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聖心獨斷
這一日,陳凱之照舊清早來學習,方先生卻是眉飛色舞,難得的給了陳凱之好臉色。陳凱之一見,不禁道:「恩師,今日神采飛揚啊。」
「你師兄來書信了。」方先生興致勃勃地道。
陳凱之心裡酸溜溜的,面上卻笑著道:「這敢情好啊,想不到師兄還惦念著恩師呢。」
這話聽著,很刺耳,彷彿那師兄沒心肝,只有陳凱之每日惦記著方先生一樣。
不過方先生很高興,沒有把話放在心上,整個人生機勃勃的,從袖裡抽出書信,道:「你看看,你看看吧,以字觀人,看看你師兄的風采。」
陳凱之接過了信,便聚精會神地看起來,這一看,也忍不住嘖嘖稱奇:「恩師啊,師兄的字寫的真好,這小楷媚而不俗,難怪……難怪了……難怪他能金榜題名,我若是考官,只看他的字,心裡就親切了幾分,恩師,你這是藏了一手啊,師兄的行書是不是你教的,你也該教教我,對我將來考試,有很大的幫助。」
方先生突然又覺得心口疼了,忙是拿手捂著自己的心口,此時連名士的風度也顧不上了,咬牙切齒地道:「老夫是讓你看看你師兄書信裡寫的是什麼!」
「噢。」陳凱之只看了看,便道:「很平常啊,不就是說恩師寄托去的琴譜,他試著彈了彈,說是三月不知肉味,繞樑三日之類,他三月都不吃肉啊,不對啊,師兄不誠實,恩師的書信,至多也就半月前寄的,到了他手上,十天都不到,至多十天不知肉味,怎麼來的三月,恩師,我沒有編排師兄的意思,可是誠信乃是做人之本,師兄他人品有些下賤呀……」
方先生猛地一咳,一口痰居然參雜了血絲,陳凱之嚇了一跳,忙丟了信,上前一把將方先生攙住:「恩師,恩師,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方先生很努力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你走……」
不管怎麼說,陳凱之相信恩師還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就比如剛才讓自己走,可是等緩過了勁來,居然還是板著臉開始輔導了,雖然在臨別的時候,陳凱之朝他作揖,說了一句告辭,恩師理都沒理他,可是陳凱之還是能感受到,這個時代所謂師者如父的道理,師徒之間,還是很有感情的。
當然,如果沒有師兄的話,或許感情會更深厚一些。
府試的日期已經迫近,陳凱之下學回去,書箱裡一沓的功課,還有半月的時間,陳凱之是插班生,就更不能等閒視之了。
其實府試想要過關,以陳凱之的實力,倒也應當能夠勉強做到。
可要一路過關斬將,卻很不容易。
眼下陳凱之的目標是府試生員,只要能高中,自此便可獲得更多的官府錢糧補助,特權也是必不可少。
這個時代最是崇敬讀書人,也正因為如此,讀書人的地位極高,而成為府試生員,方才算是一腳踏入了讀書人的行列。
陳凱之從學裡出來,迎面卻見吳教諭與張如玉從外頭進學來。
自從張如玉在縣裡吃了虧,陳凱之在縣學裡就不曾見到過張如玉。
四目相對,張如玉就像沒事人一樣,跟在吳教諭的身後。
陳凱之朝教諭行了個禮:「學生見過吳教諭。」
吳教諭只懶懶的點頭,輕描淡寫道:「噢。」
陳凱之也沒再說什麼,逕直走了。
張如玉恨恨的瞪了陳凱之背影一眼,吳教諭這時道:「如玉啊,這一次府試,可有信心嗎?這陳凱之,有方先生提點,怕也不俗呢。」
張如玉卻是森森一笑:「世叔,我根本就不用考,倒是我看他考不成。」
吳教諭愣了一下,呆呆道:「怎麼?」
張如玉道:「他品德敗壞,遲早……」張如玉聲音壓得越低,語氣中,帶著殺機。
吳教諭卻是不露聲色地看了張如玉一眼,只淡淡道:「是你爹出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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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未央宮。
都城所在,天下中樞之地,宮牆之內,在這冉冉的宮燈之下,宮闕樓宇在繁星之下,影影綽綽,即便是夜霧朦朧,依然可見其堂皇。
就在方纔,甘泉樓裡還是歌舞昇平,衣袖飄蕩;鳴鐘擊磬,樂聲悠揚,只等珠簾之後,一個女官徐徐出來,揮揮手,歌女便俱都散去,無影無蹤,美酒撤下,換上清茶,女官旋身,回到了珠簾裡,悄聲細語,似在低聲稟奏。
幾個留下來的大陳朝重臣,卻是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一卷珠簾。
珠簾之後,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卿家們,說說吧。」
大司馬張汾一襲紅色麒麟,頭戴梁冠,神色之中隱隱帶著幾分不屑,顧盼自雄的模樣:「臣以為,哪裡有什麼祥瑞,分明就是有人故弄玄虛,顯然是地方官吏,想要借此溜須拍馬,申飭他們一頓,他們也就老實了。」
他話音落下,珠簾之後,突然傳出了輕笑聲,這笑聲顯是別有深意,卻又不置可否。
與張汾相對的,乃是大司空姚文治,姚文治老神在在地坐著,捋著唏噓:「這樣的神作,豈是一個小小縣學生員能作得出的?若無天人感應,如何解釋?太后乃是洛水之神,天降凡間,這已是板上釘釘了,何來的故弄玄虛?」
張汾便笑道:「一個粗鄙的縣學生員,無稽之談,不敢苟同。」
姚文治用手指頭,輕輕地打著椅子扶柄,彷彿還沉溺在方纔的歌舞之中,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張汾一眼:「張將軍是國舅,可是文武有別,我看,將軍管好自己的軍務即可。」
張汾面上的橫肉微微一抽,瞇著眼,那眼眸裡猛地綻放出一絲冷然:「你說什麼?」
咣噹一聲。
珠簾之後,發出了一個清脆的聲響,似是什麼東西應聲而碎。
本是口角的二人,此時俱都朝向珠簾看去。
珠簾之後,自此聲音全無,靜籟無聲。
只是稍稍片刻,女官卻是掀開了簾子,小心翼翼地捧著碎裂的夜光杯出來。
這夜光杯,乃是大宛國進獻,彌足珍貴,乃是太后的至愛,竟是摔碎了。
姚文治面色一沉,起身離坐,一下子拜倒在地:「臣萬死之罪!」
張汾顧盼之間,也露出了疑慮,俯身拜倒:「臣死罪。」
甘泉樓中的宮娥、女官,緩緩降下身子,屈膝而下。
珠簾裡,再沒有聲音了。
可是珠簾之前的殿前,卻是數十人俯身,那繫著紫金玉帶,頭戴著梁冠,放到宮外便不可一世的人,此刻卻卑微如螻蟻一般,竟是動彈不得。
「呵……」就在所有人身如篩糠,瑟瑟作抖之際,一聲輕笑自珠簾後傳來。
「既然爭議不下,那就去請皇帝裁處吧。」
殿中之人,心裡咯噔了一下。
皇帝才三歲而已,乃是趙王之子,被人抱進了宮中,莫說有什麼見識,只怕連說話都費力氣呢,指望他能有什麼裁處?
張汾道:「君上年幼,怎麼能做主呢,娘娘說笑了。」
「那麼……」珠簾之後,那聲音只是輕笑,溫言細語道:「那麼就讓張卿家做主好了。」
………………
其實歷史小說,寫的比別的類型要費力一些,構思和每一個人物的談吐,都需要推敲,尤其是新書期間,故事還沒展開,老虎寫起來,可謂如履薄冰,瞻前顧後。
所以新書期,更新慢一些,老虎是很希望大家能體諒的,速度可能慢,但是故事和人物,卻力求做到最好。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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