不一樣。」

    蘭喜妹啐道:「狡猾,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人一旦得到了財富就會將性命看得比天大,沒有人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羅行木當年潛入蒼白山,為得還不是多活幾年。穆三壽也不會例外,你有沒有聽說過,當年瑞親王奕勛不遠萬裡從美利堅運了一個保險櫃返回大清?」

    羅獵曾經聽葉青虹說起過這件事,心中難免感到奇怪,葉青虹當初可是將這件事當成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告訴自己,為何蘭喜妹也會知道?想想蘭喜妹的皇室背景,這件事也很有可能,不過從蘭喜妹的表現來看,她對當年內情的掌握應該遠遠超過葉青虹。

    葉青虹的消息十有八九來自於穆三壽,而如果蘭喜妹所說的而一切屬實,那麼穆三壽無疑是瑞親王奕勛死後最大的受益者。他不但參與計劃並暗殺奕勛,而且背棄同伴,獨自貪墨了奕勛轉移到歐洲的巨額財富。

    羅獵道:「我聽說過!」

    蘭喜妹白了他一眼道:「聽葉青虹那個傻丫頭說的?」

    羅獵沒說話,等於是默認。現在看來,葉青虹雖然聰明,可是和蘭喜妹仍然無法相提並論,這和個人智商無關,而是因為她們所處的環境,前者從小就是生活在遠離真相的謊言之中,而後者則生活在與生俱來的仇恨和背叛中,她從小就學會了隱忍偽裝,她就是為了復仇而生。

    蘭喜妹道:「穆三壽騙了所有的人,不但是劉同嗣他們幾個,還有我爹,他利用奕勛的財富蒙蔽了他們的視線,他們成功獲得了奕勛的財富,每人都分到了一部分,穆三壽背著眾人獨得了最大的一部分,他最忌憚的人是我爹,趁著時局動蕩,暗殺了他。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爹畢竟也不是尋常人物,他留了一個後手,圓明園的地下藏寶圖其實就是我爹設下的圈套。」

    羅獵低聲道:「可圓明園下的確有一座地宮。」

    蘭喜妹道:「圓明園下圓冥園,圓乃圓寂,冥乃地府。」

    羅獵想起此前進入圓明園地宮,看到雍正立像,雍正信佛,自幼喜讀佛典,廣交僧衲,不僅宗教俱通,而且顯密兼融,還躬行禪修,被公認為是中國歷代帝王中唯一的真正親參實悟、直透三關的大禪師。

    蘭喜妹道:「根據宮廷秘史所載,雍正帝乃是誤服丹藥而亡,雍正帝死後三天,剛剛即位的乾隆帝就將雍正寵愛的道士張太虛、王定乾等一百多人趕出了圓明園。並且下旨,不准在外提起雍正在宮中的一言一行,如有違反,決不寬貸。」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0-16 13:44
第一百六十章【張太虛】(下)




    羅獵點了點頭道:「雍正帝當真是誤服丹藥而亡?」他又想起他們在洞中所見到的那具豎葬的水晶棺,還有因水晶棺破裂而從中掉出的那顆黃金腦袋,總是懷疑那棺槨中的無頭屍體和雍正帝有關。

    蘭喜妹搖了搖頭道:「他是遇刺而亡!如果是誤服丹藥,乾隆爺又豈會放過那些煉丹的術士?」

    羅獵當時就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尤其是在見到那口水晶棺之後,事後瞎子也從風水上提出證據,認為那水晶棺位於龍脈經行之處,死者頭朝下吸收靈氣死後肉體生鱗,羽化為龍,造福後代,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葬在圓明園這座皇家園林的地下的。

    蘭喜妹道:「那些煉丹的術士被從園子裡趕走,匆忙之中,有很多書籍沒有來得及收集,本來是打算將這些東西付之一炬,可後來乾隆爺不知為何改了主意,於是找了個專人進行整理,這個人就是紀曉嵐了,紀曉嵐當時編撰四庫全書,雖然如此還是百忙之中翻閱了一些術士留下的筆記。」

    羅獵暗忖這些江湖術士也非一無可取之處,其實他們的很多煉丹術就是早期的化學實驗。

    「紀曉嵐博覽群書,學富五車,竟然從這些方士的筆記中找到了一些延年益壽之術,經過實踐居然極其有效,他不但身體力行,而且將之推薦給乾隆爺,乾隆爺嘗試之後也感覺到仿若返老還童,只可惜方士的筆記遺失了一部分,按照紀曉嵐的說法,若是能夠得到全部的筆記,不敢說長生不老,至少可以返老還童,延年益壽。」

    羅獵心中暗嘆,只可惜雍正帝沒來得及享受方士的研究成果就被呂四娘一刀砍掉了腦袋,不過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他的研究成果終究還是便宜了他的兒子,乾隆爺活到了八十八,紀曉嵐也活了八十一。

    蘭喜妹道:「沒有人不想青春永駐,即使英明如乾隆爺也是如此,他派紀曉嵐秘密尋找書寫那本筆記的人是誰,幾經輾轉,終於查出那本筆記是張太虛親筆所書,可找到張太虛的家鄉,卻聽說他已經死了,乾隆爺不甘心就此錯過一個返老還童的機會,讓人掘開張太虛的墓葬,墓葬之中只有一口空空的棺木,裡面根本沒有屍骨。」

    這段秘史充滿了傳奇,羅獵也聽得聚精會神。

    蘭喜妹說了半天有些累了,又將螓首靠在了羅獵的肩頭,無論羅獵承認與否,隨著對她的了解,現在心中對她的惡感已經消失了許多。如果換成是自己有著和蘭喜妹同樣的遭遇,說不定他的報復會更加的猛烈。

    蘭喜妹小聲道:「乾隆爺直到駕崩都沒有找到剩下的筆記,這種事情是不會寫入正史的,乾隆爺仙逝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再關注筆記的事情,一直到甲午海戰之後,老佛爺感覺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有位宮中的老太監說起了這件事,居然從藏書閣找到了當年紀曉嵐的筆錄,老佛爺讓人按照其中的配方煉制丹藥,服用之後頓時感覺到精神煥發,於是讓人根據線索再去尋找另外的半本筆記。」

    她停頓了一下,面頰在羅獵的肩頭摩挲了幾下,又伸出手去抓住羅獵的大手,羅獵感覺到她的肌膚很涼,這樣的狀況下,實在不好粗暴地將她摔開,且讓她占點便宜也罷。

    蘭喜妹道:「這世上的事情真得要講究緣分和造化,乾隆爺當年四處尋覓而不得的線索,時隔那麼多年居然被老佛爺找到,原來張太虛當年並沒有死,也沒有羽化登仙,被逐出圓明園之後,他擔心事後會遭到報復,於是隱姓埋名漂洋過海去了南洋,在南洋生活了幾十年後,他又去了北美,抵達北美的時候正逢南北戰爭爆發。」

    羅獵默默計算這其中的時間線,雍正帝死於1735年,而南北戰爭爆發是1861年,張太虛被逐出圓明園的時候據說已經四十多歲了,從他被逐出圓明園到南北戰爭爆發又過去了整整一百二十六年,也就是說張太虛在抵達美國的時候已經一百七十歲左右,如此長壽,這在人類歷史的記載上都從未有過。

    蘭喜妹道:「張太虛若是甘心隱姓埋名在美國永遠安家倒也罷了,只可惜他終因忍不住思鄉情切而托人往家鄉寄了一封信,其實張太虛也明白家人早已不在,這封信不可能有什麼結果,誰料到這封信恰恰落在老佛爺派去尋找張太虛筆記的人手裡,經過筆跡大師的核對,發現這封信的筆跡和此前張太虛留下的筆記完全相同。」

    羅獵此時對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句話有了更深層的認識,在前往蒼白山之前,他從未想過地底世界中還隱藏著那麼多的神奇生物,羅行木、方克文等人的變異大大顛覆了他對人力的人知。而沈忘憂,這個從未來世界穿越而來的父親更是將他的認知推向了極限,經歷了那麼多不可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張太虛的長壽也算不上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了。

    蘭喜妹道:「此事被密報給了老佛爺,老佛爺根據信上的地址派人遠赴北美尋找張太虛的下落,那張太虛也非尋常人物,寄出那封信之後,他就已經感到不妥,等到老佛爺派去的人找上門,張太虛已經人去樓空。然而老佛爺為了返老還童長生不老,又豈肯輕易放棄,不惜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追尋張太虛的下落。直到瑞親王奕勛出訪美利堅,已經厭世的張太虛居然主動找到了他,兩人談了什麼誰都不知道,只知道張太虛在見面之後就來到海邊對著東方故國的方向飲彈自盡。」

    她靠在羅獵身邊,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溫暖,從小到大,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雨一直下,小小的車廂混雜著煙草和蘭喜妹的體香,蘭喜妹挽住了羅獵的右臂,雖然羅獵並未對她使用催眠術,她卻舒服得想要隨時睡去。

    羅獵的左手從嘴唇上拿下那支已經濕潤的煙,雨聲越發密集,外面的世界已經是一片模糊,眼睛早已適應了車內黑暗的環境,他可以近距離欣賞蘭喜妹美麗的顏。

    不知是夜色的緣故還是因為離得太近,又或是蘭喜妹今天的淡妝被雨水洗去的緣故,今天的她竟然顯露出清水出芙蓉般的純淨。

    羅獵想起自己將她從河水中救起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他的確沒有後悔過,他忽然覺得蘭喜妹對自己的態度或許從那晚開始改變,如果沒有自己的營救,她的生命應當已經終止於那個夜晚,再深的仇恨也只能隨著河水默默東流。

    蘭喜妹沒有繼續訴說這段往事,羅獵卻已經猜到了後續的發展,張太虛死後,瑞親王奕勛必然得到了他的筆記,又或是其他重要的研究成果,他將得到的東西放在了保險櫃裡,漂洋過海運往大清。而奕勛雖然得到了可以長生不死的筆記,可終究沒有逃過手下人的暗殺,死於回歸中途。

    這其中最神秘的就是那個保險櫃,羅獵忽然猜到了蘭喜妹用來誘殺穆三壽的誘餌,那就是保險櫃,確切地說是保險櫃中的東西。穆三壽已經老了,他的聲望和勢力必將隨著他的衰老而江河日下,一個人擁有再多的財富卻沒有青春,那還有什麼意義?

    羅獵想起了羅行木,為了所謂的長生訣而不惜舍身犯險的怪人,麻雀口口聲聲說他勾結日本人販賣國寶,可當福伯的真實身份暴露之後,這一指責顯然值得商榷。這世上雖然每個人的心思都不同,可每個人都應當想更好的活下去。並不是你擁有年輕美貌就能夠活得瀟灑,並不是你擁有富貴榮華就能夠獲得開心,活著要痛快。

    蘭喜妹、葉青虹她們表面上已經擁有了讓人羨慕的一切,可是她們卻都有解不開的心結,她們要復仇,她們要不惜代價的復仇。

    蘭喜妹忽然抱緊了羅獵的手臂,小聲道:「我爹害死了我娘,我卻要為他報仇,我是不是很傻?」

    羅獵搖了搖頭。

    蘭喜妹小聲道:「我知道你從骨子裡看不起我,可你既然救了我,你就沒有選擇,你可以不喜歡我,你無法改變我喜歡你!」

    羅獵又將那支煙叼在了嘴裡。

    蘭喜妹抬起頭,一雙明澈的美眸深情地望著他,居然主動拿起火機為他點燃了香煙。

    羅獵抽了口煙,盡可能地把這口煙吸入自己的肺裡,因為他覺得即便是當著蘭喜妹的面,讓二手煙充斥在這狹窄的車廂裡也不夠紳士。

    蘭喜妹又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小聲道:「別壓抑自己,你這個人總是活得太謹慎,只要是屬於你的我都不會嫌棄。」她的臉貼在羅獵的肩頭,雙手抱住了羅獵,猶如藤蔓纏住了樹干,柔聲道:「你有沒有發現,這車廂內已經混雜了你我的氣息,你的肺裡,我的肺裡全都是對方的氣息,你根本無處可逃,也不可能拒絕。」

    羅獵又被她的話給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蘭喜妹咯咯笑了起來,突然就撲了上去,宛如一只吸血鬼一樣咬住了羅獵的脖子,不過沒舍得用牙狠狠地咬,而是用力深吻。

    羅獵把腦袋扭過去,臉都被擠壓到了車窗玻璃上,英俊的面龐已經變形,然而仍然無法逃脫被蘭喜妹狼吻的下場。

    蘭喜妹在嬌笑聲中推開了車門,走入風雨中,夜雨正急,她卻毫不在意,抬頭望著落雨的夜空,蒼白的臉上落滿了雨水,她的秀發很快就被雨水固定在她的腦後。

    羅獵猶豫了一下,抓起雨傘想要跟出去,蘭喜妹卻一腳反踢將車門關上,然後她快步走入自己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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