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74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24 09:35
第一百七十六章【血染沙】(上)



    瑪莎聽得雙目發亮,她從未聽說過這首詩,以為還是羅獵的原創,充滿崇拜道:「你們漢人就是有才華。」

    羅獵哈哈大笑道:「這首詩可不是我寫的。」他將裴多菲的身份背景說給瑪莎聽。

    當天黃昏時分,他們按照原計劃抵達墨壟古城,這也是一片早已廢棄的城池,雖然規模不小,可是整座古城並沒有剩下一座完整的建築,站在古城之中,一種蒼涼凝重的感覺自然湧上心頭。

    德西裡的商隊已經不止一次往返於騰格裡沙漠,幾乎每次往返他們都會選擇在墨壟古城做休整,這裡距離羅獵要去的雅布賴山已經不遠,最遲明天下午他們就能夠走出這片沙漠。

    塔吉克人多禮好客,從他們對羅獵這位萍水相逢的路人毫不猶豫地施以援手就能夠證明,夕陽西下,古城廢墟內升起篝火,商隊特地宰殺了隨隊帶來的六只羊,慶賀他們明天即將走出沙海,同時也是為了歡迎羅獵這位新認識的朋友。

    羅獵緩步走上烽火台,西方的天空現出大片的火燒雲,遠遠望去天空有若燃燒了一般,延綿起伏的沙丘也染上了一層血色。耳邊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循聲望去,卻是德西裡在古城的一角吹起了納依,這種短笛是用雄鷹的翅骨制成,是塔吉克人最喜歡的樂器之一。

    笛聲中帶著獨有的蒼涼味道,讓這座飽經滄桑的古城更顯蕭瑟,羅獵迎風遠眺,夜色正以驚人的速度吞沒整個天地,這段時間他仿佛走入了一個另外的世界。

    在遇到這支塔吉克商隊之後,他才重新走回了現實之中。

    瑪莎銀鈴般的聲音從下方響起:「羅大哥,吃飯了。」

    羅獵笑了笑,走向古城內已經圍坐在篝火旁的人們。吃起了烤全羊,喝起了馬奶酒,熱情的塔吉克人圍在篝火旁載歌載舞,羅獵也不禁被他們的歡樂感染了。

    夜色漸濃,黑暗籠罩了整座墨壟古城廢墟,辛苦跋涉一天的人們開始進入了夢鄉,羅獵走向自己的帳篷,經過篝火的時候,看到德西裡老漢仍然坐在篝火旁抽著旱煙,他來到老漢的身邊坐下,從上衣口袋中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遞了過去。

    德西裡也沒有跟他客氣,接過在火上點燃,抽了一口,花白的眉毛皺了起來,這煙草的味道對他來說太淡了。

    羅獵也點了一支煙,抬起頭望向夜空,寧靜的夜空中群星璀璨,在這裡可以輕易就找到銀河的所在,人到了這樣的環境中,就連心胸也在不知不覺變得開闊。

    德西裡忽然說了一句話,干枯的手指指向夜空,羅獵循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西北方向有一顆流星劃過,德西裡的表情變得誠惶誠恐,他丟掉了手中的香煙,匍匐在地上,極其虔誠地向那顆流星出沒的地方跪拜。

    羅獵見識廣博,也走過世界的不少地方,知道每個民族都有他們崇拜的圖騰也有他們的忌憚,從德西裡的表情來看,這顆流星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還好多半塔吉克人都已經入睡,並沒有看到這夜空中的異像。否則必然會引起人心恐慌。

    單就流星而言,有人視為掃把星通常會帶來厄運,也有人說在流星出現夜空的時候,對它許願往往都會實現,可羅獵卻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天相,兩種說法都沒有科學道理可言。

    沙漠裡的天氣說變就變,夜半時分又刮起了沙塵暴,因為提前找到了妥當的落腳處,今晚自然不必擔心被風沙卷走帳篷。這場風沙要比昨晚小上不少,饒是如此,帳篷也在風沙中不斷晃悠。

    羅獵從睡夢中醒來,穩妥起見又檢查了一下帳篷的四角,以防帳篷被風沙掀起。外面傳來牲口的嘶叫聲,這場風沙還是引起了牲口的恐慌,羅獵掀開帳篷的一角向外望去,卻見德西裡老漢帶著十多名精壯的塔吉克漢子正在將牲口遷入垣牆高大的內城。

    羅獵決定起身去幫忙,出了帳篷頂著風沙向他們走了過去,可剛走了幾步就停下了步伐,因為他聽到遠方傳來陣陣駿馬嘶鳴的聲音,這聲音絕非來自古城的內部。

    自從被父親種下智慧種子之後,羅獵的感覺變得極其敏銳,他在第一時間就判斷出有一支馬隊正在向古城的方向而來,轉身向廢棄的瞭望台走去,因為迎風而行,所以步履維艱,好不容易來到瞭望台上,掏出風鏡戴好,極目遠眺,隱約看到古城的正西方向有一群朦朧的黑影朝這邊而來。

    德西裡老漢指揮族人將牲口拉入內城,也帶著瑪莎一起來到了瞭望台上,此時外面的那支隊伍又已經走近,他們的目力也可以看清這支隊伍人數眾多,大概有二百多人,並非單純的駝隊,有人騎乘著駱駝,還有人騎著馬。

    這支隊伍應當是至西而東,從目前所處的位置來看,他們進入騰格裡沙漠不久,遭遇這場沙塵方才不得不前來古城躲避風沙。

    德西裡老漢的臉色卻陡然變得嚴峻起來,他低聲說了句話,一旁瑪莎向羅獵道:「情況好像有些不對!」

    德西裡已經大聲提醒下方的族人戒備,那些族人迅速拿起了武器,他們的武器大都是弓箭刀槍,為了保障商隊的安全,他們會隨身帶上一些防身的武器,不過大都以冷兵器為主,整個商隊只有三杆長槍。

    羅獵從驟然緊張的氛圍中也感到有些不妙,這些塔吉克人往返騰格裡沙漠多次,對周遭的情況應該非常清楚,從他們的反應來看,他們應當預感到了危險,難道這支前來的隊伍是強盜?

    羅獵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在進入騰格裡沙漠之前專門調查過這裡的狀況,這片沙漠並沒有土匪出沒,畢竟選擇從這裡通過的商隊不多,且沙漠之中無人居住,土匪若是在這一帶搶劫過活,只怕早晚都會被餓死。當然也不能排除是有備而來,這種可能建立在他們事先就得到消息,鎖定了德西裡的商隊。

    可是從羅獵目前看到的狀況,這只是一支普通的商隊。

    瑪莎在一旁道:「通常商隊會在夜裡扎營,很少有半夜還在趕路的。」

    羅獵點了點頭,此時那支隊伍已經越來越近,德西裡做了個手勢,一名手下在右側的烽火台上點燃了火炬,以此來警示對方,告訴他們這古城內已經有人了。

    古城外的那支隊伍果然停了下來,一名騎士縱馬離開了隊伍,來到古城的牆根處,朗聲道:「我們是過路的山西客商,因為急著趕路,不巧遭遇了沙塵暴,還望行個方便,讓我等進入古城躲避風沙。」

    瑪莎將那人的話翻譯給了德西裡。

    德西裡沉思了一會兒,讓瑪莎轉述自己的意思,那些人可以繞行到古城的東牆扎營,那邊一樣能夠躲避風沙,但是他們不得入城。雖然德西裡的這個決定並不友善,可是為了安全起見也不失為一個穩妥之策。

    那騎士聽完之後向他們禮貌抱了抱拳,然後調轉馬頭返回了隊伍。

    德西裡看到對方並未堅持入城,暗自松了口氣。羅獵察覺到他的緊張,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難道德西裡的商隊之中當真運送了什麼寶貝?否則他又怎會如此緊張?

    羅獵舉目望向城外風沙中的商隊,那支隊伍開始了緩慢的移動,隊伍從中分成兩半,分別向古城的東側繞行。羅獵隱然覺得有些不妥,對方隊伍分開之後,從中暴露出數輛馬車,因為距離較遠看不清具體的狀況,可陡然之間卻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炮擊聲。

    兩台小鋼炮同時發射,炮彈呼嘯而至,目標就是羅獵他們所在的瞭望台。

    聽到炮聲,羅獵已經知道不妙,他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大吼了一聲跳,然後從瞭望台上跳了下去,德西裡和瑪莎幾乎在同時做出了反應,羅獵還未落地,炮彈就落在瞭望台上,將瞭望台炸得硝煙彌漫,四處輻射的沙石如雨般擊落在他們的身上,羅獵的雙腳剛一落地,就被一堵坍塌的土牆壓在了下面。

    炮聲槍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兩百多名不速之客從不同的角度開始向古城發動了攻擊。

    德西裡落地時扭傷了足踝,瑪莎僥幸沒有受傷,高呼著父親的名字將他從地上扶起,又一顆炮彈落在了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三名族人被炮彈炸上了半空,身體在空中就已經變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德西裡的商隊雖然也配備了武器,可是威力根本無法和這幫土匪相提並論,區區三杆長槍在對方的火力壓制下已經全面處於下風。

    當前唯有選擇隱蔽,只希望能夠熬過對方最為猛烈的火力進攻,方才有活命的機會。瑪莎聽到羅獵的呼喊聲,原來羅獵雖然被土牆壓倒,可他所處的地方卻是一道壕溝,所以並未受傷,這壕溝應當是過去古城的排水設施,雖然歷經無數歲月卻僥幸未被黃沙淹沒。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24 09:36
第一百七十六章【血染沙】(下)


    瑪莎攙扶著德西裡向羅獵逃去,羅獵從壕溝中爬出,幫著德西裡藏身在壕溝內,這會兒功夫又有十多顆炮彈在古城內炸響,塔吉克商隊成員死傷慘重,從眼前的狀況來看,對方根本沒有准備留下活口,利用他們強大的火力展開了一場屠殺。

    德西裡藏身在壕溝內,此刻心如死灰,緊閉雙目默默禱告,事實上除了禱告他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瑪莎手握彎刀,滿臉都是惶恐無助的神情,她也不知因何會落入如此困境?

    炮聲漸漸平息,槍聲卻越來越近,從聽到的動靜來看,對方已經開始向城內逼近。羅獵向瑪莎道:「別怕,相信我們會有逃走的機會。」

    瑪莎點了點頭,德西裡忽然道:「古蘭經……他們是衝著古蘭經來的……」

    羅獵聽不懂他的意思,突然看到德西裡向外面爬了出去,瑪莎叫了聲父親也想跟著追出去,卻被羅獵一把托住,因為羅獵看到襲擊商隊的土匪已經進入了古城。

    德西裡被眼前見到的慘狀所震驚,剛才的那一輪炮擊讓他們的族人傷亡慘重,地上到處都是殘肢碎肉,幾名僥幸逃過炮擊的族人躲在牆角內瑟瑟發抖,地面上還有幾個未曾斷氣的重傷者正在垂死掙扎。

    德西裡老淚縱橫,他認出其中的一個,衝上去,含淚將他抱起,哀嚎道:「真主啊!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數十名土匪先行進入了古城,一名塔吉克人從角落中衝出,揚起彎刀想要發動襲擊,不等他的彎刀落下,十多支槍同時瞄准他發射,將那人射得如同馬蜂窩一般,頓時喪命當場。

    進入古城的土匪越來越多,每個人都是全副武裝,完全控制了古城的局面。

    羅獵和瑪莎躲在黑暗的壕溝內,從他們的角度可以看到一雙雙不同的鞋子經過。一名身穿灰色軍裝,足蹬馬靴的男子緩步從他們的眼前經過,這是一名年輕男子,身材魁梧,相貌英俊,只是在他的臉上帶著一股讓人厭惡的陰鷙之氣,雙手帶著雪白的手套一塵不染,來到德西裡的身邊,從腰間掏出了勃朗寧手槍。

    德西裡抬起頭憤怒地望著他,他並不認識這名男子。

    那男子微笑道:「你好,聽說你們從山西帶來了一本古蘭經,能否給我看看?」一旁有人為他將話翻譯了一遍。

    德西裡怒道:「古蘭經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裡,和真主同在,你屠殺我們的族人,不怕真主降罪嗎?」

    男子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突然舉起了手槍,瞄准德力西懷中傷者的太陽穴就是一槍,子彈擊碎了傷者的頭顱,鮮血和腦漿迸射了德西裡一頭一臉,德西裡飽經風霜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起來。

    男子微微揚起槍口指向德西裡的腦袋:「乖乖聽話,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瑪莎看到父親性命危在旦夕,她竭力想要掙扎出去營救,卻被羅獵一把抱住,大手掩住了她的口鼻,這時候衝出去無異於自尋死路。就算瑪莎現身,也改變不了局勢,無非是讓土匪多了一個對付德西裡的籌碼罷了。

    德西裡怒視那名穿著軍裝的男子,目光中充滿了不屈,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本古蘭經遞了過去。

    那男子接過古蘭經,只看了一眼就扔在了地上,怒道:「不是這本,老東西,你在挑戰我的耐性嗎?」子彈已經上膛。這一槍仍然沒有瞄准德西裡,而是對准了又一個無辜的族人,一槍射中了那人的心口。

    德西裡看到族人一個個在面前死去,內心宛如刀割,然而敵眾我寡,己方的命運全都操縱在他人手中,自己對族人的命運又愛莫能助,一時間老淚縱橫,哀嚎道:「住手……你住手吧……」

    那男子輕輕吹了吹槍口道:「剩下的人是死是活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間,你知道我想要得是哪一本。」

    德西裡用力咬緊了嘴唇。

    此時清點人數的土匪來到那男子的身邊,附在他耳邊低聲彙報了一下,初步清點的結果商隊少了一個人,而且恰恰是德西裡的女兒。那男子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人在古城內展開搜索,俯身一把將德西裡的領口抓住,用槍口抵住他的額頭道:「說!你女兒在哪裡?」

    德西裡沒有說話,男子揚起手用槍托重擊在德西裡的面頰上,將德西裡打得重重跌倒在地上。

    瑪莎從縫隙中看到父親的慘狀,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她竭力掙扎著,試圖掙脫羅獵的束縛,衝出去解救自己的父親。

    羅獵附在她的耳邊小聲道:「我放你出去,記住想辦法將那人引到這裡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因為對方發現商隊少了一個人,重新在古城內展開搜索,以他們的人力,用不了多久就會發現他們的藏身之處。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在逆境之中唯有險中求勝,羅獵距離匪首其實距離不遠,在這樣的距離下完全有射殺他的把握,可是即便是成功射殺那名匪首,也無法掌控全局,擒賊先擒王,對他而言,扳回局面的唯一機會就是制住這名匪首。

    從土匪之間的對話能夠判斷出,他們對商隊的內部情況非常了解,否則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發現德西裡的女兒並不在場。

    瑪莎凄厲的聲音響起,眾匪的注意力全都被她吸引了過去。

    德西裡看到女兒出來,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掙扎著想要去保護女兒,卻被兩名土匪牢牢摁住,年輕匪首緩步向瑪莎走去。

    瑪莎大聲道:「我知道你要的東西在哪裡。」

    年輕匪首微笑道:「小心可嘉,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應該比你的父親聰明得多!」

    幾名土匪向瑪莎衝了上去,想要制服她,瑪莎卻將彎刀橫在頸部,厲聲喝道:「給我滾開,誰敢過來,我就自殺!」

    幾名土匪被她的氣勢嚇住,一時間不敢上前。

    年輕匪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讓開,他慢慢走向瑪莎道:「你就是瑪莎了,我叫譚子聰,我對你們沒有惡意的,只要你勸你父親交出古蘭經,我即刻帶著我的人馬離開這裡,絕不食言。」面對手無寸鐵的商隊,他果斷命令開火,令商隊死傷慘重,現在卻說自己沒有惡意,此人當真稱得上是厚顏無恥。

    瑪莎望著倒地不起的父親,眼圈發紅道:「你再敢殺我一名族人,就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譚子聰點了點頭道:「我不殺人。」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還槍入鞘,攤開雙手,不過腳步未停,仍然向瑪莎走去。

    瑪莎盯住譚子聰,目測對方已經進入到自己的攻擊範圍內,猝然發難,橫在頸部的彎刀反轉,劃出一道弧光直奔譚子聰的面門而去。譚子聰臨危不亂,身軀不推反進,右手在瑪莎持刀手腕處輕輕一托,瑪莎的手臂不由上揚,左拳一個黑虎掏心,重擊在瑪莎的小腹之上,這一拳勢大力沉,打得瑪莎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彎刀也飛到了一旁。

    譚子聰步步緊逼,一個跨步又來到瑪莎面前,左足為軸,右腿橫掃,撞擊在瑪莎的胸口,他出手狠辣果斷,並沒有因為瑪莎是一個女子而手下容情,瑪莎被他這一腳踢得原地滾了出去。德西裡看到女兒被虐打,爆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吼叫。

    譚子聰唇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螳臂當車的念頭。

    就在譚子聰准備以瑪莎為質要挾德西裡的時候,一道光影自沙塵中激射而出,譚子聰內心劇震,他終究還是疏忽了,沒料到除了瑪莎之外還有埋伏。

    羅獵藏身在壕溝之中,如果是單打獨鬥他當然不會害怕任何一個,可現在他勢單力孤,需要面對的是二百多名全副武裝的沙漠悍匪。

    時機對羅獵尤為重要,所以他才沒有阻止瑪莎現身,在瑪莎被譚子聰兩度重擊之後,方才出手,飛刀射向譚子聰的右臂。譚子聰是羅獵最為重要的一張牌,只有控制住了他方才能有扭轉局面的機會,所以不能傷及他的性命,羅獵出手之前已經計算了所有的可能,選擇譚子聰的右臂射擊是要率先廢掉他的右手讓他無法掏槍。

    飛刀射出之後羅獵從壕溝之中破土而出,有若一頭矯健的獵豹,他選擇的角度剛好可以利用譚子聰的身體阻擋其他土匪的攻擊。

    電光石火的剎那,譚子聰的右臂已經被飛刀射中,入肉頗深,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掏槍,可是右臂的疼痛讓他的動作明顯減緩,流血的右手剛剛觸及槍套,羅獵已經欺至他的身後,手中飛刀的尖端抵在譚子聰右側頸總動脈之上,輕聲道:「我想我們應當好好談談。」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過倉促,譚子聰的手下都未能及時反應過來,當他們搞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的時候,譚子聰已經落入了羅獵的手中,一個個慌忙端槍瞄准了羅獵。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25 09:19
第一百七十七章【風雲變】(上)

               
    羅獵手中的飛刀向下壓了一些,刀鋒已然刺破譚子聰的肌膚,一縷鮮血從刀鋒的邊緣流了出來。譚子聰性命捏在別人的手上此時他們焉敢冒險,雖然人數眾多槍口都瞄准了羅獵,卻無人敢輕易開槍。

    譚子聰一臉獰笑道:「有膽色,這周圍全都是我的人,你以為逃得出去嗎?」

    羅獵不屑笑道:「先擔心你自己的性命再說。」聲音陡然變得嚴厲,怒喝道:「全都把槍放下!」

    譚子聰皺了皺眉頭,卻不得不遵照羅獵的吩咐,命令手下人將槍放下。

    瑪莎快步奔到父親的身旁,將德西裡從地上扶起,德西裡看到女兒無恙,捧著她的面龐喜極而泣。

    羅獵提醒道:「瑪莎,你們帶上能走的族人先走!」

    瑪莎點了點頭,經過土匪的狂轟濫炸和剛才的一輪屠殺,現在他們幸存的族人不過九人,這其中還有半數受傷,他們牽了駱駝馬匹,集合起來匆匆逃離,離去之前瑪莎來到羅獵身邊:「羅大哥,一起走。」

    羅獵押著譚子聰上了馬車,德西裡帶領族人將土匪的坐騎驅趕離開了古城,這是為了避免這些土匪再度追來。

    因為譚子聰被羅獵控制,這些土匪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不敢輕舉妄動。

    一切做完之後,德西裡親自操縱馬車,羅獵押著譚子聰,一行人離開了古城向西而行。

    譚子聰全程只是冷笑,既不求饒也不說話。

    直到古城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他們方才敢稍作停歇,瑪莎衝上去照著譚子聰的臉上狠狠給了兩記耳光,打得譚子聰面頰高腫而起,譚子聰歪過頭去朝沙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冷冷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整個部落必將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德西裡他們都是恨極了此人,可是聽到他的這番話又不由得暗暗心驚,不錯,他們的部落還有許多族人,今天雖然僥幸逃過一劫,可這幫土匪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會糾集力量前往尋仇。

    瑪莎怒道:「我這就殺了你這混蛋!」抽出彎刀作勢要砍。

    德西裡慌忙阻止她道:「瑪莎,住手,暫且留下他一條狗命,還有些用處。」畢竟他們還未走出沙漠,那些羈留在古城內的土匪很可能會不惜代價前來追趕,留譚子聰這張牌在手,至少能夠起到威懾作用,他們的安全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德西裡的目光投向羅獵,內心中充滿了感激,今天如果不是羅獵出手,他們所有人都會遭到噩運,大恩不言謝,再多的語言也無法表達他的感激之情,德西裡嘰裡咕嚕說了一句,羅獵聽不懂他說什麼,向瑪莎望去。

    瑪莎抿了抿嘴唇道:「我爹說,我們不能向西走了,咱們就此別過。」

    德西裡點了點頭,親手將一頭健壯的駱駝送到羅獵的手中,駱駝的背上已經准備好了足夠的清水和干糧,從這裡一直向西就能夠抵達羅獵要去的雅布賴山,德西裡改變路線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雖然一路向西是最近的路線,卻並非最穩妥。

    羅獵也非拖泥帶水之人,從今天這場殺戮就已經能夠推斷出德西裡擁有的古蘭經必然是一樣無價之寶,否則也不會讓這幫土匪興師動眾大動干戈。他雖然救了德西裡他們一次,卻無法保證他們接下來的路程能夠平安無事,不過在這漫漫沙漠之中,德西裡和他的族人顯然要比自己的經驗更加豐富。雖然他們只剩下了九個人,可是他們離開的時候帶走了不少的武器,火力甚至強於被截殺之前。

    羅獵提醒瑪莎道:「盯住譚子聰,一定不要讓他跑了。」

    瑪莎點了點頭:「羅大哥,您也要小心,以後如有機會歡迎您來我們的部落做客。」

    羅獵點了點頭,心中卻想,他們的部落若是沒有任何的應對措施,以後恐怕還會遭遇麻煩。

    譚子聰聽說他們要就此分開,雙目死死盯住羅獵道:「嗨!小子,我一定會找到你。」

    羅獵微笑向他走了過去,來到面前突然揚起右拳照著譚子聰的鼻梁就是狠狠一記,打得譚子聰鼻血長流,仰頭跌倒在馬車之上,羅獵一字一句道:「你沒機會了,瑪莎,我給你一個建議,安全離開之後,把這混蛋就地槍決。」對付這種窮凶極惡的匪徒原本就不必留情。

    譚子聰哈哈狂笑起來,他咬牙切齒道:「小子,我會找到你,我一定會找到你……」

    外婆的病情讓瞎子一籌莫展,白山醫療水平相對落後,因此他們專程將老太太送到了奉天,然而在奉天遍請名醫仍然沒有半點的起色,本想離開的阿諾也因為這件事耽擱了。

    來到奉天的第二天,陳阿婆就臥床不起,按照院方的初步診斷,老太太最多還有三個月的生命,瞎子自小和外婆相依為命,聽到這樣的消息頓時天塌了一樣,還好身邊有一幫朋友做伴,平日裡足不出戶的周曉蝶也為了老太太的事情專程來到了奉天。

    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張長弓想起了回春堂的吳傑,吳傑的醫術他們都是親眼見證過的,當初羅獵中毒,日資山田醫院都無計可施,吳傑出手輕易化解,如果能夠將吳傑請來,興許就能手到病除。

    阿諾聽到之後連連點頭:「吳先生絕對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不如咱們盡快去請他。」

    瞎子一籌莫展道:「說的容易,可人海茫茫哪裡去找他?」吳傑行事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從他關了北平的回春堂悄然離去,誰也不知道他確切的下落。

    張長弓道:「此事我倒是聽說了一些,據說吳先生也去了甘邊,他好像是去找卓一手卓先生了。」

    阿諾道:「那就對了,當初是卓先生介紹羅獵去找的吳傑,他們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我看應當盡快去西邊找吳先生,就算找不到吳先生,能夠找到卓先生也是一樣,我看卓先生的醫術興許比吳先生還要厲害。」

    瞎子現在已經是病急亂投醫,腦子裡早就沒了主見,雖然知道尋找這兩人一來一回恐怕要耗掉一個多月的時間,即便是到了也未必能夠及時找到,可終究還是有些希望。

    阿諾本來就准備要西行去找羅獵,這次有了借口更堅定了他的念頭,主動請纓道:「不如我去找他們,找到之後即刻請他們回來幫忙。」

    瞎子點了點頭,外婆病成這個樣子他自然是走不開的,感激道:「那就麻煩你了。」

    阿諾笑道:「自家兄弟又有什麼好客氣的。」

    張長弓道:「我跟你一起去,西邊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過去也太過危險,我們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其實張長弓還有另外一層考慮,阿諾這個人容易飲酒誤事,今次西行關乎老太太的性命,千萬耽擱不得。

    瞎子雖然自己不靠譜,可他也知道阿諾跟自己是半斤八兩,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心中也不踏實。現在有張長弓陪同前往當然最好不過,瞎子道:「只是這樣一來辛苦你們了。」

    張長弓道:「你也不用太擔心,相信陳阿婆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這病自己就好了。」

    瞎子道:「希望如此。」想起外婆這輩子含辛茹苦地將自己養大,還未來得及過上好日子,內心不禁一陣難過。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沙漠裡的天氣瞬息萬變,羅獵和德西裡等人分別之後,獨自一人向西而行,他也不敢耽擱,畢竟古城內還有二百多名土匪,那些土匪雖然武器被收繳,坐騎被放逐,可畢竟他們對這一帶的地理環境非常熟悉,占據了天時地利,如果自己走錯,很可能會被土匪追上。

    德西裡他們之所以放棄西行,而選擇改變路線,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羅獵雖然認准了方向加速西行,可惜天公並不作美,走了沒多久,風力就越來越大,掀起了一場更甚於昨夜的沙塵暴,狂風卷著黃沙鋪天蓋地而來,吹得羅獵幾乎透不過氣來,雖然他戴著風鏡,可是能夠看到的範圍也是極小,駱駝逆風而行,越走越慢,終於抵御不住風沙,停下了腳步。

    羅獵沒奈何只能從駝背上下來,利用指南針辨別方向,拖著駱駝頂風艱難行進。

    那駱駝應該是被狂風吹起了脾氣,說什麼都不願前行,羅獵根本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處,好不容易才來到了一座沙丘的下方,在背風處暫且停歇,還好這樣的惡劣天氣不止是針對他一個,那些土匪應當也遭遇了這極致天氣,自己無法行進,對方也是一樣。想到了這一層,羅獵才漸漸心安。

    一直等到黎明時分,風沙才稍稍小了一些,羅獵牽著駱駝重新啟程,來到沙丘之上轉身回望,發現古城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後,自己距離古城大概有十裡之遠,目力所及的範圍內並未看到有隊伍追趕,再向德西裡他們南下的位置望去,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德西裡他們畢竟見慣了風沙天氣,看來進程要比自己快得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25 09:19
第一百七十七章【風雲變】(下)
               
    羅獵翻身上了駝背,准備趁著天氣轉好的時候加快行進的速度,臨行之前不禁又回望了一眼,卻看到古城上空兩顆紅色的光球徑直飛向天空,他馬上判斷出,應當是信號彈,內心不禁緊張了起來,那些土匪並未離開古城,昨晚的沙塵暴讓他們不得不留在古城內躲避風沙,也無法成功向遠處傳遞信號,所以直到現在方才發出信號彈。

    同時也證明,出現在古城的土匪只是其中的一撥,他們還有接應。

    羅獵不敢逗留,要知道沙漠空曠,古城上方的信號彈可以將信號傳遞出很遠,如果土匪援軍到來,他肯定會遭遇麻煩。

    駱駝也似乎意識到了危險,在羅獵的催促下加快了腳步。

    兩個小時後羅獵看到自己的正北方有駝隊經過,一來雙方的距離夠遠,二來對方急於趕路,並沒有留意到羅獵,和羅獵擦肩而過。

    羅獵隱蔽好之後,利用望遠鏡觀察那支隊伍,發現那支駝隊約有五十人左右,所有人都是全副武裝,應該是看到剛才發出的信號,前往古城接應。羅獵不禁有些擔心,只希望德西裡他們已經走遠了,千萬不要被這些土匪追上。

    其實羅獵距離沙漠的邊緣已經不遠,當日午後就已經離開了騰格裡沙漠,雖然出了沙漠可途中仍然是渺無人煙,來到西部完全顛覆了羅獵的距離觀念,讓他感觸最深的就是望山跑死馬。

    已經能夠看到遠方起伏的山巒,可是走了整整一個下午,感覺距離並未縮短,山巒依舊還在前方。臨近天黑的時候總算看到了人家,在河邊的一小片草場上看到了三個蒙古包。

    羅獵牽著駱駝走向蒙古包,還未等他走進,就有一頭凶狠的黑色獒犬狂吠著向他衝了上來,羅獵的腦海中瞬間反應出這獒犬的一些資料,這是他最近時常出現的狀況,途中遇到陌生的生物、地貌,腦海中就會自然而然湧現出相關的資料,羅獵認為這和父親在他體內植入的智慧種子有關,那顆種子正在潛移默化改變自己的身體,甚至為自己灌輸方方面面的知識。

    羅獵伸出右手,雙目盯住那獒犬,獒犬碩大的頭顱微微低了下去,雙目凶光畢露,張大了嘴巴,白森森的牙齒間流下涎液。羅獵手勢變換著,當獒犬的目光和他相遇的時候,情緒居然漸漸變得安靜了下來,最後嗚咽了一聲,趴倒在了草地上,尾巴豎起不停搖晃起來。

    蒙古包內走出來一男一女兩位牧民,他們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大吃一驚,他們豢養的這只獒犬性情凶悍,遇到陌生人的時候往往會主動出擊,所以他們聽到犬吠聲之後馬上趕了出來,生怕獒犬傷人,卻沒想到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那獒犬非但沒有傷人反倒表現得極其溫順。

    羅獵向兩名牧民友善笑道:「你們好,我路過此地,前往雅布賴山,因為天黑了所以想借宿一宿。」羅獵本沒指望他們能夠聽懂自己的話,畢竟這一帶大都是蒙族人,通曉漢語的人不多,他也做好了被拒絕的准備,反正自己還帶著帳篷被褥,就算被拒絕也一樣可以另找他處露營。

    想不到那名男子居然會說漢語,雖然生澀一些,不過交談沒有任何的問題,那男子道:「請進來吧,這裡雖然出了沙漠,可是周遭荒無人煙,且有狼群出沒,夜路很不安全,還是住一夜,等明天天亮後再走。」

    羅獵道謝之後方才進入,此時帳篷內又跑出來三個小孩兒,全都是牧人的兒女,他們平日裡很少見到外人,看到羅獵來訪都是極其驚奇。羅獵隨身行裝裡帶著一些糖果,取出給三個孩子分了,三個小孩兒開心非常,不時偷看羅獵發出歡快的笑聲。

    那牧人叫扎合,在這一帶放牧為生,蒙族人熱情好客,請羅獵來到帳篷內做了,他妻子送上熱騰騰的手把肉、新鮮釀造的馬奶酒。

    羅獵和扎合在帳篷內席地而坐,兩人干了三碗酒,羅獵趁機詢問了一下前往雅布賴山的路線。

    扎合笑道:「這裡距離雅布賴山還有七十裡,還要走上一天呢。」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你去那裡做什麼?」

    羅獵並沒有說自己的目的,微笑道:「辦點事情。」

    扎合道:「最近雅布賴山經常打仗,死了不少人,連我們當地的牧民都不去那裡放牧了。」

    羅獵關切道:「是不是有土匪啊?」

    扎合道:「土匪?我們怕得可不是土匪,而是兵,這片地方,地廣人稀,山高皇帝遠,過去我們倒也活得自在,可自從清朝覆滅之後,突然就多了幾支勢力,都打著民主自由的旗號,可他們來了之後誰不是爭奪地盤,盤剝百姓,做過的事情,連土匪都不如!」說到這裡扎合將手中的酒碗重重一頓,內心極其憤懣。

    羅獵心中暗忖,看來中華大地到處都是一樣,清朝的覆滅並沒有將真正的民主自由帶給老百姓,而是讓中華大地淪落到新一輪的爭權奪利中去,各路軍閥為了獲取更多的利益,不擇手段爾虞我詐,倒霉得自然是百姓。他喝了口酒道:「我跟您打聽個人,您有沒有聽說過顏拓疆這個人?」

    扎合聽到顏拓疆的名字明顯愣了一下,他點了點頭道:「甘邊寧夏護軍使,方圓千裡之內誰不知道?這個人就是這一帶的土皇帝,怎麼?你認識他?」

    羅獵笑了起來:「這樣的大人物我怎麼可能認識,只是聽說過這個人的名頭所以有些好奇。」

    扎合道:「他可不是什麼好人,雅布賴山不停打仗就跟他有關。」

    羅獵心中一怔,他對軍閥內部的混戰興趣不大,可是顏天心如今就在雅布賴山安身,如果此事涉及到她,自己就不能置若罔聞了,羅獵道:「什麼仗?因何而打仗?」

    扎合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來了一批滿清余孽,他們占山為王,於是這位顏大帥就派軍前來清剿,上個月的時候有五千人的隊伍圍攻雅布賴山,結果非但沒有拿下那幫土匪,反倒栽了跟頭,死傷慘重。」

    羅獵心中暗自奇怪,顏拓疆是顏天心的叔叔,這次顏天心之所以千裡迢迢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投奔叔叔,難道叔侄兩人卻反目為仇?羅獵對顏天心的人品是信任的,而且她來此是為了投奔親人而來,自然不會做出對不起顏拓疆的事情,可顏拓疆身為這一帶的土皇帝卻因何要對顏天心他們下手?為何要對已經落難的親人和部族趕盡殺絕?

    扎合也看出羅獵對這件事異常關心,試探著問道:「兄弟,你是不是要找什麼人?」

    羅獵點了點頭道:「我有位朋友就在這附近。」

    扎合道:「說來聽聽,不是我說大話,這方圓百裡之內就沒有我扎合不認識的。」

    羅獵本想說出顏天心的名字,可想到顏天心素來為人低調,應當不會以本來身份示人,他想到了卓一手,卓一手本身就是蒙族人,或許扎合聽說過,羅獵道:「我這位朋友是一位大夫,醫術高明……」

    不等羅獵說完,扎合就打斷他的話道:「可是卓先生?」

    羅獵心中驚喜萬分,想不到那麼容易就打聽到了,不過此事還需證實,其實連他也不知道卓一手的本名,於是向扎合描述了卓一手的形容外貌,扎合聽完之後哈哈笑道:「就是卓先生,不瞞您說,我小兒子此前得了急病,就是卓先生幫忙治好的,他可是俺們家的救命恩人呢。」

    草原人本就熱情,聽說羅獵是救命恩人的朋友,感情上自然又近了一層。

    扎合約定,明日一早由他親自為羅獵帶路去找卓一手,讓羅獵詫異的是,卓一手現在並不住在雅布賴山,而是在山下的小鎮上開了一家醫館。

    這一夜羅獵睡得並不踏實,總是擔心那幫土匪會追蹤而至,還好事情並未變得如此糟糕。天蒙蒙亮的時候,扎合夫婦就准備好了早餐,用餐之後,羅獵將駱駝留在了這裡,和扎合一起換乘馬匹,跟隨他一起向雅布賴山的方向奔馳而去。

    卓一手的醫館就開在雅布賴山下,這小鎮叫雅布賴鎮,是前往雅布賴山的必經之路,醫館開張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卓一手的名聲卻傳得很快,這位蒙古大夫是全能聖手,不但給人看病,連牲畜也是來者不拒,這一帶原本就缺醫少藥,所以卓一手來到這裡之後不久就迅速就打響了名氣。

    羅獵抵達醫館的時候,房門緊閉,問過周圍人才知道,卓一手去幫牛接生了。打聽到了地點,羅獵和扎合來到那戶牧民家,看到卓一手正在牛欄之中,袖子高挽著,一只初生的牛犢正趴在母牛身邊。

    卓一手頗為得意,望著自己的成果笑逐顏開,此時忽然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卓先生,別來無恙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26 09:29
第一百七十八章【出事了】(上)

        



    卓一手猛然轉過身去,當他看清站在圍欄外的羅獵時,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踏步走了出去,帶血的雙手顧不上洗就抓住了羅獵的雙臂,欣喜若狂道:「羅獵,當真是你,果然是你?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你果然來了!」

    羅獵微笑道:「答應過卓先生的事情自然要兌現承諾,更何況卓先生幫我這麼多,於情於理我都應當過來當面向您道謝。」

    卓一手哈哈大笑,毫不客氣地指出道:「我可沒有那麼大的魅力,羅老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羅獵微笑道:「遠道而來就是要向先生討一杯酒喝。」

    卓一手道:「自當不醉無歸!」他和羅獵一起回到了住處,卓一手所住的地方和醫館並不在一處,位於小鎮外東邊的丘陵地帶,面南背北的山坡上孤零零立著一座石頭房子,房子就地取材用山岩砌成,白色的石頭房子和茵茵綠草相映成趣,站在門前可以將山腳下的小鎮盡收眼底。

    羅獵此番前來也帶了一些禮物,從中挑了兩包上好的明前龍井,這些禮物在中原並不稀奇,可是在這裡卻是彌足珍貴的禮物。卓一手當即就燒水泡茶,一口清茶下肚,愜意萬分。

    羅獵性情淡泊,雖然此次前來是為了和顏天心相會,可一路之上也沒有太多考慮過這件事,現在來到了雅布賴山下,距離顏天心越近,心中的牽掛反倒變得越濃烈起來,看到卓一手只顧著品茶,卻對顏天心的近況只字不提,內心中不禁有些焦躁。

    摸出香煙,抽出一支點燃,顧而言他道:「卓先生為何一個人住在這裡?」

    卓一手詭秘一笑道:「你猜!」

    羅獵笑道:「救死扶傷,心系蒼生。」

    卓一手哈哈大笑道:「心系牲口才對。」狐狸般眯起雙目,望向遠處紫色的雅布賴山:「大當家不在這裡,她去了新滿城。」

    羅獵聽聞顏天心並不在這裡,原本以為馬上就要和她相見,卻沒料到自己千裡迢迢而來,到了這裡卻又無法和她會面,心中難免感到失落,表面上並未做太多流露,輕聲道:「何時回來?」

    卓一手搖了搖頭,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低聲道:「大當家已經去了十多天,照理說應該回來了。」

    羅獵內心一沉,突然想起此前扎合向自己說過的那些事情,看來顏天心他們的處境並不樂觀。此前他也曾經通過吳傑了解到這邊的一些消息,並沒有聽說這些事,看來一定是顏天心有所隱瞞,報喜不報憂的緣故。

    卓一手嘆了口氣,這才將他們千裡迢迢來到這裡之後的境況說了,他們來到甘邊投奔顏拓疆,卻不曾想到顏拓疆已經被部下架空,淪為傀儡,現在真正當家作主的是顏拓疆昔日的手下馬永平,他表面對顏天心這些人客氣。可背地裡卻排兵布陣,意圖將連雲寨的族人一網打盡,幸虧顏拓疆找機會給顏天心暗示。顏天心提前識破了他的歹毒用心,帶著手下人及時逃了出來。

    馬永平不肯就此放過他們,派兵追趕,一直追到雅布賴山,顏天心率領族人三次將他們的清剿擊敗,憑借著雅布賴山易守難攻的地勢在這裡扎下根來,只是他們逃得匆忙,有許多重要的東西都遺失在了新滿城,落在了馬永平的手裡。顏天心此去,就是為了打探消息,主要還是想找機會救出自己的叔叔。

    至於卓一手留在雅布賴鎮上,等於在這裡設立了一個前哨站,畢竟他是蒙族人,又擅長醫術,和當地百姓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

    羅獵聽他說完不禁有些擔心,顏拓疆如今已經失勢,馬永平大權在握,想要從他手中救人又談何容易。

    卓一手道:「你這一路走來,想必也蒙受了不少的辛苦吧?」

    羅獵點了點頭,將途中的遭遇說了,說到騰格爾沙漠遭遇土匪的事情,卓一手聽他說出匪首的名字,頓時知道了那些人的來路。那些人是過去盤踞在雅布賴山的一群土匪,以打劫過路客商為生,匪首的名字叫譚天德,羅獵所遭遇的人馬是他的寶貝兒子譚子聰所統領。

    顏天心率領連雲寨的族人逃離新滿城之後,馬永平讓人通知譚天德,令他帶人在中途阻擊。顏天心將計就計,趁著那幫土匪傾巢出動之時,繞到他們身後,搶了他們的老巢。

    譚天德和他的手下發現之時已經為時已晚,他們強攻雅布賴山想要奪回黃沙寨,結果這次敗得更慘,非但沒有成功奪回寨子,反而死傷過半,譚天德沒奈何只能前往投奔馬永平,而今也被封了官職,只不過那個馬永平極其狡詐,他雖然得了實權,卻並不急於公開取代顏拓疆的位子,做任何事都是打折顏拓疆的旗號,這段時間做了不少喪盡天良的壞事,而這一切卻被不明就裡的當地百姓全都算在了顏拓疆的頭上,所以顏拓疆的口碑也是急轉直下。

    羅獵聽到這裡越發為顏天心感到擔心了,他和這位馬永平雖然素未謀面,可單從卓一手的描述中就已經領教到此人手段的厲害,更何況馬永平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之勢,在這樣的逆境之中想要扭轉局勢幾乎是不可能的挑戰。

    羅獵將香煙摁滅,低聲道:「顏拓疆能夠到今日之位置也非尋常人物,怎會被馬永平左右?」

    卓一手長嘆了一口氣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拓疆壞就壞在女人身上,馬永平和拓疆還有一層關系,他是他的小舅子。」說到這裡他氣得在案上捶了一記。

    羅獵道:「其他人怎麼看?」他雖然未曾見到顏天心,卻已經推測到在這件事上顏天心未必能夠獲得族人的一致支持,連雲寨的這些人好不容易才來到了這裡,他們渴望安定的生活,為了守護剛剛得到的家園而戰,他們勢必會全力以赴,可是如果為了顏拓疆而去對抗實力強於他們無數倍的軍隊,他們未必肯去冒險。

    卓一手道:「拓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顏拓疆已經完全被架空,一旦他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馬永平將會毫不猶豫地將他除掉。卓一手問起羅獵別後經歷,他最為關注得是方克文的事情,羅獵也不瞞他,將方克文離開九幽秘境之後的變化簡單說給他聽,羅獵後來去吳傑處就已經知道,卓一手應當對此後發生在方克文身上的變化有所預料,所以才會推薦他們前往吳傑處復診,其實是通過吳傑幫忙確認兩人是否被黑煞附體。

    卓一手聽羅獵說完點了點頭道:「那九幽秘境果真邪門,我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他打量著羅獵,其實卓一手最初也擔心羅獵會成為黑煞附體的人之一,可從現在羅獵的狀況來看,應當沒有任何問題,他有心為羅獵診脈,可想了想還是作罷,畢竟剛一見面就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不禮貌。

    羅獵道:「吳先生有沒有來過?」

    卓一手搖了搖頭道:「他做事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也不知他的下落。」

    羅獵皺了皺眉頭,吳傑離開北平的時候曾經親口告訴自己他要來這邊,可自己都已經到了,他仍然沒有消息,估摸著他十有八九又改變了主意,吳傑若是過來應當會和卓一手會面的。羅獵又想起了顏天心,顏天心也是深入過九幽秘境的人之一,他有些擔心道:「顏大掌櫃離開之後還好嗎?」

    卓一手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微笑道:「大當家好的很,你不用擔心。」看到時間已經不早,卓一手提出帶羅獵出門去吃飯。

    兩人剛剛離開卓一手的石屋,就看到遠方一騎疾馳而來,馬上是一名年輕男子,正是顏天心的得力助手之一,過去連雲寨的偵查隊長董方明。羅獵還不覺得怎樣,可卓一手明顯吃了一驚,因為此次顏天心前往新滿營就帶了董方明同去,現在不見顏天心回來,只見董方明一個人過來,他的內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兆頭。

    董方明還未來到他們面前,身軀在馬上晃了晃,竟一頭從馬上栽了下去,一只腳仍然掛在馬鐙上,還好他的坐騎極其靈性,並沒有狂奔向前,而是及時停住了腳步,避免了對他的傷害。

    卓一手和羅獵兩人慌忙迎了上去,羅獵後發先至,率先將董方明的腳從馬鐙上取下。

    卓一手和羅獵一起將董方明架回自己的石屋,放在床上,董方明這會兒又清醒過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卓一手的手臂嘶聲道:「卓先生……快……快去救大當家……」

    羅獵內心不由得一沉,顏天心果然還是出事了。

    卓一手畢竟久經風浪,他並沒有亂了方寸,安慰董方明道:「你不用焦急,歇口氣再說。」他轉身倒了一盞茶。

    董方明接過茶盞大口飲盡,其實他的身上並未受重傷,只是這一路奔襲,忍飢挨餓,甚至連口水都顧不上喝,見到卓一手的時候整個人終於敢放松下來,精神和體力在瞬間出現了垮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27 09:36
第一百七十八章【出事了】(下)



    卓一手知道董方明飢渴,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讓他大量飲水,必須有個循序漸進的恢復過程,否則董方明的身體很可能會出現問題。

    董方明歇了一會兒,卓一手又遞給他一碗牛奶。

    董方明將奶飲盡之後,精力漸漸得到回復,這才將隨同顏天心前去的經歷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顏天心此次前往新滿營主要是為了獲取情報,雖然她有心救出自己的叔叔,可畢竟現在顏拓疆已經被架空並控制,雖然表面上還是甘邊寧夏護軍使,可行使權力的早已變成了馬永平。

    馬永平為人陰險,城府極深,他當然不會放松對顏拓疆的監視,所以他們幾乎沒可能接近顏拓疆,並和他取得聯系。

    可功夫不負有心人,終究還是被顏天心找到了辦法,她終於找到了接近顏拓疆的機會,可誰都沒有想到,身為親叔叔的顏拓疆竟然將顏天心出賣了。

    卓一手聞言也是大驚失色,他愕然道:「你再說一遍?顏拓疆出賣了大當家?」並非是卓一手對董方明不相信,可以說他是看著董方明長大的,這個年輕人有情有義,對顏天心更是忠心不二,他應當不會撒謊,可這件事畢竟於理不合。此前他們之所以能夠從新滿營全身而退,多虧了顏拓疆給他們暗示,顏拓疆沒道理當初幫了他們,現在又出手對付自己的親侄女。

    董方明點了點頭道:「是他,就是他,大當家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跟他見面,只要他不說,沒人知道我們的身份,他根本不念親情,如果不是大當家拼死抵抗,我……我也沒機會逃出來……」說到這裡董方明的眼圈都紅了。

    卓一手點了點頭。

    董方明道:「卓先生,快,快去告訴其他的弟兄,咱們連雲寨的人馬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將大當家救出來。」

    卓一手雖然心中焦急,可是他並未亂了方寸,起身在石屋內走了幾步,沉聲道:「就算把所有人都帶過去,咱們也未必能夠救得了大當家。」他們雖然從連雲寨遷來了數千人馬,可是仍然無法和軍方相提並論,甚至他們在人數上連譚天德那幫土匪都比不過,如果傾巢而出去救顏天心,正面攻打新滿營,恐怕連大門都攻不進去,剛剛搶到的根據地又會出現空虛。

    譚天德那幫人得了消息勢必會突襲他們的後方,到時候他們會被斷了後路,說不定整個部族都會被滅絕,顏天心身為連雲寨的大當家,自然不能不救,可救人也需講究策略。

    董方明滿臉錯愕道:「卓先生?難道咱們要見死不救?被抓得是大當家啊!」

    卓一手沉聲道:「人不能不救,可此事不能對外泄露消息,尤其是不能讓部族的人知道。」

    董方明因不解而憤怒:「先生若是害怕,我一個人去,就算拼掉這條性命,我也要將大當家救出來。」

    久未發言的羅獵道:「卓先生不是害怕,而是因為救人之事不宜聲勢過大,就眼前的形勢而言,即便是整個連雲寨的人馬出動也解決不了問題,反倒打草驚蛇,讓軍方先做好准備,如果譚天德得到消息趁虛而入斷了你們的後路,到時候遇到麻煩的不僅僅是顏寨主一人,而是你們整個部族。」

    董方明看了羅獵一眼,他和羅獵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也知道顏天心對他極為推崇,只是不知道他因何會在這時過來,心情不好自然對羅獵的態度也沒那麼客氣,冷冷道:「我們部族的事情和外人無關。」

    羅獵知道他心情不好,只是微微一笑並未跟他一般見識,卓一手卻感到不妥,董方明顯然在客人面前失了禮數,斥責道:「方明,不得無禮,羅先生是我們連雲寨最尊貴的客人,也是大當家的好朋友,我們都沒有將他當成外人,快向羅先生道歉。」

    董方明當然知道羅獵和顏天心是患難之交,被卓一手呵斥之後也不做聲,可也不願向他道歉。

    羅獵主動為他解圍道:「卓先生勿怪,董大哥也是因為牽掛顏寨主的安危,他對我並無惡意。」

    董方明抬頭看了羅獵一眼,目光中並無感激,心中反倒抱怨,用不上你來當好人。

    羅獵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並未和董方明計較,向卓一手道:「卓先生若是前往新滿營,能否帶我同行,作為顏寨主的朋友,我也不能坐視不理,希望能夠出一份力。」

    聽到羅獵主動請纓前往,卓一手自然求之不得,其實他也知道以羅獵和顏天心的關系,羅獵必然會參予到營救顏天心的計劃中來。

    董方明雖然態度不好,可他也明白羅獵智勇雙全,若是能夠得到他的幫助,他們就如虎添翼。可僅僅他們三人,恐怕還是勢單力孤吧,想要將顏天心從軍方的手中救出只怕沒那麼容易。

    卓一手道:「人不宜多,我還能請到一位厲害的幫手。」

    羅獵就算敲破腦袋都想不到卓一手所說的幫手竟然是吳傑,吳傑就住在新滿營,其實他早在兩月之前就已經抵達了這裡,卓一手對此只字不提,此前居然還在羅獵的面前裝得一無所知,現在又道破這件事等於自打耳光,老奸巨猾如卓一手居然對此坦然自若,甚至連一個字子的解釋都沒有,其實大家都是聰明人,對於說過的謊話心知肚明就是,解釋反倒越描越黑淪為下層。

    卓一手相信羅獵能夠理解,隱瞞吳傑的事情自己卻有不得已的苦衷。

    羅獵也是抵達新滿營之後,方才在新滿營狼雲觀的算命攤上見到了吳傑,這位昔日回春堂的江湖郎中,來到甘邊搖身一變居然干起了摸骨算命的行當。

    羅獵是在卓一手的指引下來到這裡尋找幫手,直到見到在那裡為人算命的吳傑方才意識到自己被卓一手給騙了,唇角不禁泛起一絲苦笑,難怪卓一手不肯過來,是怕當面揭穿過於尷尬吧。

    新滿營的夏天雖然不比內地炎熱,可是陽光極其毒辣,吳傑一身長衫坐在樹蔭之下,他的生意頗為冷清,羅獵在一旁站了足有一刻鐘的功夫,都不見一個人光顧他的小攤。

    吳傑也樂於享受這片蔭涼,擺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架勢,不時端起他的紫砂壺啜一口清茶,他的雙眼雖然看不見,可是內心卻早已感覺到有人正在關注著自己,對方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在這樣的距離下自己無法准確判斷出他的特征,難道他對自己有所了解?吳傑感到對方的莫測高深。

    高手相遇,首先就是耐心的比拼,吳傑雖然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可是已經猜測出對方十有八九對自己應當沒有惡意。

    羅獵終於向吳傑走了過去,吳傑對他而言亦師亦友,雖然顏天心委托他傳功給自己,可是直接授業的畢竟是吳傑,正是吳傑讓自己在武學上的認識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羅獵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步伐節奏,當吳傑聽到他的腳步聲的時候,內心緊繃的弦終於松動了,他從熟悉的腳步聲判斷出了來人的身份,可在通常他卻可以從一個人的外在氣息率先做出判斷,人不同,氣質也會不同,常人可以通過雙眼的觀感來判斷一個人的氣質,而吳傑是一個盲人,他通過內心的感知來做出判斷。

    可是即便判斷出了羅獵的身份,吳傑的內心仍然感到迷惘,他和羅獵北平一別已有數月,時間可謂不長不短,在這段時間內羅獵帶給他的感覺竟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在傳授給羅獵呼吸吐納方法之後,吳傑的確領教到他超人一等的稟賦,可畢竟都在他預計的範圍之內,在他離開北平之前,他就察覺到羅獵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只是那時並未有機會詢問,而這次見到羅獵,變化似乎更大了。

    「吳先生!」羅獵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波,不卑不亢。除了他之外,吳傑還從未見過一個像他這般如此冷靜的年輕人,這樣風波不驚的心態究竟是怎樣修煉而成?吳傑暗自猜測,羅獵這位年輕人必然有著不同於常人的坎坷經歷。

    吳傑道:「真是想不到,咱們這麼快就遇到了。」

    羅獵微笑道:「有緣人終究會走到一起。」

    吳傑淡然道:「你的有緣人只怕不是我吧?」

    羅獵聽出他這句話另有所指,輕聲道:「吳先生的生意有些冷清啊。」

    吳傑道:「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不介意做熟人的生意。」

    羅獵於是就在他的算命攤子旁坐下。

    吳傑道:「把手給我,我無法看面相,只能摸骨。」

    羅獵毫不猶豫地將左手遞給了吳傑,吳傑抓住他的左手,只是普通人一樣握著,並沒有繼續探索的舉動,吳傑道:「卓一手讓你來的?」

    單從他的這句話羅獵就能推斷出吳傑來到這裡的事情只有卓一手一個人知道。

    吳傑又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28 09:36
第一百七十九章【有怨氣】(上)
   


    羅獵道:「吳先生知不知道顏天心的事情?」

    吳傑皺了皺眉頭:「她不是已經離開了?」

    羅獵從吳傑的反應看出他是真的不知道,於是將顏天心的近況向吳傑說了,吳傑聽完也是吃了一驚,他嘆了口氣道:「這顏天心怎麼這麼糊塗,好不容易才從這裡逃出去,為何又要回來?」

    羅獵道:「顏拓疆畢竟是她的親叔叔,總不能眼看著他落難而坐視不理?」

    吳傑哼了一聲道:「顏天心何許人物,孰輕孰重又豈能分不清楚?」

    羅獵道:「不瞞吳先生,今天我來找您是特地向您求助。」

    吳傑道:「卓一手為什麼不自己來?」

    羅獵本以為卓一手沒有親自前來是因為此前沒跟自己說實話,所以擔心三方見面會感到尷尬,可吳傑這麼一問,方才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羅獵道:「卓先生如今就在城南向陽客棧,吳先生若是有什麼疑問,可以當面去問他。」

    吳傑哼了一聲道:「那只老狐狸,就算問他也不會有什麼實話。」

    話雖然這麼說,可吳傑仍然收了他的算命攤子,跟羅獵一起去了向陽客棧,途中吳傑將自己來到這裡之後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吳傑離開北平的最主要一個原因就是躲避仇家藤野俊生的追殺,當然他來到這裡也是為了見卓一手,當面問他一些事情,這些事關乎於他們之間的秘密,所以吳傑並未向羅獵詳細說明,只是從吳傑目前的態度來看,他應該沒有得償所願,因此對卓一手也有些怨氣。

    來到了向陽客棧,卓一手已經備好了酒菜,滿臉堆笑地將羅獵兩人請了進來,做賊心虛,此前卓一手在羅獵面前撒謊,對吳傑這位老朋友也沒有坦誠相待,所以才擺下這頓酒宴向兩人表達自己的歉意和誠意。

    吳傑鼻子聞了聞道:「宴無好宴,有人只怕是設好了圈套讓我們鑽呢。」他雖然比卓一手年輕,可是說話卻絲毫不給對方留情面,當著羅獵的面,搞得卓一手有些尷尬,干咳了一聲道:「老友相逢自然要喝上幾杯。」

    吳傑道:「我來甘邊這麼久,還是頭一次吃上你的酒,看來今日是沾了羅獵的光呢。」

    卓一手被吳傑懟得灰頭土臉,羅獵卻樂見其成,誰讓你這只老狐狸騙我來著,看來吳傑也吃了老狐狸的虧,所以對他沒有丁點的好臉色。

    卓一手有求於人,陪著笑臉請兩人坐下。搶著將酒倒上了,熱情道:「來到這裡我就是地主,今日兩件事湊成一件事,為你們老友接風洗塵,略表寸心。」

    吳傑道:「朋友之間當以誠相待,有什麼事只管直說,莫兜圈子。」

    卓一手哈哈笑道:「先喝酒再說,先喝酒再說。」

    羅獵發現今日董方明並不在場,禁不住問起他的下落。

    卓一手告訴他們,董方明去城內打探情況了,希望能夠找到顏天心被關押的地點。

    吳傑夾了顆油炸花生米塞入口中,一邊嚼一邊道:「這兩日新滿營內倒沒聽說什麼變故,顏拓疆昨日還在城內廣場搞了個閱兵式,他婆娘陪同他一起出席。」他一直都在新滿營,雖然身在狼雲觀,可對城內的消息一直都有留意。

    卓一手道:「你是說馬永卿?」

    「除了她還有誰?」

    卓一手道:「她不是一直臥病在床嗎?」

    吳傑不屑道:「你親眼見到了?」

    卓一手搖了搖頭,他本來有機會見到,畢竟馬永卿是顏天心的嬸子,聽聞馬永卿生病,顏天心還特地請他去幫忙診治,可沒等他為馬永卿診病,就得知馬永平要對付他們,於是在顏天心的領導下匆忙逃離,是以並未有機會見到這位讓顏拓疆愛惜如命的太太。

    羅獵道:「馬永卿是不是馬永平的妹妹?」

    卓一手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她,顏拓疆現在已經完全被架空,真正掌權的是馬永平。」

    吳傑道:「不是說顏拓疆抓了他的親侄女?」

    卓一手道:「按理說拓疆本不應該這麼做,我看他十有八九受到了逼迫。」

    吳傑道:「你好像很了解他?」說完之後忽然想起卓一手是顏闊海的義子,是顏拓疆的干哥哥,對他自然了解。

    羅獵道:「這位顏大帥早已失勢,被控制也不是短時間的事情了,既然當初他能夠想方設法給你們傳遞消息,幫助你們逃離新滿營,這次為何又要出賣顏寨主?」其實在董方明前來報訊之時,羅獵就感覺到這件事前後矛盾,只是因為當時他對整件事並不了解,所以沒有說出來,如今已經來到新滿營,通過他對董方明的觀察和了解,董方明應當沒有撒謊,所以這件事越發不合情理。

    根據董方明所說的情況,當時顏天心和顏拓疆聯絡的時候並沒有引起特別關注,如果顏拓疆沒有聲張,他們所有人都可以全身而退,顏拓疆因何要這樣做?究竟是另有深意,還是他已經完全不受控制?

    吳傑道:「不錯,就算顏拓疆受到了威脅,也不應當讓自己的親人陷入危險的境地。」

    卓一手嘆了口氣道:「如今大當家被捕的消息還未傳到山上,如果讓族人知道她的事情,一定會拼死來救。」

    吳傑道:「拼死來救?若是大張旗鼓地全都來新滿營救人,恐怕你們所有人最後都要死路一條了。這件事的確很奇怪,我在新滿營並沒有聽到任何的風吹草動,顏拓疆那邊一切好像也很平靜,他老婆的病突然就好了,他出賣了自己的親侄女?究竟是什麼才會讓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性情大變?」

    羅獵道:「這世上有太多奇怪的事情說不通,可的的確確發生了。」他想到了方克文,停頓了一下道:「你們所說的黑煞附體會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吳傑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握住了身邊的竹杖。卓一手的臉色卻突然一變,剛剛湊到唇邊的酒杯又重新放下。

    羅獵道:「卓先生,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們離開蒼白山的時候,曾經帶走了一具紅衣女屍,那女屍是否已經下葬?」

    吳傑猛然攥緊了竹杖,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其凝重,他的面孔轉向卓一手,雖然他的雙目已盲,卓一手卻依舊產生了一種吳傑怒視自己的錯覺。卓一手習慣性地發出一陣干咳,卻被吳傑毫不客氣地打斷:「什麼女屍?卓一手你怎麼從未告訴過我?」

    卓一手道:「一具普通的屍體罷了……」

    吳傑道:「神碑現,龍女出,群山崩,江河枯,保太平,歸故土,那屍首究竟是不是西夏國的龍玉公主?」他的聲音變得越發嚴厲,說到最後已經完全變成了質問的口氣,竟似不給卓一手這位老友一丁點的面子。

    卓一手的表情變得越發尷尬了,他沒有回答吳傑的問題,只是重新端起了那杯酒。

    吳傑憤怒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仿佛隨時都會衝上去和卓一手拼命。羅獵還從未見到過吳傑失去鎮靜的樣子,在他的印像中吳傑素來沉穩冷靜,泰山崩於前也不見他亂了陣腳,而今次必然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否則又怎會令他如此激動?

    早在九幽秘境發現冰棺的時候,羅獵就感到那紅衣女屍極其詭異,至今他仍然清晰記得冰棺之上所刻的長生訣,羅行木之所以費盡心機進入九幽秘境就是為了尋找那篇長生訣。

    在剛剛從九幽秘境脫身之後的日子裡,羅獵的腦海中時常會回憶起秘境中的情景,甚至會夢到那詭異的紅衣女屍,那次的經歷一度加重了他的失眠症,後來遇到了吳傑,方才在他的幫助下有所改善。

    在父親將那顆智慧種子植入自己的體內之後,羅獵的身體恢復到了這些年的最佳狀態,他也開始盡量避免去會議讓自己不快的那些記憶,如果不是吳傑提起,或許羅獵不會去主動回憶九幽秘境的遭遇。

    卓一手喝完了那杯酒,這才重新將空杯輕輕落在桌上,然後道:「是,那屍首就是西夏國的龍玉公主。」

    吳傑霍然站起身來,怒道:「你知不知道她會帶給世人怎樣的災難?你為何要去打擾她的寧靜?」

    羅獵作為這件事的親身經歷者,他當然知道龍玉公主的屍體之所以離開九幽秘境重現人間和卓一手並無關系,要說有關系也是自己。

    卓一手聲音低沉道:「知道,可龍玉公主既然重現人間,所發生的一切就不是我們能夠掌控的。」

    吳傑恨恨點了點頭道:「你自然掌控不了,你們任何人都掌控不了,我現在終於明白你們因何會放棄連雲寨,千裡迢迢來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向卓一手走近了一步道:「你去連雲寨就是為了尋找龍玉公主是不是?」

    羅獵皺了皺眉頭,面對兩人的對話他並不適合插口,他早就知道卓一手是蒙族人,和顏天心這群女真族的後裔並非同宗同族,吳傑的這番話似乎在暗示卓一手進入連雲寨的初衷並不單純。

    卓一手道:「並非如此……」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29 09:35
第一百七十九章【有怨氣】(下)



    他還未來得及解釋,吳傑就已經將他的話打斷,厲聲追問道:「龍玉公主的屍體現在何處?」他咄咄逼人,竟不給卓一手絲毫的情面。

    卓一手嘆了口氣道:「連同棺材一起全都被馬永平擄去,大當家此番前來不僅僅是為了救人,也是為了查清那棺材的下落。」他的目光投向羅獵,雖然還沒說話,羅獵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悄然離去,這種時候還是應當選擇回避。

    羅獵來到向陽客棧門外,正看到一隊排列整齊的士兵從前方街道經過,他是初來新滿營,對這裡的一切頗感好奇,也不必擔心有人認得自己。從路旁行人紛紛閃避的狀況來看,此地軍民之間的關系應該並不和諧,不少路人甚至偷偷流露出怨恨的目光。

    羅獵從這些目光的主人中找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卻是藏身在路人中的董方平,等到那支隊伍過去,董方平方才走向向陽客棧。羅獵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因為羅獵是前來幫忙救人的緣故,董方平這兩日對他的態度明顯有所改善,朝他點了點頭道:「找到人了?」

    羅獵轉身向客棧內看了一眼道:「兩人在密談。」

    董方平從他的話中聽出現在並不適合進去打擾,低聲道:「你吃了沒有?」

    其實羅獵剛才也只是才動筷子,並未來得及填飽肚子,微笑道:「對面的牛肉面不錯,我請你。」

    董方平也不跟羅獵客氣,兩人來到客棧對面的牛肉面館,叫了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面,董方平奔波了大半天顯然餓得不行,端起面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功夫已經將滿滿一碗面吃了個精光,還覺得不過癮,又叫了一碗,再看羅獵才吃了半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出身山野比不得你們大城市來的人,見笑了,見笑了。」

    羅獵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人活一世怎麼真實怎麼過,怎麼快活怎麼來,何必顧忌別人的眼光?」

    董方平點了點頭道:「羅先生是見過大世面的。」向周圍看了看,確信無人關注他們,方才低聲道:「羅先生,我打聽到了大當家的消息。」

    羅獵也一直關心顏天心的事情,聽聞終於有了消息也是內心激動,向董方平湊近了一些。

    董方平將打聽到的情況告訴了羅獵,顏天心目前很可能被關押在西峰巷27號,也就是顏拓疆的住處,當地人都將那裡稱之為帥府。那裡戒備森嚴,所有出入口都有重兵把守,自從顏拓疆失勢之後,他基本上都在那裡足不出戶。

    董方平道:「大當家被顏拓疆出賣之後,並未離開過帥府。」他們在帥府周圍布下了眼線,一直關注著那裡的動靜,這些天來,並未見到顏天心被押離那裡。

    羅獵道:「就算大掌櫃還在帥府,我們又當如何進入其中?」

    董方平道:「顏拓疆深居簡出,只不過昨天他突然出席了閱兵式,對了,我還聽說,他老婆回去之後就突然病危了,現在到處尋找郎中為她醫治。」

    羅獵點了點頭,顏拓疆現在的處境到底怎樣還不知道,不過馬永卿畢竟是馬永平的親妹妹,如果她生了病,馬永平應當不會坐視不理,想要進入帥府,或許就應當從這裡入手。

    羅獵忽然想起卓一手讓自己出面請吳傑出山,興許卓一手也考慮到了這一點,畢竟卓一手和董方平這些人全都是連雲寨的人,這些人應當早就進入了馬永平的視線之內,並不適合公開露面。

    董方平道:「就算將新滿營掀個底兒朝天,我也要將大當家救出來。」

    羅獵猜得不錯,卓一手就是想請吳傑幫忙為馬永卿治病,也唯有如此,才有機會進入帥府一探虛實。

    羅獵出門這段時間,兩人看來已經達成了妥協,吳傑也同意前往帥府。

    獨木難支,更何況吳傑本身又是個盲人,所以羅獵自然成為那個當仁不讓的陪同者。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查到馬永卿曾經在黃浦讀過書。

    馬永卿生病已有半年,近日方才有所好轉,昨日還陪同顏拓疆出席了新滿營的閱兵式,可回去之後就突然病情加重,到了晚上陷入昏迷之中,據說已經將城內有名的郎中請遍了,所有郎中都是束手無策。

    帥府方面已經傳出話來,如果誰能醫好夫人,會有厚賞,雖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誰都清楚這錢沒那麼好賺,如果治不好馬永卿,搞不好連性命都要搭進去。

    吳傑帶著他的徒弟來到帥府前,這師徒兩人並沒有得到任何的禮遇,反倒讓守門的士兵厲聲喝住。

    「干什麼?你們干什麼的?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西裝革履的羅獵肩背藥箱,攙扶著吳傑,陪著笑向幾名疾言厲色的士兵道:「自然知道,我和師父是前來應征給大帥夫人看病的。」

    幾名士兵聞言再度打量了這師徒幾眼,徒弟雖然生得儀表堂堂,可這位師父卻是一個瞎子,中華醫學講究望聞問切,別的不說第一點這瞎子就無法做到。其中有一人認出了吳傑,皺了皺眉頭道:「你不是狼雲觀門口摸骨算命的瞎子嗎?你也會看病?湊什麼熱鬧啊!」

    羅獵道:「我師父自然會看病,而且醫術高明。」

    認出吳傑的那名士兵還算好心,耐著性子勸道:「我說你們就別自找難看了,周邊的名醫全都請遍了,全都對夫人的病束手無策,你們若是衝著賞金來,我勸你們還是趁早離開,真要是治不好夫人的病……」下面的話他沒說,其實誰都明白。

    吳傑手中的竹竿兒在青石板上篤篤敲了兩下,羅獵道:「我說你們別攔著行不行?擋著我們賺錢倒是小事,可耽擱了夫人的病卻是大事。」

    幾名士兵聽他這麼說,也不由得心裡泛起了嘀咕,雖然吳傑是個瞎子,可看這名年輕人氣宇軒昂,應該有些來路,說不定他們真有些辦法,於是讓他們在門外等著,派出一人盡快進去通報,沒多久去通報的那人出來了,將兩人請了進去。

    羅獵攙扶著吳傑,他們的前後左右都有士兵圍護,吳傑雖然雙眼看不見,也能夠覺察到這裡戒備森嚴,不屑道:「這裡遭賊了嗎?用得上那麼多人戒備?」

    一名士兵呵斥道:「胡說什麼?誰敢來帥府偷東西?」

    吳傑呵呵笑道:「那就是當我們師徒倆是賊了。」

    羅獵故意嘆了口氣道:「師父,您真是何苦來哉,好心好意過來為別人診病,卻被人防賊一般防著,咱們何苦受這閑氣,還是走吧。」

    剛才認出吳傑那名士兵道:「現在走,只怕已經晚了,大帥知道了你們的事情,既然來了就等到為夫人診病之後再走。」

    吳傑道:「看來我們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羅獵雖然和吳傑聊著,可一刻也沒有放松對周圍環境的觀察,他今次前來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觀察帥府地形,繪制帥府內部的建築草圖,這也是做好最壞的准備,按照董方明的說法,如果一切嘗試都失敗之後,最後只能強攻帥府救出顏天心。

    所謂帥府也稱不上豪華,灰牆青瓦,甘邊地廣人稀,連建築也帶著地域的特征,高牆大院,稀稀落落地種了幾棵胡楊,三進三出的院子,每道院牆的四角都設有角樓,角樓之上架設機槍,過去這些都是為了保障顏拓疆安全所配備的防御設施,而今已經成為束縛他的枷鎖,真可謂是作繭自縛。

    帥府的建築規制並不復雜,幾乎看過一眼就能夠記住全貌,然而羅獵並未掉以輕心,因為他所看到的只是表面,以他過往的經驗可以知道,任何事物不能只看表面,看似平淡的背後興許別有洞天。

    吳傑手中的竹杖在青石板路面上不停敲敲打打,通過聲音的回饋他能夠判斷出地面土層的厚度,以吳傑超常的洞察力地下兩米深度以內的空洞不會逃過他的感知。

    進了二道門,那些士兵就讓他們在外面候著。此時已是晌午,烈日當空,好在長廊內有亭蓋遮擋,外面強光刺眼,白茫茫一片。

    羅獵趁機從藥箱掏出幾盒香煙,主動塞給周圍士兵每人一包,又拆了一包,分別給他們敬上,幾名士兵因為當值,雖然接過去,可並不敢點上,只是將香煙收好。對羅獵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一人道:「看先生的樣子不像是本地人?」

    羅獵笑道:「長官目光如炬,不瞞您說,我從黃浦來。」

    黃浦在這些士兵的心中儼然是一個夢幻繁華都市。

    其中一人道:「我就說嘛,先生通體的氣派一看就是大城市過來的。」

    羅獵微笑道:「到哪兒還不是一樣討生活。」

    有人看了站在一旁的吳傑一眼道:「您當真是這位吳先生的徒弟?」

    羅獵道:「當然是,我年幼時承蒙師父照顧,若無師父當初的教誨就無我的今天,我這次過來專程探望我師父的。」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30 12:40
第一百八十章【將軍府】(上)



    幾人得了羅獵的好處,言談之間自然客氣了許多,誇贊羅獵不忘本。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方才看到顏拓疆的副官周文虎出來,此人氣質儒雅,並無地方軍官常見的草莽氣,來到吳傑面前和和氣氣道:「這位就是前來診病的先生嗎?」

    吳傑道:「看來我們今日不該來,府上夫人得的也不是急病,徒弟,咱們走。」他拱了拱手轉身欲走。

    周文虎使了個眼色,幾名士兵慌忙攔住吳傑的去路。吳傑怒道:「做什麼?」

    周文虎賠笑道:「先生不要生氣,非是我們要慢待先生,只是因為剛才夫人醒了,情緒有些激動,說什麼都不願接受診治。」

    吳傑神情稍緩,羅獵也故意從旁勸說道:「師父,病人情緒因病情而反復也是常有的事情。」

    周文虎道:「請吳先生高診,酬金方面都好商量。」在他看來這些江湖郎中未必能夠起到什麼作用,為了給馬永卿治病,整個新滿城都貼滿了求賢榜,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為了賞金而來的江湖郎中不少,可無一能夠起到作用,最後大都灰頭土臉地被趕了出去。

    周文虎迎來送往,也是異常忙碌,也幸虧了他的好脾氣,仍然能夠保持笑臉相對。這個吳傑他剛才已經聽手下人稟報過來歷,知道他此前在狼雲觀摸骨算命,認為吳傑很可能是個江湖術士,可陪同吳傑而來的羅獵卻引起了周文虎的注意。

    羅獵雖然溫文爾雅,可是仍然藏不住他內蘊的鋒芒,周文虎從直覺判斷出眼前的年輕人絕非尋常人物,又聽說他來自黃浦,心中又對羅獵高看了一些,他們畢竟生活在西北邊陲,認為大都市過來的人都帶著某種神秘的光環。

    在周文虎的引領下,師徒二人得以進入內宅,剛才陪同監視他們的士兵也都在內宅門前停步,進入內宅之後,有兩名尋常打扮的佣人過來,分別對吳傑和羅獵進行搜身,防守之嚴密由此也可見一斑。

    仔細檢查了兩人的身上和隨身物品之後,確信並無異樣,這才讓他們進入。

    顏拓疆和夫人的住處是一座兩層小樓,小樓的設計參照了一些西洋元素,不過在羅獵看來,這些元素的融入並無太多必要,和原本西北民居的風格混雜在一起,顯得極其突兀。

    主人住在樓上,樓下為日常待客吃飯的所在,普通客人一半是無法進入內宅的,室內的裝修也是中西合璧不倫不類,客廳條案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幅猛虎下山圖,兩旁各掛著一幅顏拓疆親手書寫的對聯,條案上擺著西洋自鳴鐘,居然還有一座維納斯的雕塑。西北牆角杵著一只一人高的景泰藍大花瓶,沙發居然是從海外買來的舶來品。客廳正中地面上鋪著一塊波斯地毯,實現了各地域的混搭。

    周文虎請兩人在客廳先坐了,又讓下人去泡茶,他雖然是顏拓疆的副官,在帥府同時還充當著近似於總管的角色,大小事情都要過問。

    這次吳傑和羅獵並沒有等待太久,不一會兒功夫,就看到一名年輕女佣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向周文虎小聲說了一句。卻是讓診病的先生上樓,周文虎請吳傑上去,卻將羅獵單獨留了下來,一來樓上畢竟是私密住處,不方便太多人上去,二來羅獵的身份只不過是吳傑的徒弟,師父都出馬了,自然不用勞動徒弟。

    吳傑跟著女佣上樓。

    周文虎則在樓下陪著羅獵喝茶,他悄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羅獵,周文虎的眼界要高處那些普通士兵不少,早已看出羅獵非本地人。周文虎想得比其他人更多,看到羅獵的目光定格在牆上的一幅油畫上,那油畫上畫著得是顏拓疆和夫人馬永卿,油畫寫實水准頗高,幾乎跟真人照片一模一樣,雖然畫師將顏拓疆加以美化,還是能夠看出夫婦兩人年齡相差不小,事實也是如此,顏拓疆比馬永卿要大整整二十五歲,典型的老夫少妻。

    周文虎想起夫人曾經在黃浦讀書,心中不由得暗想,這年輕人該不會認識馬永卿吧?故意道:「羅先生來自黃浦,我家夫人也曾經在黃浦就讀,不知羅先生是否認識?」

    羅獵仍然盯著那幅油畫,心中暗笑,黃浦又不是什麼小地方,更何況自己回到國內的時間也算不上長久,根據他的了解,自己抵達黃浦的時候,馬永卿早已離去,他們根本沒可能相遇,不過羅獵仍然道:「顏夫人看起來有些熟悉呢。像極了我過去的一位女同學。」

    周文虎內心一怔,難不成羅獵和馬永卿當真認識?還真是巧了。他應變也是極快,哈哈笑道:「天下間相似之人極多,羅先生的這位女同學叫什麼?」

    羅獵道:「她可不姓馬,所以……」他故意停頓了一下道:「沒可能的。」

    周文虎跟著點了點頭。

    羅獵端起茶盞不慌不忙地飲茶,外面天干日燥,蟬鳴聲不絕於耳,約莫等了半個小時,吳傑回來,那女佣面露喜色,單從她的神情來看,一定是女主人的病有了些許起色。

    周文虎問了一下情況,原來吳傑上去之後,為馬永卿扎了幾針之後,她的情緒就平復了下來,這段時間吳傑問了下病情,又診了診脈。

    此時吳傑要了筆墨紙硯,開了一張藥方,等到墨跡干了之後,將藥方遞給了周文虎,交代道:「按照我所寫的藥方抓藥,用水煎服,每日三次,飯後服用,相信夫人應當可以性命無憂。不過……」說到這裡吳傑故意賣了個關子。

    周文虎道:「不過怎樣?先生只管明言,酬金方面絕不是問題。」

    吳傑道:「夫人的病情非常復雜,若僅僅是保命,只要按照我的藥方來絕無問題,可夫人的神智極其混亂,此乃心智受損,已非吳某力所能及了。」

    周文虎連連點頭道:「吳先生說的是,夫人自從昨日發病之後,突然變得神志不清,甚至連身邊人都不認得了。」

    吳傑道:「這位長官是夫人什麼人?」

    周文虎被他這句話給問住了,愣了一下方才道:「在下周文虎乃是大帥身邊的侍衛官。」

    吳傑道:「有些話我不方便說,你不是大帥,只怕做不得主。」

    周文虎這才感覺到對方的厲害,吳傑一番話將他堵得無話可說,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為馬永卿做主。吳傑通過這番話也向羅獵傳遞了一個信號,顏拓疆並不在樓上。

    羅獵明白外界的傳言非虛,顏拓疆果然被架空,否則他夫人生病,他人沒理由不在府內,至於顏天心之所以被俘,其背後的真相如何還不知道。

    周文虎道:「大帥剛剛有急事去處理,待會兒就會回來,吳先生有話不妨對我說,我會盡快向大帥轉達。」兜了一個圈子還是告訴吳傑,你見不到大帥。

    吳傑道:「不說也罷。」他寫完了藥方,抓起竹杖起身道:「羅獵,咱們走!」

    羅獵應了一聲,拿起藥箱准備跟隨吳傑離去的時候,卻聽到外面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道:「是誰慢怠了先生?」

    羅獵循聲望去,卻見門外走入了一位氣宇軒昂的年輕軍官,他三十歲上下的樣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儀表堂堂,灰色軍裝筆挺,斜跨武裝帶,腰間右側別著槍套,左腰處懸掛著一柄長刀,威風凜凜,氣度逼人,此人正是新滿營目前的實際控制者,顏拓疆的小舅子馬永平。

    馬永平走入室內,摘下金絲邊的墨鏡,犀利的目光投向吳傑,在他發現吳傑只不過是一個盲人之後,即刻將目光轉移到羅獵的臉上。

    羅獵笑容平淡,輕聲道:「師父,馬將軍來了。」亂世之中,大帥多如狗,將軍滿地走,但凡一方勢力,都可以自稱為大帥、將軍,這和占山為王的山大王自稱司令差不多,至於真實的軍銜誰也不去深究,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大帥、將軍是何人冊封。

    吳傑漠然道:「馬將軍能做主嗎?」

    周文虎聽他對馬永平不敬,頓時呵斥道:「大膽!」

    馬永平抬起手,制止周文虎繼續說下去,微笑道:「生病的是我妹妹,我自然做得了主。」

    吳傑方才點了點頭道:「既然做得了主,我也就實話實說,夫人的命可以保住,可內心的毛病無藥可醫,以後治好只怕也要瘋瘋癲癲,六親不認了。」

    馬永平臉上的笑容倏然收斂,吳傑所說的這番話對他來說絕不是一個好消息。他向吳傑走近了一步,聲音低沉道:「先生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吳傑搖了搖頭。

    馬永平道:「那就想辦法,你既然能夠保住永卿的性命就一定能夠治好她對不對?」

    吳傑的回答卻極其干脆:「無能為力!」

    馬永平英俊的面龐因憤怒而扭曲變形,他怒吼道:「你都沒有盡力又怎能說無能為力?」

    吳傑並沒有被他的聲音嚇住,淡然道:「將軍又不懂醫術,又怎麼知道我沒有盡力?」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1 09:31
第一百八十章【將軍府】(下)


    馬永平的手已經落在了刀柄之上,他雖然相貌英俊,可行事卻極其暴戾,在成功扳倒顏拓疆之後,甘邊寧夏的大片區域已經無人可與他的勢力抗衡,面對一個不識好歹衝撞他的瞎子,馬永平當然不會容忍。

    羅獵道:「師父,不如我上去看看。」

    幾人的注意力此時同時落在了羅獵的身上,周文虎心中暗嘆,這年輕人真是何苦來哉,你師父都無能為力,你又有什麼本事?這種時候出來充什麼大頭?若是沒本事救得了馬永卿,說不定要把性命搭進去。

    馬永平望著羅獵的目光也是充滿了不屑,正常人都和周文虎抱有一樣的想法,師父都不成,徒弟自然更加不成。

    吳傑卻在此時點了點頭道:「你學過西洋人的驅魔術,心病還須心藥醫,若是將軍願意,你不妨去試試。」

    周文虎此時也有些糊塗了,這師徒兩人還真是不同凡響呢,師父是狼雲觀門口摸骨算命的,怎麼徒弟還學過西洋人的驅魔術?常言道病急亂投醫,如果不是遍求名醫全都束手無策,誰也不會將這對古怪的師徒帶來一試,不過吳傑為夫人扎針之後,她的病情好轉也是事實,說不定羅獵也有讓人意想不到的本事。

    其實在此行之前,羅獵和吳傑就已經定下謀略,想要盡快查出顏天心的下落,就必須要從帥府內部下手,根據他們了解到的狀況,顏拓疆已經失勢,馬永平應當不會在乎顏拓疆的死活,不過馬永卿畢竟是他的妹妹,骨肉情深,馬永平絕不會對妹妹的病情坐視不理。羅獵擅長催眠術,一個病弱之人的意志力往往極為薄弱,只要有機會見到馬永卿,從馬永卿下手,順藤摸瓜就能夠查到顏天心的下落。

    然而計劃不如變化,在抵達帥府之後,他們只讓吳傑一個人上樓診病,羅獵被留在客廳,也就沒了面見馬永卿的機會,自然談不上催眠。此前吳傑的那番話買下的引子,就是為羅獵前去診病進行鋪墊。他和羅獵都是智慧卓絕之人,兩人的洞察力和感知力又都超乎尋常,通常對方說一句話,馬上就會懂得對方的意思。

    雖然羅獵只是第一次見到馬永平,卻看出此人極其警惕,往往催眠這樣的人並不容易,一個高明的催眠師通常善於把握機會,只有在對方放松警惕的時候,成功的幾率才最大。

    一個人在剛剛獲得成功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迷失的時候,馬永平成功扳倒顏拓疆,控制甘邊寧夏,正處於春風得意之時,雖然稱不上目空一切,可也沒有把吳傑和羅獵放在眼裡,在他的勢力範圍內,他不相信任何人敢拿性命做賭注,無論羅獵有沒有救人的本事,他都認為不妨一試。

    馬永平親自帶領羅獵上樓,走上二樓,空氣中彌散著一股刺鼻的草藥味道。

    女佣早已來到門前候著,見到馬永平親自前來,趕緊將珠簾掀起,馬永平向羅獵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羅獵率先走入其中,頓時感到室內透著一股涼意,目光四處望去,很快就在牆角看到了兩個木盆,木盆內放著大塊的冰,以這種方式來調節室內的溫度。

    冬日取冰儲藏,夏日使用,皇宮內早已如此,只是在民間能夠這樣的並不多見,由此也可以判斷顏拓疆對這位小妻子的偏愛,也得益於馬永平對這位妹妹的重視。

    馬永平讓羅獵稍待,他先行走入內室,可馬永平剛剛走進去沒多久,就聽到驚恐的尖叫聲,而後又聽到杯盤碎裂的聲音。

    馬永平的出現顯然刺激到了馬永卿,他很快就退了出來,臉色鐵青,神情也是極其失望,妹妹居然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羅獵在征求他的同意之後,走入房內,繞過屏風,看到大床上坐著一個頭發散亂的年輕女子,周身用薄被裹緊,只露出腦袋,臉色蒼白,容顏憔悴,因為消瘦所以一雙眼睛顯得極大,流露出驚恐參半的目光,輕薄的嘴唇在不停顫抖著:「出去,全都給我出去。」

    佣人向羅獵拼命使眼色,示意他此時不要再繼續上前,以免進一步刺激到女主人。

    羅獵道:「夫人讓你們出去,你們聽到了沒有?」

    室內的兩名女佣都是一怔,她們也搞不懂這年輕人何以會如此大的膽子,一時間她們不知道應不應該出去。

    馬永卿卻在此時將目光望向羅獵,凄厲叫道:「我讓你出去……」

    羅獵微笑道:「你想一個人呆著,不想別人打擾你對不對?」

    馬永卿愣了一下,羅獵的這番話顯然說到了她的心裡,她點了點頭。

    羅獵道:「你是不是很累,你是不是想好好睡上一覺?」

    馬永卿張大了嘴巴,羅獵道:「閉上眼睛,我們現在就走,這裡很快就會靜下來,你只能聽到秒針滴答滴答的聲音。」

    馬永卿感覺到自己的眼皮開始有些干澀,漸漸變得沉重,她緩緩閉上了雙目,腦海中果真開始回蕩著秒針走動的滴答聲。

    羅獵道:「你是不是很想從這裡走出去?」

    奇跡開始發生了,馬永卿的情緒漸漸開始平復,她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而溫軟:「是,我好想出去走一走,可是我有病,我走不動。」

    羅獵道:「你的病已經開始好轉了,夫人是不是看到有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

    兩名女佣下意識地望向窗外,所有窗戶都被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哪有一絲一毫的陽光,馬永卿突然發病之後就開始畏光,於是她們就將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

    馬永卿點了點頭,小聲道:「好想出去看一看啊。」她的眼睛已經完全閉上了。

    羅獵的唇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馬永卿已經成功被自己催眠。他的聲音低沉而舒緩:「我幫您開門,夫人看到了什麼?」

    馬永卿道:「走道,我出來了,我可以走的。」

    羅獵輕聲道:「我早就說過夫人沒事,夫人小心,前面有個花架。」他的聲音在馬永卿的面前勾勒出一個虛無的世界。

    馬永卿道:「小蘭和小慧那兩個蠢笨透頂的家伙,早就讓她們移開花架,為何非要將花架擺在這裡,還弄了一地的水,若是我被滑到,我抽了你們的筋扒了你們的皮。」

    兩個女佣嚇得臉色慘白,羅獵擺了擺手,她們兩人此時已經不敢在室內停留,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羅獵道:「夫人下樓要小心。」

    馬永卿道:「我知道了,曾峰,你還是那麼關心我,我還以為你早就將我忘了。」

    羅獵內心一動,無意中竟讓馬永卿吐露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他繼續道:「從未敢忘。」

    馬永卿道:「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羅獵當然不記得,馬永卿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不會記得了,是我不對,是我騙了你,我再也不是那時的汪海晴了。」汪海晴是她當時在黃浦求學時用過的化名。

    羅獵道:「我當然記得。」

    馬永卿的胸膛忽然劇烈起伏起來,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羅獵意識到應當是提及了她內心中最隱秘的部分,她因此而出現了抗拒和掙扎。而此時他聽到有人不斷接近的腳步聲,馬上停止了對馬永卿的催眠。

    卻是馬永平推門走了進來,馬永平的闖入將一切打斷。

    馬永卿突然睜大了雙眼,盯住闖入的馬永平,爆發出一聲驚恐的大叫,然後她突然撲向羅獵,只穿著內衣就撲入羅獵的懷中,緊緊抱住羅獵的身軀求助般叫道:「你要保護我,你要保護我……」

    馬永平望著眼前的一幕,臉色變得鐵青,怒吼道:「來人,把她給我拉開,成何體統!」

    羅獵依然鎮定如故,輕聲道:「夫人,您累了,也該休息了,睡醒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馬永卿對他的話卻言聽計從,喃喃道:「我累了,我要睡一覺。」放開羅獵,自行躺到了床上,不一會兒就已經進入香甜的夢鄉。

    馬永平若非親眼見到發生的一切,否則絕不會相信。

    羅獵率先退出門外,馬永平為妹妹蓋好薄被,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這才離開。羅獵則趁著這會兒功夫來到二層平台之上,點燃一支香煙,在這樣的高度剛好可以看到帥府的全貌。

    馬永平緩慢且充滿節奏的步伐漸漸靠近他的身後,羅獵雖然沒有回頭,卻感到背後湧動的無形殺機,馬永平必然因為剛才的所見而加重了對自己的戒心。

    羅獵吐出一團煙霧,叼住香煙,雙手在憑欄上拍了拍道:「這裡的陽光真好,不像黃浦,終日陰雨綿綿,讓人覺得氣悶壓抑。」

    馬永平的手在小牛皮槍套之上撫摸了一下,然後落了下去,來到羅獵的並排,從懷中掏出不鏽鋼煙盒,打開之後向羅獵遞了過去。

    羅獵說了聲謝謝,從中挑選了一支續上。馬永平也抽出一支煙,羅獵掏出打火機主動為他點燃。

    馬永平抽了一口煙,透過迷蒙的煙霧打量著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家伙:「羅先生是第一次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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