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古城疑案三 作者：獨眼河馬（連載中)

第十三章 謝長根去找連襟 同志們熟悉環境

    謝長根在極力複製殘留在大腦裡面的記憶，記憶中的有些信息是需要某些媒介來複製的。

    在謝長根的回憶中，已經涉及到了季節：貓在爐膛裡面烤火，季節肯定是在冬天——而且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冬天。

    謝長根證實了歐陽平對季節的的判斷。

    「那一年的冬天好像特別的冷。」

    「長根，你好好想想是哪一年。」完顏博道。

    「謝長根，快說啊！別停下來。」白廠長迫不及待。

    謝長根抽了三口煙，接著道：「我現在就去把連襟王茂源找來，他肯定知道時間。你們先忙著，我一會就趕回來。」謝長根一邊說，一邊大步流星地朝窯洞外走去。謝長根並沒有把話說完整，歐陽平有理由相信：謝長根既然要把連襟王茂源找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謝長根，你等一下。」白知秋大聲道。

    謝長根收住腳，回頭望著白知秋。

    白知秋走到謝長根的面前：「謝師傅，你快去快回。」白知秋一邊說，一邊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把鑰匙，「你騎我的自行車去。」

    謝長根接過車鑰匙：「知道了，騎車子就快多了——一去一回頂多半個鐘頭。」

    同志們一邊做收尾工作，一邊等謝長根的到來，好在時間還早。

    郭老和歐陽平、劉大羽又對土坑的底部進行了認真仔細的檢查，除了一個打火機和兩塊堅硬的黃土快之外，土坑的底部還有一些碎土。郭老用手指將所有的碎土捻成粉末狀——郭老希望能在碎土裡面找到有價值的遺留物，遺憾的是，碎土裡面什麼都沒有。

    歐陽平派陳傑將屍骸運回市公安局刑偵隊法醫處妥善保管。

    同志們將陳傑送走之後，藉著謝長根去喊連襟王茂源的空檔在窯廠裡面轉了轉。歐陽平一向重視案發現場的環境，特別的環境和特別的案件之間往往存在著某種聯繫。

    一行人先在三號窯裡面轉了一圈：白廠長說，在三座窯中，三號窯是一座年頭比較短的窯，剛開始，板橋窯廠只有兩座窯，即一號窯和二號窯，凶手將屍體藏在三號窯裡面，應該也是有考慮的，因為三號窯的歷史比較短，比較而言，不像一號窯和二號窯那樣殘破，如果要修復的話，也該從一號窯和二號窯開始修復——這次修復，就是先從一號窯和二號窯開始的。

    三號窯和一號窯、二號窯一樣，也成橢圓形，結構也完全一樣，第一道拱門在外圈，一共有十六個拱門，這十六道拱門是工人進出窯體，並從四周往窯洞裡面進磚坯和出磚，進入十六個拱形門，裡面是一個橢圓形的通道；第二道門在內圈，內圈有十六個窯洞，這十六個窯洞和橢圓形通道上是碼放磚坯和燒製磚坯的地方。內圈十六個窯洞的門和外圈十六道拱門是錯開的。無論是第一道拱門，還是第二道窯洞門，在門頭的上方都刻著數字，在七號窯洞的門頭上放就刻著一個「七」字。

第十四章 樹林中一片墓地 墓地名龍王嘴巴

    磚窯周圍的黃土已經被挖得差不多了，最遠的地方距離三座窯至少有兩里地，唯獨三號窯南邊的雜樹林保存完好，也沒有開挖的跡象，而雜樹林距離三座窯最近。工人取土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呢？

    白知秋說出了原委：因為雜樹林裡面是完顏村幾個大戶人家祖墳所在地。我們都知道，除了國家搞重大工程，才可以遷墳，鎮上，大隊和生長隊是不能隨便動人家墳地的。死者為大，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所以，窯廠雖然經歷了很多年，挖土的時候，都避開這片雜樹林。

    有一條羊場小道進入雜樹林，白知秋、完顏博、茅大寶等師傅領著同志們進了雜樹林。完顏博家和白知秋家的祖墳就在這片雜樹林裡。

    在墓地北邊，距離墓地一百多米的山脊上，有一個不甚明顯的三岔路口，左邊的路朝南——完顏大廟就在南邊，右邊一條路通朝西南——完顏村和完顏村西邊七個村子就在西南方向。這也就是說，如果凶手是從這條三岔路口進入三號窯的話，並把死者的屍首藏進三號窯七號窯洞的話，那麼，第一現場不在完顏大廟，就在完顏村和完顏村西邊幾個村莊。完顏博用腳撥了撥雜草，大家才看清楚隱藏在雜草下面的小路，完顏博說，這條岔路，一條通向完顏村和其它幾個村子，一條通向完顏大廟，平時很少有人走，因為這幾條路離墓地太近，一般人是不會走這條路的，只有那些上山採草藥、打獵、捕蛇、掏鳥蛋和砍柴的人才會走這些路。同志們居高臨下，俯瞰了一下整個窯廠的環境，除了腳下這片山林，窯廠周圍的土丘都被挖的差不多了，這些地方沒有樹林的遮擋，所以，腳下這片山林應該是凶手唯一進入窯廠的理想路徑。

    白知秋和完顏博說，完顏村在附近十幾個村莊中，是最大一個村子，其它村莊只有二三十戶人家，完顏村有五六十戶人家。正因為完顏村是一個大村子，又有一所學校——即完顏小學，所以，另外十幾個村子裡面的孩子都到完顏村來唸書。完顏村的歷史最長，經過一代又一代人的苦心經營，再加上外姓人家的加入，村子的規模自然就越來越大。

    最早，完顏村只有完顏一姓，後來出現了好幾個姓，其中，白姓和霍姓人丁最為興旺。這從龍王嘴巴三個家族的祖墳的規模上就能看出來。

    這片雜樹林有一個很響亮的名字，叫龍王嘴巴。窯廠所在的這片山林，最早叫小龍王山，山被挖得差不多了，小龍王山就不復存在了。窯廠把龍王的眼睛和鼻子都挖成了平地，只剩下嘴巴這一塊地方。村子裡面的人把這塊地方叫做「龍王嘴巴」。

    這片雜樹林就是完顏、白、霍三大姓的祖墳。

    沿著小路向裡走一百多米，同志們就看見了不少大小不一，但排列有序的墳塋。

第十五章 雜樹林非常茂密 方形墳南方少見

    完顏家族的祖墳背北朝南，無論是朝向，還是風水，都比白氏家族和霍氏家族的祖墳要好許多。這也難怪，完顏家族是最早在完顏村落腳生根的嗎。他們在祖墳選址上自然要佔先機，得佳地囉。另外兩大姓本來就佔了完顏家族的光亮和福祉，自然就得甘拜下風、退而求其次了。完顏家族能讓外姓人家在完顏村落腳，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翻過一個山脊，向南走兩百多米，同志們最先看到的墓地就是完顏家族的祖墳，白家的祖墳在完顏家族墓地的東南角上，墓地朝向是西南；霍家祖墳在完顏家族墓地的西南角上，墓地朝向是東南。完顏家族的墓地在高處，在半山腰上，白氏家族和霍氏家族的墓地在低處——在接近山腳的一片緩坡上。

    我們都知道，東、西、南、北，不同民族，不同地區的喪葬制度是有很大區別的，完顏家族和白、霍兩家的墳墓在形狀和佈局上有著不用的特點。完顏家族的墳墓大都是長方形的結構，牆體是青磚，頂沿上是小黑瓦，最上面七座墳塋，全是長方形的磚瓦結構，這種墳塋在我國南方是很難見到的，南方的墳塋都是圓形墳包，只有土墳和水泥墳之分——筆者指的是民間，形狀完全一樣，長方形的墳墓應該是北方少數民族的喪葬方式，這種建築物有門，頂上還有一個半圓形的球狀物。當然，在完顏家族的墓地，也有圓形的土墳和水泥墳，這些墳墓在墓地的最下端，隨著時間的推移，歲月的更替，完顏家族的後人也開始接受本地人的喪葬習俗。當然，我們也能從墳塋結構形式的改變上看出完顏家族的衰敗和沒落。比較而言，圓形結構的土墳和長方形結構的墳塋，造價是有很大差別的。

    從案發現場的位置和環境來看，凶手選擇七號窯洞，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板橋磚瓦廠的廠門朝北，三號窯在最南邊，而七號窯洞又在三號窯的最南邊，比較而言，這裡是磚瓦廠最偏、最僻靜的地方，三號窯的南邊是一片雜樹林，雜樹林裡面還混雜著一片又一片小竹林，雜樹林本來就很茂密，中間再混雜一些竹林，就更加茂密了。

    雜樹林邊沿的最近處距離三號窯有六七十米的樣子。很顯然，凶手將死者的屍體藏進七號窯洞的時候，所走的路徑應該是雜樹林。這說明凶手對窯廠裡面的情況和周圍的環境非常熟悉。把一具屍體藏在七號窯洞的磚牆裡面是需要一點時間的，如果不是碼放磚坯——或者出磚的時候，是不會有工人到窯洞裡面來的。

    七號窯洞是整個窯廠最偏僻的地方，也是距離雜樹林最近的地方。

    一路上，歐陽平和白知秋、完顏博、茅大寶、葛二林和竇解放攀談起來。白知秋說，窯洞的修復工作一直都是茅大寶、葛二林和竇解放三個人負責的，有問題的時候，他們就修修補補，沒有問題的時候，他們就和其他工人一樣碼磚出磚。

第十六章 老祖宗完顏謹鴻 大家族前盛後衰

    歐陽平想從茅大寶、葛二林和竇解放等三位師傅的口中扣出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來。

    至於白知秋，他是廠長，他平時干的是指手畫腳的活，從來不到窯洞裡面去碼磚出磚，了不得，到窯洞裡面去監督工人幹活，所以，他對窯洞裡面的情況全然不知。

    白知秋將同志們領到完顏家族老祖宗的墳塋前。

    這座墳塋長四米左右，寬三米左右，高三點五米左右，上面的頂是平的，在平頂的正中位置，有一個直徑在兩米左右的半球狀水泥建築——這種形式的墳塋，只有在北方才能看見，長方形的建築是享殿，棺材擺放在享殿的裡面。完顏博說，享殿裡面擺放的不是一個棺材。這種墓室很方便，人死之後，打開墓室的門，把棺材往裡面一方就行了。

    墳塋的南面有一個兩米左右高、一米八左右寬的拱形門，拱形門由三塊石板構成的，中間是石碑，兩邊才是門。石碑高一點八米，寬七十公分左右，在墓碑的正中位置刻著十三個魏碑字：「先（「先」在兩豎行字上面的正中位置）——考完顏鴻謹；妣薩仁格勒（兩豎行字並列）——之墓（在兩豎行字下方正中位置，和兩豎行字上方的「先」上下相對）」。

    完顏博說，墓室的門是能打開的。

    歐陽平對這種墓室非常感興趣，所以，他對享殿裡面非常好奇：「完顏師傅，打開墓室的門恐怕要點力氣吧！」

    吳所長明白歐陽平的意思：「完顏師傅，墓室的門能打開嗎？」

    完顏博回答道：「石碑兩邊——這兩塊石頭是能打開的。中間的石碑是不動的。只要把這兩塊堵門石掀起來，就能將兩扇石門打開。」

    在石碑的前面有三塊長方形的石頭，它們的長度和對應的石碑、石門的寬度是一致的。

    「這就是完顏家族的老祖宗，金兵撤出荊南的時候，他留了下來。之後就在完顏村安了家，最早，完顏村只是一個山坳。」吳所長道。

    大家又看看好幾個墓碑，從墓碑上雕刻的文字來看，完顏家族出了不少人物，完顏家族第四代傳人完顏坤是康熙年的翰林學士，第九代傳人完顏東在民國時期做過安徽鳳陽知縣。由此可知，完顏家族在歷史的長河中出了不少人才，積攢了不少財富——單從這些方形墓就能看出完顏家族來頭不小，白知秋也證實了這一點，在整個板橋地區，完顏家族是遠近聞名的大家族，但到民國後期，完顏家族開始敗落，特別是解放以後和文化那個大革命時期，完顏家族遭遇很大變故，完顏家族有大片的土地和山林，在城裡還有一些產業，成分是地主和那個反那個革命家庭。

    我們都知道，這種成分，在解放後——特別是那個無產階級那個文化那個大革命時期，成分不好的人家，日子很不好過。地主成分，這大家比較好理解，完顏家族有很多的土地嘛。

第十七章 完顏家命運突變 霍家人時來運轉

    至於「反（那個）革命家庭」，白知秋是這麼說的：完顏靜德的父親完顏奎畢業於黃埔軍校，畢業後在北伐部隊裡面供職，官至師長，他曾經參加過上海「4。12」事件，將三百多個軍人混雜在上海黑幫的隊伍裡面屠殺共那個產那個黨那個人，製造了震驚中外的「4。12」大屠殺。在淮海戰役中，完顏奎戰敗被俘，在關押的過程中上吊自殺。這成了完顏家族永遠洗不掉的恥辱，完顏家族之所以走下坡路，和完顏奎那段不光彩的歷史有關。

    按理，完顏家族的墓地裡面應該有完顏奎的墳塋，但同志們沒有看見。白知秋怕惹完顏博不高興，所以沒有提這件事情。完顏奎的情況，是白知秋在回窯廠的路上單獨跟歐陽平說的。

    完顏家族日漸衰敗，與之相反，霍氏家族卻日漸興旺發達，霍氏家族出身貧農，祖祖輩輩為完顏家族服務，女人在完顏家做傭人，男人為完顏家種地，在窯廠燒磚，在鎮上的店舖裡面當夥計。霍家出過兩個人物，這兩個人物分別是霍庭基和霍庭基的二兒子霍鵬舉。

    霍庭基的父母下決心培養一個能支撐門面、光宗耀祖的人，霍家祖祖輩輩都在完顏家幫傭，父母不想讓兒子霍庭基也走他們的老路，就節衣縮食、東挪西借，決心把兒子霍庭基送到城裡去讀書。

    在我國農村——在舊社會，家裡面出一個讀書人，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霍庭基師範畢業以後，回到板橋鎮，不久，就到完顏小學教書，一年後，擔任校長，因為霍庭基善於投機鑽營，兩年後，當上了板橋鎮的鎮長。霍鵬舉回到板橋鎮以後，接替父親霍庭基當了鎮長，在當鎮長期間，還當過還鄉團的團長和保安團的司令——霍鵬舉比他老子更厲害。霍鵬舉之所以能接替父親當鎮長，和他一段光榮的歷史有關，後面，筆者會補充交代。

    以上這些內容都是白知秋隨口說出來的。雖然是閒話，但歐陽平和同志們並不排斥，「5。19」無頭案的複雜性，我們已經感受到了，這麼複雜的兇殺案，其背景也一定非常複雜，我們都知道，任何一個案子，它的後面都有一些比較複雜的原因，而歐陽平是最善於從案子的歷史背景中挖掘線索的。在我面看來，白知秋抖出來的確實是閒話，因為它們和案子似乎沒有什麼關係，但歐陽平並不這麼認為，在等待謝長根的過程中，姑且聽聽，也不是什麼壞事。

    天上有很多雲彩，但沒有人能知道那一片雲彩會下雨。對歐陽平來講，不管是那一片雲彩，只要是從眼前飄過去的，他都會認真關注一下，只要能確定雨就在這些雲彩之中，就不能忽視任何一塊雲彩。

    白知秋和完顏博領著大家去了霍家的墓地。

    霍家的墓地，從上到下，有二十幾座墳塋，最突出的是墓地偏下面兩座墳塋，一座在上面，一座在下面。

第十八章 霍鵬舉墓碑簡單 王茂源記得時間

    上面的是霍庭基的墳塋，漢白玉墓碑的背後雕刻著霍庭基的生平事蹟；奇怪的是，霍鵬舉也當過鎮長，還當過還鄉團的團長和保安團的司令，但他的墓碑後面是光板，一個字都沒有。

    霍鵬舉的墓碑上只有生卒時間，歐陽平和郭老多看了兩眼，霍鵬舉卒於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七日。

    歐陽平剛要問什麼，謝長根領著一個人來了，這個人就是謝長根的連襟王茂源。

    閒言少敘，言歸正傳。

    同志們一邊往窯廠走，一邊和王茂源溝通交流。

    王茂源果然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

    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號的晚上，謝長根在王茂源家喝酒，由頭是王茂源的二女兒過十歲生日，謝長根作為孩子的姨夫，帶著一家人到王茂源家祝賀侄女兒的生日。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王茂源才能記得具體時間。

    其他人吃完飯到裡屋說話、喝茶、嗑瓜子去了，堂屋裡面只留下謝長根和王茂源還在喝酒，兩個人平時就饞酒，逮到這麼一個機會，自然要多喝幾杯——不喝醉是不會罷休的。

    王茂源的老婆裴麗珍燒完水，就把火爐封起來了。那隻小黑貓就是這時候鑽進爐膛裡面去的，王茂源清楚地記得，那一年的冬天，滴水成冰，天特別的冷，小黑貓就是到爐膛裡面去取暖的。

    兩個大男人喝酒喝到快結束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肉燒焦的味道。

    裴麗珍和謝長根的老婆裴麗萍就私下裡找，最後，裴麗珍在爐膛裡面拉出一隻燒焦的死貓。剛封過的爐子，還有一些通紅的煤塊往下掉，小黑貓哪知道這個啊！它只想找一個暖和的地方，結果被掉下來的煤塊燙死了。

    在喝酒的過程中，謝長根確實提到在窯廠出磚的時候，聞到了一種非常奇怪的味道。

    這也就是說，「5。19」無頭案的死者是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號之前遇害，並被藏到三號窯七號窯洞裡面去的——頂多是一個星期前。

    回到窯廠，歐陽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窯廠所有工人開會，窯廠出事的消息不脛而走，窯廠附近村莊，凡是聽到這個消息的鄉親都趕來了。

    吳所長覺得很有必要，雖然板橋派出所從一九八五年以來（吳所長就是一九八五年到板橋鎮當派出所所長的），從沒有接到過人口失蹤的報案。他也贊同歐陽平的分析，「5。19」無頭案的當事人應該是窯廠附近的人，基於這樣一種基本的判斷，凶手也應該是窯廠附近的人。沒有人到派出所去報案並不等於沒有人失蹤，所以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問一問非常必要。

    吳所長讓白知秋看了看，十三個村莊的人都有。所以，吳所長在徵得歐陽平的同意以後，讓鄉親們都參加了。會議由吳所長講話，講話的內容非常明確，在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和一月有沒有人口失蹤的情況，失蹤人員的年齡在六十八至七十二之間，此人的左小腿骨折過，還固定過鋼板。

第十九章 人群中毫無反應 謝長根弦外有音

    吳所長站在一輛拖拉機上，扯開嗓子，說了一分多鐘。同志們站在一旁觀察所有人的反應。

    吳所長說完之後，工人和鄉親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從大家的眼神和表情來看，除了木然、驚恐、好奇之外，看不出其它情緒來。

    幾分鐘以後，吳所長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

    吳所長看到了站在人群前面的完顏博，跳下拖拉機：「完顏師傅，你是完顏村人，一九八七年十二月至一九八八年一月份，完顏村有沒有人突然不見了？」

    完顏博搖搖頭，和完顏博站在一起的白知秋也搖了搖頭。

    王局長走到王茂源和謝長根的跟前：「二位師傅，你們村子有沒有人員失蹤的情況呢？」

    王茂源是王家溝人，謝長根是柳家堡人。

    王茂源道：「我們王家溝從來沒有人員失蹤的情況。又不是小貓小狗，大活人，住在一個村子，每天早上不見中午見，中午不見晚上見，就跟自己的十個手指頭一樣，清楚著呢。如果有人失蹤，早就有人到派出所報案去了。」

    王茂源說的是常理。王茂源話中有話，他的意思是，這樣查恐怕很難查出結果來。

    謝長根的話更耐人尋味：「不管什麼人家，人口失蹤，肯定會到派出所去報案，除非——」謝長根話只說了一半。

    歐陽平對謝長根的半句話非常感興趣：「謝師傅，有話不妨直說。」

    「我只是隨便一說，你們不必在意。我這個人說話沒有腦子，胡說八道而已。」

    「謝師傅，如果不是你想到王師傅，我們不可能知道死者的屍體是在什麼時候藏進三號窯七號窯洞的。你也看到了，這個案子很不簡單，如果沒有人民群眾的支持，只靠我們單打獨鬥，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你是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千萬不要有什麼顧慮。」

    謝長根抽了兩口煙，眨了幾下眼睛。

    「長根，說吧！別磨嘰了。」王茂源道。

    謝長根遲疑片刻，然後將最後一截煙抽完：「除非死者和罪犯是一家人——在一個屋簷下過日子。已經死了一個，如果再折一個，什麼樣的人家能受得了，這種殺人大案只有在一個家庭裡面才能捂得住。死者和凶手都是一扇門裡面的人，怎麼報案？中國人有家醜不外揚的傳統，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就更不會往外說了。」

    「對啊！這種事情捂都捂不過來，哪還會對外人說呢。」王茂源附和道。

    歐陽平和郭老、劉大羽對視片刻。這應該是一種思路。如果死者和凶手是一家人的話，這個家庭就不會聲張，更不會到派出所去報案。至於突然失蹤的人，隨便找一個藉口就糊弄過去了。隨便編一個故事，就能掩人耳目。

    吳所長的反應最快：「歐陽隊長，我們找十三個村子的人好好問一問，看看有沒有一九八八年以後消失——又一直不曾露面的人。

    歐陽平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四點三十五分。既然十三個村莊都有人在現場，那就請白知秋協助吳所長，確定人頭，每個村子安排兩個人，由同志們單獨進行談話。

第二十章 細過篩一無所獲 女秀才完顏格勒

    談話地點就放在白知秋的辦公室裡面，所謂辦公室，就是一個簡易的小棚子，白知秋平時只在這裡休息，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現場。磚瓦廠不同於一般單位，工作簡單，沒有那麼多的公要辦。

    小棚子的面積在十五平方左右，裡面有一個辦公桌，幾條長板凳，還有一張小竹床，床上有一床墊被，兩床被縟，一個枕頭，還有一件軍大衣（這是為夜裡面值班的人提供的）。

    到六點鐘左右，談話結束。

    結果在歐陽平和郭老的意料之中，談話一無所獲。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二十幾個人沒能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些人的話是可信的，他們從小出生在一個村子裡面，哪家多少人，哪家少了什麼人，應該是非常清楚的——謝長根和王茂源的話非常有道理。

    從一九八八年到現在，沒有一戶人家有人口突然消失的情況，死者的年齡在68——72之間，想找到符合條件的人，應該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談話還是很細緻的，歐陽平問的細緻，鄉親們的回答也不含糊。從一九八八年到現在，別說68——72歲的男人，什麼年齡段的人都沒有失蹤過，要說從一九八八年到現在離開，到現在沒有露面的人倒是有一個——這個情況是白知秋和完顏博無意中說出來的，完顏村有五十九戶人家，白知秋和完顏博從村子東頭說到村子西頭，從村子北邊說到村子南邊，一戶一戶地從心裡過一遍，兩個人想到完顏靜德家的時候，他們想到了完顏靜德的二女兒完顏格勒。完顏靜德的二女兒完顏格勒離開完顏村以後一直沒有回來過，但完顏格勒不是失蹤，而是到澳大利亞去留學，她離開的時間是一九**年秋天離開完顏村的。

    完顏格勒是完顏家族唯一僅存的驕傲，她高中是在市裡面讀的，在鎮上讀初中的時候，完顏格勒就在奧數大賽中獲得荊南市初中組冠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完顏格勒初中畢業以後被市一所重點中學——即第一中學破格錄取，到第一中學讀高中以後，她又在報紙上發表過很多文章，還在市裡面舉行的作文大賽中多次得獎。在老師的眼裡，完顏格勒是一個文理皆優的人才。連完顏格勒這樣的人都被挖出來了，可見，二十幾個人的舌頭尖上是不會漏掉任何一個人的。

    死者難道是板橋鎮上的人？既然在窯廠周圍十三個村莊中沒有尋覓到死者的蹤跡，歐陽平自然會想到板橋鎮——吳所長也想到了板橋鎮。

    如果死者是板橋鎮人的話，那麼，凶手將屍體藏進三號窯七號窯洞的路徑就不會是三號窯後面的雜樹林，凶手想把屍體運進窯廠應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同志們一走進磚瓦廠的時候就看見卡車和手扶拖拉機，還有板車，在運磚頭的時候，順便將屍體運進窯廠，然後再司機將屍體藏進三號窯的七號窯洞，這應該是一件比較容易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 十三村全無蹤跡 歐陽平心情沉重

    除了年齡之外，還有兩個參考要素：第一，左小腿曾經骨折過——並且用鋼板固定過；第二，背有些駝。能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應該是鳳毛麟角。所以，應該比較好找。

    一個小時後，談話結束，結果是：小腿骨折過的人倒是有兩個，左小腿骨折過的人只有一個，他就是王家溝的王福海——王福海和王茂源在一個村子，但王福海還活的好好的。另一個人是李家堡的趙明堂，此人還健在，他骨折的是右腿，而且趙明堂就在現場，他在回家的路上聽說了發生在窯廠的事情，所以就跟著人群直接到窯廠來了。

    歐陽平還把趙明堂請進辦公室，趙明堂的年齡是六十五歲，他還將右腿的褲子捋起來，在小腿內側靠近骨頭的地方有一條七公分左右長的疤痕。

    歐陽平把趙明堂請進辦公室，主要目的是想打聽一點事情：「趙大爺，您的腿是什麼時候摔斷的呢？」

    「有七八年了——是一九八七年。」

    這個時間和死者腿摔斷的時間比較接近。

    「在十三個村子裡面，除了王福海腿摔斷過，還有沒有其他人的腿摔斷過呢？」

    「沒有了，就我和王福海，王福海是四年前摔斷的腿，他老婆還到我家打聽我在哪個醫院看的病。」

    同志們在窯廠和窯廠周圍十三個村莊的調查只能暫時告一段落，下一個進入同志們視線的是板橋鎮。當然，還有一地方，同志們不會忘記，那就是完顏大廟。

    同志們離開窯廠，告別白知秋的時候，時間是六點一刻。同志們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歐陽平的手機響了，電話是嚴建華打來的。

    經過慎重考慮，嚴建華和李文化商量後決定住在板橋鎮政府的招待所。板橋鎮距離窯廠有五里地，但距離窯廠周圍十三個村莊中的八個村莊的距離比較近，這八個村莊在完顏村的西邊和西南部，在板橋鎮的南邊，窯廠僅僅是案發地，它不是第一現場。關鍵是：鎮政府招待所，吃的問題也一併解決了，住在完顏村，還是要到鎮政府招待所的食堂去吃飯，至於完顏大廟，雖然能解決吃喝住的問題，但正如吳所長所擔心的那樣，寺院裡面的伙食確實是一個問題，同志們的工作很辛苦，壓力大，消耗多，最起碼的營養是要保證的，特別是郭老，他畢竟上了年齡，最起碼要讓郭老住好、吃好、休息好吧！住在鎮政府招待所，調查的輻射面會廣一些，嚴建華和李文化的想法和歐陽平的想法是一致的，案發地雖然在板橋磚瓦廠，但第一現場在什麼地方，還很難說，第一現場有可能在案發地附近，這只是一個初步的判斷，接下來，板橋鎮將作為調查重點。之後，才能輪到完顏大廟。

    十五分鐘以後，三輛警車駛進板橋鎮。一輛警車朝市區駛去，這輛車上坐著左向東和劉文彬，他們要趕回刑偵隊技術科把照片洗出來，明天早上，歐陽平就需要這些照片。

第二十二章 板橋鎮有些歷史 居主任安排妥當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街道兩邊的店舖裡面亮著昏暗的燈光。僅夠兩輛馬車會車的街道上，中間鋪著比較小、比較短的青石板，兩邊鋪著比較大、比較長的青石板，燈光下，青石板已經四分五裂、高低不平。街道兩邊的店舖都是老舊的建築。

    因為街道比較窄，汽車所到之處，行人駐足靠邊避讓。

    歐陽平和郭老、劉大羽坐在車後座上，車內的空氣異常的沉悶，歐陽平的心情尤其沉重。沒有人說話，忙碌了一個下午，大家都有點累了，當然，情緒低落是主要原因。每個人都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案子。真有點老虎吃刺蝟——無處下口的味道。

    夜幕下的板橋鎮，古老的街道，古老的建築，遠處隱約可見的灰色的屋脊和黑白相間的馬頭牆，越發透露出歷史的厚重感和滄桑感。汽車行駛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大家能明顯地感覺到歷史的氣息。

    汽車穿過十字路口，朝西街開去。

    板橋鎮在窯廠的西北方向，板橋鎮政府在板橋鎮的西街中段。它背北朝南。大門前有一個不大的廣場，汽車就停在這個廣場上。

    九級石階上，有一個小蕪殿頂式的門廳，走進門廳，兩扇褪了色的紅漆大門開一扇，關一扇，門頭上方亮著一盞昏暗不明的燈。

    鎮政府為前後兩院，過去，前院是辦公區，後院是住宿區，現在，全改成了招待所。

    同志們的住處被安排在前院二樓。號房間，全是雙人間，食堂也在後院西北角上。

    同志們走遠前院的時候，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拿著幾把鑰匙，迎了上來：「吳所長，都安排好了，這是鑰匙，我領你們先上去看看，然後到食堂去吃飯。」

    吳所長停住腳步：」歐陽隊長，這是招待所的主任居引弟。居主任，以後少不了麻煩你們。」

    歐陽平握了一下居主任的手：「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這裡的房間大部分都空著，空著也是空著，我們這裡一直很冷清，你們來了增加點人氣，走，我領你們上去看看。」

    走進大門，也有一個門廳（這是內門廳，前面提到的是外門廳），在門廳兩邊，各有一個門房，這應該是看門人住的地方，右邊一間門房半掩著，裡面亮著昏暗的燈光。

    居主任推開半掩著的門，房間裡面坐著一個六十幾歲的老頭，他正在喝酒，桌子上放著一包花生米和一小碗醬豆，一個酒杯，半瓶酒，還有一個小碗，小碗裡面放著兩個饅頭。

    老人慢慢站起身。

    居主任走到老人跟前，提高嗓門道：「李大爺，他們是市公安局的人，你要聽著門，千萬不要怠慢了。」

    「我知道了——放心吧！」老人說話的聲音也很高。

    「李大爺耳朵有點背，你們叫門的時候，聲音稍微大一點，他就能聽見了。」居主任望著吳所長說。

    門房的旁邊有兩個對稱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