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5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5 23:06
第六百九十章:齊家治國平天下

  陳凱之對這蘇芳,心裡暗暗有了防備。

  原以為今日自己是來『招攬』蘇芳的,可誰曉得,三言兩語,自己這口舌如簧的人,竟是佔了下風。

  內閣大學士,真是人精中的人精啊。

  自己好像不是他的對手。

  哎……

  陳凱之在心裡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現在蘇芳既想要說話,陳凱之哪裡有不肯聽的道理。

  陳凱之心裡甚至在想:「蘇芳未必是不想合作,只是有所疑慮,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樣的人,絕不會甘心於被自己所利用,他更希望佔住主動權才是。」

  於是陳凱之心裡坦然了,道:「還請賜教。」

  蘇芳捋鬚,淡淡道:「懷義公子即將抵京,此事你有所知吧?」

  陳凱之頷首點頭。

  蘇芳眯著眼看了陳凱之一眼,旋即含笑著道:「那麼,護國公為何不提早與他接觸?」

  陳凱之笑了笑:「懷義公子的為人,學生略知一二,接觸……若是提早接觸,不免要逢迎和投其所好,只是……這於學生而言,實是不妥。」

  「不妥,為何不妥?」蘇芳步步緊逼,似乎想問出一個緣由來。

  陳凱之稍一沉吟,抬眸,看著蘇芳:「方才蘇公說學生是聰明人,不錯,學生是聰明人,雖是年紀輕輕,卻早將這世情看透看明白了,所以學生也是一個頗有手段的人,與人交道,總有自己的本事,只是,唯一有一樣,卻是學不來的。」

  「學生明知道,財帛可以動人心,可讓學生去奉上財帛,去逢迎別人,學生實是難以啟齒,也難以出手;學生更知道,女可以使事半功倍,可讓學生將女子如豬狗一般的贈與他人,換來學生的好處,學生實是不敢去做,不是不想,是不敢。學生自然不敢大言不慚,自稱自己道德高尚,事實上,學生也是個俗人,只是……學生終究還讀過書,終是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句話,該做的事,學生自然肯做,可學生認為不該做的事,卻是萬萬不敢。」

  陳凱之一口氣說了一段,更是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他想接觸懷義公子,但是呢,他不是那種喜歡利誘的人,這種方式,他覺得不恥。

  蘇芳是個很精明的人,而且想必耳目也眾多,他似乎能隱隱猜測到,這即將到達京師的懷義公子將掀起波瀾,所以他指責陳凱之為什麼不及早做好防範,現在肯定會有人去聯絡懷義公子,並且得到懷義公子的支持,而你陳凱之,為何不去事先聯絡?

  而陳凱之的回答,似乎並沒有令蘇芳滿意,蘇芳冷笑:「這就是老夫不與護國公合作的原因,護國公自己綁縛住了自己的手腳,莫非護國公想要做楷模嗎?」蘇芳一雙眼眸依舊眯著,冷冷看著陳凱之:「仁義禮信,是治人之術,而非治人之人之術。」

  這句話,聲震瓦礫。

  仁義是對被統治者宣講的,可是對於統治者而言,或者說,對於蘇芳和陳凱之這樣的人,是不該用來束縛他們的,因為不肯去做不仁義的事,或者說認為不道德的事,所以便就此作罷,這是迂腐。

  這蘇芳是拐著歪在說他迂腐,陳凱之聽了,並沒有引起什麼共鳴,只是抿了抿嘴,格外鄭重的說道:「學生有學生的行事原則。」

  蘇芳眼眸眯得越發甚了,朝陳凱之冷笑著:「可是這個原則,可能害死你,那你還固守這個原則嗎?」

  蘇芳似乎已經對接下來的談話,沒有多少興致了,在他看來,陳凱之有些迂腐,這迂腐,可能是致命的,此人固然短時間內崛起,隱隱開始有了在廟堂上爭權奪利的資本,可有了這個致命的弱點,可能不是長久之道。

  因此他完全不想跟陳凱之在交流下去,他的態度變得冷冽:「老夫只知道,高處不勝寒,站的越高,便有無數人覬覦你的權力,有無數人,想將你置之死地,或獨攬大權,或取而代之。他們的手段,俱都是無所不用其極,若還固守你所謂的原則,護國公能得意一時,卻決不能得意一世,你即便有天大的聰明,可不能做到不擇手段,老夫,萬萬不敢和你合作。」

  「此外,老夫倒是想要奉勸你,懷義公子,決不可小看,他若是說出了什麼話,可能令你喪失一切,衍聖公府畢竟傳承了數百年,懷義公子乃是世公子,你的大義和迂腐,是取死之道。」

  陳凱之抿了抿嘴,他凝望著蘇芳,心知今日算是談崩了,不過……他抿嘴而笑:「其實,區區一個懷義公子,不過如此。」

  「護國公何必要說大話呢?」蘇芳面色發冷,面對陳凱之帶著幾分的失望,他輕輕搖頭,「那我們就來看看,他到底重要不重要」

  陳凱之嘆了口氣:「就請蘇公拭目以待吧,陳某人即便不用其他的方法,也可將懷義公子玩弄於鼓掌之中。」

  蘇芳不禁失笑:「你這樣說,老夫倒是當真有所期待了。」

  陳凱之卻又不客氣的道:「只是,方才蘇公的話,陳某人卻是不敢苟同,蘇公,令學生失望了,蘇公不願和我陳凱之合作,其實,今日聽公一席話,陳某人,也已打消了與與蘇公合作的念頭。」陳凱之昂首,一副對蘇公很是失望的樣子。

  是的,蘇芳對他失望,他陳凱之何止不對蘇芳失望呢,這是他的心裡話。

  蘇芳聞言,臉色微微凝滯,竟是嘲諷的笑了起來:「你是怪老夫不擇手段?」

  陳凱之抬眸看著蘇芳,含笑著道:「不擇手段之人,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他今日可以對別人不擇手段,明日就可能對我陳凱之不擇手段,蘇公乃內閣大學士,若連最後的底線都沒有,學生無法想像,這宰輔有什麼意義,廟堂上每一個人都爭權奪利,蘇公如此,陳某如此,其他姚公乃至是陳公也是如此,更遑論是趙王、梁王這些人了,只不過,爭權奪利乃是人之常情,可最終的目的,本該是爭奪了這權力,可以一展抱負,誠如書中所言,叫齊家治國平天下,手握大權,卻一心只為私用,實是可恥的事,陳某人也貪財,也奢靡,也愛美玉和荳蔻年華的女子,卻與蘇公不同,爭權奪利並非是目的,爭權奪利,不過是為了兼濟天下的手段而已,好了,再會。蘇公,且看懷義公子如何吧。」

  陳凱之拋下這句話,留下啞然又是無語的蘇芳,走了。

  走的很坦然,出了蘇府,深吸一口氣,世界還是很美好的,雖然沒有達到最初的目的,可不管怎麼說,逼還是裝了,很多時候,如陳凱之方才所說的一般,裝逼或許不是目的,可有時候,將它當做目的,也未嘗不是一件快意的事。

  若是讓他用那種噁心的手段利誘人,他還真的不屑於顧呢。

  騎上馬,打道回府。

  而今千頭萬緒,有太多事要做了,陳凱之到了北鎮撫司,那臻臻便已來訪了,她本是陳凱之請來的,此時天色已晚,誰知陳凱之竟是在蘇家呆了太久,也讓臻臻久等了。

  陳凱之肚中餓了,命人直接取飯菜到公房裡吃,將案牘上的公文推到一邊,上菜,一面大快朵頤,一面看著笑吟吟的欠身坐在一旁的臻臻小姐,臻臻小姐嘴角帶著微笑,一雙眼眸如水,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側眸看了臻臻一眼,淡淡問道:「小姐真的不餓嗎?」

  「不餓的。」臻臻小姐朝陳凱之搖頭,含笑著道:「已經吃過了,而且,夜裡不該多進食……」

  「減肥?」陳凱之下意識道。

  臻臻小姐略帶嗔怒,薄唇一抿:「奴可消瘦的很,如何能肥字來形容。」

  陳凱之汗顏:「其實胖一些好,罷,說正事,錦衣衛的事,你理應知道吧?」

  「略知一二。」

  她雖是說略知一二,可陳凱之卻是想,哪裡是略知一二,你的耳目可靈通的很,她只是不想告訴自己知道多少,不過沒關係,陳凱之也不想問太多,只是徐徐開口說道。

  「現在錦衣衛急需要暗探,而且需要大量的暗探,只是暗探絕不可濫竽充數,所以我的本意是寧缺毋濫,小姐和雕漆之儒的諸位,這些年遭受打壓,因而轉入了地下,深諳此道,所以,我想請小姐幫個忙。」

  「這個好說,人手,我這裡可以為護國公準備一些,大致只有百人左右,可平時,都為奴家打探消息,倒也稱的上是耳目靈聰,他們自有他們多年的經驗,有了這個基礎,再招募一些人,這架子就可以搭起來,若是還不夠……」

  「夠了!」陳凱之差點噴飯,自從跟師兄有過一段共同生活的經驗,使他吃飯難以細嚼慢嚥,卻總是和餓死鬼投胎,有人來搶他飯菜一般,而今成了習慣,很是不雅。

  可不雅就不雅吧,陳凱之忙是取了茶水呷了一口道:「有這些完全足夠。」

  ………………

  各種排隊抽血拍照,一天下來,人虛脫了,還有一章,大家久等,盡力十二點之前上傳。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6 00:26
第六百九十一章:公子懷義

  陳凱之不禁感慨,還是臻臻小姐痛快,自己需要什麼,她總是能盡力而為,反觀那蘇學士,真是老狐狸啊。

  總是算計著自己,想著跟自己合作有什麼好處。

  哎……

  像蘇芳那種人,自己以後還是少理會了,反正他也不會幫自己。

  等吃飽喝足,陳凱之命人換了一副茶,撤下了殘羹冷炙,方才和臻臻小姐認真對談起來:「懷義公子,臻臻小姐知道多少?」

  臻臻小姐聞言,俏麗的面容不禁掠過絲絲驚訝,似乎沒想到陳凱之會向自己打聽這些事,她朝陳凱之認真的說道。

  「當初雕漆之儒,本就在曲阜,因此在曲阜,現在還有不少奴家父祖的故舊,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這位懷義公子,乃是大夫人所出,不過……並不為聖公喜歡。只不過,曲阜的禮法,比之各國更加苛刻,所以無論聖公喜歡還是不喜歡,這位懷義公子既是嫡長子,這世子的地位,卻是穩若磐石,此番他奉聖公之命來洛陽,也是不得已,據說他身體並不好,頗為貪戀美色,自然,在曲阜,尤其是在聖公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恣意胡為便是了。」

  陳凱之笑了笑:「嗯,知道了,這位公子,只怕也就這幾日來吧,我身為學候,理應要去迎接。」

  他沒有將懷義公子即將惹來的麻煩告訴臻臻,臻臻看了看天色,便款款起身:「天色不早了,奴家理應……」

  陳凱之知道臻臻的意思,不由起身相送:「我送送你。」

  月色之下,這北鎮撫司幽深的可怕,帶著森然,可臻臻自公房中出來,彷彿霎時給這森然帶來了一絲色彩,竟隱隱有了光輝,外頭幾個武官在候著,雖已到了半夜,可北鎮撫司的許多公房卻依舊燈火通明,不少的案件需要處理,最重要的是,現在大家幹勁十足,積極性極高。

  那幾個武官一見到臻臻衣裙完好步履輕快的出來,在廊下燈影中忍不住擠眉弄眼,彷彿帶著幾分失望的樣子。

  陳凱之隨之出來,幾個人立即高聲道:「見過護國公。」

  這長夜裡,突然這麼一喉嚨吼出來,連陳凱之都嚇了一跳,臥槽,弱智吧這幾位是?

  尼瑪的不會察言觀色嗎?

  臻臻也嚇得不輕,額上細汗滲出,忙是回身,朝陳凱之淡淡說道:「公爺不必相送,我帶了護衛來的。」

  陳凱之頓時也興致闌珊,頷首點頭:「慢走,不送。」

  直到臻臻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消失不見,陳凱之方才轉身,幾個武官似乎覺得好像做錯了什麼,一個個膽顫的樣子,其中一個千戶忍不住道:「公爺,卑下佩服,佩服。」

  「佩服什麼?」

  「佩服公爺坐懷不亂,實乃……」

  「滾!」陳凱之自牙縫裡擠出一個字,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沒事幹,無聊。

  那千戶忙是噢了一聲,便要立即消失。

  陳凱之突然道:「回來,這麼晚了,還在此,是為了什麼事?」

  千戶才回來:「公爺,今日捉住了一個欽犯,叫吳桐,此人改變了身份……」

  「改變了身份……」陳凱之淡淡道:「什麼身份……」

  千戶道:「搖身一變,竟成了明鏡司的人。」

  陳凱之的目光,在這暗淡的月色之下,顯得深邃不可見底,他朝千戶徐徐開口道:「明日清早,將所有的卷宗,全部送來,我要親自過目,還有什麼事嗎?」

  「卑下就是覺得非同小可,所以連夜來稟報,沒……沒其他事了。」

  「滾!」

  千戶如蒙大赦:「遵命。」

  ………………

  冬日的時候,即便是京師,也難免蕭索。

  陳凱之今日一大早,便出了城,在城外的驛站等候了。

  一起來的,都是洛陽城裡的學候、學子,足足三十多人,濟濟一堂。

  陳凱之的境遇,處在冰火兩重天中,有人巴結的和他招呼,也有人……似乎有不願和陳凱之為伍的樣子。

  錦衣衛的名聲,在某些讀書人心目中不好,自然,陳凱之畢竟是護國公,還是不乏有捧臭腳的人。

  在這些學爵之中,陳凱之的地位超然,既是宗室,又是護國公,自然非尋常人可比。

  所以本地的驛站,一早就準備,一方面是迎接懷義公子,另一方面,也要接待前來迎駕的學爵,陳凱之被特意安排在一個舒適的廂房裡,這裡一應俱全,喝著溫好了的酒,燒著炭盆,房裡溫暖如春,驛站的驛長親自候命,笑吟吟的道:「不知公爺還有什麼吩咐,若是餓了,下官這兒,還預備了……」

  「不用了。」陳凱之擺擺手,淡淡開口說道:「你在京中迎來往送,想來……也很是辛苦吧,不必勞煩了,自管忙你的去吧。」

  這驛長笑吟吟的道:「哪裡,哪裡,無論如何,若是有什麼吩咐,公爺一定不要客氣,下官隨時候著。」

  他不過是九品末流官,和陳凱之的地位天差地別,行了個禮,方才告退出去,連帶著門一起關上。

  陳凱之闔目喝茶,卻隱隱約約聽到外頭似有動靜,他學了《文昌圖》,耳目最是靈通,別人聽不到的東西,他都聽的一清二楚,便隱隱約約聽著道:「仔細盯著,護國公的一切喜好,多久換一副茶,事無鉅細,都要記下來,便是如廁,也不能放過。」

  「是,是。」

  陳凱之不為所動。

  他心裡自然清楚的很,這些人,和明鏡司有關係。

  明鏡司能夠做到無孔不入,靠的就是無處不在的密探,這洛陽城附近的驛站,平時都是迎來往送,不知要接送多少官宦和家眷,明鏡司怎麼可能放過,這裡……簡直就是一個情報站啊。

  因此,這驛長,或是驛站中的某些驛卒,總會有明鏡司的人。

  這叫什麼,這才叫做真正的天羅地網,多久喝茶,可以分析出陳凱之此刻的心境,若是茶喝的急,也可以作為某種情緒的判斷;甚至是如廁,多半,也可以通過這個,判斷出一個人的身體狀況,這些處在陰暗中的人,平時如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一般,可事實上,當你還舒舒服服的坐在這裡喝茶的時候,早就有無數的情報送到了明鏡司,再通過明鏡司根據無數細枝末節,來判斷出你的一切,將你研究個通透。

  當然,並非是什麼人都可以享受這些『關照』的,陳凱之成為護國公之後,這樣的關照才逐漸增多起來,平時的時候,人家至多摸一摸你的底細罷了,倒也未必會將心思放在你的身上。

  可即便如此,這依舊讓人毛骨悚然,而陳凱之,卻顯得淡定,因為他很清楚,遲早有一天,錦衣衛要比明鏡司更加強大。

  喝了兩盞茶,外頭突傳來了聲音:「懷義公子的車駕到了。」

  一聲高呼,陳凱之沒有怠慢,快步走出去,而數十個學候、學子們也俱都就位,今日,沒有人都穿著儒衫,頭戴著綸巾,陳凱之打頭,其他人尾隨其後,另一邊,則是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雙方在道旁,等數十騎人馬拱衛著一輛車駕徐徐而來,待馬車停了,陳凱之上前:「學生陳凱之,迎候公子,公子遠來,旅途勞頓,不能遠迎,還望恕罪。」

  那禮部官員也正色道:「宮中有諭,敕吾來迎,若有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馬車的車簾捲開,露出了一張顯得疲憊的臉,這張臉膚色白皙,卻白的有些過分,不過車中的公子,卻還是彬彬有禮的下了車,朝眾人深深作揖,他的禮數很是周全,等站直了身體,方才細言細語的道:「有勞,慚愧。」

  他一一朝人點頭,防範十足,雖面上顯得病態,卻無一不使人覺得有不周全的地方。

  隨即,他微微一笑,看向陳凱之:「護國公陳凱之,吾在曲阜對你有所聞,很好。」

  他似乎是惜字如金,每一個人,都盡力的濃縮。

  陳凱之則笑吟吟的回禮:「學生慚愧。」

  懷義公子眼眸微微一眯,看了陳凱之一眼,隨即便道:「洛陽的天氣,比山東要寒冷一些,可雖如此,吾見汝等,卻如春風徐來,妙不可言,汝等辛苦。」

  一學候上前,笑吟吟道:「公子若覺得有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懷義公子卻是笑了:「都很好,唯一不周之處,嗯……」

  他眯著眼,似是在沉吟,似乎在思考著。

  這些學候,如今一睹懷義公子風采,有許多人顯得很是激動,因此每一個人都翹首盼著,希望能夠和懷義公子多說上一句兩句話,每一個人都搜腸刮肚的樣子,想藉著機會能夠表現一二,因此,就在這懷義公子沉吟的功夫,許多人的心思,卻是活絡開了。

  這懷義公子在想什麼呢,他們個個在想,怎麼討好這懷義公子。

  懷義公子可是將來曲阜的接班人,討好了,自己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

  因此很多人便在思考著,接下來該說什麼,該提議什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6 23:03
第六百九十二章:陛下駕到

  懷義公子似乎很享受這種萬人擁簇的場景,他一個沉吟,便可以使許多人提心吊膽,一個笑容,又可令人心花怒放,每一個動作,表情都可以令人牽腸掛肚的。

  旋即,他如沐春風的笑了。

  「倒也想不起,洛陽乃是數朝古都,周人伐紂,八百諸侯會盟於孟津,乃至周公輔政,遷九鼎至洛邑,吾對洛陽,神往已久,此處乃周禮發源之地,今日有幸而至,遠看這故都,聽諸公之雅言,實是快事。」

  眾人都笑了。

  陳凱之也笑吟吟的看著懷義公子,心裡若有所思。

  這時,便見那鴻臚寺的禮官上前:「公子遠來,想來辛苦,洛陽故有無數名勝之地,不過也請公子先去鴻臚寺暫歇,明日宮中將設宴,為公子洗塵,公子……請……」

  懷義公子聞言,目光微微一眯,深邃如海,讓人摸不透他的情緒,不過也是短短的片刻間而已,他卻是一笑,朝眾人擺擺手,他的手極好看,細長又白嫩,一張如玉的面容透著慵懶,很是漫不經心的開口。

  「吾與梁王,乃是知音故友,今日來洛陽,蒙他盛情,欲至梁王府下榻,倒是多謝了鴻臚寺的好意,不過,吾卻不得不下榻至梁王府,這……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要住在梁王府……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便連那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都有些為難,按理,懷義公子算是別國的王子,至少大陳是以王子之禮相待的,所有的外賓,都該在鴻臚寺下榻,這既為了安全,也是為了禮數的周全,可現在懷義公子要去梁王府下榻,他既提出這個要求,雖是觸犯了規矩,卻也不好反駁。何況,既是梁王殿下那兒盛情相邀,自己如何反對?

  「這……好吧。」

  許多學候和學子,各懷心事,誰也沒想到,懷義公子竟和梁王親近至此。

  陳凱之也只抿抿嘴,他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的,這懷義公子要住去哪裡,關自己什麼事?

  何況這公子的品性,估計也不會瞧上自己。

  因此陳凱之全程漠視,就像一個旁觀者著,完全是事不關己的態度。

  懷義公子語罷,便是一笑,卻突的將目光飽有深意的看了陳凱之一眼:「陳學候,吾久聞你的大名,不過,今日卻是乏了,想來是不能向你討教,明日宮中既有盛宴,那麼,我們明日見。」

  陳凱之朝他微微笑著:「公子,明日見。」

  懷義公子隨即眼眸收回,帶著矜持且又自傲,緩緩的坐回車轎,車馬前行,繼續入城。

  學候和學子們各自一哄而散,而陳凱之自是打馬回城。

  懷義公子當夜便留宿在梁王府,這顯然是一個極不妙的信號,明日……宮中盛宴,只怕就是攤牌的時候。

  估計今夜他和梁王又在商量什麼對策。

  雖然陳凱之覺得自己是多線,可是自己卻不得不防呢。

  陳凱之打馬入城不久,便見城門處,那懷義公子的車駕卻又停了,近了一些看,竟是梁王府的衛隊擁簇著梁王陳入進到了,懷義公子也下了馬車,和梁王親暱的說著什麼,因為扈從多,再加上城門狹隘,以至造成了擁堵。

  陳凱之自不像尋常百姓那般在那兒遠遠等著,徑直打馬過去,差點撞翻了一個王府的護衛,這護衛正待要罵,陳凱之身後尾隨的扈從便已氣勢洶洶的上前,一把扯住他,勇士營裡出來的人,總是帶著殺氣,那護衛張口欲言,等認清了馬上的人,再看這殺氣騰騰的護衛,竟是硬生生的把話吞回肚裡去。

  「讓開,護國公有事入城,統統讓開!」

  扈從們一聲厲喝,那些平時耀武揚威的梁王府之人卻個個乖巧了不少,竟是生生讓出了一條路,陳凱之騎著馬,已是入城去了。

  這突如其來的推擠,原本在此寒暄的懷義公子和陳入進二人不免也受了影響,雖然陳凱之沒有衝撞到他們,可是護衛們不得不後退,卻差點撞到了懷義公子。

  陳入進微微皺眉,偏偏,他拿陳凱之無可奈何。

  他只得笑了笑,朝懷義公子道:「公子想必是見過了護國公吧,此人……如何?」

  懷義公子輕薄的嘴唇微微一抿,卻只是道:「尚可。」

  尚可二字,較為生硬。

  陳入進笑著道:「是啊,此人是學候,又是護國公,而今成了錦衣衛都指揮使,在洛陽城中,少年人春風得意,跋扈一些,也是應當的。」

  懷義公子眯著眼,面帶不悅:「越是學候,就越該謙遜有禮,罷,不說這些,免得壞了心情,有勞梁王相迎。」

  「哪裡。」陳入進完全是一副恭敬有佳的態度,「這是應有之理,府上已經準備了住處,請公子莫嫌。」

  「不敢。」懷義公子依舊彬彬有禮:「明日宮中有盛宴,吾倒是頗有興趣,那陳凱之會去吧。」

  「他是學候,又是宗室,如何不會去呢?」陳入進別有深意的看著懷義公子。

  懷義公子便抖了抖自己的長袖,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是嗎?」

  ………………

  宮中盛宴,自還是要去的,次日一大清早,便有宮中來傳召了。

  按理來說,陳凱之不該清早去,不過宮中讓自己先行入宮,似乎也有將自己當做自己人看待的意思。

  陳凱之及早入宮,被安排在了承德殿,承德殿裡,梁王早就來了,便連趙王竟也在,其他宗室來的不少,宗令府的宗令換了人,又是一個輔國將軍,看著很面生。

  陳凱之在宗室之中地位並不算高,現在顯得有些尷尬,趙王陳贄敬臉色顯得不好,見了陳凱之來,就更加不好看了。

  過不多時,便有宦官道:「陛下駕到。」

  宗室們聽了,紛紛束手,接著,那七歲多的天子這一次沒有被人抱著進來,而是背著手,一副橫行天下的模樣匆匆而來,那粉嫩的小臉上竟是傲然之氣,完全一副目中無人的感覺。

  眾人都呼道:「吾皇萬歲。」

  這些都是宗室,而小天子不知吃了什麼槍藥,面上憤恨不平的樣子,水靈靈的眼眸轉了轉,看了眾人一眼,便超級不耐煩揮了揮手:「平身,太后令朕來看望大家,你們都好吧。」

  陳贄敬上前,道:「回陛下的話,一切都好。」

  小皇帝凝視著自己的父親,一臉鄭重的問道:「皇父,你說的那個陳凱之是誰?」

  眾人一聽,愕然了。

  便連陳贄敬也愕然起來。

  想來他沒少在小皇帝面前說陳凱之的壞話,誰曾想到,小皇帝居然堂而皇之的在這種場合裡直接開口直指陳凱之。

  有些話,是可以背後說,卻不能當面說的。

  卻不知這小皇帝太天真了,竟是當著眾人的面直接問了出來。

  陳贄敬咳嗽一聲,忙是道:「陛下慎言。」

  小皇帝一副大人的模樣,從鼻孔裡出氣:「不是說今日要整死他嗎?讓他被天下人唾棄,成為天下人眼裡的笑柄。皇父,怕什麼,這是皇叔的主意,有他在……」

  整個承德殿頓時有些混亂起來。

  許多人拚命咳嗽,想要掩蓋住小皇帝的話。

  陳贄敬更是尷尬無比,那梁王陳入進忙是插嘴道:「陛下,沒有的事。」

  「怎麼沒有!」小皇帝正色道:「朕難道還會聽錯了嗎?」

  陳凱之眯著眼,冷眼看著這尷尬的局面,見梁王和趙王二人無語的模樣,還有小皇帝的不滿。

  陳凱之突有一種感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因此他在心裡冷笑一番,便突然高聲道:「陛下,臣就是陳凱之。」

  這突然的一句話,一下子使承德殿安靜下來。

  陳凱之跨步前行,面上帶著冷意:「陛下還聽到什麼?」

  小皇帝轉身,看了陳凱之一眼,先是很囂張的樣子,可見陳凱之一臉冷然,眉宇之間殺氣騰騰,他竟有些膽怯了,忙是後退一步,期期艾艾的道:「你就是陳凱之,你……你要做什麼?」

  陳凱之朝小皇帝淡淡一笑,旋即正色道:「臣要問的是,陛下還知道什麼?陛下乃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為何,竟使用這樣的勾當呢?既然陛下不喜歡臣,臣這便去見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辭去今日的官職和爵位,願為庶人,免得使陛下惱恨。不過……也請陛下,萬萬不可聽從身邊奸佞的巧言,陛下身負社稷,乃九五之尊,舉手投足,都關係社稷民生,怎麼可以如此?」

  這幾乎就是當面,直接痛罵趙王和梁王兩個傢伙是奸佞賊子了。

  陳贄敬和陳入進二人臉色早拉了下來,那小皇帝看陳凱之義正言辭,又是殺氣騰騰,嚇得更是厲害:「朕……朕只是兒戲……兒戲而已。」

  陳凱之眼底深處,露出對這小皇帝的輕蔑,隨即道:「君不知臣,臣自該請辭,陛下,臣這便去啟稟……」

  陳贄敬一聽,便知道陳凱之這是藉故發揮,事情可能要嚴重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6 23:06
第六百九十三章:嚴刑峻法

  陳凱之所謂的去請辭,不過是去告狀而已。

  這若是傳去,倘若這陳凱之添油加醋,又不知要惹出什麼風波。

  趙王現在正在待罪之中,因此格外謹慎,見陳凱之一副慍怒的樣子,忙開口說道:「陳凱之,陛下並非是這個意思。」

  陳凱之撇了陳贄敬一眼,冷漠以對,其他宗室似乎也明白了陳贄敬眼下的難處,便紛紛上前來勸。

  對這些拉偏架的人,陳凱之是最厭惡的,不過他卻換上了一張笑臉,便道:「但願陛下不是如此作想。」

  那小皇帝已經摸不著頭腦了,一副怔怔的看著陳凱之,只是目光之中卻透著濃濃的厭惡之意。

  陳凱之很明白,這小皇帝已經是恨上自己了,不過也沒關係,不管怎麼樣,這小皇帝都會跟自己作對的,畢竟是趙王的親兒子,他不可能會是明君,自然是向著趙王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許多人已經開始魚貫入宮了,今日這場酒宴,便連太皇太后也來參加,宮中格外的重視,陳凱之等人正午在宮中吃過了飯,不過吃的不多,宮裡的飯菜,味同嚼蠟,陳凱之吃著很不喜歡。

  當然,陳凱之也知道,這宮中分為大膳房和小膳房,大膳房相當於是宮中的大食堂,每日做的雖都是雞鴨魚肉,可因為要氣派,往往一次進用數十上百道菜,現炒是不可能的,大多是清早就做好,而後一直放在那兒溫著,等傳膳了,方才一個個端過去,這等不是新鮮的菜,即便用最好的食材,味道和口感也是差的很,因此宮中才有小膳房,貴人們想吃什麼了,讓小膳房去做便是了。

  而陳凱之很倒霉,很悲催的,吃的便是大膳房的菜,因為肚子餓,所以對於夜裡這場晚膳,陳凱之很是期待,聽說承文殿那兒已是開了席,百官以及請來的學候、學子們也一併賜宴,俱都到了場,宗室們方才一齊魚貫過去,陳凱之坐在蘇芳不遠的地方,蘇芳側目看了陳凱之一眼,朝陳凱之笑吟吟的點了個頭。

  陳凱之也朝他一笑,接著落座。

  至於那位懷義公子,則高高坐在梁王和趙王之間,與人親切談笑,偶爾,他的目光會朝陳凱之掃來,陳凱之便假裝視而不見。

  這時,宦官們朗聲道:「太皇太后、太后、陛下駕到。」

  這一聲唱喏,頓時令殿中肅然起來。

  隨即,小皇帝當先,太皇太后和太后也魚貫而來,眾臣紛紛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都平身吧。」太后笑吟吟的道。

  待陛下等人落座,太后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似乎二人已經交換了眼色,太后便咳嗽一聲,那小皇帝像是早被招呼過,於是便有模有樣的朝著懷義公子開口道:「世公子至洛陽,朕心甚慰,今日朕在此設宴,為懷義世公子接風。」

  懷義公子忙是起身,隨即朝小皇帝拜下,道:「陛下如此厚愛,學生心中難安。」

  小皇帝一時不知如何接茬了,抿著一張小嘴,愣愣的看著。

  倒是一旁的慕太后笑吟吟道:「懷義公子不必多禮,世公子遠來是客,還請入座。」

  懷義公子方才落座,眾人竊竊私語,俱都誇獎這位世公子禮數週全。

  在許多人心裡,衍聖公府便是天下的楷模,是禮教的化身,一時,誰不高看他們一眼,而且這位世公子將來便是衍聖公的繼承人,尤其是不少沽名釣譽之徒,都希望得到這位懷義公子的格外青睞。

  那陳入進和陳贄敬對視一眼,陳贄敬一直有一股無名火壓抑著,朝陳入進頷首點頭。

  陳入進便笑道:「世公子,久聞衍聖公府有許多經世大儒,而世公子飽受熏陶,言傳身教,最擅觀人,不妨就請世公子品鑑一番,如何?」

  一聽這個,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這是要評人。

  評人是大儒們最擅長的事,一場酒宴,將一些晚生後進叫來,觀測他的舉止,最後對他作出預測,東漢時起就開始流行了,到了如今,也是長盛不衰,陳凱之當年,便也參加過這種活動,陳凱之只是微微的笑著,他的眼睛,卻是朝慕太后看去,慕太后也是帶著微笑,和陳凱之交換眼神。

  好戲要開場了。

  懷義公子朝陳入進淡淡一笑:「看來梁王是要考一考我了,這樣也好,權當宴中作戲吧。」

  他說的是作戲,有娛樂的意思。

  可這宴會中的百官和大儒,卻無一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畢竟懷義公子雖非大儒,卻絕不是普通人,得他一句評語,若是好評,則三生受用無窮。

  懷義公子笑吟吟道:「但請梁王出題。」

  這時候,殿中有人長身而起,眾人定睛一看,卻是潁州郡王陳賢讓,這陳賢讓乃是梁王之子,他自告奮勇的道:「就請殿下,為小王看看。」

  眾人興致勃勃,都捋鬚,想要看結果。

  懷義公子微眯著一雙眼眸,上下打量著他,旋即便一副淡定的問道:「可是潁州郡王嗎?」

  「正是。」陳賢讓道。

  懷義公子被萬眾矚目,顯得格外地興奮,整個人像是精神滿滿,卻故意賣關子似得沉吟,隨即,他一字一句道:「吾觀殿下,有過人之姿,不可多得,將來必是國之樑柱。」

  這評價已是極高了。

  陳賢讓忙是行禮:「多謝。」

  他紅光滿面的退了一邊去,顯然是興奮不已。

  眾人都笑起來,連太皇太后也都饒有興趣:「平時都見你們評這個評那個,懷義公子果然不愧是衍聖公府世公子,一語中的,但願賢讓當真能成為國家棟樑。」

  眾臣紛紛道:「世公子字字珠璣,想來不會有差。」

  懷義公子眼眸依舊眯著眼,面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容:「卻不知誰還要品評?」

  「學生願意。」

  「我……」

  「公子……」

  一下子,許多青年王侯都爭先恐後,倒是年長的人顯得矜持了一些,都在捋鬚微笑。

  陳凱之看在眼裡,心裡只是鄙夷,不過在這個時代,一切看的都是出身,懷義公子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代表的乃是權威,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足以影響人的一生。

  這其實很好理解,若你是一文不名的小子,憑什麼能夠在這個世界出頭呢,可若是有一個衍聖公世子,未來的衍聖公對人說,此人將來必定是人中龍鳳,那麼,你的資歷就有了,拿著這個資歷,自然有許多人會來幫助你,因為他們願意看好你的未來。

  就如這些爭先恐後的權貴一般,若是得到隻言片語的好話,將來走到哪裡,這個評語都伴隨著你的一生,就如師叔一般,隔三差五就跟人說吾與某某談笑風生一般,又如上一世所謂的學歷和檔案袋裡的資歷,乃是人們不可或缺的裝飾品。

  其實就是張口說胡話,但是他身份不一樣,就顯得胡話也是金玉良言了。

  懷義公子卻是眯著眼,只是微笑,他突然道:「吾見許多人都興致盎然,唯獨是護國公陳凱之,卻是默然無語,護國公莫非對此,沒有興趣嗎?」

  果然來了……

  陳凱之心裡特別的不屑,可清雋的面容裡透著淺笑,目光微微一轉,調到懷義公子身上,不由淡淡開口道:「學生豈敢。」

  宴會之中,有暗中知情的人,似乎都知道,這位懷義公子與梁王私交莫逆,現在突然懷義公子關注了陳凱之,心裡大抵就有數了。

  這位懷義公子,顯然別有所圖。

  懷義公子笑道:「無妨,那麼吾不妨來評一評護國公如何?」

  早就知道這是要打上門來的。

  陳凱之鄙視的是堂堂衍聖公府的世子,竟可以被人收買,可以和人沆瀣一氣,這衍聖公府,金光閃閃,可對陳凱之而言,衍聖公府越是光芒四丈,越顯得齷蹉。

  陳凱之顯得很淡定,只是朝懷義公子淡淡一笑:「噢?還請賜教。」

  懷義公子眼眯得越發甚了,挑了挑嘴角,云淡風輕的說道:「吾觀護國公生平,尤其是護國公執掌錦衣衛以來,實是有諸多費解之處,讀書人該知所進退,有羞恥之心,所謂君子勞心、小人勞力,而君子豈可與小人混淆乎?護國公乃學候,理應為君子,遠小人,而親名士,可以我觀之,卻是不然,護國公有君子之名,卻善用嚴刑峻法……」

  眾人只聽這上半截,許多人臉色繃緊起來,也有人暗中竊喜,誰都明白,這位懷義公子可不是什麼好話,這分明是一場批判。

  陳凱之卻是抿嘴微笑的聽著,彷彿並沒有察覺一般。

  幾乎傻子都明白,接下來便該是一場激烈的批判了,尤其是這嚴刑峻法四字,對於一個儒者而言,本就是極大的批判。

  陳凱之耐心聽,一面抬眸,與太后交換了一個眼色。

  慕太后笑了笑,智珠在握的樣子:「且慢。哀家突然想到,還有幾位貴客,竟還沒有入宮,張敬,你去宮門那兒問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6 23:44
第六百九十四章:師公駕到。

  懷義公子本是要侃侃而談。

  可誰知,話說一截,竟被慕太后生生的打斷。

  這令他有些洩氣。

  其實任誰都明白,接下來懷義公子要說的話,勢必不會是好話。

  接下來的評句出來,尤其是這嚴刑峻法之類的言詞,對於陳凱之而言,是最傷的。

  在讀書人心目中,嚴刑峻法四字,顯然是法家餘孽的思想,是最為人鄙夷的,畢竟,儒家崇尚的乃是教化,而非是嚴刑峻法。

  到時滿天下的言論,針對陳凱之會說什麼?即便是有想要維護陳凱之的大儒,想要為陳凱之說幾句公道話,可他敢冒著反對衍聖公府的風險嗎?

  一旦形成了巨大的非議,若陳凱之如那明鏡司都督一般是個武人倒也罷了,文人做這個,是要被口誅筆伐的。

  陳凱之從不敢小看輿論的力量,尤其是士林的清議。

  不管是什麼時代,人言可畏,不得不重視。

  所以當懷義公子侃侃而談時,那梁王捋鬚,面上帶著得意,可懷義公子的話卻是生生被太后打斷,令他不由惱怒,隨即,他又笑了,打斷又有什麼用,該說的還得說,懷義公子的嘴長在他的身上,誰還能堵住他的嘴嗎?

  即便這慕太后有意維護陳凱之,這懷義公子依舊可以開口評價陳凱之的。

  因為這些時日,梁王沒少慇勤的討好這位懷義公子,他需要的,就是懷義這句評句罷了。

  不過大家也不禁的對太后的話起了好奇心。

  貴客,什麼貴客?

  要知道,貴客和貴客是不同的,貴客二字,出自太后,太后口裡的貴客,一定不是凡人。

  可細細想來,今日盛宴,京中重要的人物俱都來此,還能有什麼貴客呢。

  懷義公子見這慕太后似乎沒將自己當回事,心裡冷笑起來,一雙微眯的眼眸更是透著幾分寒意,一時他竟是忍不住道:「噢,竟還有貴客來,我倒是很想見一見。」

  懷義公子就是大陳朝廷的座上賓,他倒是很想知道,是誰可以和自己一般,也成為大陳的座上賓,甚至需要太后親自打斷自己的話。

  正說著,張敬剛剛出去不久,隨即回殿,喜氣洋洋的道:「娘娘,貴客們來了……」

  「請。」慕太后端坐不動,面容洋溢著笑意。

  太皇太后似乎也看出了一點端倪,只是冷眼旁觀,而所有人俱都不由自主的朝著門外看去。

  這時便聽宦官唱喏起來。

  「有請晏先生。」

  「有請天人閣楊彪大學士。」

  「有請天人閣蔣學士。」

  「有請靖王殿下。」

  「有請劉先生。」

  「有請朱先生。」

  「有請……」

  一連唱了九個名字。

  每一個名字,只一聽,幾乎每一個人,便都打消了所有的疑慮。

  晏先生乃是衍聖公的恩師,說起來,還算是懷義公子的師公,他名滿天下,本就是當世大儒,他怎麼會沒有資格稱之為貴客呢?

  這身份可以說是直接碾壓了這懷義公子,他在宴先生面前,說是小孩子也不為過呢。

  等所有人都以為,貴客是晏先生的時候,下一個名字唱喏出來,又令不少人嘩然。

  竟是天人閣的楊彪。

  楊彪當年可是宰輔,有不少門生故吏,就在這朝中,不少人都是他曾經提攜過的後輩,他上了天人閣,原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下山了,可萬萬想不到,今日,竟是下了山來,來此參加宮中宴會。

  怎麼……天人閣竟是破例了嗎?

  第三個,竟是靖王殿下。

  趙王和梁王以及諸宗室們俱都意動,便連太皇太后,此刻也都動容,一雙目光微眯起來,往幾位先生看去。

  靖王雖非太皇太后所生,卻也是景皇帝的第七子,素有賢王之名,歷來不干朝政,被人所推崇,他乃是趙王、梁王、鄭王的兄弟,雖是同父異母,卻也不容小覷。

  想不到,他竟下了山。

  至於後頭的幾位先生,無一都有被稱作是貴客的資格。

  此時眾人徐徐步入,殿中一下子嗡嗡的響起來,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或是目瞪口呆。

  今日實在太稀奇,這些人,理應是隱於深山的高士啊。

  今日怎麼的就破例下山了,來參加宮中的宴會,這實在是令人感到意外和驚喜。

  太皇太后已長身而起,楊彪,她是熟識的,楊彪曾歷經數朝,都曾是宰輔,和太皇太后早有照面,雖無情誼,可也是受人敬重之人。

  太皇太后笑道:「今日倒是很稀罕的日子,晏先生,久聞你的大名,楊卿家,想不到,哀家竟還可以和你有再見的機會,你老了,哀家也老了,好好好,不必行禮,不必行禮。老七……你也來了……」

  她看著靖王,諸多景皇帝的兒子之中,先帝和趙王都是她的骨肉,可她偏愛先帝,至於其他的庶子,太皇太后唯獨高看的,恰是這個老七,靖王是個閒云野鶴的人,宗室之中少有的真正不看重名利,不貪戀享受之人,太皇太后忍不住朝靖王微笑點頭,見靖王行禮,忙道:「不要多禮了,哪裡有這樣多的規矩,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見到了許多的故人,太皇太后竟是感觸萬千,眼眶微紅,一下子似乎想起了許多的前塵往事來。

  尤其令她更感觸的是,這些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平時就算想請來說說話卻也不可得的人,如今竟是聯袂來此。

  百官們紛紛引頸,想要一睹風采,許多人自步入仕途開始,就曾聽說過種種的傳說,甚至,今日來此的人,曾經一度是他們的楷模,更是他們心中的偶像。

  衍聖公固然貴不可言,可也是高不可攀,他們可以是精神上的領袖,可每一個人都明白,聖公乃是血脈傳承,而唯有晏先生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可以學習的榜樣。

  懷義公子一呆,他本是心下冷笑,倒要見識見識哪裡來的所謂貴客。

  可現在見了,竟一下子,自慚形穢,或者說,突然覺得原來散發光芒的自己,矮了一截。

  就不說別人,單說這位師公來了,自己作為師孫,還能怎麼樣?

  他還能在自己師公面前裝橫不行?

  這顯然是不行的。

  他頓時覺得尷尬了,其實他本是想尋覓個機會,私下去拜訪這位師公的,衍聖公府最重禮數,是禮教的楷模,怎麼可以失禮呢。

  而現在……師公就在眼前。

  這……

  他忙是灰頭土臉,此時顧不得對陳凱之的評句了,卻是起身,匆匆到了晏先生面前,拜倒:「見過師公。」

  「好。」晏先生微笑看他:「世公子好。」

  此時殿中已是默然無聲。

  懷義公子聽了晏先生朝自己點頭,心裡微微失落,師公對自己並不親暱啊,即便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依舊恭恭敬敬的做出一個標準的姿勢:「師公,請上座……」

  晏先生朝他作揖,隨即道:「世公子不必拘禮,今日既是宮中賜宴,理應隨意才是。」

  眾人還沒在震驚中恢復過來,無數人的眼睛,齊刷刷的看向慕太后,許多人心裡不禁感慨,慕太后竟可請這些貴客來,卻不知靠的是什麼緣故?

  許多人既是引頸,心裡又不禁猜測。

  太皇太后已是喜不自勝,開心的娥眉的上揚起來,畢竟,這等隱居的賢士齊聚,對於大陳朝廷和陳氏皇族而言,是極體面的事,這說明大陳皇族,受到了這些名士們極大的認可,這是太平盛世,海晏河清的興盛徵兆啊。

  於是她嚥了嚥口水,忙是開口道:「來,給諸先生賜坐,靠前。」

  靠前的意思,自是距離有多近就有多近,這才彰顯出大陳皇家禮賢下士的風度啊。

  甚至太皇太后巴不得這些當世的大儒,直接挨著小皇帝下頭坐下,這才顯出皇族的氣度。

  可晏先生卻是面帶微笑,他朝慕太后作揖又行了個禮,道:「閒云野鶴,當不得娘娘如此敬重,臣等不過是來討一杯水酒,豈敢接受如此盛情,娘娘不必如此,臣等隨意便是。」

  他聲音不高,可此時殿中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喧嘩,更加沒人放肆到打斷晏先生等人的話,以至於這沙啞中的話,竟也可以清晰的進入太皇太后的耳中。

  太皇太后倒是不覺得遺憾,這才是名士嘛,名士不計較這些,他們都是閒散之人,倒也不能用世俗之禮相待,她隨即一笑,道:「那麼,就請諸位先生隨意吧。」

  每一個人此時都將目光落在這些先生們身上,都指望著先生們能坐自己近一些,那懷義公子心裡也殷殷期盼,其他人倒也罷了,晏先生乃是自己的師公,理應會坐在自己身邊,這樣也好,自己該顯出孝順一些的樣子,衍聖公府的世公子,自然該尊師貴道,自然理應知道,百善孝為先的道理。

  於是他面帶笑容,專等師公來,自己是不是該多表現一些慇勤。

  可誰知,晏先生率先背過去,竟是朝著對面去了,他一步步沒有回頭,漸行漸遠。

  …………

  悔恨的眼淚已經流乾了,明天開始,重新做人,給點掌聲和支持吧,太累了,睡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7 00:1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7 21:59
第六百九十五章:叫你跪下

  懷義公子眉宇微微皺了皺,面上明顯顯得尷尬了。

  按理來說,師公和自己算是比較親近,何況,他是衍聖公的世子,這晏先生雖是自己師公,可你見過太子和帝師之間,這樣生疏的嗎?

  晏先生,竟是直接走到較為偏僻的角落裡。

  懷義公子雖面上不好看,可細細一想,想來……師公是淡泊的性子,所以雖然來此參加酒宴,可畢竟不願意出什麼風頭,所以寧願尋個僻靜的所在吧。

  這樣一想,他心裡稍安了不少,面上的尷尬之色也斂去了。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是令他徹底的震驚了。

  卻見晏先生竟是走到了陳凱之身邊。

  陳凱之……

  陳凱之和師公怎麼會有關係?

  其實何止是懷義公子,殿中所有人,此時都已懵了,每個人都是一臉震驚的看著,似乎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看見的。

  雖然眾人都知道,陳凱之和這晏先生有一些關係。

  比如在當初抗胡的時候,這晏先生特意下山,對陳凱之表示了支持。

  可這只是道義問題啊,沒有人會相信,當真是陳凱之請動了晏先生下山,所有人都只認為,這定是晏先生心中有大義,陳凱之的相請,不過是個名義而已。

  說起來,他們理應是泛泛之交才是,也僅僅只有幾面之緣的人而已。

  可是……

  所有人無法接受的是,晏先生走到了陳凱之面前,和陳凱之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晏先生便站在了陳凱之的身側,與此同時,其他楊彪、陳義興、蔣學士人等,也都站在陳凱之的身側。

  這宴會,一下子詭異起來。

  每一個人面上都是駭然。

  莫說是其他人,便是慕太后,也是震驚不已。

  慕太后本是和陳凱之有過私下的交流,聽說晏先生被陳凱之請來這赴宴,她自認為這是好事,可沒往深裡去想。

  只是現在所見的一幕,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她顯得很激動,眉宇輕輕一展,露出喜悅的笑意,一雙眼眸也是停留在陳凱之身上。

  陳凱之高坐,喝著酒,一圈大儒站在他身後,面色從容,倒好像是理所應當一樣。

  這些一個個眼高於頂,連朝廷都未必放在眼裡的大儒。

  現在……竟……

  懷義公子見到這樣的情況,不由怒了,一股莫名的嫉妒自身體裡油然而起。

  自己堂堂衍聖公的世子,可在晏先生諸人眼裡,竟還不如一個小小的陳凱之。

  他俊秀的面上帶著冷然,嘴角微微一挑,竟是厲聲道:「陳學候!」

  所有人還在震驚之中,不禁朝懷義公子看去。

  懷義公子輕抿薄唇,眼眸如鉤,直直的看著陳凱之,那目光透著冷意,像是千年的寒冰,能將的心給穿透。

  陳凱之卻是好整以暇,面色從容,整個人顯得風淡云輕,他長身而起,恭恭敬敬的朝懷義公子行了個禮:「不知公子有何見教?」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細聲細語,如沐春風。

  殿中沒有一點聲息,懷義公子蒼白的臉染上了一層紅暈,顯得有些激動,他壓著聲音,冷冷道:「爾乃學候,竟敢對是師公與諸位先生,如此的怠慢嗎?」

  這一句話,倒是拔高了他這世子,衍聖公世子尊賢使能、折節下士,反觀陳凱之,高高坐著,而諸位先生,竟巴巴站在他的身邊,晏先生這樣的人,是他能怠慢的了的嗎?

  你陳凱之是什麼東西,竟是敢這樣對待諸位先生,真是太失禮了。

  懷義公子看不過去,也是情理之中。

  陳凱之面如古井無波,忙道:「公子說的對。只是……」

  「只是什麼?」懷義公子咄咄逼人。

  這一番的呵斥,倒是一下子顯出了懷義公子眼裡容不得沙子,還有陳凱之的傲慢。

  陳凱之張口欲言,這時,那晏先生卻是徐徐上前一步,含笑道:「世公子多心了,老夫確實不配與護國公同席。」

  這一番話出來,頓時嘩然。

  懷義公子一呆,這……是什麼話。

  卻聽晏先生徐徐道:「老夫乃護國公府長史,今主公在上,於禮而言,身為長史,如何能夠與主公同席呢?」

  整個殿中,頓時像是炸開了的鍋一般,頓時沸騰。

  懷義公子彷彿心口被人重錘一下,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長史……

  陳凱之乃護國公,開府建牙,按理來說,他確實是有資格尋覓人來任護國公府官職的,護國公府中,官職不少,譬如長史,相當於是護國公的副手,為護國公署理所有的公務,除此之外,還有錄事參軍,有諸曹參軍,譬如功曹、倉曹、戶曹、兵曹等等,其下又有主簿以及牙將。

  完全可以說,護國公之下,相當於是一個小衙門,這個衙門,圍繞著護國公,發揮各種的職能。

  這便是所謂的開府建牙。

  自然,所有人都理所應當的認為,所謂的開府建牙,誠如許多親王、郡王一般,雖也會聘請一些名士或者是賢達為官,可畢竟,這兒的廟小,真正的名士,若是當真有功利之心,自會入朝為官,誰稀罕去你那王府或者公府?

  正因如此,所以許多親王、郡王、公爵之下,所謂的開府建牙,其實是形同虛設,招攬不到什麼人才,除了趙王、梁王等重要的親王,所謂的長史,更多像是管家。

  可現在……堂堂的晏先生,居然屈尊,成為了小小護國公府的長史。

  即便是朝廷,只要晏先生願意,朝廷有大把的官職虛位以待,可人家……都看不上啊。

  殿中竟有了一些混亂,所有人俱是在竊竊私語起來。

  懷義公子已是一下子癱坐回了席位上,他臉色鐵青,晏先生乃是自己的師公,當年自己的父親,早想請師公去衍聖公府擔任要職,可晏先生一概拒絕,可現在……

  他竟是跟在陳凱之身後,為陳凱之鞍前馬後了。

  這……

  這讓人難以接受,懷義公子覺得自己的面子全沒了。

  而此刻梁王和趙王也俱都面面相覷,萬萬料不到,陳凱之竟可以招攬到宴先生這樣的人。

  他們都自詡自己是賢王,所以禮賢下士,招攬諸多名士給自己貼金,可現在……那些王府中的所謂名士和門客,在晏先生面前,真如糞土和珠玉一般的分別。

  他們一直想招攬晏先生這樣的名士,卻一直都招攬不到,可曾想到,這陳凱之竟是輕輕鬆鬆的將宴先生攬入麾下,也不知道這陳凱之有什麼好。

  竟是……

  他們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心裡都很不服氣,卻聽得楊彪笑吟吟的開口道:「晏先生為長史,老夫遠不及晏先生,幸好蒙護國公不嫌,賜老夫錄事參軍一職,慚愧。」

  楊彪……錄事參軍……

  這是當年的內閣大學士,歷經數朝,現在竟屈尊在陳凱之之下,做一個鼻屎大的錄事參軍……

  什麼是錄事參軍呢,錄事參軍一般都是王、公、大將軍的屬員,掌總錄眾曹文簿,說穿了,就是負責公文的屬官,錄事,便是記事,參軍,形同於秘書,再直白一些,就是護國公府秘書長!

  「……」

  「看來……」陳義興也笑了笑:「是該讓諸公重新認識一下了,老夫陳義興,忝為護國公府主簿。」

  主……主簿……

  太皇太后眼花繚亂,聽到陳義興竟成了一個小小主簿,差點眼前一黑,直接昏厥過去。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那蔣學士一臉委屈:「老夫沒什麼官職,只好做一個小小門客了,慚愧,慚愧。」

  他口氣,像是發洩不滿,這位桃李滿天下的名儒,居然……特麼的沒官職了。

  晏先生面帶微笑,從容道:「而今主公在上,我等豈敢輕易就坐,上下尊卑有別,我等侍奉護國公,自該謹守禮法,請世公子,萬萬勿怪主公,若主公對世公子有得罪之處。」

  晏先生徐徐朝懷義公子走去,到了近前,笑容可掬的看著懷義公子,接著雙手拱起,深深作揖:「學生願代主公,向世公子賠罪。」

  懷義公子身子一顫,這個時候,他腦子已經嗡嗡作響,徹底的懵了,可他不傻。

  眼前這個人,無論如何,還是自己的師公啊,衍聖公府尊師貴道,怎麼可以讓自己的師公向自己行禮呢。

  不可以,萬萬不可以。

  他忙不迭又慌亂的樣子起身,道:「不敢,不敢,萬死,萬死……」眼看著,晏先生的禮成,他心像針紮了一般,真是痛死了,憎恨陳凱之,又恨晏先生本是佳人,竟是從賊,可此時,他還能做什麼?卻忙是噗通一通一下,跪下了。

  自己無法接受師公大禮的。

  卻已經接受了。

  作為未來的衍聖公,禮法的代言人,接受了一個不該接受的禮儀,就彷彿是自己的爺爺給自己行了個禮,他能怎麼辦?而且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懷義公子想死的心都有,只能跪下,以更大的禮奉還:「萬死,師公,萬勿折煞了學生,請受學生一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7 22:13
第六百九十六章:殺局

  這一跪,真是受盡了屈辱。

  可懷義公子明白,自己非如此不可,不管是禮儀上,還是道德上,他都必須如此做。

  此刻他心裡可算是恨透了陳凱之。

  原本不過是跟著梁王打點秋風,順便批評一下陳凱之,反正他是高高在上的衍聖公世子,就算批評了你又如何,你還敢不服?

  他可是衍聖公府的接班呢,你陳凱之還能翻天不成,估計狠狠批你一頓,你陳凱之只能吃啞巴虧。

  誰曉得呀,現在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只是眾人的表情,卻都各有不同。

  太皇太后似是有些猜不透,不過這神色,卻和往時不同,眉宇間似乎帶著淡淡的喜悅,面容裡又透著淡淡的慍色,很是讓人琢磨不透呀。

  而慕太后心裡藏著暗喜。

  想想看,這麼多的大儒還有名士啊,無一不是至關重要的人,可偏偏,這些人竟肯委身在陳凱之之下,這意味著什麼?

  別人都說趙王乃是賢王,可現在看來,陳凱之才是真正的賢公,宗室之中,誰及的上他?

  何況,有這些人輔佐,將來……

  她心情頓時愉悅無比,忍不住鳳眸朝趙王和梁王撇去。

  梁王已經很尷尬了。

  而趙王呢,面色依舊還是不怒自威的樣子,不過,瞧他樣子,心裡只怕是五味雜陳吧,估計心裡很難受吧。

  慕太后抿唇淡淡一笑,旋即便淺聲道:「好了,既是盛宴,就當飲酒當歌,懷義公子,不必如此。」

  懷義公子方才起身,而晏先生已退至陳凱之的身後。

  陳凱之被人擁簇著,還是有些不習慣,尤其是今日如此多的矚目眼神,他面上不露聲色的樣子,只等那懷義公子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位上,陳凱之突然道:「世公子……」

  懷義公子恍然,不禁抬眸,看向陳凱之。

  他卻見陳凱之笑吟吟的看著自己,這在懷義公子眼裡,是一張極可惡的臉,細白的面容不禁冷冷一抽,嘴角也是勾勒出一抹笑意,只不過這抹笑意別有深意。

  陳凱之見懷義公子一副吃了蒼蠅屎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學生還記得,世公子方才正在品評學生,可惜,這品評只說了一半,還請懷義公子不嫌,能否請懷義公子貫徹始終呢?」

  何謂貫徹始終,就是尼瑪的有上半句,總還得有下半句,你不能說了一半,下面沒了,太監了。

  眾人此時才回過神,心中複雜無比。

  而現在,懷義公子卻是尷尬了,他瞥了一眼梁王,本來他心裡早有腹稿,今日肯定不打算給陳凱之好話的。

  只是可惜………

  他看著一眼陳凱之,嘴唇嚅囁了一下,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還能說什麼呢?

  師公都成了陳凱之的長史,自己難道繼續說陳凱之此人各種不是?這不是說自己的師公,還有這麼多大儒眼睛都瞎了?

  何況,這些大儒的份量,未必比他這個世子低,他畢竟不是衍聖公,不過是世子而已。

  此時此刻,他只得艱難的道:「方才,吾說到了哪裡?」

  陳凱之盯著他,笑吟吟道:「若學生記得不錯,理應是『護國公乃學候,理應為君子,遠小人,而親名士,可以我觀之,卻是不然,護國公有君子之名,卻善用嚴刑峻法……』」

  嚴刑峻法,沒錯,就是這該死的嚴刑峻法。

  在這個時代,用嚴刑峻法來評判一個學候,是相當於罵人的話,這是說陳凱之乃是個酷吏,而儒家最崇尚的乃是教化,嚴刑峻法和教化可謂是背道而馳。

  懷義公子只能癟了癟嘴,淡淡道:「不錯,就在這裡,護國公善用嚴刑峻法,而懲治奸邪,卻又以教化,來宣化良善百姓,剛柔並濟,有古之伊尹之風也,何況護國公賢達,禮賢下士,輔佐聖主,大治天下者,非護國公不可。」

  極高的評價,就差點將陳凱之比作是周公了。

  這話說出來,連懷義公子自己都覺得噁心。

  陳凱之笑了,他忙是起身,肅然道:「世公子言重,學生,萬萬當不起這句評價,學生不過是草莽之輩,雖有寸功於朝,卻不過是粗鄙之人,不敢,萬萬不敢。」

  懷義公子沒想到陳凱之還玩這一手,這孫子開始裝逼了。

  他心裡暗恨,卻不得不頷首點頭:「哪裡,哪裡,護國公實至名歸,百年難一出,你不要謙虛。」

  陳凱之卻忙是搖頭:「請世公子收回這些話,學生是絕不敢當的。」

  懷義公子此時卻是尷尬了。

  這什麼意思。

  特麼的,被你坑了,你還不依不饒了,他像是被陳凱之逼到了懸崖上的人,此時非要說幾句陳凱之的好話不可,可是呢,陳凱之偏偏要謙虛,不但謙虛,而且還令他不得不應對。

  明明要掉懸崖的是自己,然而他卻只能一味的奉承,希望陳凱之能饒自己一命。

  這懷義公子憋屈的很,卻不得不道:「護國公謙謙有禮,就不必如此了,吾既有所評斷,定無收回的道理。」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便是梁王陳入進現在也感覺自己是在火中燒一般。

  姓陳的,便宜你佔了,你還要如何?

  陳凱之依舊執拗的搖頭:「不,世公子有所不知,學生所行之事,世人褒貶不一,世公子此番話,太過高抬,學生何德何能,遠遠及不上朝中諸公,世公子如此評斷,令學生汗顏。」

  依舊還是不肯。

  這意思彷彿是,我也沒這麼好,這裡很多人比我強很多,所以我不接受。

  懷義公子更尷尬了,這些話,他是不能收回的,收回了豈不成了反覆小人?而且陳凱之這意思,反而是說自己評斷的不准,堂堂世公子,怎麼可能不准呢?

  懷義公子所代表的,可是衍聖公府啊。

  他不願意和陳凱之糾纏了,只得看向梁王。

  陳入進也明白了什麼,便笑著起來打圓場:「陳凱之,你不必謙虛了,朝中諸人,論起忠勇賢明,俱不如你,懷義公子字字珠璣,自不會有錯。」

  陳入進雖是痛恨陳凱之,可這懷義公子將來還有許多用得著的地方,此時自然要為懷義公子解圍。

  許多大臣一聽,也明白過了味來,這時也很樂意來做好人,紛紛道:「是啊,是啊,護國公不必謙虛。」

  「護國公有功於朝,人所共見。」

  這其實不過是藉機捧個臭腳而已,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既可替懷義公子和梁王殿下解圍,說出來的話又好聽,嘴上便宜,反正不需付出什麼。

  這滿殿之上,俱都是誇獎的聲音。

  大抵都是賢臣、有古大臣之風,或是忠心,將來大有可為之類。

  陳凱之目光一閃,猛地一下,整個人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若說方才,他給人的感受是虛懷若谷、溫文爾雅。

  可在這轉瞬之間,卻有一種墜入囊中的銳利,宛如長劍出鞘,渾身竟有劍鋒的虹光!

  陳凱之道:「那麼……」

  他徐徐走到了殿中,面色冷靜,拜倒:「那麼臣有一事要問,臣若非奸邪,亦可當得起賢明二字,可陛下竟要誅殺微臣,微臣心中不勝惶恐……」

  「……」

  一下子,所有人又都懵了。

  這到底玩的是哪一出,這陳凱之是要做什麼?

  趙王、梁王,俱都面無血色,很是驚恐的看著陳凱之。

  今日陛下口稱要殺陳凱之,聽去的人可是不少。

  可誰想到,陳凱之竟會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你看,現在滿朝文武都稱讚陳凱之乃是賢臣。

  而陛下竟對這樣的賢臣喊打喊殺,這是何意?

  陛下乃是天子,可畢竟年幼,小小年紀,竟喊打喊殺,對忠臣如此,如何不教人心寒?

  這莫非是昏君嗎?

  而這……畢竟還是其次的,真正可怕之處就在於,陛下年紀這麼小,那麼,是誰教陛下說這些話的?

  是誰?

  陛下身邊,有壞人啊。

  陳贄敬差點沒一口氣提不上來,直接昏厥過去。

  見過坑的,沒見過這麼坑的,方才陳凱之謙虛的過分,還以為陳凱之不過是想玩謙虛的把戲,誰料到,這一切,不過只是鋪墊而已。

  慕太后的臉色,驟然間冷了下去,輕輕的咬著唇,一雙冷幽幽的目光往趙王身上看去。

  太皇太后眼眸也瞬間的變得幽深。

  一個所有人都稱讚的賢臣,現在卻『開始惶恐』,卻是因為皇帝要殺他,這……還像話嗎?

  只是對於太皇太后而言,最緊要的還是維護皇家的體面要緊,此時她第一個念頭,便是覺得陳凱之有點兒分不清輕重,有什麼話,為什麼不在萬壽宮當面和哀家說,非要在這大庭廣眾,當著如此多的人說出來。

  因此她微眯著一雙眼眸,冷冷的注視著陳凱之,那目光之中帶著警告的意味。

  整個崇文殿,氣氛一下子達到了冰點,每一個人,俱都停止了呼吸。

  因為他們清楚……接下來……可能是一場殺局了。

  只是誰也無法預料,到底是誰成為這場殺局的被害者!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7 22:2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7 23:39
第六百九十七章:清君側

  太皇太后眼眸微微闔著,眯成了一條細縫,她下意識的,竟是朝趙王看去。

  趙王還在待罪,日子並不太好過。

  萬萬料不到,好好一場宴會,這一次有機會來,他本料著,理應是接下來情況好轉的信號,慢慢的,自己又該出現在大眾面前,最後這個待罪,改為了戴罪立功。

  可哪裡想到陳凱之這傢伙竟還想折騰。

  他臉色很是難看,本來他是想做縮頭烏龜看好戲的,可是現在呢,是不行了,因此他連忙起身,忍不住道。

  「陳凱之,陛下要殺你?你休要胡說,陛下乃是聖君,怎麼會無端這樣說,你大庭廣眾,如此指責陛下,這是臣子應當做的事嗎?」

  這句話誅心至極。

  你這是要陷陛下於不義,作為臣子,指責君王,這本就是踰越了本份,你陳凱之是什麼心思?

  陳凱之正色道:「臣惶恐不是自己,臣為大陳出生入死,何曾俱怕過死?」

  說著,陳凱之似乎像是等待魚兒上鉤的漁翁,眼底里透著笑意。

  這笑意,對著陳贄敬,被陳贄敬看了個一清二楚。

  陳贄敬突然有點害怕這個陳凱之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可陳凱之說的是實話。

  陳凱之怕死嗎?

  若是怕死,如何能立下這麼多功勞,能成為護國公。

  他不怕死!

  只要他有理,他就可以將天都翻過來。

  所以他完全是不怕死的。

  因此陳凱之眼眸微微一眯,凜然道:「臣所恐懼的是,陛下小小年紀,竟被人這樣誤導,假以時日,再被身邊某些人矇蔽,最後是非不分,這是要陷大陳於何等境地?臣所恐懼的,乃是大陳的江山社稷,陛下乃社稷之主,克繼大統,承上天和祖宗之命,牧守萬民,天下軍民百姓的榮辱生死,俱都維繫於陛下一身,也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間,這是何等大任?」

  他侃侃而談,朗聲繼續道:「正因為陛下年幼,也因為陛下關係著萬民的福祉,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他身邊人對他的教導,才是至關重要。臣不俱死,陛下若要賜死微臣,不過一句聖旨而已;可臣心裡卻是惶恐萬分,為的不是自己,為的是祖宗的基業。倘若我陳凱之聽了這些話,知情不報,或者是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引不起重視,那麼陛下為奸佞讒言所惑,以至貽誤社稷,微臣……萬死不足惜。」

  「正因如此!」陳凱之凝視著陳贄敬,一字一句的頓道:「微臣今日,即便粉身碎骨,亦要惶恐,亦要在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君臣面前,痛陳此事。」

  「陛下維繫社稷,若有錯處,今日若是隱瞞,他日,如何成為聖君?聖人有句話,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若是陛下今日覺得什麼話都可以亂說,什麼錯都可以犯,那麼請問他日怎麼服眾?」

  這一番話,真是精彩到了極致。

  原本早有許多趙王的黨羽躍躍欲試了,你陳凱之當眾誹謗陛下,這不是要罵陛下是昏君,這是為臣之道嗎?

  可一下子,所有人都啞了火。

  小錯不去糾正,不去重視,將來會怎麼樣呢?

  能將陛下的錯誤指點出來,這樣的人才是忠臣呢。

  原本,太皇太后也頗有幾分慍怒,她覺得陳凱之有點兒『過火』了,可此時,她若有所思,似乎也覺得陳凱之,竟然也有一番苦心。

  小皇帝此時還懵懂,他只知道,這個他不喜歡的人在這裡侃侃而談,每一個人都很緊張,此時竟有些畏懼了。

  陳贄敬不得不佩服陳凱之,這廝這張嘴,還真他娘的能把死得說成活的。

  簡直是氣死人不償命的。

  他在心裡深深嘆了一口氣,旋即才不由冷聲道:「好,本王也很敬佩護國公的忠心,護國公既然心憂社稷,既然也已進言,那麼,可以退下了。」

  陳凱之搖頭。

  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若是你們不將這什麼狗屁懷義公子請來刁難自己,自己今日,說不準還真只是來喝酒的。

  可是你們蠢就蠢在,見縫插針,無論什麼事,都想坑害自己。

  那麼……事情可就不是你趙王還有梁王想要結束就可以結束的了。

  既然開始了,那麼我們就好好的討教一番,看看鹿死誰手。

  陳凱之勾唇笑了笑,旋即一臉正色道:「事情已經奏報,我在等陛下的口諭。」

  意思就是,我已經上奏了,但是陛下總得給我一個回音吧。

  說是回音,其實就是,你們不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這叫降維打擊。

  你趙王是個老狐狸,總還能應對。

  可現在,我陳凱之要的是陛下給個話,只是這陛下不過七歲,這叫拳打敬老院、腳踢幼兒園。

  陳贄敬羞怒道:「陛下年幼……尚……」

  太皇太后此時道:「不,哀家看哪,是該陛下給一個口諭。」

  陳贄敬一聽,漲紅了臉,他顯然知道,太皇太后被陳凱之說動了。

  小皇帝一臉無措的樣子,一雙小眼眸不停的轉動著,看看這人,看看那人,茫然不已,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倒是一旁的小宦官急了,眼淚都出來,陳凱之的『惶恐』,可不是這麼簡單的啊,皇帝身邊有小人,自己也是皇帝身邊的人。

  他忙是低聲道:「陛下,陛下,快說,快說您知道了,快說陛下從此之後,一定不再開這些玩笑。」

  小皇帝卻被嚇著了,紅著一張臉,怔怔的發呆,老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

  而陳凱之凜然看著小皇帝,屏息等待。

  「陛下……」那小宦官跪在御座下,已是快哭了:「陛下快說,快說……陛下您得說,您知錯了。」

  陳凱之耳朵尖,別人聽不到那兒的低語,可陳凱之卻都聽的一清二楚。

  此時,他笑了。

  因為陳凱之很明白,這個小皇帝是一定不會認錯的。

  之所以當庭在此上奏,就是因為陳凱之相信小皇帝絕不會認錯。這小皇帝,身邊被無數人哄著敬著,除了太皇太后、太后,他誰也不放在眼裡,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旦養成了這等蠻性子,自尊心極強。

  此刻要他認錯,絕對比登天還難的事。

  果真如陳凱之意料的那般,小皇帝已被身邊小宦官的低語弄得煩了,他厭惡的將小宦官推開,隨即道:「朕認得你!」

  他一雙眸子,帶著高高在上的傲然,還有對所有人的不屑,完全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在他眼裡,天下的人,幾乎都和身邊的小宦官一般,是他的奴僕。

  小皇帝凝視著陳凱之片刻,隨即他道:「你叫陳凱之,朕認得你。」他高聲道:「你陳凱之是奸賊,朕要誅殺你!」

  嗡嗡……

  殿中混亂。

  陳凱之心裡笑了。

  「來人,來人……」小皇帝厲聲吼道。

  可是身邊的小宦官已是涕淚直流,身如篩糠,他知道,陛下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自己已經完了,全完了,陛下身邊的所有人,只怕都要遭殃。

  沒有人聽從小皇帝的話。

  殿中的群臣,卻已是個個既露出失望,又露出了尷尬。

  現在在這廟堂,所有人都稱讚陳凱之是忠臣是賢臣,就在方才,聖公的世公子,亦是褒獎有加,還有這麼多的大儒,包括了趙王、梁王也都違心的稱讚了陳凱之。

  可如今……

  小皇帝畢竟還小,完全沒看到眾人的神色,依舊在叫囂:「來人,人呢,狗奴才,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他的嗓音,依舊還帶著孩子一般的稚嫩,可這說話的腔調,卻給人以恐怖感。

  太皇太后眯著眼,她臉色已是凝住了。

  坐在上首的,乃是自己的皇孫,好皇孫啊。

  殿下,已有人站出來,帶著哭腔:「陛下,不可啊,陛下……請收回成命……」

  「陛下……」許多人痛心疾首的滔滔大哭。

  整個殿中,已亂做了一團。

  慕太后眼眸帶著殺意,卻還是很快掩飾過去,她將臉微微一偏,藉故沒有再去看小皇帝。

  只有陳贄敬卻是打了個顫,他滿是惶恐,此時心裡只是痛罵陳凱之卑鄙,竟是將小皇帝來當做弱點,可偏偏,小皇帝確實是他趙王最大的憑仗,可同時,也是最大的弱點,一個口無遮攔,全無心機的孩子,實在是太好操弄了。

  陳贄敬臉色灰白,忙是拜倒,小心翼翼的提醒著小皇帝:「陛下,萬萬不可出此惡言。」

  小皇帝一愣,似乎覺得有些不同,他突然發現,世界有點變了,以往自己說什麼,大家不是說聖明,就是誇獎,即便有些時候,胡鬧一些,也無人敢說什麼,至多也只是帶著諂媚式的乾笑。

  可今日完全變了,他一時驚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陳贄敬老淚縱橫,朝太皇太后哀求道:「母后,娘娘,陛下今日……定是受了驚嚇,陛下平時……」

  終於……

  一直沉默的慕太后目中掠過了寒芒,她拍案,厲聲道:「誰是陛下身邊進讒的奸賊?是誰?」

  這一句話,恰到好處的打斷了陳贄敬,卻使許多人的心,跌入了深淵。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8 23:12
第六百九十八章:意在沛公

  問題的關鍵不在於陛下,正因為如此,所以陳凱之反反覆覆的念叨著陛下年幼。

  一個孩子,你能奢求什麼?

  其實就算陛下不是孩子,可皇帝犯了錯,哪裡有皇帝受處罰的道理呢?

  所以本質,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慕太后豈會不知陳凱之說了這麼多,目的是什麼?

  所以,她一聲厲喝,教所有人都心驚膽跳。

  誰是奸佞!

  其實何止是慕太后,這目光幽深的太皇太后,似乎一直都在不可置否,此時眼眸一張,亦是殺氣騰騰。

  皇帝都到了這個地步了。

  不能再任這般下去了!

  現在年幼便張開閉口就是殺人,完全是一副暴戾的樣子。

  再這樣放任下去,陛下遲早會成為昏君。

  此時,已有人開始惶恐了。

  率先站出來的乃是翰林院詹的侍講學士吳康,吳康戰戰兢兢,拜倒,他負責的是陛下莛講之事,現如今算是倒了黴,因此他顫聲道:「臣……萬死!」

  慕太后眯著眼,一雙鳳眸直直的看著吳康,嘴角輕輕一挑,竟是冷笑起來:「是你教陛下說的這些話嗎?」

  吳康大驚失色。

  他固然乖乖站出來認錯,可這個責任,他擔不起啊,忙是矢口否認:「臣,臣絕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慕太后張口欲言。

  這時,卻見太皇太后猛地拍案。

  這案牘啪的一響了,格外刺耳。

  令所有人心驚肉跳了一下。

  太皇太后豁然而起,一雙眼眸直勾勾的瞪著吳康,厲聲開口:「既不是你教的,還會是誰?劉寶?」

  劉寶乃是陛下身邊的宦官,此時已是魂不附體,聞聲竟是顫抖起來,嘴角都在發搐,斷斷續續的道:「絕……絕不是奴才說的,奴才是何等人,怎麼敢說這樣的話,奴才……」

  太皇太后意味深長的抬眸,目光從劉寶,吳康身上掃過,旋即才徐徐說道:「你看,你們哪,都矢口否認,看來,也不是你們,你們沒有這樣大的膽子!」

  陳贄敬已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知道茲事體大,一張唰得一下白了,忙是道:「兒臣……不是兒臣,絕不是兒臣……」

  「這就怪了。」太皇太后笑的更冷:「既然不是身邊人教的,那還能有誰?你們都矢口否認,難道還是皇帝自己天生下來,就暴戾如此嗎?」

  「不,不……」陳贄敬真是叫苦不迭,皇帝是自己兒子,自己怎麼能承認是自己兒子有問題呢?

  「兒臣,兒臣一定徹查到底。」

  陳凱之上前,正色道:「不如錦衣衛來查吧。」

  圖窮匕見。

  陳凱之的目的再明確不過了。

  此事關系重大,誰來查,誰就掌握了最大的主動權。

  若是當真讓陳凱之來查,這還了得,到時這錦衣衛當真查出點什麼,趙王怎麼說?

  陳贄敬和陳入進等人,是絕不肯讓錦衣衛來查此事的,他們心裡很是害怕,若是陳凱之藉機報復怎麼辦,那他們還有活路嗎?

  陳入進嚇得忙是起身,拜下:「兒臣以為,該讓明鏡司來查。」

  陳凱之心裡長長鬆了口氣。

  他似乎早料到陳入進會如此,他笑了笑:「明鏡司也是效忠宮中,乃天子親軍,徹查此事,亦是理所應當,既然梁王殿下認為明鏡司來查為好,臣沒有異議。」

  他這麼一說,卻將整件事變得複雜了。

  原本只是要徹查。

  錦衣衛這邊想要插手,可梁王和趙王選擇了明鏡司。

  明鏡司上一次,就牽涉進了六司會審之事,惹來了宮中的懷疑。

  而現在……

  一下子,陳贄敬突然反應了過來,臥槽,這陳凱之……絕了。

  一開始,以為陳凱之所針對的是天子,後來,才知道他沒有這個膽子,目的乃是趙王、梁王。

  可現在方才知道,人家真正的目的,是明鏡司!

  明鏡司接過了這個燙手山芋,才是最可怕的。

  徹查,查出點了什麼眉目,難道讓他們效仿錦衣衛,炮打趙王府不成?可不敢深查,隨便找個人來做替罪羊呢?

  一直默不作聲,冷眼旁觀的明鏡司都督王正泰歷來是個不起眼的人物。

  無論任何重要的場合,似乎都有他的身影,可偏偏,他總是能做到讓人遺忘他的存在。

  對於陳凱之和錦衣衛的崛起,他看上去,似乎並沒有觸動,明鏡司這些時日,也都安靜的很。

  只是……當讓明鏡司來徹查此案的時候,王正泰眸子猛地一張,這急速收縮的瞳孔似乎預示著他感受到了陰謀的氣息。

  太皇太后卻已經沒有耐心了,一甩手,冷冷道:「那就徹查到底,明鏡司十日之內,拿出結果來。」

  王正泰出班,冷靜的道:「遵旨。」

  一場酒宴,到了如今,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小皇帝已經被人抱走,太皇太后拂袖而起,自是去了。

  慕太后臨別時,深看了陳凱之一眼,亦是疾步而去。

  殿中一下子變得很安靜,那位懷義公子,此時灰頭土臉,卻是冷冷的看了陳凱之一眼,而陳凱之的身後,幾個先生閃閃生輝。

  趙王和梁王已回到了座位,卻是相互對視,他們覺得事情有些不太簡單,陳贄敬眼角的餘光,落向明鏡司都督王正泰身上。

  王正泰則是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樣,似乎已忘了有這個差事。

  曲終人散。

  陳凱之不急著走,趙王和梁王已疾步而行,那懷義公子亦是對此沒了絲毫的興致,也是離席,匆匆便走。

  其他人覺得沒什麼意思,紛紛動身。

  等陳凱之出了宮,天色已是暗淡,只有如鉤月兒當空高掛,那清輝散落下來,輝映著宮燈,照得四周人影幢幢的。

  陳凱之先讓晏先生等人上了車。

  正預備騎馬而行,這時,一個宦官快步行來,恭敬的朝陳凱之開口說道:「護國公,殿下有請。」

  「哪個殿下。」陳凱之正色道。

  這宦官道:「乃是趙王和梁王殿下。」

  陳凱之笑吟吟的道:「請……引路吧。」

  趙王和梁王,顯然是氣不過,他們出了宮,心裡實在忐忑,他們很想摸一摸陳凱之的底細,想知道,陳凱之到底打什麼主意。

  於是他們就在宮門的折角處,這裡偏僻,唯有一個老宦官提著一盞燈籠,陳贄敬和陳入進面帶疑慮,負手佇立,不遠處,便是宮中的護城河,流水湍湍,懷義公子也跟著來了,他咬牙切齒,低聲道:「這陳凱之,顯是故意而為之,他竟連衍聖公府都不放在眼裡,此人有反骨,將來禍亂天下者,必定是此人。」

  「若不是看在晏先生面上,今日,吾絕不會教他……」

  懷義公子感覺自己丟臉丟大發了,現在必須得找回點顏面,不然他還怎麼在趙王,梁王面前抬起頭來做人。

  梁王和趙王只冷著臉聽著,默不作聲,此時也實在沒有心思,說這些話,尤其對陳贄敬而言,晏先生等人竟屈尊去了護國公府做了長史,這才是最可怕的,晏先生已很可怕,再加上那楊彪,還有自己的兄弟靖王……

  他不禁心裡在想,陳凱之何德何能,可以招攬這些人,別人不知道,自己的兄弟靖王,也就是那老七是什麼人,難道自己不知道嗎?他閒置了這麼久,當初自己招攬他,他也不肯,可如今……

  事情,似乎已經再往最可怕的地方發展了。

  就在這時,遠處一盞小燈籠徐徐而來,陳凱之的腳步也已傳來,陳贄敬朝老宦官使了個眼色,那老宦官忙是將燈籠架在城牆根上,隨即碎步告退而去。

  陳凱之走來,那引路的小宦官也退了出去。

  這護城河旁,極是幽靜,陳凱之側耳聽著河水嘩啦,在黑暗中,看著梁王、趙王以及懷義公子,他道:「二位殿下,不知有什麼事?」

  陳贄敬並沒及時回話,而是沉吟很久,才徐徐笑道:「護國公,本王已經不能稱呼你為凱之了,遙想當年,不,也不算遠,不過是這一兩年的功夫,今日之你,已與昨日之你,大不相同,實是令人感慨啊。」

  他的語氣低沉,帶著自嘲。

  黑暗中他們看不見陳凱之的神色,只聽得陳凱之謙虛的道:「哪裡,不過是效忠朝廷,而朝廷賞罰有度的緣故,多蒙了宮中的垂愛而已。」

  這句話,是絕不會有錯的。

  陳贄敬只稍稍沉吟了一下:「本王現在待罪之身,說來也是可笑,本王年歲大了,今日請你來此,是想問一件事。」

  陳凱之淡淡道:「還請賜教。」

  陳贄敬突然眼眸裡掠過了精芒,即便是黑暗,也無法掩飾這股寒意:「本王想問,你到底是誰?」

  「陳凱之。」陳凱之這樣的回答。

  陳贄敬目光卻是發冷,顯然他是不相信的,因此他勾了勾唇角,再一次笑道:「你應當很清楚,本王要問的,不只是如此?」

  陳凱之見趙王怕了,不由笑了,凝視著黑暗中的趙王,嘲諷的開口:「以殿下之能,是不會來問我的,殿下想必,早已將我的底細,仔仔細細的查過了,又何必來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9 00:0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8 23:14
第六百九十九章:你是皇太子

  陳凱之這句話,確實很有道理。

  陳凱之早就引起了你趙王的警覺。

  你趙王難道還沒有去摸清底細嗎?

  陳凱之相信,自己在金陵的一切,俱都被趙王給摸透了。

  你趙王都已經摸透了我陳凱之的事情,你還來問,不覺得很可笑嗎?

  陳贄敬聞言,不由顯出了幾分焦慮和不耐煩,他要的答案,顯然不是這個。

  事實上,陳凱之這幾年的事,確實他摸得很詳細,從在金陵江寧縣的縣學開始,甚至陳凱之緊鄰著青樓的住處,包括了陳凱之的許許多多事,他再清楚不過。

  可惜,在此之前的事,卻是一片空白。

  一切的調查,到了山上下來之前,便都戛然而止。

  陳贄敬道:「你是皇太子,你是陳無極!」

  他突然厲聲一問。

  在這黑暗中,他說話的同時,面上的肌肉抽了抽,這突如其來的大喝,令梁王陳入進心兒一顫,至於那懷義公子,則是一頭霧水。

  陳凱之在黑暗中,面無表情,從趙王的聲音之中,他聽到了一絲驚恐。

  陳凱之並沒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沉吟了一會,旋即便抿嘴,笑了:「我叫陳凱之。」

  我叫陳凱之,不是什麼陳無極!

  陳贄敬原本是想詐一詐陳凱之,可他能感受到,陳凱之幾乎沒有的波動,一下子,他又疑惑了。

  陳贄敬突的冷笑:「你到底想做什麼?陳凱之,你想做什麼?陛下乃是本王的兒子,你以為你今日行的手段,即便能猖狂一時,可是能猖狂一世嗎?你可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他日,等到陛下年長,便是你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太皇太后,已是垂垂老矣,能活幾年?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陳凱之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陳凱之沉默,沒有說話。

  陳贄敬聲色俱厲:「本王奉勸你,不要玩火自焚!」

  這樣威脅的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每一次都是咬牙切齒的說,如今也已經格外氣勢洶洶。

  陳凱之卻笑了,這幽暗的天色之下,只有那一盞小小的燈籠在風中搖曳,陳凱之朝趙王笑道:「多謝指教。」

  陳贄敬感覺自己的拳頭,面對陳凱之,永遠都打在棉花上,這傢伙,油鹽不進,永遠是一副悠然自若,好似天崩在陳凱之面前,他依舊能做到面不改色。

  陳贄敬捋鬚,盡力使自己鎮定:「護國公,若是今日,你我握手言和,或許,你的未來,還有轉圜的餘地,你……如何看?你給本王賠個禮,從此之後,本王再不為難你。」

  陳凱之依舊沉默。

  一旁的懷義公子,心裡勃然大怒。

  此番來洛陽,作為世公子,他本該受到無數的禮遇,只是……今日,他卻感覺面上無光,陳凱之是學候,自己是未來的衍聖公,他忍不住道:「陳學候,趙王的話,你也敢不聽從……你太放肆了,上下尊卑有別,這句話你知道不知道?你還是不是讀書人,你的書讀到了哪裡去?」

  「你……說話啊。」懷義公子覺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他冷笑:「趙王乃是大陳皇帝陛下的父親,將來會如何,你自己清楚。吾乃世公子,未來的衍聖公,莫非我們,你都不放在眼裡嗎?你真是膽大包……」

  他還想顯自己的威風,今日,已經讓他足夠顏面掃地了,他畢竟年輕,總是希望利用自己的身份來壓住陳凱之。想用這種方式找回自己的尊嚴。

  可陳凱之笑了。

  面對此等幼稚的人,陳凱之心裡大樂,可他心裡笑的同時,目中突然掠過了殺機。

  啪!

  手掌抬起,在這黑暗之中,快如迅雷,最後,狠狠的落在懷義公子的臉上。

  這一巴掌,下手重到了極點。

  不等懷義公子反應,懷義公子便覺得自己的下顎遭受了重擊。

  他下意識的摀住自己的腮幫子,幾顆牙已混著血水噴出來,他有點發懵,更多的卻是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疼痛。

  這疼痛,令他的頭皮也開始發麻起來,因為疼痛,他身子忍不住抽搐一下。

  一下子。

  世界清淨了。

  有的,只是懷義公子粗重的呼吸。

  陳贄敬大驚失色,陳入進更是身子一顫。

  好大的膽子。

  「嗚嗚嗚……」懷義公子只發出嗚嗚的聲音,他已張口難言,身子後退,靠著牆根,再無此前的瀟灑,身子蜷著,像一隻大蝦,瑟瑟發抖。

  「陳凱之……」陳入進也是瑟瑟發抖,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暴怒的朝陳凱之吼了起來:「你瘋了,你敢打懷義公子,你……你……你瘋了。」

  是啊,這傢伙一定是瘋了。

  這世上,是沒有人敢打懷義公子的,就算是當今皇帝,只怕也未必敢如此。

  這絕不是玩笑的事,此人,乃是衍聖公的繼承人啊,這是何其嚴重的事。

  可陳凱之打了。

  在這昏暗的燈籠影下,陳凱之依舊含笑。

  只是這笑容,卻帶著森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陳凱之慢悠悠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而後笑吟吟的背著手,他輕描淡寫道:「現在……公子可以住嘴了嗎?」

  當然可以住嘴了。

  若是再敢放屁,這劇痛中的懷義公子,都懷疑陳凱之敢殺人。

  陳贄敬已經差一點要開始喊人了。

  不過,他隨即大怒:「陳凱之,你死到臨頭了,你不知道後果?」

  陳凱之抿嘴一笑:「不會有任何的後果!」

  「你說什麼?」陳贄敬厲聲喝問。

  陳凱之嘆了口氣:「懷義公子若是不服氣,那就儘管去狀告,去朝廷,去衍聖公府,都可以,我……無所謂。」

  趙王,梁王已經氣瘋了,朝著陳凱之大吼起來。

  「你不怕死。」

  陳凱之卻聳了聳肩,一臉得意的開口。

  「誰能證明,我對懷義公子動了手呢?是趙王,還是梁王殿下?」

  陳凱之笑了笑,搖頭:「趙王和梁王,和我早就舊恨,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單憑兩位殿下,只怕未必能證明吧。」

  「至於懷義公子,呵……據我所知,衍聖公並不喜歡他,此番命他來洛陽,不過是為了抗胡之事,只是胡人已經退出了關,他也不過是來此走一遭罷了,方才在殿中,大家親眼所見,公子對我讚譽有加,說我陳凱之是什麼呢?對了,說我乃是大陳的賢達,有古之大臣之風,禮賢下士、輔佐聖主、大治天下者,非我不可。如此之高的讚譽,可是世公子親口說的吧。那麼,世公子對我陳凱之評價如此之高,我陳凱之,為何要打他?理由?莫非是因為我陳凱之是瘋子?」

  陳凱之又笑:「可若是世公子非要去狀告,那也無妨,這也只能說,世公子瞎了眼,他的評斷,一錢不值,我若是一個連世公子都敢打的人,又如何稱的上是禮賢下士、輔佐聖主、大治天下呢?」

  「更何況,一旦狀告,勢必引來風波,世公子此番,是奉父命來此,卻引來巨大的風波,使天下人無不議論紛紛,必定會使衍聖公府面上無光,那麼,來猜猜看,衍聖公會如何去想世公子呢?」

  陳凱之目中帶著冷意,旋即很不客氣的提醒懷義公子:「我想,衍聖公一定很高興,因為他還有一個疼愛的幼子,而這嫡長子,如此的不成器,成為天下的笑柄,正好藉機廢黜掉,也未嘗不可以。」

  「再有,晏先生便是我陳凱之的長史,若是世公子想要去狀告,那麼……就請盡快吧,晏先生一定很樂意為我陳凱之辯護,到了那時,世公子可要和你的師公,來論個長短了。」

  「所以……」陳凱之笑了笑:「世公子不服氣,就請來告我!」

  陳凱之說著,一步步走向靠著牆根的懷義公子,死死的盯著他,昏黃的光線下,陳凱之雖還是那衣冠楚楚,溫潤如玉的模樣,可在懷義公子眼底,這個人,卻如死神一般可怕。

  他下意識的用背抵著牆根,捂著自己腮幫子,驚恐的看著陳凱之。

  他真的沒想到,陳凱之居然敢動手打他,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疼痛也提醒著他,自己今日簡直是丟光了所有的臉面。

  此刻,這懷義公子心裡勃然大怒,覺得自己的一切尊嚴連同他體內那高貴的血統,俱都被陳凱之這一巴掌,打了個粉碎。

  他感到羞辱,心裡越發怒了,一雙目光狠狠的瞪著陳凱之,他真的恨不得立即將陳凱之置之死地。

  可隨即襲來的,卻是一種莫名的恐懼,這等恐懼感,隨著陳凱之的一步步靠近,更是瞬間蔓延全身,他一面扶著牆,一面咬牙切齒的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我……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他一面說,一面口裡噴出血水。

  巨大的憤怒,已經矇蔽了他的一切理智,他想報復,想要將陳凱之碎屍萬段。

  陳凱之目光,依舊落在他的身上,他嘴角微微的,還是帶著一縷笑意:「世公子,你再說一遍看看。」

  語氣輕柔,如若春風拂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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