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60255
pontus 發表於 2017-11-16 08:24
第三百零九章 這是青春文藝片
  
  1993年的深城,蓮花山公園還在籌建當中,筆架山公園倒是已經在建了,但是距離正式開放還有好幾年,所以,差不多就只有人民公園可以逛。
  
  有人在公園一角圍了篷布,放著收費的露天電影。
  
  江澈和林俞靜站在光影閃動的篷布外,聽了一會兒,聽出來這一場是梅豔芳和張國榮主演,1988年的《胭脂扣》。
  
  電影已到尾聲,梅豔芳飾演的角色將胭脂扣交還,留給十二少一句:“謝謝你,我不想再等了。”
  
  而十二少,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
  
  跟著,片尾曲響起。
  
  林俞靜大概看過這部片子,腦海中劇情重現,襯著此時的心情,眼睛裡泛起來一層水霧。
  
  怎麼說呢,這部電影大概確實是挺感人的,但是江澈,完全沒辦法感動,因為這部片子女主角的名字,叫做:如花。
  
  “周星星同學,你出來。”
  
  沒有等下一場,兩人跟著散場的人群繼續往前走。
  
  “你看,原來深城也有露天卡拉OK欸。”
  
  林俞靜指著一圈圍攏的人群說。
  
  一張高腳板凳,上面擺著一台小電視,細心的會做個鐵框子框住免得掉落,然後再兩個連著線的話筒,90年代初,擺這種露天卡拉OK一天也能賺不少錢。
  
  此時正在唱歌的是一對情侶,男的燙髮分頭,女的則是《東京愛情故事》裡,赤名莉香的髮型。
  
  “粵語歌哦,我聽出來有張學友,這是什麼歌啊,調子真好聽。”林俞靜站著聽了會兒說。
  
  “《相思風雨中》。”
  
  “哦,來,我們坐下聽一會兒。”林俞靜拉著江澈,在花壇邊緣,角落的位置找到一處坐下來,托著下巴聽歌。
  
  沒一會兒,小情侶就牽手走了,下一站,估摸著是電影院。
  
  “有沒有人要唱?還有沒有人要唱啊?別不好意思啊,都是特區先進人,怕個什麼嘛。”老闆拿著話筒,招呼著。
  
  “你要不要唱歌給我聽啊?在慶州,那麼多次,你都不肯唱。”林俞靜扭頭問江澈。
  
  “我,不太會啊。”江澈說。
  
  “放心,我不笑你。”林俞靜見他拒絕得不堅決,趕緊歡快地拉他起身,牽手向前跑幾步,說:“老闆,他……唱歌。”
  
  “好好好。”老闆連忙把話筒遞過來。
  
  江澈有些茫然地接了,終於得逞的林俞靜開心地笑著,跑開,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一樣托著下巴,眼眸明亮,笑容燦爛地看著江澈。
  
  前奏響起來了。
  
  江澈無奈從老闆那裡要了張高凳子,拿著話筒,曲一條腿坐著,神情有些局促,這麼大人了,還真沒想過,有一天會在露天卡拉ok唱歌給人聽。
  
  “今夜還吹著風,想起你好溫柔,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輕鬆……”
  
  一點沒有太過驚豔或爆炸,重生不會改變嗓子,江澈的聲線像流水,大概也只能唱得了這種曲調溫柔平靜的歌。
  
  如果一定要找優點,大概在他的聲音,有一種民謠式的敘述感,歌詞唱出來,感覺像是對著某個人,溫柔說話。
  
  “也不是無影蹤,只是想你太濃……”
  
  因為有些不適應,唱歌的同時,江湖老騙子的臉上,竟然難得的,有一種大概可以用“羞赧”來形容地笑。
  
  現場大概有個幾十人,江澈有點發慌,不敢看別的人,就只看對面的林姑娘。
  
  林俞靜覺得,這樣溫柔唱歌,害羞笑著的江澈,簡直可愛極了。他就這麼看著她,聲線溫柔平靜,歌詞像是對她說話。
  
  林俞靜也對他笑,笑得特別燦爛和甜蜜。
  
  兩個人就這麼互相看著,笑著……偶爾林姑娘眨個眼睛,做個小表情,江澈就要努力忍笑,以至於,時不時地有點跑調。
  
  “親密的人,親密的愛人,
  
  謝謝你這麼長的時間,陪著我……”
  
  一曲唱完,江澈在禮貌的掌聲中站起來。
  
  林俞靜走過來等他一起走,江澈反手拉住她,狡黠說:“老闆,到她。”
  
  “壞人……哼,我才不怕呢。”
  
  林俞靜唱的歌,叫《喀秋莎》,這年代普及度很高,曲調很輕快的一首歌。歌曲搭配林俞靜清新的嗓音,燦爛的笑容,意外地很有感染力。
  
  “原來她是個唱歌這麼好聽的女孩。”第一次聽她唱歌,江澈看著,聽著,恍惚想到。
  
  很快,現場有人跟著哼起來,漸漸,變成大合唱。
  
  …………
  
  深城,寶安機場,林俞靜心情不錯,依依不捨搭上了飛回盛海的飛機。
  
  三天后。
  
  “你丫的終於打電話回來了。”鄭忻峰對著宿舍樓裡的電話咆哮,因為剛到深城就進了學校,他現在還沒空換大哥大。
  
  此時的他,身上一身草綠。
  
  “怎麼樣,大學生活有趣麼,勾搭上漂亮姑娘了沒?”江澈笑著問道。
  
  “你大爺的姑娘啊,老子在軍訓,我他媽竟然跑特區來軍訓來了,你知道嗎?我到宿舍,第二天一早起床,還沒搞清楚自己在哪,就被拉去軍訓了。”鄭忻峰委屈說:“三天,曬死我了,教官還打人。”
  
  “怎麼會這樣呢?”
  
  “你說呢,你是故意的對不對?黑過一次,怕再曬黑,拉我來頂。”鄭忻峰說:“哥們現在已經黑得沒人樣了。”
  
  江澈忍笑,不接話。
  
  “還十多天呢,你自己回來行不?我快要頂不住了。”鄭忻峰說:“放心回來,你的室友們我都混熟了。我現在是老大,加知心哥哥,他們每個人都有隱私把柄在我手上。”
  
  “這麼厲害?”
  
  “廢話,為了保險,我還帶他們軍訓期間夜裡翻牆去了趟夜總會,雖說其實沒幹啥,但你說,他們還敢幹啥?”
  
  鄭書記果然狠啊,“軍訓換人,要出事的,你再堅持一下,等軍訓結束我就回來。”江澈說完準備掛電話。
  
  “等等……你在哪?”
  
  “我在順德。”
  
  “那是哪?”
  
  “粵省下面的一個縣級市。”
  
  “你跑那邊去幹嘛?”
  
  “地裡稻穀黃了,之前咱們計畫過,拍給鐘家雙胞胎出道的那部小成本電影,差不多要開拍了,我來看看。”江澈說:“另外,還想試著找人合作點小業務。”
  
  “算我一份,那個電影,算我一份,我出錢,你先墊著。”鄭忻峰說。
  
  江澈說:“別鬧,這個電影總投資才幾十萬,而且根本不可能賺錢的。”
  
  鄭書記完全不信,“怎麼可能?你要幹的事,就沒有不賺錢的。”
  
  “……”江澈:“這回是真的,這他媽的是一部殘酷青春文藝片,知道什麼意思麼?就是用來摸門道,然後給twins出道提升點格調用的,最後能不能上院線,現在都還不知道。”
  
  “這樣啊,那算了。”
  
  “嗯。啪。”
  
  江澈直接掛斷了電話,免得鄭書記又鬧,要他自己回去,或者鬧著要角色。
  
  其實,鄭書記剛剛忽略了他說的另一件事:找人合作點小業務。江澈站在路邊,扭頭,看了看對面的小門面,招牌上寫著的兩個字:
  
  順豐。
pontus 發表於 2017-11-17 08:22
第三百一十章 山腳對話
  
  後世福布斯前十的這群傢伙,江澈之前遇見過一個,阿狸馬老師,那時候他肩扛兩個大麻袋,出車站,上公交,撞見兩次,江澈都躲著他走。
  
  因為這個時候,他還沒走在自己後來的那條路上。
  
  這是個什麼邏輯呢?
  
  對於這些未來的大佬,江澈從沒想過要撲上去抱大腿,因為畢竟是江湖傳說,千面大師,而且目前來說,他自己的腿,其實比較粗。
  
  換句話說:如果現在,是他一定要盯著其中某一兩個照死懟,他就是能把對方懟到絕路。
  
  但是同樣沒這個必要。
  
  至於搶船奪路……嗯,要的。
  
  但是要選擇搶哪些,又是一個問題。畢竟一個人,不能把所有向前的路和渡江的船都占了,否則在當前社會結構中,下場肯定不會太好。
  
  所以,他在很多方面都打了點基礎,而且內心其實有點兒“鐵索連環”的想法:
  
  既然我不能把所有船都占了,就在盡可能多的船上,都系上一個扣,至於到時候是通力協作,還是互相掣肘,隱為威脅,就要看情況了。
  
  江澈沒理阿狸馬,卻來找順風王,兩個原因:
  
  一、王蔚已經走在自己的路上,步伐堅實。
  
  二、物流行業,太基礎,太重要了,將來不管是作為助推工具還是商戰殺器,江澈都必須提前在這裡頭埋一顆種子。
  
  “仙山,雷猴。”
  
  有些破落狹小的小門面,江澈進來,站起來問候的前臺小姐也很一般,想想,應該主要負責攬件。
  
  “猴”,江澈打趣笑一下,說:“抱歉,我說普通話。”
  
  前臺跟著笑了一下,連忙換個普通話道:“哦,那先生,你好,請問您是有東西要投遞嗎?到港城?”
  
  “如果是要從港城帶東西過來呢?”江澈問:“你們現在有哪些城市可以接貨?”
  
  “這個,我們現在只有順德附近和深城可以。”
  
  “哦,看來人手不太多啊,有超過十個嗎?”
  
  “……差不多。”
  
  她說差不多,就是可能還沒有,或就是這個數字,因為若不然,她就會說不止,或,我們十好幾個呢。
  
  王蔚建立順風之初,一共六個人,資本十余萬。但是這些,江澈都沒有準確的記憶資訊,並不知道,所以,他先試探打聽了一下。
  
  這麼一看,確實還在初創階段。好事。
  
  “我不寄東西。”江澈說:“你們老闆,是不是姓王?”
  
  作為一個一路靠攢運氣槽和詐騙起家的重生人士,江某人連順風最初有沒有經歷過大的人事變革,都不確定。
  
  “是的,我們老闆叫王蔚。”
  
  前臺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江澈就會先等一陣,等他上位再談。
  
  因為小的或暫時的成功,可以靠踩對路,站對風口來實現,但是真正長久和扎實的成功,尤其是要站在頂端位置,靠的永遠是人。
  
  事實哪怕踩在同一個風口,有的人進來更早,資本更大,成功更快,最終還是一樣會被淘汰,被超越。
  
  “哦,那他現在在嗎?我有個很大的業務,想跟他談。”
  
  前臺小姐看看他,搖了搖頭,“抱歉啊,他不在。我們老闆出去送件了,可能在港城,也可能,在深城。你什麼業務,可以跟我說一下嗎?我打電話給他。”
  
  老實說,江澈太年輕了,大業務到底有多大,前臺這姑娘有點懷疑。
  
  “那可……”江澈覺得有點可惜,好不容易才找到這,看情況,回頭還得再跑一趟。
  
  “老闆。”這時候,前臺突然沖門口喊了一聲,接著看向江澈道:“我老闆回來了。”
  
  江澈扭頭一看,店門口,一個20出頭,戴眼鏡,一米八幾的大個小夥剛把摩托車停好,跟著雙手從車後座抱起一大摞包裹,向屋裡走來。
  
  “老闆,這位……”
  
  “我姓江。”
  
  “這位江先生,說有一筆大業務,要跟你本人談。”
  
  “哦,好,歡迎江老闆。”王蔚抱著東西,慚愧笑一下,說:“你看,我這現在沒手,你稍等,我把東西放下,洗個手。”
  
  “沒事,你先忙。”
  
  江澈並不瞭解王蔚,前世關於這個人的媒體報導極少,而他看過的,就更少了。但是他對這個人有一個基本判斷:這是一個有道義的狠人。
  
  判斷理由很簡單:
  
  1、男兒一世,名利二字,一個人在取得那麼大的成功之後,能耐得住,那麼長時間不站到人前來秀,來享受屬於他的一世盛名,權威和榮耀……
  
  這個人必定心性不凡,而且通常對自己夠狠,有原則。
  
  2、快遞物流這個行業,如果要在古時候找一個行業對比,近似有鏢局,更似是漕運。所謂古代江湖,黑白兩道,幫派林立……拋開演義和小說,其實多數根植於漕運相關。
  
  能在這樣一個行業裡走出來,站在頂峰的人,沒點狠,不行的……當然,沒點道義,也不行。
  
  …………
  
  後世有一個裝逼用的詞,喜歡把政商大佬們的聚會交流叫做“高峰對話”或者“巔峰對話”。
  
  依此反推,江澈覺得,現在發生在這間堆滿包裹的狹小辦公室裡的對話,大概可以叫做:山腳對話。
  
  這一年王蔚22歲,江澈,20歲。
  
  人在山腳,攀登,才剛剛開始。
  
  王蔚當然也還不知道,自己未來會走到怎樣一個位置,他聽完江澈簡單說明來意,思索一下,語速有些緩慢說:“江老闆為什麼會對我們這個小行業有興趣?”
  
  “行業小嗎?我前段時間去過日本,呆了一陣,那裡有一家公司,叫做宅急便。”江澈開始編,但也就編這麼多,這次沒打算靠忽悠。
  
  王蔚說:“這個我知道,在日本做得很大。”
  
  “那就好了。”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切入點,江澈接著說:“那咱們不妨先聊一下,你覺得你的順風,未來能做到多少年利潤?”
  
  王蔚想了想,“至少幾百萬。”
  
  以他目前的身家和業務大小來說,這個數字,其實並不小。
  
  “幾百萬。”江澈說:“你是指,在順德和深城嗎?”
  
  王蔚點了點頭。
  
  “那如果是整個粵省呢?”
  
  “如果是全國範圍呢?”
  
  “如果……”江澈覺得,世界範圍,還是先緩一緩好了,他說:“你的拓展速度,太慢了,機會稍縱即逝……而我,可以幫忙。”
  
  接著,江澈把自己手上的資源,佈局、錢和人什麼的,都簡單地做了一下介紹。在這個時候,對於王蔚而言,江老闆也算大鱷了。
  
  22歲的王蔚聽完當場有些懵,面上不動聲色,但是看向江澈的目光,有一定的警惕和保留。
  
  “你是不是想問我,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自己做?”江澈笑著說:“甚至還有點擔心,如果不答應,我會不會成為對手,沖著你來?”
  
  江澈很坦誠,王蔚猶豫一下,也選擇坦誠,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江澈接著說道:
  
  “第一,因為我沒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可以在未來幾年,甚至十幾二十年,完全投身這個行業。你現在也知道了,我在做的事情,實在太多,而我手下的人,包括剛剛跟你提過的胡總那些人,他們並沒有辦法獨立做好;
  
  第二,我是一個很有自知的人,所以,我不認為自己作為一個管理者,在這個行業,能比你做得更好,至於原因,我有我的調查和走訪,這裡就不解釋了;
  
  第三,物流快遞,我個人覺得是超級麻煩的一個行業。一般生意出了點問題,自己咬牙認虧就好了,而這一行,手上拿的都是別人的東西,隨便出點什麼問題,麻煩都會加倍;員工也一樣,一般企業員工都是在廠裡呆著的,而這一行,員工都是放出去的,人在外面有個偷奸耍滑,或者路上開車有些磕磕碰碰,一樣很麻煩……恰巧,我是一個超級怕麻煩的人。”
  
  說完,江澈微笑看著王蔚。
  
  一般而言,這個時候,就跟草根創業者起步之初遇到天使投資人一樣,王蔚應該要一邊興奮,一邊忐忑不安地開始盤算相關條件,股份劃分之類的了。
  
  但是王蔚沒有,他想了想,說:“我可能需要先思考幾天。”
  
  江澈點頭,他很理解。
  
  因為他說的東西,王蔚需要去驗證;怎樣合作,王蔚需要去考量;再有,老彪那邊的人加入,設點拓展業務範圍之後,會不會尾大不掉,甚至反口吃掉總公司,江澈是不是就安的這個心,他全都需要再三謹慎。
  
  至於拒絕,當然更需要謹慎考量……
  
  “那好的。”江澈起身說:“最近我會在順德下面農村呆一陣,拍個電影,至少十來天吧,等你電話。”
  
  “好。”
  
  兩人握手,江澈返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站住回頭,“對了,你在港城,有門面嗎?”
  
  “有的。”王蔚說:“在砵蘭街。”
  
  “好的,那我讓胡總帶人到那邊找你,你們先聊一聊,畢竟目前來說,港城方向的業務,是絕對的大頭。”
  
  江澈說完告辭。
  
  出門前最後的這個“對了”,看似江澈突然想到,其實,是最重要的。因為,以王蔚現在能量,他心裡的困惑,有很多根本無處瞭解……
  
  江澈要提供給他瞭解和驗證的管道。目前在港城的老彪和歐佩珊無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那你的底線是什麼?”終於沒忍住,王蔚追在後面問了一句,他聽得出來,江澈似乎沒有親身參與行業的意思,但免不了仍然困惑。
  
  “賺錢。有能力保證不會有一天被你踢掉。還有,如果有一天我其他業務有需要的時候,咱們得是自己人。”
  
  江澈笑著,每說一句,就停頓一下。
  
  …………
  
  深大,傍晚,暫時休息,草綠色滿地,三五成群。
  
  葉愛軍和王川找到鄭忻峰,說:“老江。”
  
  “……哦”,鄭忻峰奄奄一息,坐在圍牆後面,遲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扭頭問:“找我有事啊?”
  
  “呃,是教官找你。”
  
  “我去,又找我,他找我幹嘛?”鄭忻峰一下激動起來,說:“媽的X,中午就罰我太陽底下站了兩個小時軍姿,還來?殺人啊?”
  
  堂堂鄭總,跟劉得華、葉欲卿把酒言歡的鄭總,感覺自己被針對,忍不了了。
  
  “這回是好事,好事。”葉愛軍由衷興奮說:“教官剛剛說,他考慮選你當咱們排的軍訓標兵。”
  
  “什麼?”鄭忻峰:“標……兵?”
  
  我他媽訓成標兵了?
  
  鄭忻峰抬頭看看天……媽的,還有天理嗎?
  
  老子被人騙來,受苦受累……江澈要成軍訓標兵了?!再說這也不合理啊,教官平時不把我當人,難道是愛之深,責之切?
  
  “教官說你特別有韌性。”王川一樣為江澈同學高興,在旁幫忙解釋道:“說要給你特訓,練出來一口好鋼,然後等彙報演出,參加標兵連……老江,你怎麼了,不開心嗎?這個以後評獎學金,申請入黨什麼的,都有加分的。”
  
  “……”鄭忻峰在想:我為什麼要開心,關我屁事啊!特訓,死去活來,然後江澈同學,軍訓標兵?
  
  “去他媽標兵,我不要啊。”他嚎。
  
  “這個,好像不要不行的。”王川說。
  
  鄭書記感覺自己要瘋了,他起身,往教學區行政樓方向走。
  
  “老江,你幹嘛,教官在等你呢。”葉愛軍在後面喊。
  
  “讓他等著,老子先去找校領導談個業務。”鄭忻峰回頭說:“咱們學校,好像是有個專業,叫什麼食品化學還是科學的吧?”
  
  “好像有的。”
  
  “那就行了。”鄭忻峰一邊走,一邊心想著,正好,給茶寮辣條搞個高校合作專案,掛個高科技的那什麼,老江說的,逼格,順便再看看能不能研究點什麼新玩意出來。
  
  當然,他主要是為了擺脫軍訓。回去換身衣服,變身茶寮希望集團鄭總,找領導去談,然後帶走“江澈”幾天。
  
  “咦,不如乾脆…順便…我把他轉到食品那個系去?等他一回來,發現自己在做饅頭,哈哈……”也不管食品化學到底是幹嘛的,報復的念頭一起來,鄭忻峰激動了,就收不住了,往回幾步,又問:
  
  “對了,你們……我們學校,有護理系嗎?”
  
  1、大章,今天沒了。2、感謝書友smiler提供素材;(順便說一下,我不是在寫紀實文學啊)
pontus 發表於 2017-11-18 09:53
第三百一十一章 電影《雙生》
  
  1993年9月下旬,航線向南。
  
  鄭書記斬斷前塵,休養生息,一身俐落來到特區深城——開啟嶄新的人生。
  
  他把行李袋甩在身後,走出機場,抬頭望瞭望南國的天空,閉目,輕聲自語:“特區,我來了。”
  
  怎麼樣,這一幕細想是有點兒時代浪潮,風雲激蕩的序幕感吧?
  
  然後,第二天,他莫名其妙開始了一場大學軍訓,並且很可能要訓成標兵。
  
  人生真是處處有驚喜。
  
  事實上,江澈真不是那種逃避軍訓的人,這件事的發生,也不是單純為了坑老鄭一把,他有事,要拍一部電影。
  
  這個意思不是說江澈要當導演,他沒這個志向,也沒這個能力。行外人,重生,看過幾部經典,還當不了導演。
  
  他前世也就現場觀摩和監督過幾部廣告片而已,自我認知還沒那麼膨脹。
  
  這部片子的導演,是爾冬升。
  
  爾冬升現在的情況,《新不了情》已經拍完,也完成了剪接,但是還在等待上映。這也就是說,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會替江澈以及鐘家姐妹賺很多錢……
  
  所以,這部小成本的文藝片,他是抱著感恩的心情接的。當初唯一肯投資《新不了情》的兩方老闆想玩個票,於是他來還個人情,順便拉近點和金主的關係。
  
  江澈拍這部電影有兩重目的:
  
  一,借這部小成本的片子,讓輝煌娛樂文化去實踐一遍,一部電影從籌備到拍攝,到剪接,還有最關鍵的,宣傳,爭取院線上映和排片的過程。
  
  對了,還有報送國內外電影節的程式和運作辦法。
  
  這些事不實打實去摸一遍,只憑想像和打聽,是不可能真的瞭解的,那樣的話,未來那些個記憶中的賣座大片,就算勉強拍了,也會毀在手裡。
  
  那可都是錢……
  
  二、讓鐘家姐妹可以更有逼格地出道,名為twins,高於twins。
  
  這個怎麼理解呢?
  
  用劉德華後來的話說:他們沒有人肯找我拍文藝片,我就自己出錢捧導演,然後再去演他們的電影。
  
  別以為文藝片和獎項是毫無意義的,譬如梁朝偉的地位和形象,就和墨鏡王的關照密不可分,周迅的演技認可度,也與她原來拍過的那些不賣座甚至不能上映的文藝片,息息相關。
  
  前世的那組twins,就算最風光,最能賺錢的時候,也是拿不到好的電影資源的,多數出現,都是在屎尿屁類型的電影裡。
  
  等先建立形象,再來流行和屎尿屁就沒太大關係了,這就是電影圈的“逼格”的問題。
  
  所以你可以看到有多少紅星,爆紅之後折下身段,不計形象和報酬,死活要去拍一兩部小眾電影,搏一搏獎項。
  
  那不是熱愛,那是腔調。
  
  …………
  
  粵省,縣級市順德,農村。
  
  金秋,正午的陽光,成片綿延的稻田,稻穗金黃而飽滿,整齊向一個方向微微低頭。
  
  鏡頭由遠而近,幾何狀的稻田,有幾處已經收割完畢。
  
  鏡頭就落在其中一處,黑色的田埂上,坐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一模一樣俗氣的碎花短袖襯衫,黑色褲子,光腳,挽著褲腿,腳上有泥。
  
  她們手裡拎著籃子,是來收割過的稻田裡拾稻穗的。
  
  “陸秋言,你累不累,我們回家嗎?”其中一個小女孩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亂髮貼在額前。
  
  “叫姐,陸雪歌。”另一個小女孩扭頭,認真強調,同時替妹妹把亂髮捋起來,自己腦後的兩條麻花小辮,輕輕地一揚,打在肩頭。
  
  “你才比我大半個小時。”陸雪歌不服氣地嘟囔說:“還不知道一開始有沒有弄錯。”
  
  陸秋言說:“那我不管,我就是你姐,來,籃子給我,跟我回家。”
  
  當姐的覺得,自己提兩個籃子,理所當然。
  
  姐姐拎過來了妹妹的籃子,手一沉,驚慌說:“你怎麼撿了這麼多……陸雪歌,你折人家的稻穗了?”
  
  “沒呀……沒人看見。”陸雪歌搖頭,然後從地裡抓了一把微濕的泥土,一邊齜牙對姐姐笑,一邊手在籃子裡,金黃閃亮的稻穗上,輕輕抹著,抹著。
  
  陸秋言驚慌地往四周看一圈,看那些不遠處正在收割的大人孩子,眼神裡滿滿地都是驚恐……
  
  跟著,一把拉起妹妹的手,開始在稻田裡奔跑。
  
  鏡頭轉到背影,落在撒歡的腳丫,再落在跳躍的四條麻花小辮。
  
  “好,哢。”
  
  爾冬升覺得這一條可以過了,這對小演員,雙胞胎小姐妹,就是在順德農村就近一天30塊錢找的,第一次拍戲,有這樣的表現,已經足夠讓人驚喜。
  
  而且就他本身來說,其實也不能算是一個文藝片導演,他應該是介於兩者之間的一種存在,作品比純粹的商業片內斂,但又比之藝片,更柔和。
  
  “導演,你覺得這裡要不要加一個稻穗從籃子裡顛出來的鏡頭,如果要,姐妹倆誰去撿,會比較合理?”
  
  江澈從旁走上來,用建議的口氣詢問。
  
  一般來說,有自己追求的導演往往最煩金主到拍片現場指手畫腳,硬塞演員,但是江澈本身還有另一個身份,而且這部片子,爾冬升本就是當作他們有錢人的玩票遊戲在拍的,所以他說:
  
  “這個江老闆你說了算,你是編劇啊。”
  
  這就很讓人無奈了,江澈想了想,說:“那就先過吧,晚上我想想,如果需要再補,反正倆小姑娘明天也還有幾場戲。”
  
  江澈是這部片子的編劇,這是真的。
  
  他想過搬一部記憶中的文藝片來套,但是想了很久,都沒有合適的,因為這部片子,首先一點,必須是為鐘真和鐘茵這對雙胞胎量身打造的。
  
  這樣一來,可選取的範圍就變得窄了許多,江澈倒是想到過一部勉強合適的,叫《蘇州河》,那裡頭周迅一人分飾二角,演兩個女孩,這兩個角色,分配給鐘真和鐘茵各一個,正好。
  
  但問題,那是一部內地味道和氣息很重的片子,而輝煌娛樂要拍的這一部,目標是港城的電影圈。
  
  萬般無奈,江澈自己折騰了個劇本。
  
  反正文藝片嘛,從邏輯上來說,文藝片最大的原則,就是“往死裡誇張一種邏輯”。
  
  比如愛情這個邏輯,普羅大眾都有,但是文藝片裡的愛情邏輯,就要強烈到大於生死和時間。一般人分手離散,哭哭啼啼漸漸淡去,回歸生活,但是按照文藝片的邏輯,這個人,一輩子就都陷在這件事情裡了。
  
  她回憶,他尋找,他或她動不動淚流滿面,喃喃自語……得這樣。
  
  於是江澈折騰了一個關於雙生姐妹之間,情感寄託,人格混亂,誇張的邏輯。
  
  “明天下午就有你們倆的戲了,話說,你們倆現在能演出十四五歲的感覺嗎?”換場地,走在路上,江澈對跟在一旁的鐘真和鐘茵說:“不行的話,咱們再找一對雙胞胎,你倆直接從自己的年齡段開始演好了。”
  
  鐘家姐妹十九歲。
  
  “這樣的話,容貌變化,就很難銜接了,十四五和十九歲,太接近了。”爾冬升在旁說。
  
  鐘家姐妹互相看看,“我們先試試。”
  
  抱歉,身體不適,只碼出來一點,發出來就當是跟大家說一聲,免得有朋友一直等。剩下的明早看哦
pontus 發表於 2017-11-18 09:57
第三百一十二章 賣人設
  
  這個故事大致從70年代最後的一兩年,講到90年代初,時間並不在影片中具體呈現,只通過事件和景物來隱晦地說明。
  
  影片第一時間出現的這對小姐妹,陸秋言和陸雪歌,她們有一個不知去向,大概已經死了的父親,還有一個沒交代原因,但是瘋了的親娘,瘋了的親娘並不一直瘋,她偶爾清醒,會給雙生姐妹倆做飯,改衣服。
  
  轉場的劇情,在村裡,有兩幕:
  
  第一幕,瘋娘走在村裡,頑皮的孩子們跟在她身後喊叫,向她扔石子,吐口水。她一路咋呼著,傻呵呵地笑。
  
  姐妹倆躲在破落小屋的窗口看著,鏡頭刻畫:姐姐抓空,抓空,終於抓住了妹妹的手。
  
  第二幕,傍晚,瘋娘給兩個孩子做好了飯,在灶台後面的草堆裡,流著眼淚用牙齒咬著草繩,把自己的雙手綁起來。
  
  跟著,鏡頭從屋裡慢慢推到門口……
  
  姐姐陸秋言在給媽媽餵飯的畫面,漸遠,最後入鏡的妹妹陸雪歌抱著碗和筷子,坐在門檻上…看天空。
  
  爾冬升又喊了,“好,過。”
  
  同時,跟組的歐佩珊在江澈耳邊稱讚,說:“這倆小姑娘真不錯,要不,我回頭去把她們簽下來?”
  
  這女人好像是一個真正的蘿莉控,從當初第一眼纏上要簽冬兒,到現在,看著漂亮的,眼神靈動的小姑娘,還是這個想法。
  
  “這個可以考慮,你去打聽,但是要跟人父母說清楚,簽下後並不意味著她們能當明星,咱們戲少,她們簽完還是呆在這裡,正常生活和上學。”
  
  江澈交代完這一條,起身找到爾冬升,客氣說:“導演,剛剛這個,能不能再來一條?我覺得,她們的眼神,跟我設想的有點不對。”
  
  爾冬升扭頭看他,猶豫然後點了點頭,安慰自己說:玩票嘛,老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吧。
  
  “那我去跟她們聊一下。”
  
  江澈先找到了飾演姐姐的小演員,蹲下來,柔聲問:“餵飯的時候,為什麼你會哭?”
  
  按照江澈的預想,給瘋娘餵飯的姐姐,神情應該有一絲悲傷,但是絕不至於哭,因為,她應該已經習慣了。
  
  “她是我大姨……都很疼我。她現在這樣好可憐。”小姑娘指了指演瘋娘的演員,小聲解釋。
  
  江澈懂了,他心說難怪非專業的小姑娘,情緒這麼容易調動……好事,也是壞事。
  
  “這樣,你們自己兩個先把剛剛那段劇情再演個七八遍,等小丫頭情緒點過了,平靜下來一些,咱們再拍她後面的神情,感覺應該會正好。”
  
  江澈交代了一句,兩位草根演員連聲答應,認真做起來。
  
  然後,江澈又走向演妹妹的小演員。
  
  “你喜歡天空嗎?”他還是蹲下,微笑著問。
  
  小演員怯生生的,搖了搖頭。
  
  這才是正常反應,普通農村小孩,沒事說自己多愛天空,那是寫作文呢,江澈笑著繼續問說:“可是你剛剛的眼神,好像在笑,小腦瓜在想什麼呢,那麼開心?”
  
  小演員咧嘴一笑,“我在想,媽媽說,我一天掙30,兩天就60,她回頭要給我留十塊。”
  
  “哦……”江澈想了想,說:“那你覺得我會不會真的給你錢呢?還有,媽媽說話會算數嗎?”
  
  小姑娘愕然一下,“你,會不給嗎?媽媽她……”
  
  “你想呀,看著天空想……對,別停下來。”
  
  江澈轉向攝影師,輕輕招手,說:“麻煩師傅,就現在,補一個她的眼神。”
  
  他要的,那種有些渴望,但是更多迷茫的眼神,現在就在小姑娘的眼睛裡。
  
  鏡頭很快補好。
  
  另一邊,演瘋娘的演員打了個飽嗝,艱難,而小心翼翼地問:“那個,老闆,師傅,現在能拍了嗎?我,我真的吃不下了。”
  
  江澈拍了拍額頭,尷尬一笑,忘了跟她們說了,沒有實拍的時候,可以不用真吃的。
  
  “好的,來,準備實拍。”他喊。
  
  一部分工作人員扭頭看爾冬升,爾冬升表情不定一下,接著笑出來,說:“來,拍。”
  
  …………
  
  第二天早上,爾冬升的態度明顯有變化,他開始認真了。
  
  趕著晨光的一幕戲。
  
  小學課堂,早讀課,老師在旁邊的屋子,給自己和孩子做飯,細節柴禾是很小的一捆加一捆,是孩子們拿來的。
  
  教室裡的孩子們亂成一團,幾個男孩圍著陸秋言,臉上笑著,嘴裡喊著:“瘋姑娘,小野種……”
  
  陸秋言站在那裡,神情驚慌,一直努力辯解:“我不是,我不是。”
  
  “你有光屁股娘,你娘是瘋子,你就是。來,我們脫她褲子。”男孩們上手推她,往她的身上吐口水。
  
  陸秋言掙扎中摔倒在地上。
  
  陸雪歌從教室後門沖進來,一邊跑,一邊伸手在書包裡摸索著。她摸出來了一支檔次不低的鋼筆,那是她們的父親留下的。
  
  她沒有喊話,只是沖進人群,站在姐姐身前,摘掉筆帽,露出筆尖……對準了領頭那個小男孩的眼睛,很近。
  
  “你一會兒就瞎了。”
  
  鏡頭在這裡停留,近景,從鋼筆筆尖,到男孩的眼神,攝像師弓身背逆時針運動,畫面經過陸雪歌的側臉,從她背後繞過,到另一邊,拍她的眼神,最後,再回到鋼筆筆尖。
  
  定格:透窗的晨光,和冷冽的筆尖。
  
  表情,眼神……
  
  意外之喜是陸雪歌的睫毛,很長,牽住了光。
  
  “卡。”爾冬升猶豫了一下,說:“先過吧。”
  
  這是第九遍了,這一幕戲對於小演員們來說實在很難,尤其陸雪歌,她的眼神、表情,在一個七八歲的女孩身上,確實太難演繹了。
  
  而且,這幕戲因為筆尖離眼睛要很近,其實有點危險。
  
  爾冬升內心依然不是百分百的滿意,但是,看看光線,再想一想手上的演員,最後還是選擇先過了。
  
  這次,江澈也沒有堅持。
  
  兩個小演員的戲份,到此完全結束。
  
  鋪墊就到這裡,陸秋言和陸雪歌,她們在一個被歧視和孤立的環境裡成長,有著相似的面龐,卻活成了幾乎完全不同的性格……
  
  這是江澈計畫中的。
  
  首先是電影,除了電影,江澈還給鐘真和鐘茵日後的發展,在各自性格的基礎上做了人設規劃,沉穩地和調皮的,懵神和吃貨,具體都有。
  
  90年代初的明星們自身,包括經紀公司,除了一個玉女,一個小生,還沒有更進一步的“賣人設”的概念,而江澈,已經經歷過遍地強行人設的時代。
  
  一對萌反差的雙胞胎,這是他的想法。要知道鐘真和鐘茵,她們倆基本等於簽了終身約。
  
  PS:
  
  拍電影的部分,容我小小的過個癮,詳寫應該就這一次,但也就三章,下章,某個貨就來了。
  
  當然,這也是鋪墊男主日後稍微小裝一把,有聯繫到劇情的。
pontus 發表於 2017-11-19 11:58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你是天生的演員
  
  陸雪歌把姐姐支開了,端著碗蹲在灶台後面,給瘋娘餵飯。
  
  “我聽別人說,瘋子殺人不犯法的。你可以殺人嗎?去殺人吧,你要是會殺人,就沒人敢那樣對你了,也沒有人,再敢欺負我和陸秋言……”
  
  “陸秋言好沒用你知道嗎?我都要保護她……我好累啊。”
  
  整個劇本,陸雪歌幾乎都不叫陸秋言姐姐。
  
  哪怕陸秋言一直把自己當作姐姐,在生活中照顧她,從七八歲的開場,到十四五,十七八,她反過來,一樣總是一直堅持,是最開始弄錯了,她才是姐姐。
  
  陸秋言每次爭辯到最後都說:“我名字裡有個秋,你名字裡有個雪,看,你在冬天,我是姐姐。”
  
  漸漸,她不跟陸秋言爭了,但在自己心裡繼續這麼想。想著我要是陸秋言就好了,陸秋言好像什麼都好一些,真好。
  
  “你要是願意,你先殺書記啊,好不好?”
  
  陸雪歌說到這,陸秋言開門回來,她趕忙閉上嘴。
  
  爾冬升喊:“卡。”
  
  姐姐演姐姐,鐘真演的是陸秋言,鐘茵演的是妹妹陸雪歌,兩人前面一場戲,陸秋言生病住院,需要開刀,陸雪歌抱著錢沖到醫院……
  
  拍了22條。
  
  “怎麼樣啊,導演?”鐘茵無比緊張地問,這一幕,第9條了。
  
  “感覺還是不對。”爾冬升嘖一聲說:“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們倆沒天分,如果這是另一部電影,成龍的,劉德華的,你們的表演其實都完全沒問題。”
  
  他先鋪墊了一下,不過在江澈看來說的也算實話。
  
  接著,才說正題:“我們現在的問題,是你們倆的演法,跟咱們之前那兩個小演員,那個感覺……被割裂了,理解嗎?”
  
  鐘真和鐘茵點了點頭,難過說:“那怎麼辦?”
  
  “正常這種戲,真要做精、做細,你們倆得先在農村體驗生活,至少一兩個月。”這就不是現在一般港片的效率和習慣,爾冬升一時也沒辦法,想了想說:“算了,先休息一下吧。大家都先歇一下。”
  
  劇組原地休息,但是鐘真和鐘茵沒有。
  
  她倆就近下到田裡,脫鞋赤腳踩進泥,去幫收稻穀的村民幹活去了,抱稻穗,踩打稻機,任憑陽光暴曬,穀粒的芒尖不斷撲打在臉上。
  
  這是昨天江澈給出的建議,笑著說的,真的假的不知道,不過兩個人還是選擇了照做。姐妹倆優渥生活無所事事十多年,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做一件事,充滿熱情。
  
  江澈看見這一幕,愜意地伸了個懶腰,靠在躺椅上。
  
  “為什麼是書記?”在他腦後,突然有個聲音說:“為什麼要殺死書記……這個角色,就不能是村長嗎?”
  
  聲音好耳熟,江澈整個人被嚇得坐起來,扭頭,看見蹲在躺椅側後面,烏漆抹黑的一張臉,好像是老鄭,嗯,應該就是他了。
  
  愣了愣,江澈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你在這裡才奇怪好吧?大學生,你現在應該在軍訓吧?”鄭忻峰雙目含淚說:“我來特區,想幹一番事業……”
  
  他停頓,擺了擺手,說:“我不說了。”
  
  “不是啊,你先說,你怎麼跑出來的,這逃軍訓,很嚴重的。”
  
  “現在知道怕了?”鄭忻峰起身,把兩手一背,說:“茶寮希望集團的鄭總給深大發函,稱,希望能與學校在食品研究方面建立專案合作……貴校江澈同學作為曾經茶寮的支教老師,可以居中協調。這樣請幾天假,先回趟茶寮,沒問題吧?”
  
  牛逼,江澈想了想,說:“相當服氣。項目也確實可以搞。”
  
  “呵呵……你光服氣有什麼用?你看看我這張臉。”鄭忻峰指著自己臉一通畫圈,接著說:“補償我……給我一個角色。”
  
  “啊?”
  
  “啊什麼啊?我現在無所顧忌,想幹嘛幹嘛。”
  
  江澈想了想,說:“不是,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按你說的,給你一個角色,二,我最近計畫弄那個小專案,給你獨立參一股。”
  
  “我要角色。”一點猶豫都沒有,鄭忻峰說。
  
  項目嘛,他覺得永遠不會缺,關鍵他愛演啊,而且就像他自己說的,他現在的狀態,就等於是脫離了項圈的二哈,愛怎麼撒歡,就怎麼撒歡。
  
  …………
  
  鄭忻峰帶來了一封信,是冬兒寫來的。
  
  江澈靠在床上,拆開。
  
  冬兒說:
  
  【哥哥,我都很想你了。
  
  曲冬兒長得好慢啊。
  
  我都有努力吃飯,可還是很慢。
  
  鄭總叔叔還是亂說話嗎?一定是的。他欺負不到我,又騙誰了?(不過鄭總叔叔其實最好了,我最喜歡他了)。
  
  有豎哥哥還是不說話吧,哥哥你幫我告訴他哦,我都有練武功。
  
  老彪伯伯呢?要是他的船能開到茶寮就好了,我跟豆倌他們說,我有一個老彪伯伯,是海霸王,他們都不相信,好生氣啊。
  
  ……】
  
  “你拆冬兒給我的信了?”江澈問鄭忻峰。
  
  “什麼?誰,誰拆了?反正我沒有。”
  
  鄭忻峰十分鎮定,儘管他不但看了,還無比幼稚的在冬兒的信上加了一句“完全不可信的自誇”,筆跡模仿的痕跡,一眼就可以辨認。
  
  這有意義嗎?江澈很想問他。
  
  “不是。”鄭忻峰主動轉換話題,把劇本扔桌上說:“老江,你跟我說這是重要角色?就三場……四場戲?”
  
  “是啊,那都是重頭戲。”江澈說:“這劇本身,男性角色本來就都是配角,你這個角色,跟兩位女主都有對手戲,還有床戲,算算,當之無愧的男一號了。”
  
  鄭忻峰說:“是嗎?那‘港混仔’是什麼意思,連個名字都沒有。”
  
  “哦,到時隨便取一個阿什麼就好了嘛。”江澈說:“要不你自己取?”
  
  …………
  
  鄭忻峰給自己的角色取名阿新,人設是一個港城底層小混混,曾經因為混不下去了,跑路來過內地,靠著身上的都市光環,騙騙小姑娘。
  
  他之前一年,帶過一個女孩去港城,後來據說賣掉了……
  
  陸秋言是他這一次遇上的女孩。
  
  這一年,陸秋言和陸雪歌十八歲。
  
  秋言脈脈,雪歌歡暢,大概本意是這樣的,生活環境的苦難磨滅了很多東西,但是兩個人的個性,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如約地出現了反差。
  
  簡單地說:後來,陸秋言長成了一個老師們眼中的好孩子,而陸雪歌,恰恰相反,她是個壞掉的女孩子。
  
  這一天拍攝的是陸秋言和阿新的相遇之後的一場戲。
  
  “卡。”爾冬升喊停,無奈地扭頭看江澈一眼。
  
  這是第一次,金主大爺讓他產生了硬塞演員的感覺,他本身從港城帶了一個人來演這個角色,不說能多出彩,至少能完整地演下來,不出亂子。
  
  可是眼前這個,他在演什麼?你是混混沒錯,可是,是文藝片裡的混混啊,太浮誇了。
  
  人間戲精,堂堂鄭忻峰,竟然緊張了。
  
  江澈走過去問:“你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用力過猛吧。”鄭忻峰點了根煙,說著,向四周看了看,面上有些過不去。
  
  “當這裡沒有攝像機,沒有。”江澈想了想,強調說:“其實你根本不用想著怎麼演……因為你日常就在演了,再一努力,自然用力過度啊。”
  
  “是嗎?我以為我一向浮誇。”
  
  “是啊,所以收著點,就像你最平常的時候那樣想,今天這場戲,你要玩一個別人都看不懂……行麼?”
  
  “我試試。”
  
  沒有攝像機,沒有攝像機……
  
  古舊的會堂畫著待拆除的字樣,阿新蹲在石階上,雙手一起,向上推過面龐,把因為燙過而蓬鬆的分頭推起又落下,眼神看向陸秋言,嘴角有些緊張地扯動一下,說:
  
  “其實,用你們的話說,我是個混球……我很懶的。但是我想如果有一個姑娘……嗯,反正會有一個人的,那個人我做工,也願意養她。”
  
  陸秋言怔一下,沒說話,她快要高考了。
  
  阿新無所謂地吹了聲口哨,隨手丟出來一顆腳邊摸的石子,石子在舊會堂的石階上,“嗒、嗒、嗒”跳躍著……
  
  這是劇本裡沒有的。
  
  爾冬升連忙指揮攝像師走位。
  
  “停,好……”爾冬升有些沒轉過來,想了想,才說:“很完美,過。”
  
  這轉變快得實在太驚人。
  
  在江澈身邊的歐佩珊看完,想了想,問道:“所以,阿新是真的喜歡陸秋言,還是只是嘗到了甜頭,想再騙一個姑娘?”
  
  “你覺得呢?”江澈扭頭反問。
  
  歐佩珊說:“我看不出來啊,劇本裡也沒寫明白。”
  
  江澈說:“那就對了。”
  
  說完他發現爾冬升走了過來,兩個坐一起,小聲聊了一會兒,爾冬升起身,去佈置下一場……
  
  “怎麼樣?導演跟你說什麼?”鄭忻峰逮了個空,抓住江澈問。
  
  “導演說你是一個天生的演員。”
  
  “……果然。哈哈哈,我就說嘛。”鄭忻峰說:“明天是床戲吧?看我發揮,我床戲無敵,你等著看吧。”
  
  PS:喜歡看拍電影情節的同學,建議看《文藝時代》《完美人生》哦,都寫的超好。至於咱們,咱們畢竟不是一本正經的書啊,也沒辦法用太多筆墨去刻畫一部電影,細節和渲染上都顧不到。
pontus 發表於 2017-11-19 11:58
第三百一十四章 床戲
  
  瘋娘殺死了村高官,用一把破舊的鐮刀,斷掉的一截,捅進老書記的胸膛,然後就坐在血泊旁,用清亮如泉水的嗓子,唱很老的曲調悠揚的山歌。
  
  這演員最初挑選,就考慮了嗓子,真的很好。
  
  從影片拍攝的角度,這一幕,爾冬升差點忘了喊“卡”。
  
  殺人是一件大事,除了陸雪歌,沒有人知道瘋娘為什麼這麼做,以及她這麼做時,清醒還是瘋著。就連姐姐陸秋言都不知道。十五歲是三年前,三年前她生過一場大病……
  
  瘋娘被帶走,聽說關進了精神病院。
  
  7月高考,陸秋言落榜了,至於陸雪歌,她似乎從來就沒有過希望,自然也就談不上落不落榜。
  
  “陸秋言你再考一年吧,我會賺錢,我一直都在賺錢的,所以,你再考一年吧。”姐妹倆在家的時候,陸雪歌說。
  
  陸秋言說:“差太多了,再一年我怕也考不上。”
  
  陸雪歌說:“那就兩年,三年也行,反正有我呢。”
  
  那天,陸秋言並沒有給妹妹一個明確的答案。
  
  當天晚上,她在河邊見到了阿新。
  
  “那,那……那你要不要跟我去港城?”鄭忻峰飾演的阿新指給陸秋言一個方向,說:“就在那邊,過海就是,去了我可以做工,港城賺錢容易,我能賺到錢,讓你有飯吃。”
  
  陸秋言抬頭看了看他,沒說話。
  
  阿新努力笑一下,說:“不去也沒事,我大概還會來的。”
  
  “不是,不是呀。”陸秋言低聲說:“我也可以做工的。”
  
  夜,河面有光影浮動,風徐徐,兩個人並排坐在河堤上。
  
  “我自己做工賺的錢,可以寄給陸雪歌嗎?”陸秋言問。
  
  阿新空劃著打火機,點頭,說:“嗯。”
  
  “等我們安頓好了,把她也接過去吧。你沒見過她,不過也沒關係,我們是雙胞胎。”
  
  “好啊。”
  
  “嗯。”陸秋言想了想又說:“那你突然帶一個人回去,你爸媽會怎麼想?”
  
  “他們……”阿新抽一下鼻子,訕笑一下,說:“他們很早就都不管我了。”
  
  “哦”,陸秋言說:“那以後我管你吧。”
  
  “好。”
  
  簡單的約定。
  
  陸秋言要去港城了,跟阿新去。
  
  “陸秋言你不能去,你要讀書,要上大學,你不可以跟一個小混混的。”陸雪歌像是抓狂一樣說:“那個阿新,我讓人查過,他是騙你的。他帶走過一個女孩,他把她賣掉了。”
  
  這天晚上,陸雪歌說了大概一整夜,整個人情緒激動到嚇人。
  
  但是,依然沒能說服陸秋言,她說她相信阿新的眼睛。
  
  鏡頭最後逐漸拉開,畫面裡,破落的小屋,窗上,有姐妹倆幾乎一樣的兩個影子。
  
  “好,卡。”又是一次過,爾冬升情緒高漲,回身招呼說:“這樣,兄弟們,明天一早,我們分兩組,一組道具這邊的兄弟,把小旅館和房間按江編劇畫的圖佈置出來,另一組,我們早起,先去車站拍。”
  
  “好了,都早點休息。”
  
  “那個,鄭總,鐘真……不對,是鐘茵,你們倆過來一下。”
  
  爾冬升把兩名明天要演重頭戲的演員叫到面前,並不尷尬,直接問說:“床戲,都有經驗吧?哦,我說的不是演戲,演戲你們都是新人。”
  
  鄭忻峰說:“我經驗豐富。”
  
  鐘茵:“我,我還沒有過。”跟女的試驗不算的話,她是沒有過。
  
  爾冬升一下笑起來,說:“那你晚上找個有經驗的女工作人員,睡一屋。”
  
  …………
  
  車站月臺,淩晨,有霧。
  
  阿新看見陸秋言向她奔來,松一口氣,笑了笑,迎上去。
  
  “我剛剛,在怕你反悔不來了。”他說。
  
  這是陸雪歌第一次見到這個要帶走陸秋言的男人,本能的厭惡,她勉強笑一下,說:“走吧,我們上車,要不一會兒我妹妹追來了。”
  
  “她不讓你走嗎?”
  
  “她說你不是好人……咯咯。”
  
  “哈哈,原來她比較調皮。”
  
  兩個人各自笑著,上了車,車行出站。
  
  “卡。”
  
  這一幕戲很短,拍得也很順利。
  
  接下來,就是床戲了。
  
  工作人員找到鄭忻峰,說:“那個,鄭總,你要不要膠帶?”
  
  “要膠帶幹嘛?”
  
  “那個,男演員拍床戲,怕反應太明顯的話,就會用一下……”工作人員解釋說:“鄭總你決定。”
  
  “哈哈。”鄭忻峰笑,兩秒,板起臉,傲然道:“你小看我了。”
  
  只此一家,他是號稱全自動ED的男人,鄭書記。
  
  工作人員糊塗一下,不好多問,接著說:“那我幫鄭總處理一下服裝。”
  
  差不多時候,江澈找到了鐘茵。
  
  “緊不緊張?”他笑著問。
  
  “嗯。”鐘茵抬頭看著江澈,連連點頭。
  
  “有一點緊張其實正好,藏在眼神裡,努力忍著就是咱們正好需要的情境,注意別過了就行。”江澈說完,遞給鐘茵她的道具,說:“拿著,你覺得噁心了,就捅過去,心臟這裡,偏一點也沒事,你的角色又不是殺手。”
  
  “哦……他不知道嗎?”
  
  “他的劇本,跟你的不一樣。”
  
  …………
  
  “好了,各部門準備啊,這條爭取一次過。”爾冬升說。
  
  說完也不知道,自己這麼說,到底對不對老闆們的心意……但是他總不能說,爭取20條吧?
  
  “準備……準備……準備……來,Action.”
  
  透窗有些荒涼的小旅館,破落,房間狹小,光線陰暗。
  
  阿新站在窗邊,指著遠處說:“等半夜,我們就可以上船了。”
  
  陸雪歌坐在床邊,說:“嗯,阿新。”
  
  “怎麼了?”
  
  “陸雪歌說,你會把我賣掉。”
  
  “怎麼會……不會啊。”阿新轉回來,靠近她說。
  
  “真的不會嗎?”
  
  “當然是真的……”
  
  兩個人在床邊,一個坐著,一個蹲在她身前。
  
  “我喜歡你,你相信我。”
  
  阿新說著話,人往前傾,漸漸,他的頭抵在陸雪歌的胸口,他的手從她的小腿一路摸上來,“我喜歡你,秋言”,他說著,兩手在她腰上,人往前,把人往下壓。
  
  攝影機在頭頂。
  
  鏡頭中的阿新像一條憤怒的毛毛蟲。
  
  而陸雪歌,面無表情,躺在那裡,麻木地看著天花板,眼神裡藏著不安,但是強忍著。
  
  攝影機在側面。
  
  毛毛蟲雙手撐起一下,人往前,手往陸雪歌腰間。
  
  陸雪歌掙扎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攝影機,留下眼神,接著轉回去,從下往上看著阿新,抬手,輕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笑一下,跟著按著他的後腦勺,把人埋進自己肩窩後面。
  
  她說:“別看呀你……我自己來。”
  
  她的手朝腰間摸去。
  
  她的膝蓋往上頂了頂。
  
  阿新配合地,把自己的身體抬起來些。
  
  “嗯?”這一聲其實沒出聲。
  
  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但是人在戲中,阿新緩緩把頭抬起來,看一眼那裡,看見刀柄,然後是握刀的手,血從指節和指縫之間滴下來。
  
  錯愕的表情,悲傷的表情,困惑不解的表情……
  
  同時讓這樣幾種表情出現在臉上,出現在眼睛裡,有多麼不容易,爾冬升甚至根本沒敢提這個要求。
  
  更甚者,是阿新的臉上,還存有一抹荒唐。這演技,太恐怖了。
  
  從劇中人阿新的角度,他在這種情況下被捅一刀,什麼心情?
  
  從演員的角度,劇本明明不是這樣啊?亂來的嗎?這就死了?
  
  在鄭總的劇本上,後來妹妹懷孕了,姐姐找來了……嘖嘖,明明是很過癮的劇情啊。
  
  所以,我現在是死了吧?
  
  此刻作為一名演員的覺悟還是有的,阿新做完表情,一句話沒說,死在了床上。
  
  毛毛蟲地拱動,就拱到這裡。
  
  畫面中,陸雪歌安靜趟了幾秒鐘,咬牙,把身上的人推開,坐起來。
  
  “陸秋言是乾淨的。”
  
  攝影機跟隨她的視線,最後拍攝阿新死後的景象,從頭到腳。
  
  …………
  
  這部電影後來留下了三個引發過許多爭論的疑團:
  
  一、男人死了,褲襠還鼓鼓的,到底合不合理?
  
  二、阿新最後有沒有想到,身下的人,可能不是陸秋言?
  
  三、阿新的本意,到底是騙陸秋言去港城,賣掉,還是他這次真的喜歡上了陸秋言?陸雪歌殺他,是對的還是錯的?
  
  第一個問題,後來據說有了科學解讀。
  
  而後兩個,成了永遠的疑團……尤其最後一個疑團,爭論最多。
  
  當然,鄭書記本人現在管不了這些。
  
  “這就是床戲?恐怖劇情吧?”他抓著江澈吼。
  
  江澈說:“還敢說,你不是全自動ED嗎?功力廢了?跟你說現在導演還在研究,最後這個鏡頭要不要重拍呢。”
pontus 發表於 2017-11-20 08:22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是天才的導演
  
  夜,也許十一、十二點,縣城小車站。
  
  白天裡賣著餐飯的小門面已經關了門,街道荒涼,燃盡了的土黃色煤球傾倒在路邊,和爛菜葉、骨頭渣堆在一起,冒著絲絲餘煙。
  
  陸秋言把行李袋抱在膝蓋上,蹲在已經關閉的車站門口。
  
  輕柔地腳步聲向她而來。
  
  她有些驚喜,抬頭,看見的,卻不是那個說好要帶她走的人。自己的窘迫被妹妹看見了,似乎證明她說的才是對的,陸秋言低下頭。
  
  陸雪歌一身整齊站在那裡,說:“陸秋言你跟我回家吧。”
  
  陸秋言再一次抬頭,嘴巴咧成醜醜的樣子,在哭,但是沒出聲,無聲地嗚咽,眼淚奪眶而出,順著面頰滑過嘴角,清鼻涕也有,她醜死了。
  
  “陸秋言你這樣不漂亮了。”陸雪歌伸手,說。
  
  陸秋言:“阿新他沒來,我從早上一直等……他沒來。明明說好的,他怎麼可以不來,不等我?”
  
  她放棄了逞強,從昨天到今天,陸秋言現在這個世界上只剩這個妹妹了,她沒辦法在她面前再逞強。
  
  陸雪歌點了點頭,說:“大概他良心發現,大概他反悔了,反正沒關係的,陸秋言你還可以跟我回家。然後你去讀書,我去賺錢。”
  
  她蹲下,替陸秋言擦了眼淚,雙手用力抱著腰讓她站起來。
  
  她撥了撥陸秋言的頭髮,說:“走啦,我們回家。”
  
  鏡頭到這裡,突兀地切了一個對地的畫面,裡面沒有人,沒有景物,但是有腳步聲。
  
  有多少人曾獨自走過午夜的清冷長街。
  
  有多少人曾牽手走過午夜的溫暖長街。
  
  “停,好。”
  
  第四條,爾冬升覺得可以了,已經特意保了一條,他轉身拍了拍手,大聲喊說:
  
  “各位兄弟,今天就到這裡,辛苦了。各自找車,注意別落東西。。”
  
  人群開始收拾器材,招呼上車,一陣喧嘩紛亂,大概也叫做熱鬧,響起在剛剛還顯得寂靜和寥廓的街道上。
  
  江澈身邊,個人戲份已經殺青的鄭忻峰雙手抱胸,意猶未盡看完這場戲,說:
  
  “鐘真和鐘茵兩個,有進步啊,進步很大。”
  
  確實,作為一個未來有一個鏡頭會被頻繁剪入各網站UP主《十大巔峰演技》小視頻的實力派,他雖然只是第一次演戲,仍有足夠的資格做出評價。
  
  影史昭昭……
  
  鄭大佬“拱妹中刀”一幕,短短幾秒之內,複雜的情緒演繹,尤其臉上的那一抹荒唐……被普遍認為,讓所有後來相似的鏡頭變得虛浮無力,註定無法被複製和超越。
  
  “哎,給我加場戲吧,老江。沒過癮呢。”準備上車的時候,他說。
  
  車門鑽一半,江澈扭頭看他。
  
  鄭忻峰拿手在腦門邊比劃著說:“我可以出現在陸秋言的夢裡,或幻覺裡啊……有些事我覺得還沒交代完整。”
  
  “滾。”江澈笑著罵完,想了想,覺得從交代完整的角度,有個鏡頭確實可以補一下,總之先拍,用不用再說。
  
  “好,那就加一場鄭總的戲。”江澈喊,然後跟爾冬升解釋說:“爾導先回去休息,隨便給我一組人就好……鐘茵,走。”
  
  …………
  
  “不要動啊,你眼珠子動了,眼皮也會動……所以,你就當自己是個死人吧,這很考驗演技。”江澈跟畫好了妝,一身血污的躺在床上的鄭忻峰交代。
  
  然後,轉向鐘茵,說:“這樣,下樓梯不現實,你把他從視窗直接扔下去。”
  
  “我,我抱不動……”鐘茵說。
  
  “也是……那這樣,我來扔。”江澈說:“攝像師去樓下,拍他從視窗砸下來的鏡頭就好……咱們一鏡到底。”
  
  鄭忻峰一骨碌站起來,說:“老江,我覺得這場戲,還是不加好了,免得劇組的人覺得咱們仗著自己是金主搞特殊。”
  
  江澈說:“我不介意,讓他們說去。”
  
  “不是啊,老江……”
  
  最終,這個鏡頭還是分了兩次完成,一次屍體被從視窗拋出,一次,人在地上。
  
  下一個鏡頭,是陸雪歌拖著阿新的屍體,在入夜荒涼的小樹林裡找地方掩埋。
  
  江澈喊:“卡,怎麼回事?”
  
  鐘茵說:“我,我拖不動。”
  
  “要不,咱們在鄭總腳上綁根繩子,然後人在後面幫著拉……”攝影師走過來,建議說:“我控制鏡頭不拍到腳踝就好。”
  
  “不行,這樣真實感沒了。”江澈想了想,拒絕了,跟著轉向鐘茵,說:“其實這場戲就是要你拖不動,硬拖,明白嗎?你想想,陸雪歌要埋阿新,那種心情和狀態。阿新是港城來的,準備偷渡回去,人埋了,就安全了,大家只會以為他死在海上。”
  
  “其實,根本沒有人會找他。”江澈又說。
  
  這一句戳人了,鐘茵點了點頭。
  
  江澈沒有察覺太多,接著安慰她道:“別顧忌,他現在是個死人啊,不會疼,不怕傷的,只要能移到坑裡,埋上,你用什麼方法都可以。”
  
  躺在地上的鄭忻峰:“……老江?”
  
  “來,準備,時間很晚了啊,鐘茵的體力也支撐不了一直拍,咱們爭取一次過。”江澈轉向其他人說。
  
  “……”
  
  終於,鐘茵滿頭大汗,一身汙血、頭髮和衣服淩亂,埋上了最後一捧土。
  
  江澈:“卡,好,過。”
  
  “咳咳咳……”鄭忻峰噴著土,從坑裡坐起來,加戲終於完成,問題整個過程……我演什麼了?
  
  好像都只是一件道具啊。
  
  最後,回賓館的車上,鄭總靠在後排座位上,拍拍土,自己拉開褲子看了一眼,說:“媽的,破皮了。”
  
  前排,江澈在跟攝影師討論。
  
  江澈:“劉師傅,你覺得這場戲怎麼樣?”
  
  攝影師:“挺好的,不過放在咱們這部片子裡,感覺有點不協調。”
  
  “你也這麼覺得?”江澈說:“我也是。那就刪了吧,反正這個細節後面通過對話就能交代。”
  
  鄭忻峰:“……”
  
  “我為什麼要加戲?”
  
  他只哀怨,不反抗,是因為事實上他也覺得,這一幕放在影片裡並不合適……鄭總作為一名演員,還是很有專業精神和整體意識的。
  
  下車的時候,鐘茵在後面叫住了江澈。
  
  “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之前有幾場戲,我想重拍。”她說。
  
  “為什麼?”
  
  “我應該是進步了。”鐘茵說:“我看過劇本,有上百次了吧,其實都沒懂陸雪歌,剛剛好像突然懂了。”
  
  “剛剛啊?”
  
  “嗯,就剛剛,剛才你說阿新,你說,‘其實,根本沒有人會找他’,我聽得胸口酸一下,突然就覺得,我真的懂陸雪歌了。”鐘茵說完頓了頓,看著江澈,說:“這樣好不好,你先看我後面幾場戲,要是我真的進步很大,咱們再考慮補前面的。”
  
  江澈點了點頭,那就看看吧,《雙生》之後的部分,依然是兩姐妹的二人轉,但是真正核心的戲份,其實都落在鐘茵飾演的妹妹,陸雪歌身上。
  
  …………
  
  第二天,影片進入了最後階段的拍攝,總的來說,這部《雙生》的正式拍攝週期也才十幾天,這在這個年代,是很平常的一種情況。
  
  一大早,爾冬升端著茶杯站在城郊小旅館的走廊上等江澈。
  
  “導演有事找我?”江澈主動招呼道。
  
  爾冬升猶豫了一下,說:“《新不了情》那邊現在進入排檔階段了,內部試映了幾次,在剪接上有一些意見出來……我可能得回去看看。”
  
  爾冬升說完,小心觀察了一下金主大爺的反應。
  
  怎麼說呢,對他來說,《新不了情》才是親生的孩子,而且那部戲江澈和鐘家姐妹也是投資了的,非但投了,投的還比這邊頭多得多,他理所應當以那邊為重,同時也覺得,江澈應該會理解,這是一個很有素質,很好相處的金主。
  
  “這樣啊”,江澈想了想,說:“那行,導演先過去,我們這邊暫時停了等你。”
  
  “可是,我怕要挺久”,爾冬升說:“重新剪接會很麻煩,然後等剪接完,差不多我和《新不了情》的演員也要進入宣傳期了,這一忙起來,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這就很為難了,導演沒了,怎麼拍?
  
  “其實不用等我也可以。”正犯難呢,爾冬升突然笑一下,說:“江總,剩下的戲,我覺得你完全可以自己來導,反正劇組在這,你不熟悉的只是具體操作而已,除了這些……”
  
  他看了看江澈,然後過於誠懇說:“我覺得你本身,是一個天才的導演。”
  
  爾冬升開始絮叨,從這陣子對江澈的觀察裡,給自己的話找依據。
  
  而江澈在想:這傢伙是不是個騙子?
  
  之前說鄭書記是天生的演員,現在又說我是天才的導演,為了和金主大爺相處好,同時保證親兒子為重……他還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啊。
  
  所以,這傢伙剛說那些理由,不會只是為了脫身吧?
  
  他剛想到這,爾冬升又一臉誠懇說道:“其實就這部電影而言,它身上江總的烙印,比我要重得多得多,我早就在想,這部片子的導演,完全可以署你的名字。”
  
  所以,他其實是不是怕署了名丟人,成為職業生涯的污點?
  
  江澈心說哎喲我去你大爺,哥哥江湖傳奇,你忽悠到我頭上。
pontus 發表於 2017-11-21 08:21
第三百一十六章 江家重大決策
  
  江澈把爾冬升放走了。
  
  江澈是一個有藝術追求的人,但是,《新不了情》能賺好多錢,小成本,黑馬,年度票房第三,他是第一投資人……
  
  兩相比較,他決定過一陣再追求藝術。
  
  實話說這部《雙生》爾冬升已經拍了有百分之九十了,江澈要是有志于導演之路,日後跟女演員開房談劇本,就可以算是撿了個大便宜……可惜他沒有啊。
  
  跟女演員談劇本?還不如和某個蠢丫頭聊夫妻生活科普大全呢,再幫忙做做操什麼的。
  
  爾導低頭上車的時候偷偷笑了,咋一看笑得很賊。
  
  鄭忻峰看著汽車尾塵,問江澈,說:“怎麼辦?”
  
  能怎麼辦?江澈說:“今天先歇一天,然後不行就硬上,亂來吧,總之拍完,實在不行拍完了咱們自己放客廳給自己看。”
  
  “那怎麼成?”鄭忻峰說:“那我的表演怎麼辦?”
  
  他是真不知道啊,他那段猶如憤怒的毛毛蟲一般的拱妹表演,拱著拱著突然中刀的畫面,將來有多適合鬼畜……他會和元首並列成為鬼畜界巨頭的,哦,還有那個姓雷的Are you ok.
  
  導演臨產之際撂挑子跑了,劇組還在,江澈給劇組放了一天假,這時候已經是九月底。
  
  臨州,江家。
  
  大清早,夫妻倆照例一起吃早餐,江媽把掰開的半根油條放在江爸碗裡,有些心疼說:
  
  “你這都一晚上沒睡了,還沒想好啊?”
  
  江爸笑一下,轉過頭,表情認真反問說:“澈兒媽,說實話,你覺得我是能當那麼大老闆的人嗎?突然走到這一步,我有點慌了。”
  
  “我覺得行。”
  
  “為什麼?”
  
  “……”江媽困惑說:“總不能我說不行吧?”
  
  江爸想一下,點頭,爽朗地笑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江爸的服裝廠效益很好,發展很快,那麼多批發商合夥人不是白給的,現狀,廠裡的生產完全跟不上銷售。
  
  本來就有打算,看機會再租幾間廠房的,結果突然來了個大機會——臨州市國營紡織二廠(原來唐玥工作那個),要和一廠合併,二廠廠房要拍賣。
  
  買了,小廠就真的要往大企業去了,江爸有點忐忑不安,江家現在的生活很充實,很安穩,同時也富足,他不知道要不要冒險奏這一步……
  
  “那可是至少六百萬啊。”江爸說:“按咱們家在原廠的持股比例,這次拍賣,至少得拿出三百萬,是至少……”
  
  “嗝。”江媽打了個嗝。
  
  “昨晚都不敢跟你說,就怕你也睡不著。”江爸笑得有些寵溺說:“嚇著了吧?”
  
  1993年,三百萬。
  
  一直號稱咱家那麼有錢的江媽,確實有點嚇著了。“咱家你廠裡賺的,加上我那四個店,存款加貨款,估摸著能湊個一百萬,剩下兩百萬哪去找?而且你說沒幾天了。”
  
  “只能是想辦法貸點款,再就是借……就是利息有點高,萬一……”,江爸說,“我就怕日後讓你和澈兒跟著擔驚受怕。”
  
  江爸的忐忑,在於這一步,超乎了自己的能力,更在於江家明明已經過得很好,按說,該穩著來的。
  
  “老頭怎麼說?”江媽的意思,是問江老頭的意見。
  
  “沒敢問。”江爸說:“省得他跟著愁。”
  
  江媽點點頭,說:“那給澈兒打電話問一下?”
  
  “打了,他同學說,他請假回那個茶寮了。”
  
  “這樣啊。”江媽是那種丈夫孩子大過天的女人,對她來說,家,比什麼都重要,她想想那即將壓在頭上的兩百萬,有些膽怯了,小心說:“那要不就算了?”
  
  江爸扭頭看看妻子,猶豫一下,說:“我跟你說實話,你記得別急啊。”
  
  江媽緊張地點點頭,等待著。
  
  “已經沒法算了,這次事情是這樣,廠裡其他股東已經全都一致,要拍。”江爸說:“什麼意思呢?咱不出錢,他們就有人樂得幫咱們出這份,只是……”
  
  江媽不太懂什麼股份,剛想說這是好事啊,但見丈夫臉色不是很好,忙追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那樣,以後廠子就不是咱們家的了。”
  
  江爸接著把這其中的邏輯仔細給江媽解釋了一遍。
  
  現在的情況,倒也不是說合夥人都是混蛋,廠子效益好,打出了品牌,有那麼幾個動點別的心思,很正常,但是十幾個合夥人裡,大部分其實沒惡意,只是都一致覺得,這一步,天賜的機會,該走。
  
  可以選擇的處理方式,江爸要麼一意孤行,搞到人心決裂;要麼跟上;再不然……就得把一手辦起來的廠子拱手讓人。
  
  他捨不得。
  
  江媽捋不清複雜的人心和邏輯,有些鬱悶說:“怎麼小玥也站他們那邊啊?”
  
  “不是這麼說,那孩子心肯定是想這咱家的,只是說話分量輕,當時估計也沒考慮到這麼多。”江爸說:“她想買下二廠這份心,咱們應該理解……那裡,埋著她爹娘呢。”
  
  話說到這,什麼都明白清楚了……1993年9月底,江家面臨一個重大的決策。
  
  江媽收拾碗筷,餐廳廚房進出一次;抹桌子,又一次;空轉,再一次;最後終於站定下來,說:
  
  “老家澈兒有股那個廠,說是還不賺錢……這樣,咱倆分頭去借吧,我認識的幾個附近開店的老闆,湊一湊,十幾二十萬應該能有。就是還差得多,你想主意,別愁壞了身體。”
  
  她有很多事不懂,但是對自己的丈夫,十分瞭解,聽其言,觀其行,江媽知道丈夫內心想要什麼。
  
  “真不行咱不為難自己,做好做壞,反正我信你。”她說:“真不成,咱一家三口從頭來,我幫著別人賣衣服,也有的是人搶著雇我。我那麼厲害。”
  
  江爸轉過頭,呼,深呼吸,穩定情緒,默默點一下頭。按道理應該抱一下的,只是幾十年下來含蓄慣了,老夫老妻不習慣。
  
  氣氛突然完全不應該的有點尷尬。
  
  “對了”,江媽突然說,“小玥那裡……”
  
  “小玥自己那點錢,肯定也要出自己那份的。”江爸說。
  
  “不是。”江媽說:“我聽說小玥那個弟弟,以前來咱家幫忙搬過東西那個,你還記得不?高高大大的,別人都喊他什麼,大招的。”
  
  江爸點了點頭,“說是變懂事了。”
  
  “何止變懂事了啊。”江媽說:“我聽說人現在開了十來家遊戲廳,成大老闆了……孩他爸你說,咱要是讓小玥幫忙問一下,能借點不?”
  
  能嗎?江爸想了想,說:“怕是不太好,畢竟咱只是認識小玥,跟他本身不熟。”
  
  “……”江媽想了想,突然一頓腳,“都怪你兒子。”
  
  這時候,怎麼突然罵起江澈來了?江爸困惑地轉頭看妻子。
  
  “你兒子要是早聽我的,把小玥給騙到手,那……那那個大招不就是他小舅子了嗎?哪用這麼為難了。”江媽說完,氣難消,接著罵了句:“不爭氣的東西,老娘白生他一張臉。”
  
  江爸忍不住笑起來了。
  
  “好了,我先去找找認識的銀行領導,送個禮,看多少貸一點。”江爸拿上西服走了兩步,又回頭,說:“對了,這事在外你先別聲張。”
  
  “怎麼了?”
  
  “我心裡估計了下,這次應該是老顧和肥趙想著占這個大頭。”江爸的圈子,是從服裝批發市場這批人延伸出去的,也就是說,大家基本是同一個圈子,“我怕他倆背地裡給咱做手腳,壞咱的事。”
  
  “防人之心不可無。”江爸說。
  
  江媽謹慎地點點頭。
  
  好想打兒子啊……
pontus 發表於 2017-11-21 08:25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導演署名
  
  爾冬升留下的導演椅空著,江澈沒坐,坐了一直自己坐的那張。
  
  現場,副導演正在指揮忙碌著。爾冬升跑了,江澈現在能把握的只有他本身內心對這部戲的感覺,至於具體操作,實在外行。
  
  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江澈莫名地,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是那種小時候在學校闖了禍,回家路上會出現的那種神秘預感……很准。
  
  我好像要挨揍了。
  
  誰敢打我?所以是錯覺。
  
  “來,準備好了的都舉手示意下我,燈光,演員,攝像……”副導演喊了一圈,轉身看江澈,猶豫了一下,找到稱謂說:“老闆,可以開始拍了。”
  
  江澈點了點頭,說:“開始吧,你來,我就看著,有意見會提。”
  
  “啊?好,好,謝謝老闆。”副導演有點激動,因為這意味著一個機會,如果抓住了表現好,沒准以後金主大爺真給機會當導演。
  
  副導演這個名稱,聽起來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他是拍攝現場第二牛逼的人。
  
  錯了,其實他是現場最苦逼的那個人。活最雜,人最累,同時還是最容易兩頭不討好,所以受氣也最多。
  
  燈光組的老大,道具組的老大,主要演員,哪個都容易把對導演或其他部門和演員的怨氣沖他發洩。
  
  “好,準備……Action。”
  
  他喊話的同時,紮了一下馬步,兩手同時往下劈,整個人看上去十分亢奮。
  
  隔年,陸秋言考上了大學。
  
  這一年裡,陸雪歌跟著人賣“港城進口”的各種新鮮玩意,擺地攤,擺夜市,腰間別著小包,燙髮,穿花裡胡哨的衣服,跟人搶攤位打架,天不怕,地不怕。
  
  陸秋言去大城市讀書了。
  
  陸雪歌送她,送到校門口就回頭,後來,她去了港城,會給姐姐寄錢,寄東西,但是難得再回來。
  
  從樓頂拍下的鏡頭裡,她濃妝豔抹,走在遍是陌生人的街頭。
  
  接連幾場零碎的戲,算是給副導演練手,也讓江澈完成了心理過度。
  
  再接著,就是兩場重頭戲。
  
  四年,陸秋言即將畢業,她穿著學士服和同學們拍集體照,扔帽子,笑容燦爛……這個畫面已經拍好了,將會和接下來拍攝的這組鏡頭混剪在一起。
  
  五年,阿新已經腐爛的身體被開發果園的承包人挖了出來,身份被確認……小城裡流言紛紛。
  
  “準備啊,準備啊……”重頭戲,副導演有些緊張,依舊如故地四下招呼著。
  
  燈光,OK。
  
  攝像,OK。
  
  ……
  
  “演員?演員準備好了嗎?”
  
  這是一個早晨,陸雪歌坐在一處建築門口的石階上。她換回了俗氣的碎花襯衫和黑色長褲,鞋面乾淨,腳踝漂亮,她還梳了兩條麻花辮在腦後。
  
  這一切,讓她看起來那麼像是姐姐陸秋言……
  
  但是沒關係,只要一抬頭,所有人就都不會誤會,在這部戲裡,兩個人已經完全突破容貌的相似,單憑氣質的不同,就很容易被分辨。
  
  她或她一個笑,一個皺眉,你就知道是誰,不是誰。
  
  “演員準備好了嗎?”因為說話物件是鐘茵,氣場漸成的副導演微微躬身,顯得小心翼翼,詢問著。
  
  江澈從身後拍了拍他,說:“不用叫她,你直接喊開始就好了。”
  
  “哦,好。”副導演轉身示意一下,說:“來,準備……ACtion。”
  
  兩名清早來上班的公安民警把自行車停好,互相問候了兩聲,準備進門,鏡頭告訴觀眾,這裡是一間派出所。
  
  他們看到了坐在門口的陸雪歌,互相看看,有些好奇。
  
  然後,陸雪歌抬頭了,她燦爛地笑了笑。
  
  這一笑。江澈身旁的鄭忻峰突然冒了句髒話。
  
  整個現場,好像都被什麼東西揪住一下。
  
  跟鄭忻峰在數秒之間一力展示多種情緒不同,這一笑給人的衝擊感,不在內容,而在於,它太空洞,空洞得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一具軀殼。
  
  這個人大概是這樣的,比如你有一天不見了,被外星人抓走了……你知道,沒有人會發現,沒有人會找你。
  
  這個人大概是這樣的……已經不在乎自己的存在。
  
  她禮貌地說:“公安同志,你們好。”
  
  兩名公安點了點頭,看著眼前如同晨光的女孩,關心道:“姑娘,你沒事吧?”
  
  “我殺人了。五年前。”
  
  陸雪歌平靜說。
  
  她就說這麼多,但是這一刻,在場的人仿佛都可以看到延伸的畫面,畫面裡有一個與她容貌相似的女孩,工作,嫁人,生子,幸福而美好。
  
  那好像是她,又不是她。
  
  副導演扭頭看江澈,江澈點頭。
  
  “卡,好,過。”
  
  江澈走過去,把鐘茵攙到一旁坐下,柔聲問:“你還好吧?”
  
  鐘茵抬頭看他,說:“李奧納多,你好狠啊。”
  
  …………
  
  牢房裡,穿著女囚衣服的陸雪歌靠坐在床頭。
  
  她在喃喃地講著一個故事:
  
  故事裡,有一個叫做陸秋言的小女孩,她乾淨而美好,只是出身可憐,沒有爸爸,有一個瘋娘。
  
  但是沒關係,她穿舊衣服也漂亮。
  
  她的勤勞而誠實的,她下地裡拾稻穗,拾了好多……一籃子滿滿,再一籃子淺,這就夠吃好久了,何況她偶爾還會在地裡翻到一些被遺漏的番薯什麼的。
  
  沒有人欺負她。
  
  她病了,要動手術,讓人揪心。還好,有好心人幫忙出了錢。這個世界真美好啊。
  
  她高考落榜了一次,但是也沒關係,第二年,她就考上了,離開了小城,去了一個叫做廣州的地方,那裡的樓很高,街道很漂亮,她的同學文質彬彬,陽光和善。
  
  ……
  
  在這個美好而溫暖的故事裡,陸秋言沒有妹妹,世界上從沒有過一個叫做陸雪歌的人。
  
  於是,這個世界裡沒有饑餓,沒有欺淩,沒有脅迫,沒有苦難、骯髒,仇恨和欺騙。
  
  “陸秋言是乾淨的。”
  
  “……那我是誰啊?”
  
  完全就是獨白的一幕戲,全程都由陸雪歌一個人來呈現。現場的人都在聽她的故事,被一種明明就應該很美好,但是莫名堵得慌的情緒籠罩著……
  
  直到她最終問出那一句:“那我是誰啊?”
  
  現場一陣低低的唏噓,有人忍不住罵出來。
  
  影片最後的一幕:
  
  陸雪歌走向刑場,平靜而期待,她唱著一首很老的,曲調悠揚的山歌,那是她的瘋娘喜歡唱的。
  
  她想舉一下雙手啊,手被銬著。
  
  …………
  
  爾冬升肯定是不願意在電影導演位置署名了,儘管這部雙生百分之九十出自他手。
  
  那署誰的?幾個人私下討論了一會兒。
  
  江澈想了想說:“韓澈。隨便來吧,導演叫韓澈。”
  
  已經習慣了自己有個奇怪老闆的歐佩珊連問都沒問,直接點頭表示記下了。
  
  “這片子在內地肯定是過不了審的。”一旁的鄭忻峰突然說。
  
  “嗯。”江澈點點頭,說:“回頭弄好了,就往那些電影節送吧,不管多小,只要是歐美那邊的,都送。”
  
  “都送?像什麼德國婦女電影節那些也送?”
  
  “都送,這個還算有聽說的,那些沒聽說過的咱們也送。”江澈解釋說:“普通人,沒人懂的,萬一運氣好,咱們回頭就直接說在國際上獲獎就好了。萬一鐘茵拿個影后,那就是國際影后,出道歌壇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11-21 08:30
---作者單章---

我喝醉了
  
  我有很久沒有嗶嗶了,嗯,很久。以前我很愛嗶嗶的。
  
  (還記得有人因為我愛說話罵我矯情狗,教訓了幾句,我就把他封了。於是他特意加群,找到我,要我解釋,我罵了一句,解釋麻B。然後這位老兄就成了仇人,總結了各種理由,到處去罵我,帶節奏。
  
  我沒搭理過,只是今天突然很想說一句:你看,你比我還矯情。而我至少比你內心光明。)
  
  今天,一個人喝醉了,寫前面兩章的過程就默默在喝。
  
  你們想必也看到了,更新很差,也不求票,怎麼說呢,沒底氣吧。
  
  以前愛去群裡的時候,我一直都在說,其實我有另一本書,很想寫啊,很想寫啊。
  
  這本是都市重生。都市文,尤其重生文,因為靠近現實生活,而現實,每個人的生活態度不同,對人生的理解也都不同……所以除了遠古時代那幾本,近幾年火的,總是爭議比較大的。
  
  咱的,目前好像算少了。
  
  可是,有時候我就會想啊,誇我的書單主們啊,謹慎啊,回頭萬一我一個東西跟你,或跟部分人人生觀有差,你得多恨我,追你書單過來的人,得多恨你啊。
  
  我也思考過怎麼避免這個問題,解決辦法是有的,就是不要做太貼近現實和心理層面的描述,創業賺錢懟人,創業賺錢懟人,這是重生文安全寫法。
  
  可是,我不擅長啊。(這幾章這個電影,其實是很虐的,都不敢寫明白,就是怕你們受不了,雖然只是書裡的一個電影。)
  
  話說,其實我清晰地記得,在很前面,家人夜話那一章,有人留言說那段是打老爸的臉,問作者感覺爽不爽……於是我對社會人格的扭曲,有了嶄新的認識。
  
  不介意,但求彼此放過。
  
  ……
  
  我以為醉了能說很多,原來也不多。
  
  總之看不下去,不論是什麼原因,咱就不看了,謝謝。
  
  有時候本章說裡很熟悉的面孔突然消失了,是會有點難過,但是回頭看看你說過的話,沒有惡語相加的離開,又覺得,真好啊。(這段,各位爺,你們記得看啊)
  
  有的讀者會說,套路,噁心——我在上架感言就告訴你了,我至少說過無數次,我從未說過我要反套路。
  
  當有人說:原來重生文還能這麼寫,我是開心的,也是痛苦的。
  
  是的,最後懟幾句狠的:
  
  沒道理你不喜歡某幾章,就是崩了,有人喜歡美劇,你不喜歡,有人喜歡鬼畜,你不喜歡,有人是酸口,你是甜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沒必要駡街,謝謝。
  
  沒道理看盜版還理直氣壯的。盜版跑來說棄書噴人的朋友(尤其有個別一到免費章節就跑來展現自己陰暗的人),你們有點滑稽啊。
  
  為什麼一到免費章節,你就那麼快跑出來罵我呢,因為,你在看我的書啊。你在看,你笑過,你感動過,你沒支持過,還逮著機會就來罵,要不你去照照鏡子,問問自己,你是什麼樣的人?
  
  咱真缺錢,看盜版沒事,覺得我不值也沒事,只是,順便尊重下自己吧。
  
  (酒醒我肯定刪了這個,哈哈)
  
  加在最後面:建議大家看書,先關閉本章說看一遍,再打開本章說慢慢看一遍,要不然閱讀太散碎,影響閱讀感受。
  
  謝謝你們,默默訂閱,打賞的朋友,有跟我說話的朋友。
  
  我真的記得好多人,不信,完本你們考我。
  
  那什麼,我最近很可怕的一件事,一本書都看不進去啊,包括我自己的,前面很得意的情節部分,也覺得很無力,哎喲臥槽,這樣,就很疲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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