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60259
pontus 發表於 2017-11-1 08:09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吃完再談其他  
  
  “沒反應。”扒了一會兒門縫,鄭忻峰轉過身來,神情不解地問:“他們為什麼不慌?……沒道理啊,我都跑他面前那樣說了。”
  
  跟著,他看到了江澈欲言又止的神情,是那種,我知道,但是不能說,說了怕你扛不住的狀態。
  
  於是鄭忻峰轉向曲冬兒,說:“冬兒,你說,你覺得是為什麼?”
  
  曲冬兒想了想,抬頭看看江澈,再去看鄭書記,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他不認識你呀?”
  
  “不認識我?”鄭書記:“怎麼可能不……”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鄭忻峰最後虛聲說了個髒字,然後就不說話了。太傷自尊了,這個故事他構建了劇情邏輯,揣摩了人設,爭分奪秒說出了關鍵的鋪墊性臺詞……
  
  然後,對方看看劇本,說我的劇本裡好像沒有你。
  
  現在鄭書記心裡在想什麼,江澈沒法揣測,總之應該不會太善良。
  
  他本身也沒辦法太善良——這回來港城,江澈只和鐘放見過一面,就是被軟禁的當天。
  
  當時的鐘放,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窮凶極惡的舉動,甚至連軟禁都沒有太過嚴苛,但是那並不是溫和或寬待,那只是因為,他根本就把江澈一行人當成了隨時可以踩死的螞蟻。
  
  尤其在門口,他先凝神看曲冬兒幾秒,再轉回來朝江澈微笑的那一幕,那裡頭的意味,到圖窮匕見後再回想,是江澈迄今為止受過最大的,最狠毒也最無恥的威脅。
  
  而且,他知道江澈的家鄉和家人所在。
  
  這其實是十分糟糕的一個狀況,先前江澈一直選擇不說出來,是因為不想給其他人,尤其冬兒,感受到這些東西,但是他本身心知肚明,所以,鐘放一家,不應該再有什麼機會。
  
  …………
  
  鐘放一家並不是什麼感受都沒有。
  
  人的身體有一種奇怪地感官,當很多目光不時偷偷落在你身上,意味深長,你是會感受到的,鐘放現在就感受到了。
  
  整個氛圍和氣場讓他有點不適。
  
  而且,他看見胡彪碇跟其他人喝酒,豪爽熱情,那麼,為什麼第一次見面,他就要當眾落我的面子?還有剛剛那個突然冒出來說怪話的人,他又是什麼情況?
  
  反正,事情就是不對勁了。
  
  “阿放,三十年前,你欺負過誰窮麼?”二叔鐘承運很樸實地根據字面意思,問了一句,成功把三個人的思維帶回了遙遠的過去……
  
  三十年前,鐘放才十來歲,他欺負過的人多了,但是哪裡還記得清楚啊。
  
  “我找找那個人。”鐘放起身說:“他剛剛大概往那邊走了。”
  
  宴會廳檔次不低,但很小,四張桌子在大廳,鐘放兩眼就看完了,回憶不出來任何可能相關的面孔,而側包廂,只有一個。
  
  他站在門前,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門開了。
  
  他看見了開門的陳有豎,記起來了這個人,接著再看到鄭忻峰,還是不認識,但也能推測,目光落在曲冬兒身上片刻,再左轉幾分,江澈坐在那裡,微笑對他說:
  
  “鐘兄,是在找我麼?很高興再見到你。”
  
  這一句平常得就像是舊相識之間的問候。
  
  所以,大陸仔沒走,而且出現在這裡,沖我來的,他想幹嘛?鐘放站在門口,迅速整理思路……
  
  兩種可能:
  
  一,他用看風水那套,搭上了外面那些人中的某一家或兩家。
  
  二,他的依仗,是那個內地人傻愛國。
  
  不論哪種,應該都不至於要命,鐘放冷靜下來,轉頭沖身後跟著聚攏的人群趕過來壓陣的鐘承德和鐘承運小聲說:“跑了那個看風水的,他是。”
  
  “哦。”鐘承德和鐘承運第一次見到江澈,觀察一下,點了點頭,不動聲色。
  
  “確實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鐘放轉回來,看著江澈,淡定說:“小大師不辭而別,不回大陸,卻在這裡出現,真是驚喜。”
  
  “那你笑一個。”鄭忻峰插話說。
  
  鐘放困惑一下,轉頭看他……
  
  “不是驚喜嗎?那笑一個。”鄭忻峰說。
  
  所以,鐘放笑,還是不笑呢?在心底默默判斷了一下形勢,不管江澈背後是誰的支持,鐘放考慮輕重,決定暫時忍這一口氣,他笑了一下,說:“電影票房分成那點錢,不至於的,小大師為求財而來,我鐘家也不差這點錢,你為求財而來,不如咱們就……”
  
  鄭忻峰接話,說:“和氣生財?”
  
  鐘放欣喜道:“對,和氣生財。”
  
  鄭忻峰:“為什麼不早說?”
  
  鐘放:“……”他又搞不懂了。
  
  鄭忻峰是知道和氣生財的,所以,他有些遺憾說:“太晚了啊,你應該早說的……早說就沒有這些事了。”
  
  這話意思要算帳,鐘放覺得自己不能再一味退讓了,眼神一沉,“那,幾位今天在這……”他把眼神遞給江澈,意思,你劃下道來。
  
  “哦,我等個外賣。”江澈微笑說。
  
  跑宴會上來等外賣麼,聽起來像是個玩笑。
  
  “篤篤。”
  
  敲門聲。
  
  門開了,一名穿著白色廚房幫工服的年輕人兩手各一大摞捆紮好的餐盒,抬頭看了看宴會廳,頂上的水晶燈,桌面的菜,屋裡的人。
  
  “是這裡要外賣嗎?”他看了看送餐地址,小心問。
  
  “是的,辛苦了。”江澈走過去,給錢,又加了一百塊港幣小費,說:“麻煩再這張桌子上,替我全部擺開。”
  
  “好的,謝謝先生。”
  
  小哥有些緊張但是麻利地動作起來,他猜測這應該是社團聚會或談判什麼的,只是想不通,為什麼幫派聚會、談判,要點……
  
  “是鹵肉飯啊。”
  
  餐盒打開,有人帶著笑意和不解說出來。
  
  “之前承蒙鐘兄招待,銘記在心。”江澈轉向鐘放,說:“一直惦記著,回去之前,無論如何要回請這一頓。”
  
  外賣小哥收拾停當走了,桌面上赫然擺開來,28份一模一樣的鹵肉飯。
  
  這是江澈精確算出來的,他們四人在被軟禁期間,吃掉的鹵肉飯總數。
  
  曲冬兒看了一眼,轉過身去,愁眉苦臉拉了拉江澈的手,可憐說:“哥哥,我看見還是有點噁心,怎麼辦?”
  
  江澈低頭摸摸她的臉頰,說:“我也是啊。”
  
  一旁的鄭忻峰,包括陳有豎,都點了點頭。
  
  鐘放不懂,因為每天鹵肉飯這件事,並不是他安排的,他問:“什麼意思?”
  
  “深仇大恨。”江澈說:“冬兒,你來告訴他,這事有多嚴重……”
  
  “嗯。”曲冬兒點點頭,轉身回來,面向鐘放,認認真真說:“你們家每天都給我們吃這個,然後,害我現在連肉都吃不下了,這天下都要容不下我了。”
  
  一片寵溺的笑聲響起來。
  
  “老家窮,難得有機會吃肉,所以如果小孩子連肉都吃不下,當父母的就會這樣教訓。”江澈解釋完,接著說:“你看,多嚴重?不信你們自己試試,能吃完,咱們再談其他。”
  
  PS:
  
  港城卷寫崩了這件事,我作為作者,比各位更清楚,甚至在卷首說明加注,告訴新讀者不要看。
  
  因為和諧原因,大綱崩了,局沒法解,人不敢寫,最擅長的人物塑造,不敢去塑造新人物……想過在逃出來那裡,就直接就回大陸,把鐘放這仇欠著,但是心眼小,強迫症,忍不了。
  
  如果有作者朋友,大概就會知道寫一段崩了的劇情有多煎熬和痛苦,我不看書評,不看資料,連愛說話的毛病,都改了,像只鴕鳥一樣藏著自己,努力撐住避免自己放棄,因為承諾過,不太監。
  
  撐過來了,挺佩服自己。
  
  當然,更感激和佩服的是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陪我走過來的各位,讀者朋友,段子手們。謝謝。
  
  10月,只更新了11萬字。明天,這段劇情就會結束,明天開始,更新會增加,11月,保底16萬字吧。
  
  其實這兩三年火的重生文,我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從高中寫到大學,然後介入互聯網或地產什麼的……
  
  這一本剛開始,也是從那裡開頭的,寫了一部分後,因為某個意外,換了開頭的十多章,才變成現在你們看到這本書。
  
  禍福相依啊!有踩對的點子,自然也有一步踏錯……
pontus 發表於 2017-11-1 08:16
第二百八十九章 答應這次記住我
  
  鐘放忍不了了,身後他爹和他叔兩個的怒氣,粗重的大喘氣,也像霸王龍似的,噴在他後脖子上。
  
  這件事後,派人去大陸,對付他家人。鐘家三人心裡想著,報復,不能讓他再成長下去。
  
  想罷,鐘放笑了一下,說:“所以,你以為你一個小小的風水師,就夠格對我鐘家下手?!”
  
  不管怎麼樣,硬撐也好,鐘放把氣勢先提起來,懟完江澈,轉向在場其他人,沉穩說:“各家兄弟,你們也不至於因為一個坑蒙拐騙的所謂小大師,就這樣對一個同門吧?”
  
  這是鐘放的理解中,唯一呈現今天局面的理由——江澈用他的風水學說,搭上了在場一些人的關係,有人要替他出頭。
  
  而這麼說,也不是因為鐘放完全不怕這種情況。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眼前情況很可能是這樣,因為心裡在擔心,他才如此表現,以便獲得話語權,接著開始編,“揭穿”江澈……
  
  風水師身份玄虛,有太多漏洞可鑽,而且,一個大陸鄉下仔而已,鐘放自信並非拿他沒辦法。
  
  “小心點,我知道你家人。”他偷摸用口型說了一句,想先嚇住這個沒見識的大陸鄉下仔——沒辦法,鐘放在過年那段時間留下的,對江澈出身背景和身份的固有印象,實在太根深蒂固了。
  
  但是緊接著,他的反擊還沒開始。
  
  一片驚奇地聲音響起:
  
  “怎麼,江兄弟還會看風水?”
  
  “嘖嘖,怎麼不說啊,哈哈。”
  
  所以,這些人並不知道他風水師的身份?鐘放愣住一下,那他憑什麼?
  
  現場沒有人搭理他,一群人熱情高漲,嘻嘻哈哈討論著江澈的新身份,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他選擇投資的幾部電影……
  
  “這,簡直神了啊。”
  
  因為知道的更多,他們看到的不是風水師,而是,來自投資之神的青睞。
  
  “看來,鐘兄其實跟江兄弟也沒那麼熟啊,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一位關係親近,投緣的三代公子哥站出來,幫忙介紹。
  
  “這位,傻愛國,彪哥。”他先拉過胡彪碇,介紹一句說:“最近港股的事,你應該也知道吧?多的……咱不說,總之你以後別出海就對了。”
  
  多了一號人物,鐘放看一眼江澈,這個大陸仔,貌似比他以為的,深一點。
  
  “這位。”對方站到鄭忻峰身邊,說:“鄭總,我把兄弟,剛拜的,內地南關省有史以來,表彰過最年輕的優秀青年企業家,大概放在全國,也應該是史上最年輕的了。”
  
  最年輕這個詞,意味著很多,因為通常情況下,這種年輕人的成功,並不意味著能力,而是意味著背景。
  
  現在內地投資熱,港商大量到內地投資圈地設廠,親近這樣的人,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鐘放臉色變了變,連一個小跟班都是這樣嗎?他對江澈的固有印象,第一次開始動搖。
  
  鄭忻峰淡淡一笑:“其實你不用去擔心,惹到我會怎麼樣……”
  
  什麼意思?鐘放再次困惑,為什麼這個人說話,我總是跟不上。
  
  鄭忻峰看他一眼,接著說:“反正你都已經惹了。”
  
  鐘放:“……”我他媽還差點以為你要安慰我呢。
  
  “這位,江兄弟。”負責介紹的那位想了想,說:“有點複雜,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
  
  這個含糊的介紹對於鐘家的三位,其實更嚇人。鐘放可以明確知道的小大師,已經很明顯,只是他最不重要的一個身份,然後,白丁股神傻愛國,似乎唯他馬首是瞻,史上最年輕優秀青年企業家,似乎跟著他混……
  
  所以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只憑聯想就夠嚇人了,似乎已經沒必要去明確了。
  
  這,怎麼可能?!
  
  還有,既然這樣,你過年時候演個屁啊,還你全家……你們演藝世家嗎?
  
  “江兄弟,真是,太樸實了。”鐘放諾諾地說了一句,衝擊太大,搞不明白的東西太多,一時有點亂。
  
  “哪裡,其實我提醒過你的。”江澈微笑說:“不過鐘兄當時很自信,也沒給我機會好好說話。”
  
  鐘放:“……”
  
  他能怎麼辦呢?大陸鄉下仔突然變身了,如果時光倒流……盛情相待?錯了,如果時光倒流,鐘放會第一時間把面前四個人全部幹掉,沉海,毀屍滅跡。
  
  他眼中的陰狠之色,一閃即逝。
  
  “還有,這位……”介紹到曲冬兒了。
  
  還來,就一個小女孩,能怎麼樣啊?鐘家三個連扛三波,到此,情緒已經很複雜,很錯亂,總不至於一個小女孩,我們都要後悔吧?
  
  “冬兒小朋友是霍先生家的貴客。”
  
  其實曲冬兒真正認識,這兩天去做過客的,是霍先生女兒女婿的家,她和老人的外孫女Lara,是好朋友。
  
  但介紹人這麼說,其實也沒錯,因為就在昨天,霍家下人還專程趕來,轉交了老人贈她的一副圍棋。
  
  現在這淡淡的一句。
  
  “……”鐘家人滿腦子“嗡嗡嗡”。
  
  原來,小女孩的身份,才最嚇人。
  
  鐘放自然而然聯想到了江澈當時那句話:我的朋友,你接不起。
  
  怎麼可能接得起呢?在港城的江湖裡,大概有人連李家的主意都敢打,但是霍家,從來不用擔心這個問題。這裡頭的關節,在場這些人自然都懂。
  
  冷汗一下就下來了。
  
  鐘承德不能不出面了,他伸手把兒子撥到一邊,上前說:“之前犬子魯莽,這件事……”
  
  “這件事承蒙招待,吃完再談。”江澈說。
  
  江澈死盯被軟禁一事不放,鐘承德咬了咬牙,他一時低不下這個頭,在心裡計算著後果,服軟,賠錢,翻倍,大不了三倍?相比之下,什麼都沒有家裡的事重要。
  
  到目前為止,他們仍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走向其實已經超出這個範圍。
  
  這個時候,他的大哥大響了。
  
  鐘承德掛斷,電話立即又再響……
  
  他接了。
  
  “找到鐘承期了,還有他兩個女兒。”
  
  “在哪?”
  
  “何大狀的律師行。”
  
  “那你們還等什麼?”
  
  “……,至少六家的人,護著他們。”
  
  電話掛斷,眼前到底是什麼局勢,已經很明顯了。
  
  鐘承德很懊悔,當時的情況,只是鐘放臨時提起來有這麼一件事,說那個大陸人要來,他準備怎麼怎麼做……
  
  鐘承德有點興趣,不大,隨口說,那就按你說的辦好了。
  
  因為當時在他眼中,一個大陸鄉下仔,也就是能用控制起來利用下,不能用回頭扔下海就完了的小角色,至少那幾百萬,能省就省了。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是我太倒楣嗎?
  
  “江先生跟我家老三很熟嗎?”鐘承德試探著問道。
  
  “不算很熟,跟鐘老先生倒是有點交情。”江澈說。
  
  “所以,江先生來是求財的。”無視旁人,鐘承德說:“我給三倍,你放手這件事怎麼樣?”
  
  他說得有點急,因為時間已經很緊張,倘若鐘承期現在通過何大律師出面,宣佈繼承遺產,再同門阿叔阿公各家,站出來表示支持,他就回頭無力了。
  
  “鐘放,還不給江先生道歉。”
  
  趁著江澈沒來得及拒絕,鐘承德狠了狠心,大吼一聲,一把將兒子鐘放拉過來,摔在江澈面前。
  
  “沒事,人都是需要成長的,只不過有些人成長得比較慢……”鄭書記先開口,緩緩說。
  
  這話聽著像幫我開脫啊,有些狼狽的鐘放困惑抬頭,看著鄭書記,眼神裡有狐疑,也有那麼一絲絲刻意表露的感激,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去介意被說成長得慢了。
  
  但是,鄭書記接著道:“這種人吧,通常需要來點刺激,不然就廢了。”
  
  鐘放:“……”
  
  真是,很刺激啊。他並不知道,自己得罪鄭書記到底有多嚴重,對於鄭書記來說,你踐踏我的人格,欺負我,都是次要的,你他媽毀我人設,就不能忍。
  
  “不用,把鹵肉飯吃了就好,吃完,不吐,這件事就算了結。”一旁的江澈說道。
  
  …………
  
  鐘家三口坐在桌前,在吃鹵肉飯,免費的。他們無法理解,來自鹵肉飯的怨念為什麼會這麼深,但是江澈說了,吃完,事情就了了。
  
  這事聽起來很荒唐,做起來更荒唐,但是鐘家的產業和財富,很實際。
  
  所以,他們只能跟著荒唐,選擇吃。
  
  曲冬兒被留在包廂裡,回避負能量事件,剩下江澈、鄭忻峰、陳有豎,三個人坐在桌子對面,靜靜看著他們吃,很詭異的畫面,所以,這是報仇嗎?
  
  不動刀,不動槍,飯裡也沒毒,這麼報仇,在座的都是第一次見。
  
  終於,吃到第三份的時候,鐘家三位開始有點理解江澈四人了……
  
  三個人,天亮之前,能吃完28份鹵肉飯,不吐,就可以化干戈為玉帛,就有一份巨大的產業可以安穩到手,這麼便宜的事……他們,好像做不到。
  
  “讓一個原來吃不飽飯的小女孩,膩到連肉都吃不下,這事有多過分,鐘兄現在懂了吧?”江澈說:“你還破壞了我的新年願望和決心……”
  
  “這,又關你的新年願望什麼事啊?”鐘放滿口鹵肉飯,在心裡叫苦,為什麼這兩個人的邏輯,他永遠跟不上。
  
  港城第一面,一臉殺伐果斷,淡定沉穩,把江澈堵到幾乎吐血的那個鐘放,現在一點都不剩了。
  
  世界上沒有人能在面對28份鹵肉飯的時候,保持逼格。
  
  …………
  
  鐘家三人被送回去了,等著他們的人,是已經宣佈合法繼承家族產業,獲得同門支持的鐘承期,當然,真正實際上的幕後繼承人,是他的兩個女兒。
  
  一頓晚宴,天堂到地獄……鐘家三人有些頹然地坐在客廳裡,四周親信,都已經換人。
  
  “叮咚,叮咚,叮咚。”
  
  不厭其煩地門鈴聲傳來……
  
  門開了。
  
  “你好,請問是鐘家嗎?”來人站在門口問。
  
  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鐘放被噎住了,因為他很想反問:難道你不知道嗎?難道你不認識我嗎?
  
  可是他不能問。
  
  “你好,我叫鄭忻峰,朋友開玩笑,會叫我鄭書記,你也可以……”站在鐘家門口,鄭忻峰說。
  
  “鄭書記。”鐘放順竿爬,喊道。
  
  “你也可以叫我鄭總。”鄭忻峰嚴肅臉說。
  
  “……”鐘放:“鄭總。”
  
  “是的,答應我,這次一定要記住。”
  
  鐘放有些緊張,他擔心鄭書記追來,是要下手報復,要羞辱他,但鄭書記其實不是那種人……他本身,是一個很規矩很正經的生意人。
pontus 發表於 2017-11-2 08:11
第二百九十章 這世界有點不好
  
  鄭總把幾份投資入股協議書放在桌面上,整理一下領帶,客氣說:“麻煩三位看一下,這幾份協議,沒問題吧?”
  
  協議書當然沒問題,鐘放有些警惕地點了點頭。面前這個人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他知道。
  
  但是鄭總偏就什麼妖蛾子都沒出,認認真真當著他的生意人。
  
  “據我所知,這三部電影的投資分紅,片方已經交給三位了。”鄭忻峰揀出三張推過去,微笑說道:“我們應得的那份,還請結算一下。”
  
  “是。可是,鐘家現在並非我們做主。”鐘放小心翼翼說道。
  
  鄭總笑容溫和,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所知道的是,那筆錢之前入了三位的帳。所謂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想,投資分紅也是這樣,對吧?”
  
  多有契約精神的一番話。
  
  鐘家三人不語,事情倒不是說他們仨到現在還想賴這筆錢,而是因為情況轉折突然,他們這回並沒有來得及從家族產業抽出來太多資金,手上的錢,不多了,捨不得拿出來。
  
  “我算了一下,差不多是六百萬。”鄭忻峰把一張寫了算式的稿紙放到三人面前,不急、不燥。
  
  這筆錢,是三部電影的分紅,江澈數學不好,之前和鐘承期算,算出來是500萬左右,鄭忻峰考中專的時候據說數學滿分,想來,總是他算的更對一些。
  
  鐘家三人還是不語。
  
  “小本生意,還請三位老闆不要為難兄弟。”見狀,鄭忻峰懇切道。
  
  這到底是哪一出?鄭忻峰越是這樣,鐘家三人越慌,越是胡思亂想。
  
  最後,三人從各自房間裡一共翻出來一百六十余萬現金,藏,他們肯定有藏,但是找,又肯定找不到。
  
  還差三百多萬……
  
  “這,很讓人為難啊。”鄭忻峰感慨了一句,突然說:“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這次來港城,我們朋友幾個在一棟偏僻的獨立別墅住了幾天……”
  
  他抬眼看鐘放,微笑說:“我好像住出感情來了。聽說,那棟別墅,是鐘先生的私產?”
  
  聽鄭忻峰提到這個,鐘放開始緊張,因為那棟別墅,某種意義上可以算是江澈一行人被軟禁,甚至差點喪命的“牢房”。
  
  “我不介意買下它,給這次港城之行留個紀念,要是鐘先生也不介意的話,咱們就這樣折算一下?”鄭忻峰建議。
  
  鐘放怎麼可能介意?
  
  最後,雙方商談完畢,鄭書記拿到了一百六十萬現金和那棟位置有些偏僻的獨棟別墅。
  
  這棟別墅位置確實偏了,不然也不會被拿來關人。它現在具體值多少錢,江澈不知道。
  
  但是,不要白不要啊,江澈一方面打算拿它給自己做個警示,另一方面,也可以算作是一筆不動產投資。
  
  想想2010年代,媒體報導:某某港城明星斥資多少千萬,買下千尺豪宅,常常都是一副很嚇人的樣子……
  
  但其實,所謂的千尺豪宅,也不過就是咱們國內百來平米的房子。
  
  所以,這東西反正是永久產權,拿到手放到以後,肯定值錢。
  
  辦完事,鄭忻峰回到酒店……聊了一會兒,把冬兒趕回房間。
  
  “就這樣算了的話,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他壓低聲音,有些不甘心問江澈,說:“而且我現在擔心,打蛇不死,會留後患。”
  
  “你這句話,之前鐘承期也找來跟我說過。”江澈笑著說:“他想讓我幫忙,斬草除根……我推了,說他的家事,讓他自己去處理。”
  
  “哦,可是他行嗎?慫包一個。”鄭忻峰有點不放心。
  
  “這你就錯了。”江澈說:“恰恰是鐘承期這種惜命怕死,弱勢不敢反抗的人,一旦讓他翻過身來,會狠毒到我們難以想像,因為恐懼,害怕,他會特別歇斯底里,特別容易把事做絕。他慫,只是從自己的角度,這點你看他當時果斷捨棄鐘真和鐘茵,就知道了。”
  
  江澈說完這一句。
  
  鄭忻峰沉默片刻,噓一口氣說:“怎麼我突然有一種寒毛倒立的感覺?會不會哪天,我們被他反咬一口?”
  
  “讓他一直害怕就行。”江澈微笑說道。
  
  這世界,確實有些東西不太好,既然不可避免要接觸到,辦法就只能是讓自己更強大。
  
  擱下這個略嫌陰暗的話題,江澈主動說:“鐘真和鐘茵那邊,我跟她們聊過了,目前的考慮,鐘家涉黑的部分產業,會轉手出去,她們控制不了那些東西,我們也不需要接觸太深。在這方面,我們交朋友就夠了,不要自己上陣。”
  
  鄭忻峰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
  
  “然後,我計畫拿錢成立一個娛樂經紀公司,這件事,歐佩珊那邊剛剛電話聯繫過,已經答應加入了,剩下還有一些人,我準備趁這兩天親自去談一下。然後,我和冬兒先回去,你和老彪,留下幫鐘真和鐘茵把事情捋一捋。”
  
  鄭忻峰說:“行,那還有沒有別的事要我去辦?”
  
  江澈仰頭,想了想說:“倒確實還有件事沒做完。”
  
  “什麼事啊?”
  
  “還錢,還一份人情。”
  
  這世界有點不好,江澈不是普世大聖人,他改變不了太多,所以,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有三件事很重要:
  
  讓心懷惡念的人敬畏恐懼。
  
  讓惡意相待的人付出代價。
  
  讓給予善意的人有所回應。
  
  只有這樣,世界才能更美好一點。
  
  …………
  
  桌上擺了一盤饅頭,還一碟見底的紅剁椒。
  
  劉素茹有些艱難地把嘴裡的饅頭咽下去,抬眼看一看對面陰沉著臉的老太婆,說:“行了,別給俺使臉色了,俺知道錯了。”
  
  就在昨天,她把“飯碗”給砸了。起因是那位相幫的老鄉,也就是小鋪老闆娘的丈夫,終於還是耐不住,在廚房沖她動了手腳。
  
  善東女人硬氣,劉素茹差點沒削他。
  
  就這樣,保全了身子,但是她丟了飯碗,小鋪賣饅頭這份生計,對方找藉口換人,不給她們婆媳倆做了。
  
  “你錯啥了,你沒錯。”老太婆咬了一口昨天剩下來的硬饅頭,咬不動,歎氣說:“俺不是給你使臉色,就是愁往後日子不知道咋過。”
  
  “回也回不去,走也沒處走。”老太太低聲嘀咕:“都怪俺老太婆拖累你,要不你找個男人……”
  
  “毒老太婆,你這是害怕了,又故意先給俺墊話了,是吧?”
  
  劉素茹低頭喝一口麵湯,順手把一個硬饅頭皮剝了,遞過去,換了婆婆手裡糙饅頭,自己啃一口,偏過頭說:
  
  “放心吧,總之俺不會不管你的,俺替你兒,管你到死。”
  
  婆媳倆之間毒舌拌嘴慣了,突然的溫情,都有些不習慣,所以,都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老太婆搖了搖剁椒罐子,刮下來最後一點底。“沒了。”她心疼埋怨說:“就你個敗家的,拿東西送漢。”
  
  “咋了?俺稀罕,俺就送。”劉素茹頂嘴。
  
  “呸,你送也白送,你稀罕小白臉,人小白臉可不稀罕你。”
  
  “呸,啥小白臉,他黑著呢。”
  
  婆媳倆炒得正歡暢,敲門聲傳來。
  
  劉素茹起身開了門……
pontus 發表於 2017-11-2 08:17
第二百九十一章 總是光暗交織
  
  開門,劉素茹詫異了一下,跟著眉眼舒展,由心笑開來。身在異鄉,逢人到底都是陌路,偶爾有個把來往有數,回頭仍記得打個招呼,就很讓人暖心窩了。
  
  更何況,現在她家門口站著的兩個人,是鄭忻峰、陳有豎。
  
  劉素茹是見過陳有豎的,冬兒生日那天晚上吃完麵,是陳有豎跟江澈一起去還的碗筷,她也看見過鄭忻峰。
  
  “姐。”劉素茹24歲,鄭忻峰喊她姐也沒錯,他說:“隔門我可聽見了,姐真就只惦記那個黑的?我覺著你應該再合計合計,那黑貨,是個沒良心的。”
  
  他說話的時候,劉素茹就默默踮著腳,傾斜身子,探頭朝他和陳有豎肩後張望。
  
  “別看了,真沒來,都跟你說了他是個沒良心的,哪像我,惦記著回來看你。”鄭忻峰沒皮沒臉地又說,笑得特賊。
  
  他這幾句話,生把屋裡老太太嚇了個夠嗆,麻溜藏了側屋偷聽。
  
  劉素茹自己倒還好,她平日裡要在外面走動,這裡的男人,好些都是喜歡嘴上討便宜的,她見多了,也能應付,何況鄭忻峰這樣的一看就明瞭,只是在胡鬧,人沒壞心。
  
  “姐別聽他瞎說,澈哥只是臨時趕巧有事,才來不了。”陳有豎在旁解釋。
  
  “嗯,這麼說,是安生下來了?”很奇怪的感覺,其實本來也不算很熟,但因為對方回來探望,親近感一下生出來,長起來了,劉素茹拍了拍胸脯,寬心說:“那就好,俺還生怕你們是躲回來的嘞。”
  
  “來,進屋,吃了嗎?沒吃姐給你們煮點麵條。”家再窮也要待客,是傳統,劉素茹也顧不上婆婆會生氣,就把人往屋裡讓。
  
  “吃過了,吃過了。姐你不用費心。”陳有豎和鄭忻峰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進屋坐下。
  
  劉素茹手腳麻利給倒了水,一邊問:“這麼說,那個黑的,小澈,他上班了是不?做的啥工作……哎喲,那就是居留證也拿到了?”
  
  “對的,對的,都拿到了。”鄭忻峰說。
  
  劉素茹忙活完坐下來,燦爛說:“真好。”
  
  她說真好的時候,眼神裡透出的光是明亮的,語氣和笑容也都不摻假,完全沒有一絲妒忌和自怨自艾,就是實在的,在為他們高興。
  
  “對了,那他做的啥工作?”難得有人說話,劉素茹道起了家常。
  
  鄭忻峰說:“算命。”
  
  “……真的啊?”
  
  “可不是。”鄭忻峰笑著說:“他還特意跟我們倆說,他給姐你算過,說姐不是苦命的,過往苦過了,往後會有福氣。”
  
  陳有豎在一旁憨厚地笑。
  
  劉素茹眼神失落一下,想想自己現在的情況,怕還是婆婆說得對一些,生了眼淚痣,就一輩子有得哭……她沒說出來,努力笑了笑。
  
  “對了,都忘問了,你們今天來?”劉素茹主動岔開命運這個對她而言其實沉重的話題。
  
  “把他欠姐的錢還上。”
  
  “骨碌。”這邊還沒反應,側屋有東西掉地的聲響,老太太哎喲喲幾聲,開始嘀咕,“敗家婆娘啊,真個送漢啊……活該一輩子窮。”
  
  …………
  
  劉素茹這裡關門說話,並不知道,現在屋外頭,遠遠近近,多少人都正朝她家門前看著。
  
  從她家門口往下,拐角向前,道路可以行車的盡頭,一列停著三部“平治”,這在這個地方,實在難得一見。
  
  “嘖嘖,這去的大辮子善東寡婦家裡。”
  
  “都什麼人啊?”
  
  “下來挺大撥人,進去的是倆小年輕。”
  
  女人們一片議論紛紛,話中各有意味。
  
  一旁有男人笑著說:“我要跟你們說,那倆年輕人我見過,你們信不信?沒看錯的話,前陣子,他倆跟我們一起扛過大包來著。”
  
  “啊,真的假的?”
  
  “真真的,我不會記錯,那倆一個力氣壯得嚇人,一肩三包都能走得穩,另一個虛得不行……真的,就在那邊,那天一起卸船來著,好像還一個,今個兒沒見著。”
  
  男人手一指,那邊。
  
  江澈三人扛過包的沙石灘邊。
  
  胡彪碇坐在一條從小鋪裡搬的凳子上,左右站著幾個人,而面前地上趴著的,是已經鼻青臉腫的蛇哥一夥。
  
  蛇哥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惹著誰了,剛剛,就聽有人說找他,他回頭,然後就這樣了。
  
  “大佬,大佬,別打了……我們哪裡得罪過,大佬,您指點下。”蛇哥抱著頭,瑟瑟發抖說,其實他人比對方多,但是沒用,試都不用試。
  
  “啪。”胡彪碇直接一巴掌照頭給他拍地上,說:“我站著,你躺下……記得這句話嗎?”
  
  這件事,胡彪碇是從鄭忻峰嘴裡具體聽說的,聽完當時,他就炸了,所以今天硬要跟來,單獨辦事。
  
  “……記,記得。”
  
  “那就是你了。”胡彪碇脖子擰了擰,猛地一腳跺過去,“你他媽差點搶了我冬兒侄女生日蛋糕錢,知道嗎?”
  
  “你說你死不死?!”
  
  “還收保護費,就這些人,過這種日子,你也好意思收?”
  
  一通暴揍。
  
  老彪坐回凳子上,點了根煙問:“蛇頭是吧?你跟誰的?”
  
  “金,金頂哥。”
  
  “去,打電話叫他過來。”
  
  蛇哥抬頭,困惑一下。
  
  “叫啊。”
  
  “叫,我叫。”
  
  過了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後帶著二十多人,拎著砍刀,跳下一部大車,朝這邊走來。
  
  從氣勢洶洶,到腳步遲疑,近了些,來人貌似議論了幾句,開始調頭……
  
  “跑,以後你的船不用出海了,你今天就跑。”胡彪碇身邊一個小弟站前一步,大吼一聲。
  
  遠處,二十多人漸漸停下來……
  
  然後丟掉刀,朝胡彪碇這邊走來。
  
  “認識我嗎?”人站面前,胡彪碇問。
  
  金頂哥點點頭,小心說:“認識。”
  
  “那我是誰?”
  
  “胡,胡老大。”
  
  “看來知道,那你船還跑嗎?”
  
  “……請胡老大指條路。”
  
  胡彪碇猶豫一下,點了下頭,指著地上的蛇哥對金頂說:“這個人跟你的?”
  
  對方小心翼翼,輕輕點一下頭。
  
  “好,那你現在給胡某人一個交代。”
  
  “胡老大說怎麼辦,我就怎麼做。”
  
  胡彪碇想了想,說:“第一,這個地方,以後不要再出現收保護費這種事,明白嗎?”
  
  金頂哥點頭,“明白,保證不會再有。”
  
  “嗯,第二,這幾個人,夜里弄上船……”按道上的作風,盛怒之下,胡彪碇的下一句,應該是丟下海……這才是那個十來年間名震一方的胡老大。
  
  但是這回,話到嘴邊,老彪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冬兒明亮的眼神和燦爛可愛的笑容……
  
  為了給冬兒出氣,弄死人的話,會不會對小冬兒不利啊?再她要是知道了,有個感應,會不會害怕、難過?
  
  想到冬兒,胡彪碇心頭軟化一下,說:“這幾個弄上船,一年時間,不許下來。”
  
  “呃”,金頂哥也是被這轉折搞得愣了住一下,回過神來,忙說,“一定照辦。”
  
  地上,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的蛇哥幾個拼命道謝:“謝謝胡老大,謝謝胡老大。”
  
  老彪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示意滾蛋吧。
  
  小鋪裡,目睹這一幕,男人在發抖。
  
  老闆娘問他,“怎麼了?又不關咱的事。那倆小年輕當時買東西,我還少計較他們些錢了呢。”
  
  “嗯,沒,沒事。”
  
  男人一邊應,一邊顫抖,事情只有自己知道,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了,之前扛包那幾個年輕人,來歷不簡單,而且跟劉素茹有淵源。
  
  難怪最近有人傳,說劉素茹魂被人勾走了呢。
  
  那要是劉素茹那邊這會兒說點什麼,他估計就要出事。
  
  衰,也是真衰啊,當了半年好人,軟磨硬泡不能得手也就罷了,怎麼就昨個昏了頭,想用強了呢。
  
  要不要先跑啊?!
pontus 發表於 2017-11-3 08:25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卻又如此美好
  
  屋裡,嘴碎了半天,鄭忻峰終於把來意道明瞭,他把落魄那天,算命的江澈,冬兒的生日,簡單都說了一遍。
  
  劉素茹沒怎麼信。
  
  然後陳有豎開口,說:“他說的,真的。”
  
  劉素茹就信了七八分,只是沒敢全信。
  
  兩個人其實都瞭解不深的情況下,這就是“氣質”的差別了,鄭書記的角色譜裡,沒有寡言樸實的人設。
  
  劉素茹起身,雙手開了門,站門口,踮腳看見了山灣拐角停的三台車,還有已經回來,靠在車旁邊抽煙的胡彪碇一群人。
  
  另外遠遠近近地,好多人正朝她這裡張望。
  
  這,好像不信也得信了。所以算命真賺錢啊,那他算我,大概也是對的了?正想著……
  
  “噓,看這,我這。”
  
  側屋的窗子開了一條細細的縫,婆婆臉貼在那裡,小聲招呼著,“來。”
  
  沒膽的惡婆婆。
  
  “咋了?”劉素茹走過去問道。
  
  “看來那天那黑小子,他不是個善人。”婆婆一臉嚴肅說。
  
  劉素茹:“……”
  
  婆婆:“你跟他說。”
  
  劉素茹:“說啥。”
  
  婆婆:“說昨個兒那件事啊,開小鋪那狗混帳,想欺負你,又不給俺們活路……你說,讓他們去整治他。”說完露出一絲憋著壞的笑。
  
  老太太是個蔫壞的,字面意思,又蔫又壞。
  
  膽小吧,毒舌吧,報復心還強得厲害,還損,過往在村裡的時候,就是跟人罵架,慫了,半夜起來鏟一堆狗屎擱人家大門口的主。
  
  劉素茹苦笑看看她,想想當初,婆媳倆的戰爭,也是荒唐又無奈。
  
  “你個毒老太婆啊……”劉素茹笑說:“這事過了,不管安的什麼心,人幫過咱,再說俺這不是也沒吃虧嗎?忘恩並忘仇,抵了吧。”
  
  “就你良善……唉,良善被人欺啊。”老太太叨咕一聲,深表遺憾。
  
  劉素茹笑一下,說:“好了,跟你說個事,那黑小子讓人來,說幫咱在城裡找了門能耐的善東老鄉認親,辦居留證,你去不去?”
  
  “啊?啥?”老太太整個人愣住一下。
  
  “俺說,有活路了。”劉素茹說:“能辦下居留證,俺就是給人當保姆,也能養活你到死,還你那領破席子也可以丟了,港城人都用燒的。”
  
  老太婆凝神琢磨半晌,疑心問:“有這好?憑啥?”
  
  “轉過來說是黑小子說的,俺那天做的事,看著輕,但在他,其實分量重。俺也聽不太懂,但是俺信。”
  
  “怕是有啥貪圖吧。世間沒空好,你記著。”老太婆不安心道。
  
  劉素茹白了她一眼,“就咱兩個,有什麼可給人貪圖的?”
  
  老太太眼神往她身上瞟。“就你那前麵團子,後頭大腚,還那粗長辮子,還不讓貪圖?”老太婆說:“說真個,你自個兒心裡明吧,是不是守不牢了?”
  
  “……”劉素茹咬牙瞪她一眼,“行,那咱不去,死這,俺就等著熬過你,先拿席子給你卷一卷,埋了。”
  
  說完,她一甩手,轉身要走。
  
  “欸欸欸……”老太太跟後頭叫,等到劉素茹回頭,怯生生說:“去,去,俺護著你。”
  
  說完,劉素茹看她從窗臺上竹籃子裡抽了一把剪刀,示意一下,藏懷裡。
  
  這是毒老太在賣好,裝仗義了,劉素茹又好氣又好笑,罵說:“就跟你敢拿出來似的。”
  
  劉素茹是爽利人,家裡東西本就不多,麻利收拾了。
  
  走的時候,老太太抱著東西,就跟個孩子似的,怯怯跟在她身邊。
  
  “啪嗒。”彎腰上車的時候,她的剪子掉了地。
  
  老太太整個人僵住,好慌,緩緩左看,陳有豎,右看,胡彪碇,“各位大佬……剪子,俺做鞋底子用的,你們信不?”
  
  毒老太婆慫爆了。
  
  平治車開了出去。
  
  開過山灣,開過河灘,開過小鋪……一路有人在說:“嘖嘖,這大辮子寡婦真好命啊,叫人看中了。”
  
  有人反駁說:“我聽說可不是這樣。我聽說,是富家公子落魄那天,扛大包給女娃子掙麵條、蛋糕,她幫過人家一把。人現在回頭報答,不光找小寡婦,人家還找那天給提醒過一句話那個啥科長呢,可惜,那個已經被抓住遣返了。”
  
  “你聽誰說的?”
  
  “小鋪老闆娘。”
  
  “哎喲,那早知道,我也幫他們一把了。”
  
  “可人劉素茹也不知道啊,就是不知道,分量才重啊,她那時候幫人,可是沒想著有還,有再見的……”
  
  “……”
  
  …………
  
  當天,居留證申請材料就交了上去,有關係在,出不了岔子,但等辦下來還要幾天,劉素茹和婆婆先拿到了“走街紙”——不會被抓住、遣返了。
  
  車子走在街上。
  
  劉素茹看了一會兒,說:“你們隨便找個地方,把俺們放下來就好。”
  
  “放下?”鄭忻峰問:“你們倆自己走?”
  
  “嗯。”劉素茹理所當然地點頭,“放心,俺存了點錢嘞,再找個活,俺有力氣,餓不著的。”
  
  還真是實誠人啊,而且樂觀,鄭忻峰想了想,說:“不急,我帶你們去個地方先。”
  
  這是一間平民區裡的小屋,大概40平米左右,不知幾手房,但是該有的東西都有。
  
  “房子是我托朋友買下投資的。”鄭忻峰說:“不過我本身過一陣就要回內地,不住,想著反正要有人幫忙看房子,就租給你們,姐你看行不?”
  
  他把一份早備好的租賃合同放在桌上,“行的話,你簽個字。”
  
  劉素茹文化不高,勉強能看懂:七塊一毛……十年。
  
  她一下就明白:這是那黑小子,還錢來了。
  
  偏過頭,劉素茹神情倔強,鼓氣吹了吹額前的劉海,堅強慣了的小寡婦,不讓自己哭出來,不管是艱難,還是感動。
  
  “謝謝……俺簽了。”她爽利說。
  
  至於什麼以後有能力了再補還之類的話,她現在沒去說,真有那份心,自己擱心裡,等能做到那天去做就好。
  
  合同簽好,鑰匙給她。
  
  “日子真要過起來,還是會挺難的。”鄭忻峰說:“姐,你想好咋過活了沒?”
  
  “俺……俺想先找個活幹著,把日子過起來,俺婆婆能顧家。”劉素茹盤算著說:“等存了錢,俺再尋一門俺會的營生,把日子過好。”
  
  把日子過起來……再把日子過好。就是這麼簡單地夢想和規劃。
  
  陳有豎聽在耳朵裡,上前,掏了一萬港幣,說:“姐,我拿一份,當借你的。你看看做點什麼營生,咱商量著要是靠譜,就當我投資了。”
  
  劉素茹哪見過這麼多港幣,緊張推拒說:“這……不敢的,不敢的。”她看得出來,陳有豎只是幫人做事的。
  
  “放心吧,我在澈哥身邊,賺錢快。”陳有豎笑著說:“再說,這以後,我估計會在港城待得多些,吃飯洗衣啥的,說不定還要麻煩你們。”
  
  …………
  
  人走了,只剩劉素茹婆媳倆坐在有些殘破,但是軟乎的沙發裡。
  
  一日之間,還似做夢一般的,生活突然就整個變樣了。
  
  “毒老太婆,你算計一輩子……這回,算計不到吧。”劉素茹有些發怔說。
  
  “是嘞。”老太太也是一樣狀態。
  
  “你還說俺是一輩子苦命的。”
  
  “那是老話說的,怪不著我。”老太太狡辯一句,跟著說:“那啥,你打算做啥營生,想好沒?尋摸個俺能給你幫手的吧。”
  
  劉素茹想了想說:“那咱倆賣大煎餅去,你看能成不?”
  
  老太太想了想,說:“那玩意,港城人會吃不?”
  
  劉素茹有些興奮說:“港城人又不是外國人,再說,俺們山東老鄉在這,也不老少啊。說不定就惦記這一口呢。”
  
  “像是這麼個理。”
  
  隔了一會兒。
  
  劉素茹嘀咕:“毒老太婆你說,黑小子自個兒,咋都不來呢?”
  
  “咋?怕被你惦記上唄。恁大個磨盤……”惡婆婆奚落,葷說。
  
  “呸。”
  
  又隔了一會兒。
  
  老太婆說:“回頭,你尋個男人吧。”
  
  “嗯?”劉素茹伸手探她額頭,“毒老太婆你是燒了,還是瘋了?”
  
  “呸。”老太婆啐一口,緩下來,慢騰騰說:“哪有婆娘二十四歲守到老的啊,俺又不是沒年輕過。再說,這樣等回頭,你送俺終……誰給你送終啊。”
  
  “……”劉素茹一下沒說話。
  
  “想啥呢?”老太婆擠兌說:“那黑小子你就別惦記了,那是掐尖的人。”
  
  “沒惦記,俺就是感念。”
  
  “沒惦記就好,另外倆,一個花頭的,也不成,倒是另一個,大身板子,說話一句是一句,看著就像是咱們善東漢子……”
  
  “想啥呢,俺就一小寡婦,誰稀罕。”
pontus 發表於 2017-11-4 11:58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別城
  
  說有人是倒楣催的,大概就是鐘放這樣,隨手欺負個以為不用想的人,都能踢著鋼板,被懟到家破人亡。
  
  他其實算還好,好歹之前裝過一次一切盡在掌握,他爹和他叔才真的慘,風光的時候沒露面,那麼大年紀,第一次出場,就趕上大胃王比賽吃鹵肉飯。
  
  說有人好命並幸運……
  
  不知道誰啊,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天意多不從人意,哪有幾人是真的完全好命?
  
  差別大概只在於,有的人,能把命運所予的重錘,也和泥吞了,騙自己甘之如飴。
  
  夜裡躺在床上,想到婆婆提的那件事,劉素茹覺得自己大概變貪心了,在那麼大的幸運面前,不自知,不知足了。
  
  爬起來,找婆婆把話挑明,劉素茹決心把心思收起來,守本分,好好把日子過起來。
  
  所以這事就這麼過去了,誰都沒察覺。
  
  關於對劉素茹這份樸實善意的回報,首先,居留證的問題肯定是要解決的,而此之後,江澈有過兩個考慮:
  
  第一個,比較安逸的安排,江澈想過乾脆讓她們婆媳倆住到別墅去,也不用做什麼,就幫忙看房子,打掃,拿工資。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江澈自己否決了,因為它簡直是在剝奪劉素茹身上很多美好的品質,比如樂觀、熱情和堅韌。
  
  第二個考慮,就是由鄭忻峰實際實施的這樣。
  
  江澈相信,這個苦難而堅強的女人,可以如野草一般生長,也一定可以在這樣的一個過程中,收穫更多,能安穩下來,就有了一份踏實,然後憑雙手去做一點事業,會有熱情,再是努力賺錢,困窘過後,賺錢總是會讓人快樂的。
  
  至於七塊一毛十年的房屋租約……
  
  江澈記得,大概是從1997年開始,港城房價會有一波嚴重的下行,所以也許在那個過程中,她會在這座曾經連行走都不許的城市,買下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那該是多大的一份成就感啊。
  
  如果沒有,當然也沒關係,再續租就是了。
  
  另外,江澈那天沒親自去的原因,當然也不是老太太葷話說的那樣,怕被惦記。
  
  他這些天很忙,這一時期的港城娛樂圈勢力複雜,江澈要做娛樂經紀公司,就要趁著關係網打開這會兒,抓緊去平衡和處理,以便立足。
  
  除此之外,古聽樂和TVB的合約,也需要談。
  
  一直好些天,他都專心致志在處理這些問題。
  
  這天中午,江澈和古聽樂一起從TVB出來,合約已經簽好了,古聽樂的電視約簽給了TVB,五部戲,電影和經紀合約則留在江澈這邊。
  
  照順序來說,古聽樂是江澈輝煌娛樂文化在港城簽下的第二個藝人,第一個,準確說是第一組,是鐘真和鐘茵姐妹倆。
  
  她們倆自己有興趣,想試試,試了要是實在不行,就只能回去繼承億萬家產。
  
  他還考慮過把鄭書記簽下來……演個雕。
  
  “我請你吃個午飯吧?老闆。”古聽樂開著車,扭頭對坐在副駕駛的江澈說。
  
  古聽樂的老闆麼,江澈想了想,笑著說:“我手上現在可沒什麼資源,把合約簽給我,你真放心啊?”
  
  “我放心。”古聽樂笑呵呵說:“想想啊,十來天前,你還跟著我在海邊沒命的跑路,現在就已經是這樣了……我不簽給你才蠢啊。”
  
  他說完,兩個人都笑起來。
  
  “我們去哪吃……日本菜?印度菜?還是西餐?”古聽樂問。
  
  “我帶你去吃點特別的吧。”江澈說:“你開車,我指路。”
  
  …………
  
  一架釘洋鐵皮的推車,因為新,鐵皮上有高樓,還有豪車、時髦衣服和短裙不時掠過。
  
  劉素茹穿著一身藍色印了英文字母的廉價襯衫,點綴的圖案是櫻桃。
  
  她不認識英文字母,所以大概是看中了櫻桃。
  
  有客人正站在推車前,退了一步,因為爐灶藏在了鐵皮底下,明火是看不見的,但是熱度,能從攤主麻利的動作和白麵顏色的變化裡看出來。
  
  劉素茹正忙碌著,身後一直垂到灰色長褲的長辮子隨她的動作晃動。
  
  老太太搬了條小板凳,穿著老舊圍裙坐在她身後一側,仰頭看著,再身後,是一塊【正宗善東大煎餅】的黑白招牌。
  
  “真的正宗的?”
  
  約有個六十出頭的老客人指著招牌問。
  
  “正宗,在家咋做,在這也咋做,你嘗下就知道了。”
  
  劉素茹把做好的煎餅包了,遞過去。
  
  客人把錢壓在推車上,雙手接了,捧著,咬一口,看見的人仿佛能聽見他嘴裡緩緩響起的脆聲……
  
  “吃著咋樣?”劉素茹有些期待問。
  
  老人點了點頭,又偏轉向一旁,眼眶微微一紅,含糊說:“是這個味道,好久沒吃到了。”
  
  “你,是老家人吧?”
  
  “是啊,出來幾十年了。”
  
  “那家裡人呢?”
  
  “我,不知道啊。”
  
  “……嗯。”
  
  “先走了,回頭我帶老鄉來,這地兒,咱們善東老鄉可不少。”
  
  一直到老人走後,江澈和古聽樂才下車。
  
  劉素茹猛一個抬頭,看見站在幾個顧客後頭的江澈,眼神亮一下,說:“聽說你很忙……哎呀,你白了。老太婆你看,黑小子白了。”
  
  黑小子江澈苦笑一下,問:“怎麼樣,生意還行嗎?”
  
  “嗯。”劉素茹點點頭,“剛開始,還成。”
  
  “那就好,生意都是慢慢做起來的。其實也未必都要做正宗的,口味可以根據港城人的喜好去改。”江澈跟她聊了幾句,說:“來,給我們倆各攤一個。”
  
  劉素茹開心應說:“好嘞。”
  
  古聽樂掏錢。
  
  劉素茹說:“可不敢給錢。”
  
  江澈想了想,“那就不給了。”
  
  劉素茹這才低頭安心攤煎餅。
  
  古聽樂只好把錢收起來,說:“那等我以後電視劇播了,多來吃,幫大姐打廣告。”
  
  這主意不錯。
  
  兩個人拿了煎餅,就站在小攤旁吃完。
  
  期間看著不時有人來,老人,年輕人,還有穿著校服的學生妹……
  
  劉素茹不停忙碌著,臉上有汗,嘴角一直有笑容。
  
  “聽說你要先回去了?”逮著個空隙,她抬頭問。
  
  江澈說:“嗯,我和冬兒明天就回去了。”
  
  “嗯,那什麼,你幫的夠多了……不用擔心俺,俺們能過好。”
  
  “我知道。”
  
  一直到車子開出去,劉素茹才對著車後,輕聲說了句:“謝謝。”
  
  轉回頭,有個客人站在攤位前,看了幾眼,似乎有些猶豫。
  
  “正宗善東大煎餅,很香,您嘗一個?”劉素茹熱情招呼道。
  
  …………
  
  車子繞路去Lara家裡接了冬兒,因為聽說小冬兒姐姐這次要回去了,小姑娘哭了個滿眼通紅。
  
  冬兒在車上,也偷偷抹眼眶。
  
  “現在回酒店嗎?”古聽樂問。
  
  江澈想了想,突然才想起來,這次來之前,自己一直感興趣的一個點,他說:“我們去看看九龍城寨吧。”
  
  城寨在九龍旺角以北,啟德機場跑道的盡頭,據說有時候飛機起落,人拿個長竹竿,能捅著機身的位置。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在界限街東街口停下來,古聽樂抬手指了指,說:“就是這兒了。”
  
  江澈從車窗看出去,無數黑黢黢的窗戶,密密麻麻,一個蜂巢一般的建築。層層疊疊的招牌、天線和晾衣杆都還在,但是許多樓已經塌了,煙塵像被固定住,灰濛濛一片……
  
  一架飛機從頂上掠過,轟鳴聲中,半座廢墟。
  
  “拆了?”
  
  “應該是,我也好久沒過來。”
  
  “裡面人呢?”
  
  “大概到處有去。”古聽樂說:“要不要下去看看?”
  
  江澈想了想,說:“算了,轉一圈吧。”
  
  車子沿著拆除中的九龍城寨緩緩繞行,曲冬兒趴在車窗邊看了好一會兒,有些困惑,回頭問江澈,“哥哥,這個地方,很厲害嗎?還是很有趣?”
  
  她看不出來哪兒厲害跟有趣。
  
  “這個,大概只是聽起來有趣吧。”江澈說。
  
  所謂江湖,大概從來都是聽來有趣。他想著。
  
  …………
  
  隔天,深港關口。
  
  陳有豎和鄭忻峰要再留幾天,江澈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牽著曲冬兒,排隊準備過關。
  
  冬兒不時回頭,跟來送行的古聽樂、老彪等人揮手。
  
  過關,人流變得擁擠,江澈矮身把冬兒抱了起來……
  
  冬兒在他懷裡回頭看了一會兒,有些不舍,搭著江澈的肩膀說:
  
  “哥哥,為什麼我覺得這次來港城,特別好。”
  
  江澈說:“為什麼啊?”
  
  “唔,因為,很多呀。”曲冬兒一邊想,一邊說:“因為過生日,吃麵條,荷包蛋和蝴蝶髮夾;因為哈利波特,還有長耳兔;因為,嗯……lara,老彪伯伯,兩個姐姐,還有,我還跟有豎哥哥學了功夫,就……還有,很多呀。”
  
  冬兒嘴巴停住,摟著江澈脖子,手指頭輕輕戳了戳他的肩窩。
  
  …………
  
  從深城飛回臨州,是夜裡的飛機,江澈提前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飛機淩晨一點多落地。
  
  出機場,有些涼的夜,老爸站在那裡,翹首張望著……
  
  “我都說了,我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江老闆這麼忙。”車上,江澈打趣說。
  
  江老闆說:“那再忙,這麼晚,爸肯定也要來接你的。”
pontus 發表於 2017-11-4 12:07
第二百九十四章 1993年的暑假
  
  1993年偏涼的夏天,八月過半,這一年深城大學寄出的錄取通知書,不是白的,也不是大紅,是粉的……
  
  對,就是你們現在腦海所想的,那種騷粉色,然後上面印著燙金色的字。
  
  當你的大學是如此的風情萬種,你能這麼辦呢?只能收拾行囊,去上她。
  
  不同於前世,這一次,江澈有了一個屬於大學前的暑假,只是剩下的時間,好像不多了。
  
  他去了一趟港城,比預料中用了更長時間,打下狡兔第三窟。除了同行的幾個人,沒有人具體知道他這次的經歷,但作為一隻巨大的蝴蝶,不可避免的還是有一些事情,因他改變了。
  
  港城的某間豪華卡拉OK。
  
  有些醉了的鄭忻峰摘下其實抽不慣的雪茄,俯身對葉欲卿說:“我欠你一張電影票,準確說是八張,那次我們全寢室八個人一起,去錄影廳看了你的電影……和方中信演的那部。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激動。快回去了,歡迎來內地玩,來了找……算了,這句當我沒說,找我會很危險。”
  
  輝煌娛樂,港城公司的練習室。
  
  “站在大丸前,細心看看我的路,
  
  再下個車站,到天后,當然最好。
  
  ……即使有天開個唱,誰又要唱,
  
  他不可到現場,……”
  
  鐘真擦了擦汗,問鐘茵:“他說這歌是誰寫的?”
  
  “說是一個朋友。”
  
  “是港城人吧,歌裡好多這邊的車站,地名。”
  
  “嗯……”鐘茵問:“你說,我們會紅嗎?”
  
  “不知道,可是你看這歌,他說我們是下一站天后。”
  
  九龍區的某條街道旁,陳有豎幫忙把推車停好,招牌掛上。
  
  “姐,那我先回公司了。”
  
  “嗯,那啥,其實你不用來的,俺自己搬得動,俺力氣大著嘞。”
  
  陳有豎笑笑,說:“只是今天趕巧。”
  
  “嗯。”
  
  熟客已經在旁等著了,兩人不好再多說,劉素茹開始了又一天忙碌。
  
  TVB的片場。
  
  古聽樂開始演一個小龍套,積累經驗。
  
  南海,夜色下的海面,月光明晃晃。
  
  蛇哥走了沒幾步,噗通一屁股坐在船板上,暈乎乎抬頭看了一眼站在船頭的光頭小弟,問:“木毛,這麼多天了,你他媽的不暈嗎?”
  
  木毛扭頭,說:“暈。”
  
  “倒楣啊,惹到個小女孩,竟然這麼嚴重。”
  
  木毛木木地點了點頭,“是啊。”
  
  說完腳下邁了個醉拳的步子,人往後仰,噗通一聲,一頭栽進海裡。
  
  蛇哥整個愣了愣,跟著一下站起來,指著海面說:“我操,說了不許下船的。金頂哥讓人盯著呢。”
  
  臨州,宜家。
  
  果美和蘇擰的分店最後選擇沒有開出來。大概這本身就只是一個試探,相當於伸手撩了一下,結果發現對方很狂躁,於是果斷避免正面衝突。
  
  幾大連鎖家電各據一方的格局,暫時默契達成。
  
  褚漣漪收到了江澈和冬兒帶給她,總價值超過五萬塊的衣服和首飾,所以,她也以為,這趟港城行,其實一切順利。
  
  臨州,江家。
  
  江澈的錄取通知書在堂弟妹的手裡傳遞著,小嬸嬸看著說:“快,都摸一摸,沾一沾文氣,好以後也跟你哥一樣,考大學。”
  
  其實等到他們考大學,大學也差不多擴招了。
  
  爺爺也從療養院回來了,精神很不錯,喝了個小暈乎,說:“這要是還在村裡,可得放炮辦席。哈哈,大學生,咱們江家出大學生了,謔喲,十八輩泥腿子,想不到啊。”
  
  老頭感慨著,拿酒杯跟江爸碰了碰,說:“嘖,你兒子比我兒子出息啊。”
  
  江爸:“……”
  
  父子倆舉杯乾了。
  
  江媽在旁笑著說:“我說席就別辦了,澈兒考中專的時候,都辦過一回了。再說了,村裡孩子考學辦席,其實意思多半是讓大家幫襯下學費,咱現在也不需要。”
  
  “那就等過年,不收紅包,白請大家一頓……誰叫咱高興呢。”江老頭難得大方,拍板說。
  
  1993年,在鄉村,能出一個大學生,還是很金貴的,可以光耀門楣。至於學費,辦幾桌流水席,親朋好友來了包個紅包,湊一湊,也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
  
  曲冬兒坐在江澈身邊,仔細翻看著通知書上,把上頭的字都念了一遍,又仰頭問:“哥哥,原來這個就是大學錄取通知書呀?”
  
  “是啊,以後冬兒也會有的。”江澈突然想起來前世的後來,冬兒寄給他的清華錄取通知書,笑著說:“以後冬兒的,也給我看看。”
  
  “嗯,可是還要好久啊,我都才一點點大,才讀小學。”曲冬兒有些鬱悶。
  
  江媽看冬兒,是怎樣都喜歡,見狀又是一陣哄,然後一邊伸手揉了揉冬兒的腦瓜,一邊向江澈說:“對了,冬兒是不是快回去了?”
  
  “嗯。”江澈說:“這兩我天就送她回去。”
  
  …………
  
  慶州。
  
  林俞靜從公車上下來,最後一階跳了一步。她紮著方便幹活的高馬尾,倆胳膊上還戴著袖套,一身俐落。
  
  終於是去包裝廠上班了,不光她,馮芳也去了,不過她們的主要工作,就是轉來轉去。
  
  這會兒剛下班,馮芳早兩站已經下車,林俞靜下車沒多遠,就是自家的建設局家屬院。
  
  “靜靜,這有你一個包裹,你家沒人,郵遞員放我這了。”
  
  走過院門的時候,門口小賣鋪的老奶奶喊了一聲。
  
  “嗯。”林俞靜一下不自覺笑起來,捧了包裹著急看一眼,果然,是臨州寄來的,心裡就開了一朵花。
  
  那傢伙消失了十多天,突然寄東西來,以為就沒事了嗎?才不稀罕。
  
  一口氣噔噔噔跑上樓,拉著扶手漂移過彎,到家,還好,爸媽都還沒到家,林俞靜找到剪刀,沿著膠帶剪開包裹,看了一眼……
  
  “呃,這個,難道是……”
  
  她趕忙躲回房間,把門反鎖。
  
  “竟然真的是……”林俞靜同學臉好燙啊,“那個流氓,他怎麼敢買這個送我。”
  
  1993年夏天,林姑娘收到的包裹裡,赫然是七件不同顏色,小饅頭的衣服。
  
  還有張小紙條,上面寫著:這個是我從港城帶回來的,店員介紹說有塑形作用,試試,你應該會喜歡。
  
  “試試?他怎麼知道我尺碼……呃,好吧。”
  
  林俞靜摸了摸,好厚,樣子好像也複雜點,所以,這個有什麼不一樣嗎?
  
  “試試就試試。”
  
  林俞靜拉窗簾,給穿上了,塞塞塞,好像,是哪裡有點不一樣。
  
  低頭自己看了看,她決定去媽媽房間照下衣櫃的大鏡子。
  
  開門,媽媽回來了,包還沒放下,就站在她門口。
  
  “你回來鎖著門幹嘛?”林媽媽問。
  
  “我……換衣服。”林俞靜貼牆說。
  
  “哦。”林媽媽看女兒一眼,轉頭把包放下,放一半,覺得不對,立即又轉回來,盯著女兒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你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有,有嗎?沒有吧。”
  
  “那你臉紅什麼?”林媽媽隨意又看一眼,這一眼,她發現了,“你,你怎麼突然就,大了?”
  
  “我……所以,有這麼明顯嗎?”
  
  為什麼會有點開心呢?不應該啊。
  
  …………
  
  “這麼厲害。”房間裡,林媽媽嘖嘖稱奇了一會兒,選了選,往自己身前一攏,說:“這幾個顏色,我比較合適。”
  
  林俞靜有點措手不及,說:“親媽,這你也搶呀?”
  
  林媽媽說:“什麼叫搶,是分。你有七個,難道給媽媽三個都不行嗎?”
  
  林俞靜:“不好吧。”
  
  “怎麼就不好了,難道小澈還記著日子數著,然後問你怎麼紫的和大紅的沒出現?”林媽媽說完隱約覺得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哪裡呢,一下沒想出來。
  
  最後的談判結果,是兩個。
  
  不管怎麼樣,林姑娘煥然新生,不等吃晚飯,就打扮俐落,背著相機出了門。
  
  自從江澈送給她那部尼康,林俞靜就迷上了攝影,而且技術突飛猛進,前陣子,她還剛拿了《南關青年報》風景攝影比賽的三等獎。
  
  蹦蹦跳跳下了樓,林俞靜哼著歌,出院門,驀然發現路邊站著一個人。
  
  “這是要去哪,給誰看去啊?”
  
  “找馮芳,拍照片……寄給你。”
  
  “……對不起啊。”江澈突然莫名地開始道歉。
  
  “嗯,你不好這樣突然就不見好久的。”林俞靜小聲說:“以後,又不在一個地方上學。”
pontus 發表於 2017-11-5 19:59
第二百九十五章 當江澈開始耍流氓
  
  南關江素來流急,夏季水盛,江面上升,江潮水浪層層疊疊拍擊歷史久遠的壘石堤壩,聲浪綿延起伏,喧囂不絕於耳。
  
  你若不去看它,恍惚還以為是海。
  
  “你要不要站到鏡頭裡來?”
  
  兩人沿江邊走著,林俞靜站在有綠化的堤壩上,托著照相機拍浪,不看江澈,像是隨口問了一句,意思大概哪個想拍你哦,我拍江水呢,只是如果你硬要站進來,我也不介意。
  
  “對的,你都不擺個姿勢嗎?”江澈出現在鏡頭裡了,林俞靜看著鏡頭畫面,建議說:“你可以一邊手叉腰,一邊腳稍稍往前,抬頭看遠處。”
  
  多麼有時代氣息的拍照姿勢啊,江澈笑著搖了搖頭,弱弱地,在身前比了個僵硬的剪刀手。
  
  笑聲起來了,快門哢嚓按了下去。
  
  “這樣看著也有趣。對了,你寄給我的照片上,在青海湖被曬得好黑,笑起來一口大白牙,特別特別有趣……不過現在都白回來了。”
  
  黑色有紅邊紋的相機帶掛在脖子上,林俞靜托著有些重的機身,撇腳踝打著轉兒,從鏡頭裡找風景。
  
  她今天穿的還是那一身,就是當初出院後回山上找江澈的那一身。
  
  中馬尾,髮尾落在後衣領,白襯衫很白,質地有些微厚,下擺整齊塞在褲腰裡,褐色的寬腰帶把腰線勾勒得特別完美,下身略緊的藍色牛仔褲,白色的力士鞋。
  
  差別在於這次小胸脯挺高了,撐起來一個倔強的弧度,找到了存在感。
  
  當然還是不大,但林俞靜同學本身是個瘦高的姑娘啊,所以線條感還是因此而頗為明顯,遠說不上性感,倒是有些明朗的英氣。
  
  “對了,我知道你考上了,石教授說的,可是為什麼你會讀廣告學?我看電視,最討厭廣告了……我最近在看新白娘子傳奇,你有看嗎?”
  
  心情不錯,她專心看著鏡頭裡的風景,又說。
  
  江澈在鏡頭裡對她笑,說:“因為我覺得自己很有創意。”事實上要是能學得了電腦,寫得了代碼,他就去了,可惜好像天分不在那裡。
  
  其實這個時候一般不說“創意”這個詞,人們說“點子”,再半年,1994年的春晚上,牛群馮鞏的一則經典相聲,就叫做“點子公司”。
  
  不可否認,受認知的局限,這幾年處在一個創意相對缺乏的年代,社會上所謂點子王,“在一次性杯子上印地圖到火車上去賣”之類令人驚歎,價值數萬的點子,擱到現在,大概每個人都能想到。
  
  但同時,它又是一個廣告行銷最瘋狂,效果最好的年代。
  
  至於廣告本身的水準……
  
  把手錶從飛機上扔下來,手錶不壞,用壓路機去壓席夢思,席夢思無恙,穿著皮鞋跑馬拉松,拿第一名……再,精選每一隻千年老龜做膠囊,採摘天山雪蓮熬沖劑,速效救心丸救活了埃及法老的木乃伊……還有用“劇新華社,RM日報報導”當開場白,假裝自己是新聞聯播的……不提也罷。
  
  江澈放在這個年代,就是史詩級怪獸。
  
  “真受不了你的厚臉皮。”林俞靜回身,鏡頭一轉,正好落在了江澈臉上,好近。
  
  嗯……他的視線?
  
  林俞靜把相機放下來,抬頭看看江澈,再低頭看看自己胸口,惱羞成怒了,板起臉譴責說:“你……你看夠了沒?”
  
  “沒。”
  
  “……”原來這個問題還能這麼回答。
  
  林姑娘被噎住一下,但畢竟有點兒小自豪,倒是也沒躲,只是說:“到處都在說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了,你就只知道物質文明,不要精神文明。”
  
  原來比方還可以這麼打。
  
  “所以,真的可以兩手抓嗎?”江澈問。
  
  這,完全沒辦法溝通啊,林姑娘這回終於看清楚江澈的真面目了,纖腰長腿,不敵胸脯四兩……四兩還是假稱,火大了。
  
  “我就是覺得挺有趣,畢竟你這樣,難得看一回。”
  
  “這事我其實都不在意,只是看你自己那麼在意,總是提,才幫忙想了這個主意……那你說,你都想拍照片寄給我看,我當面卻完全不看,豈不是不尊重你?”
  
  “那樣你又會失落的。”
  
  林俞靜在前頭走,江澈跟在後面解釋了一路。
  
  很快,晚飯時間就到了。
  
  “我要回家吃飯了。”送人回到離家很近的路口,林俞靜說。
  
  江澈想了想說:“那我也去吧。”
  
  他倒是好意思,但是林俞靜搖頭,“不行。”
  
  “為什麼?”
  
  “因為爸爸出差了,是媽媽燒飯。”這還真有點嚇人,林俞靜說:“你想好了嗎,昨天晚上我媽還做了一個創意菜,叫八寶捲心菜。”
  
  大概不會燒飯的人燒飯,總是會特別喜歡想創意。
  
  江澈說:“聽著很厲害啊。”
  
  “嗯,她拿了一整個捲心菜,用筷子戳了八個洞,分別放進去紅豆、蓮子、綠豆、花生……然後放油鹽,燒湯煮,後來嘗了嘗沒什麼味道,又加了醬油……”
  
  “我想我還是不去打擾好了。”江澈說:“所以,你都不幫忙嗎?”
  
  “我有的,前天,我把一條魚鏟鏟鏟,魚肉都鏟成豆腐渣了,然後整副魚骨頭拿掉,放醬油醋,蔥花香菜紫蘇,炒……還挺好吃的。”
  
  “真是,很有創意啊。”江澈說:“那我就回去了。”
  
  “嗯,你回哪?”
  
  “回臨州啊,冬兒那邊,馬東紅和李廣年正好要回茶寮一趟,我也不用送過去。”
  
  林俞靜頓時有些失落,問:“可是這麼晚了,你不住一晚嗎?”
  
  “可是男朋友千里迢迢來了,女朋友卻要回家住”,江澈說:“然後我一個人住在賓館,抱著枕頭,你想像下……感覺有沒有特別淒涼?”
  
  “……”
  
  江澈趁機問:“要不你跟媽媽說,你晚上住馮芳家?”
  
  “啊?”林姑娘一下慌了,怎麼江澈變這樣,以前那個一起睡帳篷,都很老實的傢伙呢,“那你還是回去吧。”
  
  她走了兩步,又回頭,跑到江澈面前,不看他說:“那你要是住,你住哪啊?”
  
  江澈本來就沒打算走,報了剛訂好的賓館和房間號。
  
  …………
  
  “篤篤篤。”
  
  江澈開門。
  
  “我,我一會兒就回去。”林俞靜站門口,有些緊張說。
  
  說完,她錯身進了房間。
  
  “那……”江澈問。
  
  “我們來打牌吧。”林俞靜早有準備,拿了一副嶄新的撲克牌,拆開,脫鞋上床,坐在被子上,兩腿上橫一個枕頭說:“只要抽掉幾張,兩個人也可以打的。”
  
  “那我很吃虧啊。”
  
  “為什麼?”
  
  “你每局都多一對A。”
  
  “……呸呸呸。”
  
  江澈連贏三局了,第四局,“四個K,要不要,告訴你我只剩一張了啊。”
  
  林俞靜手上只剩三張牌,怎麼要呢,她氣鼓鼓瞪江澈一眼,撒手扔出來三張尖,自暴自棄說:“五個A,炸,我出完了。”
  
  兩個人都慢慢笑起來。
  
  “是不是你們男孩子戀愛了都這樣啊?”林俞靜突然問,說:“我寢室同學,她們有男朋友的,也這樣。”
  
  江澈好奇問:“什麼樣啊?”
  
  林俞靜說:“就,想使壞。”
  
  “這個,很正常吧。”
  
  “哦。”林俞靜想了想,一咬牙,心一橫,說:“那要不然,你猜我今天戴的是什麼顏色的,猜對了,就給你碰一下。”
  
  江澈看她表情,覺得有趣極了,故意說:“這也太難了吧,七個顏色啊,你襯衫又是厚的。”
  
  林俞靜想了想,比手指,“那,三次機會。”
  
  “你不會耍賴吧?猜對了說不對。”
  
  “不會。”林俞靜緊張說:“你猜吧。”
  
  江澈:“我猜……紫色?”
  
  林俞靜愣一下,搖頭。
  
  “大紅色?”
  
  林俞靜:“……”事情細想有點可怕啊。
  
  “只剩一次機會了。”她說。
  
  “白色。”江澈平靜微笑說。
  
  “……嗯。”林俞靜抬眼看了看江澈,“先關燈,先關燈。”
  
  她把燈關了,黑暗中人躺好,身體和聲音都有些緊張說:“就碰一下哦。”大概當江澈突然變正常,或者說變流氓,林姑娘原來的放肆和落落大方,反而沒影了。
  
  江澈伸手去拉她抱在胸前的枕頭。
  
  林俞靜不放。
  
  “這是要,隔著枕頭嗎?”
  
  “嗯,咯咯。”
  
  林俞靜笑了一會兒,默默把枕頭扔了。
  
  …………
  
  “好了。”她把江澈的手推開,慌張坐起來,鎮定了一下,反問江澈:“為什麼沒感覺?我是說,物質文明沒感覺欸,精神文明還是有點的。”
  
  江澈懶得理她。
  
  “是不是太厚了啊?”林俞靜又問。
  
  “應該是吧。”江澈意興闌珊說。
  
  “嗯,瞧你委屈的……”林俞靜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在黑暗裡小聲喊:“江澈。”
  
  “嗯?”
  
  “你比以前真實了,以前,你總是我想不透的。還有,還有點可愛了。”
  
  林俞靜當然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其實江澈有過生命危險,那段時間表面看來風輕雲淡,但他其實思考了挺多。
  
  細微的聲響,黑暗中一陣小心翼翼的動作,她把氣喘勻,小聲說:“我摘掉了,還有那個,襯衫下擺,也從腰帶裡拿出來了……”
  
  當江澈開始耍流氓,林姑娘有些慌張,但是真的觸摸到,戀愛的樣子了。
  
  “說好的,就一下,你要守信用。”
pontus 發表於 2017-11-6 08:26
第二百九十六章 第一次親密尬聊
  
  戀愛這件事,其實開始都是充滿刻意和造作的,在特定的日子,穿考慮周全的衣服,做刻意的事,說預想許久的話……
  
  然而它終究會變得自然而然,自然到當其中一個人的狀態有變化,對方不必自問,就會有感知,然後自然地給出回應。
  
  江澈有變化,林姑娘沒思考,但是已經知道。她還蠻開心的。
  
  所以,有一隻小白鴿,飛呀,飛…呀(第四聲),被抓住了。
  
  林俞靜自然攤放在床單上的雙手一下握成了拳頭,“欸呀,江澈你個臭不要臉的,你還……真的來呀。”
  
  整體是從快到慢的語速變化,從強到弱,最後幾個字弱到幾乎聽不見。
  
  然後就沒聲響了,白襯衫有點緊,江澈的手背能感覺到衣服繃緊後的壓力,他是懂技巧的,但是不知怎麼了,用不出來。
  
  “不像想像的小。”沉默了一會兒後,他打破尷尬說:“還行。”
  
  “是,是吧……”林俞靜用一種努力想表現得無所謂,但其實仍然緊張的語氣回應:“它們還很好看的,真的,你要是對我好,以後就能看到。”
  
  這產品介紹做的,配合那語氣,江澈心裡有點想笑,但是不敢,這時候他要是笑了,大概會完蛋的。
  
  “那,開燈?”
  
  “不行,說了是以後,結婚,唔,訂婚吧。”林俞靜想了想說:“那個,我在想,要是我真的在包裝廠上班,你還在支教,你也想想,那樣是不是也挺好?就結婚,然後早上上班,晚上下班,回家有小火鍋和電視……”
  
  “是也挺好的,可是咱倆不都讀大學了嘛。”
  
  “對的,真煩人。你說以前哦,他們家裡有老婆,孩子都很大了,去上大學也沒關係。突然,又變成大學談戀愛要開除,真是的……不過我們學校也就說說,從不見抓人。”她說:“我們寢室八個人,除了我還有三個談戀愛了,趙師太也談了。”
  
  “嗯。”
  
  “她初中複習了一年,高中又高複了三年,才考上大學的,你知道嗎?她說再不談戀愛,等出去就老了。”
  
  “是哦。”
  
  “是的,江澈你在想什麼?”
  
  江澈在想的事情,當然是不能說的,因為剛剛那一刹,他腦海中出現了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叫魯豫,人稱尬聊屆的教科書……
  
  為什麼這種時候會想到她,不為別的,僅僅因為江澈很困惑,為什麼他和林俞靜同學擺著這樣的姿勢,會聊著這樣的天。
  
  這些難道不應該在吃飯的時候聊?
  
  他剛想委婉提下意見,林俞靜突然驚奇,說:“咦,我怎麼沒感覺了,明明剛剛還好慌好亂的。”
  
  “……”還好意思說,你這麼聊,擱誰也得涼啊。
  
  “你不動一下嗎?”林俞靜說。
  
  江澈驚喜一下,說:“可以啊?”
  
  “嗯,你可以順時針動,也可以逆時針動,可以向上,不可以向下。”
  
  “為什麼?”
  
  “哦,豐胸操,書上說的,我覺得摸自己很奇怪,會忍不住笑出來。”
  
  到這,江澈差不多就徹底涼了。
  
  這以後,硬是得調教啊。
  
  他是個側身躺著,然後上半身抬起懸空的姿勢,左臂在身下,現在,壓在下邊的半邊身子,已經開始麻了。
  
  “我又想到了,大學要軍訓,你又會變黑,我……唔。”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不能忍了,江澈沒讓她再說下去,把她嘴堵住了。
  
  這一回,他做了江先生該做的事情……先生,先伸,林姑娘獨家注釋。
  
  林姑娘的嘴唇很軟,味道像初春剛抽芽的青草,舌尖像膽怯的小兔子,蹦過來,無辜可愛的看著你,你一碰她,她就逃走……
  
  然後鼓足勇氣,會再來。
  
  被抓住了,逃不掉了,掙扎啊。
  
  “嗯。”
  
  一聲在嗓子眼裡的低響,我幹嘛?林俞靜被自己嚇著了。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能感覺,嘿喲,為什麼好想翻個身,想把腿往他身上搭過去,勾住他的腿。
  
  江澈的那只手,她當然也能感覺。
  
  啊喂,順時針,逆時針啊,你剛剛都沒聽我講的嗎?
  
  “要出事了,難怪媽媽說,這種事一點都不能縱容;難怪趙師太夜不歸宿後說,只怪老娘已經太熟了,熟得都快掉地了,他一碰我,老娘就完全控制不住……果然,開了頭,就好危險啊。”
  
  林俞靜還有雙手是自由的,床上的小姑娘抵抗力奇差,再不敢縱容江澈雙管齊下的撩撥,她抬手,找到江澈的肘彎,抓住,往下推,把那只手從自己的小襯衫裡推了出去……
  
  然後扣住他的手腕,兩邊都扣住,不讓他動,成功了,就好像她真有那麼大力氣似的。
  
  …………
  
  林姑娘終於還是逃掉了。
  
  這裡頭江澈本身沒計畫一口吃掉是主要原因。
  
  另外,八點半,馮芳在樓下附近的某處等她,你敢信嗎?沒有大哥大,確定她在等,不去她就一個人,一直等,擔心著急危險,所以,林姑娘必須得去。
  
  這很套路啊。
  
  “我是不是特別聰明?”林俞靜穿著整齊,一邊梳著頭髮,這回沒再紮起來,一邊說話。
  
  這場景像是事後,但其實真的不是,江澈完全沒能得寸進尺。
  
  “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你留下了,就跟馮芳約好,讓她八點半在老鐘樓下面等我……這樣,哪怕我自己都想留下了,我也得走。早就跟你說了,我其實很聰明的。”
  
  “……”
  
  “你現在不淒涼了吧?”她說:“我走了哦,我和馮芳回我家去住。哈哈。”
  
  這得意地……
  
  江澈抬手看了看表,其實還有個十幾分鐘,另外,馮芳那邊等一小會兒大概也沒問題,可是,他總不能說,來得及吧?
  
  不能說,說了杏花嬸會笑。
  
  …………
  
  接下來,江澈又在慶州呆了四天,茶寮來人接冬兒,老村長和三墩他們都趁機來見江澈,然後一起參觀了包裝廠,討論了茶寮預備成立的長途運輸公司。
  
  貨運方面早就已經做得很好了,下一步,茶寮準備把曲瀾市到周邊縣市的客運現包下來,只等江澈的意見。
  
  事業順利,但在林姑娘這裡,別說得寸進尺了,就連那一寸,都被收了回去。
  
  林俞靜從包裝廠請了假,白天,帶著江澈曲冬兒一起,走遍了慶州的深街老巷,吃,吃很古老的店和很新鮮的店。
  
  晚上,就在公園擺的露天卡拉OK看別人唱歌。
  
  談戀愛除了性和吵架之外,其實沒太多特別的事,而之所以是戀愛,恰恰就因為當兩個人一起,做著很普通的事,吃飯、走路,感覺也不普通。
pontus 發表於 2017-11-7 08:10
第二百九十七章 馬失前蹄
  
  江澈住的酒店叫做【蟾宮】,這名字好,又有點不好,不好在於它容易讓人想到另一個詞:天上人間。
  
  但是天上人間本來也是個好詞……
  
  1993年,在慶州,18層的建築絕對不矮,尤其它還正好立在了新城與舊城的交界線上。背後,是正在生長的樓房和工地,而面前鋪開,是安詳古樸的老城和平房。
  
  酒店正面下,有一條不算寬的長街,沿街兩側還沒趕上拆建,仍是單層的鋪面,開著糧油鋪和米店,也有人賣自釀的酒。
  
  街面往裡,有許多老巷子。黑色瓦頂的平房,建得雖然大小有差,但仍算橫平豎直,巷子地面被夏天的熱陽烤得很乾,乾得發白,於是在綿延的黑瓦之間,像一道道白棱子,縱橫交錯。
  
  從高處往下看,整個老城像看一個黑子局勢大優的棋盤。
  
  江澈住8樓。
  
  曲冬兒和林俞靜在的時候,喜歡一起跪在靠窗的軟椅上,扒著窗戶往下看,看街上的行人和生意,店老闆躺在門口籐椅上搖蒲扇,看巷子裡的人,洗衣做飯打孩子。
  
  她兩個能看許久不厭。
  
  今天早上,曲冬兒過來給江澈送早餐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梳頭,小身板,穿著寬大的白色睡衣,像個古代的小犯人。
  
  江澈早餐後突然有興致,費了半個小時工夫,給她梳了一個可愛的丸子頭。
  
  後來林姑娘來了,看見,喜歡得不得了,於是讓江澈照樣也梳了一個。
  
  江澈削好了一個蘋果,去核,切兩半,過去遞給林俞靜和曲冬兒一人一半。兩人接了,不約而同,整齊地哢嚓一口,沙沙的咀嚼的聲響,竟然也好聽。
  
  總之,現在江澈的眼前,對窗的畫面,簡直不要太美好。
  
  讓人想要做一個懶散的人,就在這樣的日常裡,虛度年華。
  
  可惜冬兒下午就要回茶寮,而江澈的機票,訂在晚飯後。
  
  …………
  
  臨州,鄭書記從港城回來已經三天了。
  
  下午兩點,就算是涼夏,依然日光炎炎,這是一棟舊式的家屬院,筒子樓,樓梯黝黑泛光,坑窪不平,這些其實都還好,最關鍵,它很窄。
  
  鄭總親自出馬,汗濕衣背,費盡周折把一個紙箱扛到4樓。
  
  “篤篤篤。”敲門,沒反應,再敲……
  
  “你們是?”一對老頭老太扒門縫問。
  
  “哦,我們是宜家家電的,這位是我們鄭總。”鄭忻峰的身後,一個20來歲,相貌中上,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出來,介紹道。
  
  她叫安紅,招進來的身份是褚漣漪的秘書,但是在宜家初創那個階段,因為缺人手,所以跟著鄭忻峰出差、辦公的時間反而更多。
  
  “哦,你們做什麼?”老頭繼續問。
  
  “是這樣的。”鄭忻峰抹了把汗,解釋說:“大爺大媽,你們前陣子趕大促銷的時候,好像在我們那兒買了一台彩電,對吧?”
  
  “怎麼了?”老太點頭,躲在老頭身後問。
  
  “那批彩電顯像管有點問題,我們來給您二老換一台。”鄭忻峰說話的同時,安紅在他身後拿出單據給看,證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哦,可是我們家的也沒壞啊。”老頭仍是不太相信道。
  
  “那就好,沒影響你們使用。”鄭忻峰說:“但是我們瞭解到,這批彩電整體有問題,所以,提前給你們換一台,您二老看看,同個牌子,這個更好,更貴……我們還給延長了保修。”
  
  當著兩位老人的面,鄭忻峰把紙箱拆了,露出來裡面的彩電。
  
  好不容易,這次更換工作算是順利完成,鄭忻峰把換回來的彩電扛下樓,扔回車鬥裡,扭頭問安紅,“還有多少家沒換?”
  
  安紅數了數,說:“還七家。”
  
  “好的,那今天應該能換完。”鄭忻峰看一眼天色,拍拍手,說:“上車。”說完自己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安紅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
  
  鄭忻峰探過身子替她打開車門,說:“上車啊,怎麼了?”說完自己笑了笑,接著道:“還在擔心,是吧?都跟你說放心了,字是我讓你簽的,這事肯定我來扛。”
  
  事情其實是這樣,就在早先,鄭忻峰預備著要跟江澈一起去港城的那幾天,也正是宜家開始擴充倉儲的時候,有個合作廠商的銷售科長私下聯繫,可以低價供應100台彩電。
  
  鄭忻峰當時心向港城,心不在焉,加上和那位科長也是老關係,就在電話裡直接讓安紅模仿他簽字,把貨接了……
  
  然後,就是這批貨出了問題,銷售出去不到二十天,就相繼有十幾名用戶報修,褚漣漪一查,才知道這批貨原來是廠家自身檢測有疑慮的問題產品,膽大包天的銷售科長私下拿出來賣,不巧,被鄭忻峰接了。
  
  報案,追查,聯繫廠商,廠商的答覆:那名銷售科長本身之前就因受賄問題被舉報了,大概得到風聲,現在已經卷錢跑路,不知所蹤。
  
  總之,廠商拒絕負責。
  
  “咱倆這麼熟,你還不相信我啊?”手支著車門,身體前趨,鄭忻峰又說了一句。
  
  安紅終於肯上車了,偏頭看窗外,抽泣了幾下。
  
  現在問題是這樣,字是她簽的,雖說有盡力在模仿鄭忻峰的筆跡,但是如果鬧到司法鑒定,她肯定跑不了。
  
  那是好幾十萬的損失啊,更嚴重的,還有宜家的品牌信譽,這對她來說根本無法想像。
  
  “我還收他們回扣紅包了,1000塊,沒跟你還有褚姐說。”她哽咽著,又說了一句。
  
  鄭忻峰笑笑,嘀咕說:“才收一千?簡直笨到家了。”
  
  他這一說,安紅委屈得直癟嘴,她其實相信鄭忻峰,但是不相信生意場。這次的事件,考慮社會影響問題,其餘廠商的信任問題,宜家是必須要給出交代的。
  
  而鄭忻峰和江澈的關係,宜家能接觸上層點的都知道的,那是兄弟,所以最後會犧牲誰呢?肯定是她啊。
  
  “先把彩電換完再說。”
  
  鄭忻峰發動了汽車。
  
  這是宜家補救的第一步,先把這個悶虧吃下來,在社會層面表現出充分的誠意,由總經理親自出面,一家一家去把問題產品換下來。
  
  安紅抹眼淚,點了點頭。
  
  這三天她都跟著鄭忻峰,像剛剛那對老頭老太那種,已經是他們遇到最好的情況了,其餘有些脾氣差的,或貪心愛算計的,讓鄭總受了多少氣,多少委屈,多少鬱悶,她都看在眼裡。
  
  “真的別擔心,是我的問題,不會推給你。”鄭忻峰專心開車,歎了口氣說:“我這一年太順了,終於馬失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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