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4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2 21:47
第七百一十章:茲事體大

  陳凱之回答的很老實。

  在不能否認的事上,他是絕不說謊的。

  做人要誠實,至少你得顯得比別人誠實。

  這樣後面的話就好說一些,如果一個人一開始就狡辯,據理力爭,這很容易引起人的反感。

  果然一切都如陳凱之所料,太皇太后聞言,面上稍緩了一些。

  或許這就是為何,她欣賞這個小子的緣故吧。

  雖然方才氣得不輕,可見這傢伙在面前老實交代的樣子,她竟發現自己的氣順了許多。

  有的人給人印象,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可有的人,偏偏就是怎麼看著怎麼覺得順眼。

  其實,這便是所謂心理作用。

  人心最是複雜,陳凱之能在太皇太後面前討巧,無非就是彬彬有加,再加一個『老實誠懇』罷了,就算你並不老實,可至少要假裝老實。

  只不過,陳凱之這番話,也等於是坐實了他的罪行。

  明鏡司畢竟不是好欺負的,它所代表的,某種程度是天子的權威。

  何況,是這等無端的生事,實是不可理喻,簡直讓人覺得可惡。

  而那同知趙韞,也原以為陳凱之會百般抵賴,可萬萬不曾想,陳凱之竟是供認不諱,這令他錯愕的同時,卻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悲憤的道:「娘娘,不只是如此,陳凱之還命人,破壞了明鏡司的文庫,這文庫裡……」

  「住口!」太皇太后厲聲呵斥,嚇得趙韞噤若寒蟬,再不敢繼續說下去。

  太皇太后方才道:「陳凱之,哀家只繼續問你。」

  「是。」陳凱之頷首:「臣絕不敢相瞞。」

  太皇太后冷冷看他,娥眉微微挑了挑,很是不滿的質問道:「你這樣說,是為了什麼?只為了耍你的威風?」

  這太皇太后氣得可不輕哪,看陳凱之的目光陡然尖銳了幾分,陳凱之知道此刻不是辯解的時候,只好如實道:「為了一樁欽案。」

  太皇太后微微皺眉,一臉不解的直視著陳凱之,格外認真的追問道:「欽案,什麼欽案?」

  若是當真是為了一樁欽案,倒也說的過去。

  錦衣衛也是天子親軍,自然有其權責。

  太皇太后斂去了怒火,手指按了按額頭,緩解了下情緒,才又看著陳凱之,嚥了嚥口水,繼續問著,只是口氣不似方才那麼嚴厲,而是淡淡開口。

  「你說是欽案,那麼告訴哀家,為的是什麼案子?」

  陳凱之猶豫了一下:「臣現在,不便說。」

  不便說……

  當陳凱之說到欽案的時候,那些還想落井下石之人,心裡不由咯噔。

  若是權責所在,這陳凱之莫非又可輕易過關了。

  可陳凱之竟直接說,不便說,卻令人舒了一口氣。

  理由無非有二,其一是陳凱之故弄玄虛,根本就不曾有過任何的所謂欽案,一切都是陳凱之子虛烏有,憑空生造出來的。

  這,就牽涉到了欺君罔上了。

  這第二,則是陳凱之必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以至於不能說出來。

  前者的可能性極大,後者的可能幾乎微乎其微,在太皇太後面前,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可殿中還是沉默,顯然太皇太后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鳳眸變得越發尖銳,直直的看著陳凱之。

  而明鏡司的都督、同知二人,卻都緘默不言。

  他們很清楚,太皇太后不願讓自己說話,自己說了,就是觸犯了逆鱗。

  陳入進眯著眼,嘴角不由揚起了冷笑,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嘲諷的開口。

  「有什麼事,不可以說,太皇太後面前,也不便說嗎?陳凱之,你觸犯了天條,到了如今,依舊還遮遮掩掩,這是何意?」

  他清了清喉嚨,似乎覺得還有些不解恨,口氣凌厲:「你看看,現在鬧到了什麼地步,外頭的大儒和讀書人,你是看見了吧?他們現在義憤填膺,這……是要將宮中置之何地?難道你陳凱之心裡不清楚嗎?」

  他這話,陰陽怪氣,卻也道出了問題的本質。

  這件事,不是你不便說就不便說的,現在鬧的這樣厲害,宮中必定要給一個交代,不然這就成了笑話,要傳遍天下,使大陳皇族蒙羞,大陳朝廷亦是面上無光。

  更可怕的是,你錦衣衛今日可以衝撞明鏡司,明日呢?

  明日你陳凱之豈不是有膽量帶兵謀反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若是不給個交代,一定沒完。

  面對陳入進的威脅,陳凱之依舊三緘其口,咬著牙,默不作聲。

  陳入進目光一沉,冷冷的注視著陳凱之,下一刻便拉起嗓門。

  「你也不想想,現在連懷義公子,都覺得洛陽乃是是非之地,嚷嚷著要走,你可是一丁點都沒有想過啊,他這一走,洛陽城裡,會流出多少流言蜚語,你陳凱之也是宗室,哼!」

  一番話,說的很不客氣,殿中頓時出現了肅殺之氣。

  陳凱之顯然是沒有底氣的,陳入進則像是逮著了機會,盤旋於半空的禿鷹,似乎是在尋求一擊搏兔的可能。

  太皇太后也拉長著臉,鳳眸越發尖銳了,猶如一般鋒利的刀,直視著陳凱之。

  「為何不便說?」

  陳凱之苦笑回答:「茲事體大。」

  茲事體大……

  這個理由讓人難以信服,可是卻又讓人胡思亂想。

  太皇太后沉默了,她輕輕閉了閉眼眸,旋即便睜開,一雙手輕輕撫案,似是沉默了很久,她似乎可以看到許多人躍躍欲試的樣子,於是慢悠悠的道:「凱之啊,當年,若不是你救了哀家,哀家想來,也不會坐在這裡,哀家老了,你還年輕,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嗎?你要前程,哀家可以給你前程,你犯了錯,哀家可以為你遮一遮,這都可以,不只是因為,哀家唸著這救命之恩,最重要的是,你和其他的宗室不同,哀家將你當做自己的半個孩子來看。」

  她突的眉頭皺起,道:「可是,今日之事,關係重大,你說你有難言之隱,哀家可以信,可如何讓天下人信呢?」

  太皇太后溫言細語,可語氣裡卻透著淡淡的失望,是的,她有些失望,即便如此,一旁的陳贄敬心裡微酸。

  若是自己犯了大錯,母后未必會如此的寬容。

  他臉色微微一變,眼眸裡掠過一道鋒芒,卻又很快掩飾過去。

  陳凱之目光微微一抬,迎視著太皇太后的目光,一臉鄭重的回答道:「臣蒙太皇太后厚愛,實是愧不敢當,只是此事,確實難言,所以……」

  他依舊還是咬緊了牙關,不肯開口。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似乎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這倒令太皇太后為難起來。

  本來她是大怒的,可陳凱之一開始,就給了她極好的印象。

  某種程度而言,她不相信陳凱之會無端做這等事,方才她說相信陳凱之,也確實是發自肺腑。

  只是……

  她不禁權衡起來,看了一眼下頭王正泰,又看看趙韞,她似是愈發的猶豫了,一時不知道怎麼決策。

  說真的。

  她很想聽聽陳凱之的理由,到底是什麼理由,可以讓他去動明鏡司。

  正在她思索間,卻在這時,外頭有宦官匆匆疾步而來,拜倒在地,緊張的說道:「娘娘,不好了。」

  太皇太后心底,不禁生出幾分厭煩,眼眸微微一抬,很是不悅的問道:「又是什麼事?」

  「大儒和讀書人跪在外頭,一直長跪,有一個讀書人,不知是不是身子不好,竟……竟是昏厥了過去,以至於讀書人們嘩然,尤其是學候張學謹,他口裡說,宮中不肯見駕,不願接受陳情,對此漠然無衷,他心憂國家,願……以死……以死……血諫。」

  「於是……於是他趁人無備,竟是撞了宮牆,滿頭是血,而今,已有人御醫去了,只是……外頭鬧的更加厲害。」

  「他們說……說宮中偏袒著護國公,鬧出這樣的大事,人人自危……」

  「更有人說,有護國公在大陳這……」

  「不用再說了。」太皇太后陡然打斷,鳳眸微眯著,面上露出了極不悅的表情。

  這還不明顯嗎?

  這是層層加碼了。

  她歷來知道,讀書人最擅長如此,只是偏偏,拿這些人沒有辦法,難道這時候,命人去捉拿犯事的讀書人,這樣只會火上澆油。

  「除此之外,朝中其他諸公,也紛紛來求見。」

  「求見……也是為了這個事?」太皇太后冷笑起來:「好嘛,哀家怎麼會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呢?現在士林清議就要起來了,他們要表現出自己敢仗義執言了,告訴他們,哀家、慕氏還有趙王、梁王自有明斷,不必他們操心。」

  「是。」那宦官忙是去了。

  一下子,原本緩和一些的氣氛,驟然間開始緊繃起來。

  陳凱之這邊不肯說,外頭卻是鬧的沸沸揚揚,事情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

  如果不給人交代,事情肯定無法圓過去,在這樣鬧下去,該怎麼收場呢?

  趙王陳贄敬片刻之後,便立即皺著眉朝太皇太后,開口說道:「母后,以兒臣的愚見,若是不能水落石出,只恐貽笑大方。」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2 21:49
第七百一十一章:圖窮匕見

  趙王的話音落下,眼眸卻是瞄向王正泰。

  王正泰本是想要控制陳凱之,誰料卻吃了如此大的悶虧。

  其實他心裡,也有一點發虛,畢竟,是自己想要威脅陳凱之,可現在,當真要將陳凱之是太子的事公佈於眾嗎?

  倘若如此,若是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像呢,他心裡猶豫,卻不敢將在北鎮撫司的事聲張出來,可是這樣欺辱,他覺得面子都丟光了,若是不整治陳凱之,他以後怎麼見人,於是他索性咬咬牙。

  「娘娘,明鏡司上下三萬人,無一不是效忠宮中,天子親軍,以明鏡司為榮,如今遭受了這莫大的屈辱,肯定娘娘做主。」

  他跪下,把心一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起來。

  「今日若不嚴懲陳凱之,以儆傚尤,自此之後,便再無明鏡司了。」

  這話,說的有些嚴重了,怎麼可能會再無明鏡司呢,可細細去思量,其實也沒有錯,明鏡司之所以能有今日,如此的如日中天,無非是因為他們長久以來所製造的恐怖和威信罷了。

  現在錦衣衛這般欺到頭上,倘若都得憋著,這還了得?

  「娘娘。」見了王正泰開了口,趙韞也不敢怠慢了,立即跟著附和起來:「欺君大罪,萬萬不可縱容啊,臣……臣世代都為宮中效力,從不敢有所疏漏,靠的不過是忠心二字,今日,陳凱之人等,侵門踏戶,對臣毆打,臣受辱倒也罷了,可陳凱之打的何止是臣,而是宮中的臉面啊。」

  他說到動情,竟是眼淚嘩啦啦的落下來,無言哽咽。

  等這兩個事主開了口,誰都明白,陳凱之已經避無可避了,完全是被人逼到死角了,這個時候他不說出真相,肯定是必死無疑的。

  便連一旁的姚文治也不禁皺眉。

  他很清楚,外頭鬧出這麼多事,讀書人肯定要鬧一番的,若是自己對此不聞不問,只怕對自己的風評未必有什麼好處,於是他板著臉,格外嚴肅的問道。

  「陳凱之,你當真不說?若是不說,那麼這欺君大罪可是坐實了。」

  陳凱之心裡冷笑,這些人還真是精彩啊,擺在自己面前,不就是生生的眾生相嗎?

  外頭那些人,肯定是有人故意慫恿安排,而有這能力讓這麼多學候、讀書人出馬的,除了那位懷義公子,還會有誰呢?

  而現在,明鏡司這兒又在叫屈,這已使陳凱之陷入了絕地。

  陳凱之沉吟片刻,卻依舊咬咬牙,格外堅定的說道:「娘娘,臣……不能說!」

  這六個字出口,許多人狂喜,這哪裡是不能說,分明是無話可說,這傢伙竟妄圖用這個理由來搪塞,實是蠢極了。

  太皇太后聞言,亦是怫然不悅,看著陳凱之的目光冷冽了許多:「在哀家面前,也不肯說嗎?」

  陳凱之嘆了口氣:「若是有罪,便俱都在臣身上吧,臣乃讀書人,深明大義,願意受罰。」

  「呵……」陳入進冷笑:「什麼深明大義,分明是你根本無話可說,到了現在,還用這種理由,油嘴滑舌,不知所謂!」

  陳凱之完了。

  這是幾乎所有人所預料到的結果。

  他不肯說,不是因為他真不肯說,而是他無話可說,明顯的,他這是耍賴。

  陳凱之則一聲不吭,依舊沉默。

  太皇太后吁了口氣:「你不說,哀家也就無法護著你了,你要思量清楚。」

  陳凱之頷首:「臣想清楚了。」

  陳贄敬則是上前:「母后,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兒臣以為,陳凱之無端欺辱明鏡司,這明鏡司即為親軍,便是欺君大罪,念在他以往的功勞,固然朝廷不可大行株連,只是,卻也不可輕饒,臣懇請,虢奪陳凱之國公,撤了他的錦衣衛都指揮使以及節度使之位,將其交明鏡司審理,至於錦衣衛指揮使一職,事關重大,何況有這麼多的錦衣衛與陳凱之沆瀣一氣,朝廷理應選賢用能,對錦衣衛進行整肅,如此,方可使天下人心安。」

  太皇太后凝視著陳凱之,趙王的話,其實已算是『從輕發落』了,事情鬧得這麼大,大陳畢竟是有王法的地方,怎麼可能縱容陳凱之這般恣意胡為。

  只是太皇太后似乎並沒有急於下決定,而是繼續凝視陳凱之,一字一句的頓出話來:「哀家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你說罷!」

  陳凱之咬緊牙關。

  陳入進冷笑道:「根本就不曾有什麼難言之隱,兒臣以為,陳凱之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

  他的話裡,滿是諷刺。

  太皇太后露出滿臉的失望之色,卻依舊還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深吸了一口氣,他心裡清楚,火候要差不多了,於是他正色道:「臣的過失,與錦衣衛無關,朝廷處置臣,臣固然無話可說,可是整肅錦衣衛,臣斗膽……」

  陳入進厲聲道:「沒有株連你,便已是格外開恩,你還想求情,這一切,俱都是你咎由自取,你還想說什麼?」

  陳凱之聽罷:「我只是希望……」

  那王正泰一直漠然無言,只是冷冷看著陳凱之,他見差不多木已成舟,心裡鬆了口氣,只是,恍惚之間,他竟發現,陳凱之突然笑了。

  對,這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笑,若非是王正泰一直盯著陳凱之,怕是絕不會察覺出陳凱之這一閃即逝的笑容。

  王正泰心裡一愣,他突然有一種感覺,這件事的前後,至始至終,都太過順利,陳凱之的背景,他調查的一清二楚,太清楚這個人是何等的狡猾,現在……他心底深處,生出了有些不太妙的感覺。

  陳凱之突然道:「我陳凱之可以任由處置,這是因為,此事事關重要,可若是牽累他人,殿下莫非是非要逼著我陳凱之說嗎?」

  話鋒陡然一轉。

  所有人一愣。

  陳凱之隨即道:「既如此,就請太皇太后娘娘,請懷義公子來此,一問便知。」

  懷義公子……

  所有人更是呆了一下。

  懷義公子可都要離開洛陽了,現在請懷義公子做什麼?

  每一個人,俱都是一頭霧水,誰也想不明白,陳凱之到底是何用意。

  可是……慕太后卻毫不猶豫:「請懷義公子……」

  早有宦官得了命令,火速去了。

  幾乎所有人,俱都面面相覷的樣子,尤其是陳贄敬和陳入進,懷義公子……陳凱之將這位懷義公子請來,這不是找死嗎?懷義公子和陳凱之有不共戴天之仇,外頭那麼多的大儒和讀書人,本就是懷義公子的手筆,人家分明是想要藉著這事,將你陳凱之置之死地,你陳凱之還有什麼說的。

  果真是……人到了絕境,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唯有王正泰鐵青著臉,堂堂明鏡司都督,畢竟見過太多太多的事,反而心裡變得警惕。

  太皇太后對此,不置可否,只是一副疲倦的樣子,跪坐在案後,眼眸半闔,似在打盹。

  其他人自然不敢做聲,個個屏息耐心的等待,每一個人各有自己的心事。

  ………………

  懷義公子在王府中養傷,上次那一巴掌,實在打的太狠,尤其是懷義公子本就是細皮嫩肉,哪裡消受的了,而今半張臉依舊是紅腫,眼睛也像吊死鬼一般暴出來,早沒有來洛陽時的風采。

  此刻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狼狽,因此這懷義公子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等他得知了錦衣衛的消息,卻是一下子活躍起來。他興奮的在自己的院裡來回的走動,一副振奮的模樣。

  陳凱之這是自己找死。

  於是,他忙是暗暗給一些大儒暗示,隨即,又給鴻臚寺修了一封書信。

  辦完了這些,他算是鎮定了下來,因為他很明白,這些壓力,足夠讓陳凱之無論後台有多硬,大陳的朝廷,也無法做到息事寧人了。

  要的就是如此的效果。

  他面上已敷上了藥,這臉上的疼痛依舊傳來,令他齜牙咧嘴,可想到自己能得以復仇,心裡卻又舒服了許多。

  卻在此時,有童子疾步進來,道:「公子……」

  「什麼事。」懷義公子顯得不耐煩,或者說是某種心理在作祟,即便是身邊的下人,他也不願意讓自己用這樣的面目示人。

  他乃是衍聖公世子,是聖人之後,嫡親血脈,某種程度,他自認自己是擁有神性的。

  一個擁有神性的人,怎麼可以以如此醜陋和狼狽的模樣,被人覷見呢。

  他惡狠狠的瞪了這童子一眼,這童子幾乎不敢抬頭,忙是道:「宮中來人,請公子入宮。」

  入宮……

  懷義公子皺眉,有些不悅的開口:「什麼事。」

  「據……據說……為的……乃是錦衣衛的事。」

  懷義公子冷冷道:「不去,吾以此面目,何以見人,你拒了他,就說吾身體欠安,不良於行,還望見諒。」

  童子卻不肯走,猶豫了片刻:「公子……」

  懷義公子怒了,厲聲道:「還有何事?」

  「是太皇太后相召。」

  太皇太后……

  對於這太皇太后,懷義公子卻有些不太有底氣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2 23:23
第七百一十二章:好戲登場

  衍聖公府表面上是獨立的存在。

  可懷義公子心裡自知,固然諸國對衍聖公府禮敬,這也只是表面上,他們所要表現的,不過是對聖賢的敬意罷了。

  因此,即便是懷義公子,也必須知道,各國之中,都有某些人是惹不起的。

  至少不能將他們無視,而在大陳,太皇太后就算其中一個。

  懷義公子面帶猶豫之色,他想著這張不可示人的臉,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冷笑:「走,入宮,吾正想看看,這陳凱之最後會是什麼下場。」

  這樣一想,心情倒是愉快了許多。

  那一巴掌,讓懷義公子銘記在心啊,現在看人倒霉,不失為一樁壞事。

  他隨即出了王府,外頭早有車駕等候,懷義公子上了車。

  待到了宮門,便見這裡烏壓壓的跪了不少讀書人,每個人顯得情緒激動,嘴角喃喃有詞的說著什麼。

  不用細聽,懷義公子也知道眾人在說些什麼,眉宇輕輕一揚,露出得意的笑,旋即他便優雅,從容的下車。

  他一出現,頓時人群洶湧,不少人高山仰止的樣子,紛紛一睹懷義公子的風采。

  懷義公子只恨自己的臉淤青腫大,卻還是面帶微笑,經過幾個學候身邊時,用意味深長的眼眸看了那幾個學候一眼。

  這幾個學候會意,微微朝懷義公子頷首點頭。

  公子乃是未來的衍聖公,此時若能為公子效力,對於他們在學中的前途,可謂不可限量。

  懷義公子隨即與他們擦身而過,由接引的宦官領著至萬壽宮,腳一踏進去,心裡大抵都瞭然了。

  殿中之人,懷義公子俱都認為,而許多人也看向懷義公子,不少人面帶驚詫之色,顯然,是被懷義公子的臉所『震驚』了。

  這懷義公子怎麼受傷呢,而且臉腫得跟包子似的,很是難看呢。

  懷義公子有些無地自容,卻還是故作瀟灑的模樣,眼角的餘光落在陳凱之身上,目光一冷,便在心裡冷哼了一聲,隨即到了殿中,朝太皇太后、太后作揖:「學生見過二位娘娘。」

  太皇太后眼睛則是放在懷義公子的臉上,不過隨即,她又雍容大度的將眼眸微微撇開一些,面色自然,沒有令懷義公子尷尬:「哀家請你來,只為一事。」

  懷義公子彬彬有禮,笑著問道:「不知何事?」

  太皇太后的目光則是落在陳凱之身上。

  現在,懷義公子來了,陳凱之,你也該有所交代了吧。

  陳凱之朝太皇太后行了個禮,隨即道:「娘娘,臣有幾個問題,想問世公子。」

  「你問。」太皇太后頷首准許了。

  陳凱之方才旋身,看向懷義公子。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懷義公子惡狠狠的瞪了陳凱之一眼,卻很快,收起這眼神,面容依舊帶著笑意,淡淡開口道:「不知陳學候,有何見教。」

  他的態度慵懶,心裡卻是嘀咕,這陳凱之想幹嘛,事到如今,他還不怕嗎?

  誰也不知,陳凱之到底葫蘆裡賣了什麼藥。

  這個傢伙,死到臨頭,竟還如此的淡定嗎?

  陳凱之看了懷義公子一眼,這眼神很是赤裸裸,因為分明是奔著懷義公子面上的傷口看的,隨即,他一字一句的道:「公子受傷了?」

  懷義公子的心底,已是捲起了滔天怒火。

  你也有臉問?這傷,分明就是你陳凱之帶來的。

  你還在這裡故作鎮定。

  真是神經病一樣的人,明知故問,有意思?

  他心裡雖怒,卻不屑的樣子看著陳凱之,今日不是上次,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陳凱之敢如何?

  「嗯。」他很平淡的回答。

  陳凱之一副沉痛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取笑懷義公子:「那麼公子,這傷哪裡來的?」

  這已經到了不要臉的地步了。

  陳贄敬和陳入進暗暗對視一眼,彷彿上次夜晚時的一幕就在他們的眼前。

  懷義公子羞憤不已,陳凱之的話,等同是在揭傷疤啊,無恥!

  這簡直是在挑釁他。

  簡直過分到了極點。

  懷義公子心裡已經是怒火滔天了,可他卻不敢直接發洩出來,而是冷冷的看著陳凱之,他想要回答,猛地,卻嗡嗡作響。

  似乎連陳贄敬、陳入進二人,也意識到了什麼,面上立即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見懷義公子支支吾吾,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其實大家都有一個疑問,懷義公子哪裡來的傷?

  他是千金之軀,即便是跌撞,也不會是這樣的傷口,這分明是被人打的。

  那麼,誰敢打這位懷義公子?

  這洛陽城裡,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打貴賓?

  而懷義公子的反應,就更加奇怪了,他竟變得有些支支吾吾起來,眼神中開始出現了疑慮。

  陳凱之見懷義公子不答,似乎早已想好了似的,隨即便再次追問道:「公子,學生在問,世公子這臉上的傷,是從何而來?」

  懷義公子心裡已是五味雜陳,無數的念頭冒出來。

  摔得?

  這太牽強了,只怕誰也不肯信。

  你陳凱之打的?

  這……這不能說……自己此前,對陳凱之有極高的評價,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何況,一旦說了此事,一切都要洩露出去,自己跪在陳凱之的腳下,自己如狗一般,被陳凱之踩著。

  他是誰,他是世公子,是未來的衍聖公,是聖人之後,為天下人敬仰,倘若揭露出這些,那麼……自己就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成為衍聖公府的恥辱,這樣說,固然可以置陳凱之於死地,可是自己,也全完了,自己的父親,本就疼愛自己的兄弟,若是今日說出這些,不但有辱門楣,這世子之位,恐怕也徹底不保。

  那麼,如何解釋呢……

  懷義公子畢竟沒有想到,來這宮中,是為了這個問題。

  一時間,他竟是發現自己走進了死胡同,好似怎麼說都不對呢。

  現在想要尋一個既可使人信服,又可遮掩過去的藉口,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他竟開始有些慌亂,六神無主起來。

  尤其是陳凱之笑吟吟的看向自己,懷義公子看著這張堆笑著,看似和睦的臉,心裡又不免憤恨,各種情緒混雜一起,竟是啞口無言。

  陳凱之見懷義公子沉默著,嘴角輕輕一勾,突然開口說道:「敢問世公子,世公子臉上的傷,可是諸子餘孽的手筆嗎?諸子餘孽早將聖公和世公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於是對世公子進行了刺殺,幸好,世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總算是僥倖躲過,不過很不幸,雖躲過了殺招,可臉上,畢竟還是留下了傷患。」

  諸子餘孽……

  這彷彿一下子,給懷義公子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當他無法解釋,根本無從去辯解的時候,這四個字,卻一下子令懷義公子動心了。

  沒錯,就是諸子餘孽。

  若是諸子餘孽所傷,這就很好解釋了,諸子餘孽本就是衍聖公府的死仇,他們動的手,完全可以使人信服。

  而這四個字最令懷義公子動心的是,若說自己是被陳凱之揍了一頓,然後跪在地方跟死狗一般求饒,這固然是徹底葬送了他自己。可若是說,自己遭受了諸子餘孽的襲擊,想來,天下的讀書人立即會義憤填膺,而懷義公子,不但不會遭人唾棄,不會成為衍聖公府的恥辱,反而能得到無數人的同情和同仇敵愾。

  這將大大的增加自己的聲望,不錯,就是諸子餘孽!

  懷義公子心裡打定了主意,連忙道:「不錯,就是諸子餘孽,是諸子餘孽偷襲了我,幸賴吾有祖宗神靈保佑,才化險為夷。」

  好解釋啊。

  陳贄敬和陳入進二人在一旁,眼神又是相互碰撞。

  他們很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是……此時能揭穿嗎?

  不能。

  因為他們就算站出來,說這是陳凱之的手筆,可世公子絕不會承認,連當事人都不承認,這就是污衊,何況,一旦拆穿,非但會被懷義公子矢口否認,甚至還可能和衍聖公府決裂,陳贄敬顯得無奈的搖搖頭。

  不過,當懷義公子口稱這是諸子餘孽動手時,殿中已是嘩然了。

  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難怪懷義公子送了書信,前去鴻臚寺,口口聲聲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了。

  堂堂懷義公子,在大陳的天子腳下,居然遭到了襲擊。

  而且還是諸子餘孽們動手。

  這怎麼得了。

  幸好這懷義公子沒事,若是有個什麼,他們大陳該怎麼跟天下人交代。

  此刻許多人已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倘若不是懷義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死在了洛陽呢?

  若如此,一切都無法挽回,整個大陳上下,俱都要成為恥辱了。

  太皇太后皺眉,她不禁厲聲道:「諸子餘孽膽大至此,竟行刺了懷義公子?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公子的護衛呢,為何沒有人保護?」

  她這一震怒,頓時令許多人膽顫。

  這也太大膽了,甚至到了無法想像的地步,這樣的貴客,說被刺就被刺,洛陽難道是諸子餘孽的茅廁,想上就上,想走就走?

  ……………………

  老是說我水,其實真的一丁點都沒水,老虎反而更喜歡寫那種簡單一點的劇情,因為寫得快,不需要費心。事實上,每一個故事都必須得有縝密的思考的,至少要做到盡力沒有一點遺漏,所以圍繞著故事,必須得不斷的把人物的心理還有各種細節描寫出來,否則,那就不是故事,而是公式了,哎,越是被人罵的章節,其實恰恰是最需要費心思的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3 22:06
第七百一十三章:萬死

  懷義公子的心思很複雜,他固然知道自己被陳凱之牽了鼻子走,卻又是無計可施,非要一條道走到黑不可。

  而最可恨的是,揍他的是陳凱之,現在卻還不得不被陳凱之誘稱遭遇了諸子餘孽的襲擊。

  他固然想要翻臉,想要暴怒,想要索性和陳凱之同歸於盡。

  可是……

  他不敢!他有太多太多的顧慮。

  沒錯,他是千金之子,是未來的衍聖公,他的前途和未來一片光明,所以……這口氣無論如何都要嚥下。

  現在,也只能咬死了自己遭受了襲擊了,不然反悔的,不然一切都將成空。

  於是當太皇太后震怒的時候,他也不得不違心的道:「諸子餘孽猖獗無比,這些賊子,一直狼子野心,妄圖顛覆聖學,至今還不肯甘心,吾來洛陽時,在曲阜便聽聞洛陽城中,諸子餘孽活動頻繁,萬萬不曾想到,竟到了如此的地步。」

  他的聲音帶著憤怒,即便這憤怒是對陳凱之的,可是他也不敢說實話。

  太皇太后聞言眯著眼,目光冷然。

  不過……

  陳入進覺得陳凱之有轉移話題之嫌。

  他忍不住上前,正色道:「諸子餘孽是諸子餘孽,今日議的乃是錦衣衛的事。」

  陳凱之同情的看了陳入進一眼。

  君已入甕,到了現在,竟還不明白其內在的聯繫。

  陳凱之為他的智商默哀。

  反觀一旁的姚文治,顯然已經察覺出了什麼,臉色變得曖昧不清起來。

  這便是血緣傳承的宗室與科舉精英出身的內閣大學士之間的區別。

  陳凱之甚至覺得,似梁王陳入進這樣的人,倘若不是貴為王侯,這等人,只恐一輩子都是庸庸碌碌,絕難有什麼作為。若是放到普通百姓家,估計這陳入進應該就是種田的命,永遠沒有翻身之日吧。

  陳凱之抿唇笑了笑,旋即便淡淡道:「因為諸子餘孽在行事之前,錦衣衛就有所察覺。」

  呼……

  也就是說,錦衣衛事先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陳凱之又補充道:「只是錦衣衛新立,人手不足,尤其缺乏大量精幹的暗探,雖有警覺,卻還是錯過了,這是臣的疏失,臣……萬死。」

  這個時候,萬死二字說的可順溜了。

  此時,陳贄敬也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突然臉色一變。

  而陳入進卻是咄咄逼人:「問題不在這……」

  陳凱之眼眸微微一眯瞪著陳入進,突然一字一句的說道:「問題就在這裡,錦衣衛尚且可以事先有察覺,那麼敢問,明鏡司難道沒有察覺嗎?」

  這突然的一問,令明鏡司都督王正泰和同知趙韞二人俱都臉色一變。

  不對勁,他們聞到了陰謀的氣息。

  他們不禁陡然一陣,心裡直直陡然覺得害怕,這陳凱之想幹嘛。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陳凱之則是冷冷的看著他們,厲聲道:「我不相信,明鏡司一點察覺都沒有,錦衣衛剛剛創立,人手大大不足,經驗更是相差甚遠,敢問都督、同知,明鏡司有沒有察覺?」

  其實無論是懷義公子還是趙王、梁王都明白,陳凱之所問的事,根本就不存在。

  一個壓根就不存在的諸子餘孽,明鏡司就算有千里眼、順風耳,人手再增加一百倍、一千倍,能察覺什麼?

  可問題在於,這件『事』現在是存在的。

  它雖然事實上不存在,可陳凱之言之鑿鑿,何況懷義公子也已經確認,懷義公子臉上的傷,更是鐵證。

  所以它雖在事實上不存在,可現在卻存在了。

  至少太皇太后和慕太后,乃至於姚文治人等,俱都對此深信不疑。

  王正泰語塞,變得猶豫起來,他不敢貿然承認,因為承認了,那麼事先為何沒有一點預警?錦衣衛可以說人手不足,明鏡司難道也可以這樣說?

  明鏡司的實力,是錦衣衛的十倍甚至百倍,五百年的經營,數之不盡的明探和暗探,難道連錦衣衛都不如。

  這是徹底的承認明鏡司的無能啊。

  王正泰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此事……可能是疏忽了。」

  「怎麼可能是疏忽!」陳凱之義正言辭,轉眼之間,被告成了原告,他大聲喝道:「明鏡司和錦衣衛,都是天子親軍,其中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緝拿妖言惑眾之人,其次,便是打擊諸子餘孽,莫非王都督連如此重要的職責,都忘了嗎?」

  其他的事,你可以說疏忽,可以說失察,可這最重要的職責,連錦衣衛都事先有所察覺,你明鏡司強大如此,竟是毫無察覺?

  這是疏忽?

  你在跟我們說笑,還是在質疑明鏡司的能力呢。

  顯然兩者都不可能的。

  太皇太后的臉色,已是明顯的拉了下來。

  現在她唯一的念頭,怕也只有後怕了。

  想想看,若是這些諸子餘孽成功了呢?若是衍聖公的世公子死在了洛陽城呢?

  再想想,假若今日這些人行刺的不是世公子,是別的什麼達官貴人呢?

  這是何其恐怖之事啊。

  可是作為專司打擊諸子餘孽的親軍,居然一點防備和察覺都沒有,事情何至於到這個地步。

  又何至於衍聖公的世公子受傷,更不至於,他寫一封書信,送到鴻臚寺,要遠離大陳這危邦、亂邦。

  太皇太后嚴厲的看著王正泰,面容沉得猶如一潭水,深不可測。

  王正泰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是要完了。

  他嚇得忙是拜倒:「臣……有萬死之罪。」

  同知趙韞也忙是拜倒:「臣萬死,只是……」他心有不甘。

  就算是明鏡司不察,那又怎麼了?這至多也就是玩忽職守,可罪責,卻比你錦衣衛輕得多了。

  他哪裡知道,當被動的陳凱之,藉著此事掌握了主動權之後,怎麼可能會讓他『只是』,那是不可能的,一旦陳凱之掌握了主動權,那只有乖乖等死的份了。

  陳凱之沒等他們說出話來,便已經冷笑起來:「趙同知,只是我懷疑的是,明鏡司到底是查到了什麼,知情不報,還是什麼真正的玩忽職守,這麼大的事,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若是諸子餘孽行事周密倒也罷了,可連錦衣衛都能察覺,明鏡司當真一點都不知道?」

  這句話,誅心到了極點。

  眼看著太皇太后臉越來越鐵青,趙韞忙是磕頭如搗蒜,顫聲道:「臣等萬死,實是事先沒有察覺。」

  「那麼敢問,明鏡司這麼多人手,都去做什麼了?」陳凱之詰問。

  氣氛一下子,讓人透不過氣來。

  明鏡司都在吃乾飯嗎?

  王正泰額上冷汗淋淋,後襟已經濕透了,這是一個巨大的失誤,他不得不道:「明鏡司近來,也在查諸多妖言不法之事,人手調配上,可能……可能……」

  「什麼妖言不法?」陳凱之步步緊逼,完全不等他們再次反駁,而是一字一句的問道。

  王正泰咬牙切齒,只恨不得將陳凱之碎屍萬段,卻不得不道:「白蓮教,近來白蓮教日益猖獗,所以……」

  打擊會黨和教門,本也是職責所在,明鏡司將心思放在這上頭,忽略了諸子餘孽,雖然這過失依舊逃不掉,可總還算是情有可原。

  陳凱之笑了,當然,是心裡在笑,面上,卻是憂憤的,目光直勾勾的瞪著王正泰。

  「那麼敢問,白蓮教最新冒出頭來的無面教母,明鏡司可打探出了什麼?」陳凱之質問。

  無面教母。

  這一聽,便知定是白蓮教中的核心人物。

  王正泰臉色鐵青,明鏡司那兒,什麼都沒打探出來,沒有察覺,出現了這麼大的失誤,他眼看著太皇太后臉色鐵青,王正泰豈會不明白,太皇太后是最要面子的,維護皇家的面子,便保住了朝廷的威信,朝廷有了威信,才能維持社稷朝綱。

  現在因為明鏡司的失誤,導致世公子遇刺,這件事,肯定是瞞不住了,肯定要傳遍天下,這對大陳皇族,勢必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所以他深知事關重大,這無面教母,其實他所知不多,方才不過是隨便找個理由,想要搪塞過去罷了,畢竟無論是王正泰還是趙韞,都是明鏡司的至高層,至高層怎麼會專門去注意底下的一些瑣事?

  可現在……難道他還是搖頭,說自己對此一概不知?

  他心裡在發顫,整個人非常的恐慌,可是即便如此,他依舊硬著頭皮:「這無面教母,近來猖獗無比,妖言惑眾,早已被明鏡司察覺,臣……臣定當……」

  「呵呵……」身後,是冷笑。

  這刺骨的冷笑,令王正泰突然莫名的有一種焦慮感,這種焦慮感越來越重,壓得他有點透不過氣來。

  笑聲,乃是陳凱之發出來的。

  太皇太后一直沉默,目光落在陳凱之身上:「凱之,你笑什麼?」

  陳凱之上前,嘆了口氣:「臣所笑的是,王都督一派胡言,竟還能如此煞有介事。」

  太皇太后微微皺眉:「此話何意?」

  「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無面教母,這無面教母乃是臣信口胡扯出來的。」陳凱之一字一句,同情的看著王正泰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3 22:11
第七百一十四章:無懈可擊

  「……」

  沉默。

  殿中很沉默。

  每一個人都是沉默。

  這滑稽的不能再滑稽的事實突然揭露了出來,給人一種……無語的感覺。

  太皇太后和慕太後面色早就呆了,還能這樣玩?

  這王正泰還可以這樣騙人,沒事還可以說謊,她瞬間眼眸睜得大大的,驚愕的看著跪在地面上的倆人,目光滿是凌厲之色。

  姚文治也是驚住了,此刻他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他倒不是氣,而是實在沒想到,這轉眼之間,竟突然來了一個這樣的。

  簡直前所未見呀。

  陳贄敬和陳入進二人,臉色微微有些扭曲,像是吃了蒼蠅一般。

  而真正牽涉進此事的王正泰和趙韞,突的打了個激靈。

  一下子,他們明白了,上當了。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障眼法。

  陳凱之先是打了懷義公子,懷義公子不敢聲張,然後將他請到這裡來,無恥的提出了懷義公子遇刺之事。

  懷義公子雖是打落了門牙,卻還得往肚子裡咽。因為陳凱之很清楚,這個人是個極度自私自利之人,一個人私心越重,便越愛惜自己,懷義公子於是乖乖的承認。

  而他一承認,就等同於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事卻開始存在了,可這本不存在的事,陳凱之卻言之鑿鑿,說錦衣衛已經有所察覺。

  他說的話,當然無人可以質疑,否則陳凱之怎麼會知道遇刺呢?

  既然錦衣衛察覺,按理來說,明鏡司是不可能沒有察覺的。

  於是乎,當陳凱之質問王正泰,本質上,便是將王正泰逼到了一個絕地。

  他要嘛承認自己有所察覺,可有所察覺,為何沒有動作,又為何沒有報知宮中?有所察覺,這便是欺君罔上啊。可若是沒有察覺呢?

  沒有察覺,就是玩忽職守。

  兩相其害取其輕,堂堂的懷義公子遇刺,這是極可怕的事,宮中不可能不過問,錦衣衛剛剛成立,雖然沒有防範未然,可畢竟還是情有可原,可你明鏡司不一樣。

  明鏡司歷史悠久,人力物力俱是錦衣衛的十倍,這個鍋,非要明鏡司來背不可。

  此時的明鏡司都督王正泰已被逼到了牆角,而陳凱之卻是拋出了一個殺手鐧。

  你明鏡司怎麼可能會沒有察覺呢?

  王正泰下意識的,只能進行解釋,而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將更多的精力花費在別處。

  比如……白蓮教。

  而這時候……誰也不曾會想到,真正地殺招卻是出現了。

  陳凱之捏造出了一個無面老母出來。

  接下來,對於王正泰而言,又是一個兩難的抉擇,他要嘛承認,自己不知道無面教母,這對他而言,無疑是重創,諸子餘孽你們明鏡司一概不知,口口聲聲說在查白蓮教,可對這新近竄出來的無面教母,還是一概不知,你們明鏡司是飯桶嗎?天子親軍,無能到這個地步,你這明鏡司都督,豈不是酒囊飯袋?

  那大陳朝要你們明鏡司這些有什麼用,養著吃乾飯的?

  不如廢了算了。

  就在這時王正泰就如溺水之人,他已沒有任何更好的選擇了,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搪塞過去,在太皇太後面前,他只好承認自己知道無面教母。

  只是這時候,陳凱之已是長劍出鞘,一擊必殺。

  諸子餘孽之事,是無能!

  無面教母之事,已不只是無能這樣簡單了,無能是個人的能力問題,這終究不算什麼大過,可子虛烏有的承認什麼無面教母,這是什麼?這是欺君罔上啊。

  這個世上,誰都可以欺君罔上,誰都可以無能,可是唯獨,天子親軍不可以,因為天子親軍乃是宮中最倚重的力量,必須做到絕對的忠誠,也必須有足夠的幹練。

  可這兩點,王正泰一件都沒有,活似滑稽的小丑,被陳凱之玩弄於股掌之間。

  「娘娘,娘娘……」王正泰忙是磕頭如搗蒜,他很清楚怎麼回事了,這是溫水煮青蛙,看上去,陳凱之的每一個策略其實都很幼稚或簡單,若是平時,以自己的能力,想要拆穿,實是再簡單不過,可真正可怕之處就在於,這是一個連環的圈套,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逼得王正泰不得不去做一個錯誤的選擇,直到回過頭,才發現無數的小錯釀成了大禍,他打了個激靈,不停的磕頭,顫聲求饒。

  「微臣對宮中,忠心耿耿,微臣萬死,微臣……」

  太皇太后冷眼看他,眼裡已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因為明鏡司的無能,導致了刺殺,為了欲蓋彌彰,居然還想矇騙宮中,她微微閉上眼,竟好似沒有震怒,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旋即又輕輕睜開眼眸,依舊冷冷的看著王正泰,此刻她並沒有動怒,反而心平氣和的道。

  「你也未必是萬死,你當年,做事也還算勤勉,辦事也牢靠,先帝在的時候,你就已是明鏡司都督了吧,哎,想來,是因為你年紀大了吧。」

  年紀大了吧。

  接下來是做什麼呢?

  年紀大了就沒用了。

  王正泰瑟瑟發抖。

  他當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年紀大了,就不能再尸位素餐了,應該解甲歸田了。

  他已任了七年的錦衣衛都督,這七年來,可謂是位極人臣,而今……竟被陳凱之一甩手,就給坑了。

  他不服。

  王正泰的眼底,掠過了一絲厲光,可此時,面對著太皇太后,他卻不敢造次,只是哽咽的開口:「臣……明白了。」

  這已是太皇太后給他留了最後一點體面了,既然說你年紀大了,你也該乖乖請辭。

  王正泰又道:「只是……陳凱之羞辱明鏡司,而今惹來天大的爭議,娘娘不可不察。」

  就算是臨死,王正泰也想拉一個墊背的。不管怎麼樣,今日還是要整死這個陳凱之,他還欺負自己,那麼他王正泰也不是好欺負的,應該狠狠的報復回去。

  他這一句話,總算是提醒了所有人。

  明鏡司有天大的錯,這也不是錦衣衛打上門去的理由。

  所以,陳凱之照樣罪責難逃。

  太皇太后則看向陳凱之,見陳凱之一臉從容淡定的樣子,她不禁抿了抿唇,淡淡開口:「凱之,哀家知道,你還有話說,你說吧。」

  「是。」陳凱之淡定無比,完全是一副從容優雅的姿態,他徐徐道:「臣事先,就已經察覺到諸子餘孽可能會有所動作,只是奈何人手不多,所以暗中,雖命人保護了京中可能被諸子餘孽行刺之人,只是可惜,還是因為人力不足,所以沒有做到防範於未然,臣很快卻知道,世公子遇刺了。」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臣原本是想立即呈報宮中的,只是臣有所顧慮。」

  「顧慮?」太皇太后眯著眼,疑惑的看他,似乎非常想知道這其中的顧慮是什麼,你陳凱之都敢闖明鏡司了,還會有顧慮,似乎聽著讓人不敢相信。

  陳凱之頷首點頭:「不錯,正是顧慮,臣在想,錦衣衛既是天子親軍,發生這麼大的事,錦衣衛責無旁貸,與其這個時候趕緊稟告,不如立即著手,捉拿諸子餘孽,趁著諸子餘孽們尚未徹底隱匿,加緊緝拿,也好給宮中一個交代。」

  太皇太后點頭,這到時可以體諒的事。

  這錦衣衛倒還知恥,曉得事情發生,也有責任,便想立即拿人,亡羊補牢。

  陳凱之又道:「這其二,便是臣在想,世公子遇刺不久,這件事肯定瞞不住,而一旦傳出去,天下沸騰,少不得有損宮中體面,所以……臣在想,必須得趕緊給世公子一個交代,否則猶如我大陳皇族。」

  太皇太后又是點頭,這件事確實需要快。

  這麼大的事,消息傳出去,肯定是天下震動,若是能在這個時間點,抓到兇徒,至少還可以挽回一點面子,所以,陳凱之求快,不是沒有道理。

  即便是陳凱之沒有拿住人,可這也只是能力問題而已,單憑這份隨時為宮中著想的心,就足以信賴了。

  陳凱之見太皇太后點頭,隨即格外認真的說道:「臣當初,唯一掌握的線索就是,兇徒遇刺之後,出現在了北鐘鼓樓,既然出現在北鐘鼓樓,臣又急著拿人,想要將這些亂臣賊子一網打盡,於是當機立斷,立即做了佈置和安排,原本,確實是希望請宮中下旨,讓明鏡司來查的,只是……臣對明鏡司不放心。」

  「不放心?」太皇太后挑挑眉。

  「臣在想,錦衣衛都能查到線索,可是在這個過程中,明鏡司竟一點都沒有動作,在臣心裡,錦衣衛雖是親軍,卻遠遠不及明鏡司萬一,臣所慮的是,想來並非是明鏡司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到,極有可能是明鏡司之中,有諸子餘孽的同黨,這並非沒有可能,若是臣立即稟告,而宮中再召明鏡司來詢問,臣恐怕打草驚蛇,最終走了賊子,一無所獲。」

  「至始至終,此事都是臣不夠嚴謹,做事沒有計較後果的緣故,以至才鬧到如此地步,這是臣的疏失,臣願領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3 23:49
第七百一十五章:謝主隆恩

  陳凱之的證言,可謂是無懈可擊。

  裡頭的每一個環節,都和其他人的證詞相吻合。

  譬如懷義公子遇刺,隨後懷義公子要逃離亂邦,每一處細節,都到了絲絲合縫的地步,完全沒有任何破綻。

  任誰都明白,陳凱之不但無過,雖還沒有拿住諸子餘孽,沒有功勞,卻有苦勞。

  太皇太后深深嘆了一口氣,微微閉了閉眼眸,睜開的瞬間,便是看著陳凱之,朝他頷首點頭,不禁感喟道。

  「真是難為了你,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哀家和慕氏也就不必如此的操心了,現在陛下年幼,朝廷正需你這樣的人啊。」

  這一句誇獎,算是對方才懷疑的補償。

  而陳凱之完全沒露出一絲驕傲的神色,而是淡淡笑了笑:「錦衣衛上下,俱都為天子親軍,本該盡忠職守,只是可惜,暫時還沒有拿住餘孽,不能為懷義公子報仇,實是臣的疏失……」

  懷義公子在旁,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他臉色鐵青,心知自己被利用了。只是現在,想要反口已不可能,他不願和陳凱之同歸於盡。

  只能在心裡恨恨的咬著牙,默默的發誓,陳凱之你給我等著,終有一日,我會要你好看。

  陳贄敬和陳入進二人,臉色脹紅,此時卻也不敢聲張什麼。

  唯有這王正泰卻知道自己完了,他萬念俱焚,惡狠狠的瞪了陳凱之一眼,完全是一副要殺人的神色,可陳凱之對此,無動於衷。

  王正泰咬了咬牙,此時怒從心起,他畢竟不是趙王、梁王,也不是那懷義公子,他是明鏡司出身的武人,此時想到自己被陳凱之如此糟踐,眼睛便不禁發紅,他突的道:「臣……臣有事要奏。」

  到了這個地步,那就魚死網破吧,你想踩著我上位,沒那種可能。

  王正泰額上青筋爆出,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還有何事?」太皇太后再看王正泰,已沒有什麼好臉色了,目光冷漠,再沒有什麼情面,語氣也是冷冽至極。

  對她而言,她對王正泰的處置已是寬宏了。

  王正泰齜牙裂目,不由道:「臣所奏之事,關係重大,牽涉到的,乃是十幾年前的一樁舊事!」

  只一聽,所有人都臉色劇變。

  慕太后眼眸如刀,鋒利無比,她似想到了一種可能。

  趙王和梁王二人,也俱都滿是疑竇的對視,看著王正泰。

  即便是坐在一旁,假裝是若無其事的姚文治,那眼眸深處,亦是精芒閃閃。

  陳凱之面色冷靜,他當然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只是面帶冷笑,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唯一一頭霧水的,怕也只有那位懷義公子,只是懷義公子沒心思聽這些,想到自己挨了揍,反過來,竟還被陳凱之所利用,幫著陳凱之排除異己,這滋味,不用說了,他的心裡不僅僅是難受,還有濃濃的不甘。

  王正泰畢竟是明鏡司都督,他所掌握的秘密,絕對不少,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何況,還牽涉到了十幾年前的舊事,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十幾年前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眯著眼,死死的盯著王正泰,此刻似乎想將眼前的人看透,看個明白。

  良久,良久,她才突然開口道:「噢,什麼事,如此非同小可?」

  她每一個字,說的都很慢,顯然,這位太皇太后並沒有表面上這般的平靜。

  王正泰則同樣一字一句的道:「無……極……」

  「無極皇子?」太皇太后輕笑:「是嗎?你是想要告訴哀家,你找到了無極皇子的蹤跡?」

  王正泰覺得自己在顫抖,他側目,看了陳凱之一眼,似乎連他也覺得,說出這些有些冒險,只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似乎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顫抖的道:「是,是……」

  太皇太后深深凝望著王正泰:「那……你說給哀家聽一聽。」

  王正泰正待要張口,原本見太皇太後面帶微笑,心裡還鬆了口氣,可他第一個字還未出口,太皇太后突然拍案:「你說!你既知情,為何不報,你是明鏡司都督,既該知道分寸,也該知道不可隱瞞,可是你……你此前為何不稟奏?今日眼看著要完了,這才想拿著所謂的無極皇子,來邀功請賞是嗎?可恥!你這等卑鄙小人的話,哀家一句都不會信,狗一樣的東西,這些年來,你到底矇蔽了宮中多少事,又想糊弄宮中多少次,王正泰,你的妻兒,可都還好吧?據說,你在潁川還有一個外室,給你生了個兒子?」

  王正泰臉色劇變,他已嚇得渾身濕透了,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前頭的話,是呵斥,而後頭的話,已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不但你王正泰要抄家滅族,便連你藏著的外室內,一個都別想走。

  太皇太后不希望你說!

  王正泰戰戰兢兢,臉唰的白了,他原本想要冒險一次,對陳凱之進行報復,可這一番話出口,這太皇太后的態度讓令他害怕,因此他竟是戰戰兢兢起來:「臣……臣萬死!」

  太皇太后眯著眼,冷漠的看著王正泰:「現在,你可以說了,你方才想說什麼?無極皇子在哪裡,他是生是死?」

  「不……不知道……」縱使如王正泰,此刻也已徹底成了一條任人宰割的死狗,他戰戰兢兢,磕磕巴巴:「臣什麼都不知道,臣有萬死之罪。」

  太皇太后眯著眼睛,死死的看著他,隨即目光落在了一臉緊張的慕氏身上,突的笑了:「那就去死吧,來,念在王正泰往日還有一些功勞,留他一個全屍,請他去偏殿裡,賜他三尺白綾,讓他自行了斷。」

  王正泰整個人,竟是洩氣的皮球,他整個人,幾乎徹底萎靡了下去。

  他艱難的看著太皇太后,心裡的恐懼不斷的放大。

  留個全屍,三尺白綾,這是要讓自己自行了斷,是要徹底的滅口啊。

  他眼裡儘是血絲,牙齒相交碰撞,已是發出咯咯咯的微響。

  似乎,太皇太后只給了他兩條路。

  要嘛,是自行了斷,帶著秘密,徹底的消失匿跡。

  要嘛,若是說了什麼,或者有什麼不甘心,那麼便是抄家滅族,也包括了他在潁川的外室,但凡是和他有關的人,盡都斬盡殺絕。

  他遍體生寒,整個人竟是不知所措了。

  他可是明鏡司的都督,要知道,自己可是明鏡司出身啊,他不但知道別人的秘密,而且還最擅長於掩藏自己的秘密。

  明鏡司的都督,總會狡兔三窟,為自己身後之事做謀劃,所以潁川的那個孩子,他自認除了自己,天下再無其他人知道,可誰料到,太皇太后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是何其可怕的事。

  他渾身冷顫,這一次,他又沒有選擇了,猶如一個徹底喪失了鬥志的公雞,哽嚥著朝太皇太后磕頭:「臣……臣……謝主隆恩……」

  於是是失魂落魄的站起來,早有兩個面無表情的宦官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那面無表情的宦官面色僵硬,在下一刻,突然發出了如沐春風的微笑,朝王正泰欠身:「王都督,請。」

  另一宦官,已攙著幾乎身子僵硬的王正泰徐步出去。

  而殿中,依舊是殺氣騰騰。

  每一個人都不敢做聲,趙王和梁王,分明臉上已露出了無以倫比的恐懼。

  無極皇子,果然還活著!

  而且王正泰居然知道真相。

  那麼無極還活著,這個……

  這才是趙王最覺得可怕的事,他恐懼的看著太皇太后,似乎想看穿太皇太后此刻的心思。

  然而太皇太後面無表情,可又像是很氣憤的樣子,陳贄敬此刻心裡很想知道點什麼,可是他一個字都不敢說,依舊沉默,這個時候,他能說什麼,他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假裝什麼都不關心。

  陳凱之想到了許多個可能。

  他絕不會受王正泰任何的威脅,原以為王正泰未必敢說出這些,可誰料到,王正泰竟還是想要進行反戈一擊。

  而太皇太后的態度,卻令陳凱之猛地生出了許多的疑竇。

  若說一開始,太皇太后之所以要殺人滅口,只是因為王正泰一旦說出來,可能引發一場叛亂,甚至可能會爆發出宗室的內鬥,骨肉相殘,太皇太后顧忌著趙王和梁王,這……都情有可原。

  可是,如此當機立斷的殺人滅口,這皇子,畢竟是太皇太后的皇孫啊,難道她就一丁點都不想知道一點什麼嗎?

  又或者,太皇太后本身就知道了一點什麼,她不願戳穿這個秘密,想用永遠保住這個秘密?

  更有可能……

  陳凱之突然發現,太皇太后的心思,自己還是沒有猜透,他愈發覺得,太皇太后深藏不露起來。

  殿中還是處在沉默,似乎沒有一個人願意開口,只是現如今,每一個人都不禁緊張,似乎都在等著,等著太皇太后的一舉一動。

  這個時候誰也無法開口詢問,或是說些什麼,氣氛緊張到極點。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4 22:12
第七百一十六章:迎皇子

  太皇太后看了眾人一眼,隨即笑了。

  這一聲笑打破了大殿裡緊張的氣氛。

  「這個王正泰啊,真是可惡。」她環顧眾人一眼,神色淡淡的樣子,下一刻她便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為了保住他的官位,當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糊弄。難怪明鏡司竟到了這般的地步,這等人,最是糊塗,簡直是荒謬。」

  殿中誰也沒有說話。

  任誰都看得出,這分明是欲蓋彌彰。

  無論王正泰可信不可信,聽他說便是了,為何直接殺人滅口?

  其中的底細,既讓人猜透了,可又沒有猜透。

  眾人面面相覷著,心裡各懷心思,卻不敢表露出來,全是一副茫然的神態。

  太皇太后笑了笑:「十幾年前的舊事,已有了一個了斷,今日誰再提起,在哀家看來,都是別有所圖,好啦,你們都退下。」

  「不。」突的,梁王陳入進忍不住道:「母后,兒臣以為……」

  「以為什麼?」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看著陳入進。

  陳入進餘光輕輕看向太皇太后,有些不敢開口,最終猶豫了一下,還是格外鄭重的說道。

  「無極皇子若還活著,這是大喜事,母后何不刀下留人,問一問,無極皇子的下落,若是這王正泰膽大包天,竟敢欺君罔上,自是萬死難恕,可若是真知道一點什麼,這無極皇子,畢竟是先帝的血脈,我等尋回無極皇子殿下的下落,豈不也好使先帝瞑目,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喜……」

  太皇太后搖搖頭:「不,無極在哪裡,哀家知道。」

  陳入進本是想要引蛇出洞。

  若是無極還活著,與其徹底不知他的下落,倒不如,尋出他的下落,他只要還活著,在京師,至少萬眾矚目,也可使人放心。

  總比這樣孤懸在外的好。

  現在太皇太后突然提到知道無極皇子的下落,陳入進和陳贄敬心裡咯噔一下,俱都露出莫名驚詫的模樣。

  太皇太后鳳眸微轉,環視了眾人一眼,便笑著淡淡道:「他還活著,而且還活的好好的。」

  一旁的慕太后聞言忙是看向陳凱之。

  陳凱之也愣了一下。

  姚文治目中幽幽不見底,面上掛著淺笑,卻又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

  太皇太后笑吟吟的道:「你們一定在想,無極皇子還活著,哀家為何此前,沒有一點風聲,是嗎?」

  她眼眸如刀,在每一個人面上掠過。

  她舉起了案牘上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旋即優雅的將茶盞放到一旁的案牘上,神色淡淡:「因為哀家不願意多造事端,而今,皇帝已經登基了,無極活在世上,活著,又有什麼不可以?大家各不相干,只要先帝的血脈還在,哀家也就安心了,若是迎回來,難免節外生枝,你們……說是不是?」

  她這般一開口,陳贄敬臉色抽搐。

  即便太皇太后說的再好聽,對他而言,這也是滅頂之災。

  只要無極還有一日沒有死,未來的事,就一日說不清楚啊。

  只是,現在無極在太皇太后手裡?

  這……就更加讓人難以猜測了。

  陳贄敬與陳入進對視一眼,心裡都是害怕的,這樣放任一位皇子在外,這可是定時炸彈,誰知道將來會出什麼事,他們不敢賭。

  於是陳入進正色道:「母后此話,兒臣不敢苟同。」

  他似乎也橫了心,那無極皇子,早和他這叔叔不相干了。

  可這些年來,自己和趙王關係匪淺,走的極近,天下人都知道,他梁王和趙王形影不離,倘若有一日,當真無極皇子成為隱患,甚至被人所利用,成為天子的最大威脅,甚至登基,他只怕也和趙王一般,死無葬身之地了。

  陳入進道:「臣乃無極皇子的皇叔,無一日不在思念無極皇子,懇請娘娘,無論如何,讓兒臣迎回無極皇子,一家人團聚,認祖歸宗,有何不可?」

  是的。

  只有將這位無極皇子給找出來,留在自己的身邊,嚴家看管,這樣他們才能安心。

  陳贄敬當然也是這樣的想法,因此也是站了出來:「無極皇子乃皇兄血脈,若是流落在外,兒臣也是於心不忍,當今天子,亦是無極皇子兄弟也,俱都是親族,即便迎回,又有何不可?母后多慮!」

  太皇太后板著臉:「此事,哀家自有計較,你們,不可多問了。」說著,她側目看了慕太后一眼。

  慕太后顯然露出猶豫之色,她在猜想,母后所說的無極,到底是不是凱之,又或者……

  她心太亂了,根本無從知道太皇太后掌握了什麼。

  所以當太皇太后側目而來,慕太后鳳眸忙是避開。

  關心則亂,但凡是牽涉到自己兒子的事,慕太后便禁不住有點心亂,但這個時候,她不能表露的太過明顯,而是靜靜的坐著,一副旁觀者的姿態。

  陳凱之則面帶微笑,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陳贄敬和陳入進顯然有些不甘心,二人心裡愈發的猜忌起來。

  太皇太后方才摸了摸額頭:「哀家有些乏了,爾等,退下吧。」

  眾人無奈,紛紛起身,告辭。

  陳凱之走的快,先行一步,他匆匆的出了宮,卻一直保持著沉默,不過等到了宮外,見那些大儒和讀書人還在,有人眼尖,看到了陳凱之,率先站出來的乃是認得陳凱之的學候。

  顯然,這學候也料想不到陳凱之會如此輕鬆的。

  原以為陳凱之定是罪無可赦,此人叫張桓,本是受了懷義公子的暗中囑咐,此時哪裡肯善了,忍不住道:「陳凱之,你罪無可赦。」

  他衝到陳凱之的面前,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你也是學候,可身為學候卻是……」

  「滾開!」陳凱之心裡想著無極皇子的事,此時他似乎已經隱隱感覺,太皇太后遠沒有自己想像中那樣簡單,可她到底知道一些什麼,為何這個時候,她會聲稱自己知道無極皇子的下落。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心裡太多太多的疑慮,陳凱之本就沒什麼心思,徹底的亂了,現在見這人像蒼蠅一般搗亂,體內的怒氣徹底爆發出來。

  直接抬腿,一腳將這張桓踹開。

  啪……

  這張桓年過四旬,雖是大腹便便,可陳凱之一腳踹出,力道有若千鈞之重,他立即如斷線的風箏,直接飛出了一丈,方才仰面摔下,隨即傳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儒生們大怒,尤其是不少人都是這張桓的門生,他們義憤填膺,又帶著幾分畏懼的將陳凱之圍住,這個道:「陳學候,你是讀書人,想不到你竟做這樣的事。」

  「你目無法紀,張先生乃是學候,你連衍聖公府都不放眼裡嗎?」

  陳凱之冷著臉,清澈的眼眸環視了眾人一眼,那目中殺機重重。

  儒生們似乎找到了陳凱之的弱點,尤其是不少大儒,有人去攙扶張桓,也有人,目光幽幽,似乎覺得陳凱之這痛打張桓,有了文章可作。

  卻在這時,有人道:「公子,世公子。」

  原來卻是懷義公子也尾隨其後出了宮,眾人眼尖,紛紛朝他湧去,一個個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世公子,這陳學候又行兇……」

  懷義公子只恨自己不該此時出宮,現在陳凱之無罪,不只如此,還為了保護他這個懷義公子,闖了明鏡司,自己成了這陳凱之被利用的工具。

  他心裡固然是懷恨在心,可現在,他卻戰戰兢兢。

  被打怕了。

  若是陳凱之在打他一頓,那他的顏面不是徹底的沒了。

  原本是想整陳凱之一次,隨即便遠走高飛,可現在呢,又一次當著陳凱之的面,這陳凱之若是再羞辱自己,又當如何?

  陳凱之那殺人的眼眸此刻落在他的身上。

  懷義公子打了個冷顫,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

  眾儒生還指望著懷義公子為他們做主。

  卻見陳凱之淡淡道:「世公子,你好。」

  懷義公子心裡咯噔一下,面容微微一抽,下一刻忙是干笑起來,朝陳凱之作揖:「護國公,你好。」

  陳凱之微眯著一雙眼眸看著懷義公子,淡淡道:「現在,懷義公子不急著離開這危邦了吧?」

  這句話,是赤裸裸的諷刺。

  懷義公子只覺得頭皮發麻,遠處,還聽到張桓殺豬一般的嚎叫,心裡更覺得可懼,他忙道:「不急,不急,有錦衣衛護著,有護國公在,吾懼意全無。」

  「噢。」陳凱之頷首點頭,竟對這些大儒和讀書人,還有這懷義公子,生出無以倫比的厭惡,即便當初,陳凱之也曾是讀書人出身,他笑了笑:「這樣就好,那麼……告辭。」

  「慢走。」

  陳凱之已旋身,漸行漸遠。

  所有人都以為,懷義公子定會為他們說幾句什麼,可見懷義公子對陳凱之滿口都是感激,客客氣氣,不敢怠慢的樣子,這些人俱都驚了,再沒有人說一句話。

  唯有那張桓疼的幾欲在地上翻滾,心裡又覺得寒透了。

  公子不是要給這陳凱之好看嗎?這陳凱之既行了如此暴行,可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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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推薦一本朋友的小說《星際直播之我是大明星》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14 22:1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4 22:17
第一百七十七章:什麼是真相

  懷義公子眼看陳凱之走了,方才鬆了口氣,只是依舊還是心有餘悸,只是此時……

  他搖了搖頭,竟發現在這洛陽,無論哪裡,都無法使自己心安。

  不管如何,他還是要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而陳凱之卻沒那麼多心思去管懷義公子,她已心急火燎的打道回府。

  顯然,今日的事,令他詫異。

  他突然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太皇太后奇怪的舉止,似乎預示了什麼,只是他一時還沒有想明白。

  於是他帶著宮外候著的幾個親衛,匆匆回到了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裡,卻是透著一股不安。

  砸了明鏡司,這可是大罪啊,幾乎所有人都想到,可能會發生巨大的後果,甚至可能,連護國公都不保。

  而一旦沒了護國公,錦衣衛在京中,屁都不是。

  至於這錦衣衛上下人等,在這京師何曾有什麼靠山,若是有靠山,也不至在京師裡灰頭土臉了,每一個人,上至同知,下至最普通的力士,尚且都清楚明白,他們的今日,乃是護國公給的,失去了護國公,他們便失去了一切。

  因此他們格外的憂心,著急,數十個北鎮撫司的核心,自同知到僉事還有鎮撫使,現在都在這裡焦灼的等待,一個個唉聲嘆息,下頭的各大千戶所,千戶們也三五時的打發人來打探消息,南鎮撫司那兒,亦是如此。

  可以說現在所有人都心急如焚,若是陳凱之出事了,他們便無法生存了,因此每個人都在心裡默默的祈禱著,希望陳凱之能平安歸來。

  這同知叫曾光賢,曾光賢此前是五城兵馬司的千戶,據說當年是在邊軍,是一員驍將,原本前途似錦,卻因為得罪了人,竟是被人打發去了最無人關注的五城兵馬司,而如今,他總算是翻了身,陳凱之之所以任他為同知,是因為在從前的五城兵馬司裡,他雖是一個小小的千戶,卻最是得人心,各千戶所的官兵都佩服他。

  陳凱之的重用,令曾光賢感激涕零,他很清楚,似他這樣的人,越是得到同僚和下屬的愛戴,反而越是上官容易防備著他,而護國公卻不同,竟只看重了他這一點。

  曾光賢眉頭深鎖,看向吳僉事,格外擔憂的說道:「再派人去宮外打探一下,莫要出事為好。」

  「已經去了,若有什麼消息,肯定會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不會出差錯。」吳僉事吁了口氣,他現在心裡也是萬分擔憂,皺著眉頭認真分析起來:「不過我看這一次,有些不太妙,宮外現在有一群大儒和讀書人……」

  曾光賢臉色發冷,面色鐵青,竟是從鼻孔裡發出聲來:「呵……一群腐儒罷了,算什麼東西,若是這一次國公當真有事,我等不敢抗宮中,可這些落井下石的腐儒,決不能讓他們有好日子過。」

  正說著,門外卻有一人,道:「誰不得有好日子過。」

  眾人錯愕,抬眸,卻見陳凱之面上帶著頗為疲憊的樣子進來。

  所有人一愣,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陳凱之。

  平安……回來了。

  這樣都能平安回來。

  這護國公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所有人長出了一口氣,竟是有一種慶幸的感覺,這既是為陳凱之而慶幸,更是為了自己。

  一時所有人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懸起來的心也是放回去了。

  曾光賢忙是上前一步,格外激動的說道:「公爺可算回來了。卑下見過公爺。」

  其他人呼啦啦的起身行禮:「卑下見過公爺。」

  陳凱之一到,整個堂中立即格外的嚴肅,陳凱之朝他們頷首點頭,背著手,他能收穫的,是無數佩服和敬畏。陳凱之目光環視了眾人一眼,旋即便淡淡問道:「東西,拿到了多少?」

  所謂的東西,吳僉事最是明白,這一趟衝進明鏡司,吳僉事的目標是極明確的,那便是明鏡司文庫中的文檔。

  明鏡司這麼多年,蒐集無數的情報,這些情報會彙總起來,抄錄出許多份,其中有一份,便存在文庫之中。

  錦衣衛剛剛成立,和明鏡司相比,實是不值一提,其中明鏡司最大的優勢,也在這文庫之中,想想看,世上這麼多的情報,無數的調查,數不盡的隱秘,俱都存在那裡,對陳凱之而言,是能趁機弄到多少是多少。

  有了這些,錦衣衛便有了底氣。

  吳僉事立即匯報給陳凱之聽。

  「取了四大車,正在整理,經歷司那兒,專門有三十個人,一個個進行歸類和抄錄。」

  陳凱之頷首點頭,對眾人的這次表現,他還是非常滿意的,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抹淺笑。

  「這便好,整理之後,重要的消息,俱都放在我案頭上,好了,你們也休在此躲懶了,各自忙自己的公務去吧,吳僉事,你去護國公府,請幾位先生來,告訴他們,有急事。」

  所謂護國公府,便是飛魚峰,而今晏先生數人,都已上山,以屬官的名義,為陳凱之出謀劃策,成為陳凱之的左右手。

  吳僉事一聽有急事,哪裡敢怠慢,忙是頷首:「卑下親自去一趟,護送幾位先生來。」

  其他人見狀,紛紛起身,告辭。

  轉眼之間,陳凱之至自己的公房,這裡空無一人,陳凱之坐在案後,開始努力的回想著方才的細節。

  大變,即將要發生了。

  他眯著眼,面上露出冷酷的樣子。

  此時,該怎麼做,其實陳凱之自己也未必有頭緒,眼下錯走了一步,都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絕不是從前那般簡單,所以他慎之又慎。

  心裡有些煩亂,他索性提筆,臨摹字帖,半個時辰之後,手臂微麻,而外頭,已傳來了腳步。

  陳凱之抬眸,便見晏先生等人徐徐步入。

  晏先生、楊彪、陳義興、蔣先生,陳凱之忙是繞過了案頭,正待要作揖,四人卻已作揖行禮,晏先生道:「出了什麼事?」

  開門見山,沒有任何的寒暄。

  事實上,大家也沒必要寒暄什麼。

  陳凱之也沒有客氣,直接將在宮中發生的事一一說了。

  晏先生臉色果然也凝重起來:「太蹊蹺。」

  陳凱之嘆了口氣,旋即也是認真的分析起來:「是啊,就是覺得太蹊蹺,所以學生才拿不定主意,左思右想,還是集思廣益,請幾位先生來議一議。」

  「我先來說吧。」陳義興站出來,他是靖王殿下,雖非是太皇太后的嫡親兒子,卻也是太妃所生,有過宮中生活的經驗,對太皇太后瞭解的也比尋常人深一些。

  陳義興目光環視一圈,看了看眾人,最後目光落在陳凱之身上,才細細的道來:「以我之見,太皇太后所指的無極殿下,絕不是主公。若是主公,她不至於繞這麼大的彎子,可能這個人,當真是無極殿下。」

  當真是……無極殿下……

  陳義興眼眸微微一眯,沉默片刻,才繼續說道:「可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太皇太后到底說的話,是真是假呢,真真假假,實在令人難以堤防啊。」

  「是真的。」晏先生斷然道:「這絕不是假的。」

  陳凱之看看晏先生,面容裡滿是困惑。

  晏先生卻是一臉認真的看著陳凱之,格外正色的說道:「倘若是假的,太皇太后絕不會承認。」

  「不會承認?」陳凱之越發不能理解了,因此看著宴先生的目光裡透出幾絲疑竇之色。

  晏先生篤定的頷首:「難道主公不覺得,這極有可能是太皇太后故意為之嗎?主公想想,若是宗室和百官們知道了還有一個無極殿下,他們會安心嗎?」

  陳凱之陷入深思,隨即道:「別人不敢說,趙王和梁王,必定是寢食難安,一個太皇太后撫養在外的皇子,而且這個皇子還是先帝的嫡親血脈,這無疑……是一枚定時炸彈。」

  陳凱之話音落下,便曉得自己這定時炸彈四字,似乎先生們未必懂,他正想解釋,不過晏先生單憑這表面上的意思,已大抵知道陳凱之要表達的本意了,他頷首點頭:「所以想想看,趙王和梁王,是絕不肯罷休的,他們一定要知道這個皇子在哪裡,他們絕不會肯罷休,所以幾乎可以想像,用不了多久,無數的宗室、內臣、外臣,俱都會上奏,一齊請求太皇太后迎皇子入朝。」

  陳凱之不禁點頭:「不錯,這對趙王和梁王,打擊極重,現在必定是滿朝惶恐,趙王和梁王,一定會使出所有的解數,請迎皇子,皇子一日在外,尤其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便一日不安,迎皇子入朝,至少可以看在眼裡,可以有無數人盯著,總不至處處被動。」

  晏先生眼眸一張:「那麼,幾乎就可以斷定了,太皇太后確實有一個皇子,而且想將讓這皇子入朝,只是……她不能主動,而是拋出這個,耐心等待,等待無數的大臣勸請,到時,再勉為其難的接受,太皇太后……此番回洛陽,定有所圖。」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14 22:2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4 23:28
第七百一十八章:認親

  陳凱之從來沒將太皇太后想的簡單。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覺得太皇太后深不可測,不是自己可以琢磨透的人。

  不過現在晏先生的話,卻是發人深省。

  陳凱之皺了皺眉,不禁問道:「晏先生的意思,從一開始,太皇太后就知道無極的存在,而此番回洛陽,本就是為了此事來的。她先是不露聲色,隨後再藉機拋出這個,真正的目的,就是等著百官的勸請,再順勢而為,可是……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對啊,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她既知無極的存在,為何一直隱忍不發。

  可若是她知道無極的存在,卻隱忍著,若只希望無極皇子簡簡單單的生活,那麼為何,這個時候又恰到好處的拋出無極皇子的下落。

  「或許,是想要讓無極皇子登基,或者……是別有圖謀。」晏先生捋著須細細的分析起來,說著,便一臉正色道:「主公,難道你沒有想過嗎?自太皇太后回到了洛陽,主公屢屢和趙王黨爭鬥,可太皇太后都站在你的一邊,按理來說,趙王乃是太皇太后的嫡親兒子,身為人母,為何處處要袒護主公?」

  陳凱之眼眸一張,立即明白過來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宴先生:「你的意思是,這本就是蓄意為之,太皇太后要使朝中形成一種均勢。」

  「只怕,就是如此。」晏先生苦笑:「現在再揣測太皇太后的心思,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唯一做的,是主公該當如何?」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嚴肅起來。

  這太皇太后到底是什麼意思,這令人無比的緊張,現在主要是弄清楚太皇太后的意圖,她到底是幾個意思?

  陳凱之原本的近期目標,本是不斷壯大自己,再圖大事。

  可現在突然生出了枝節,此刻,就必須改變方略了。

  陳凱之深知自己要走的,是一條極艱難的路,他深吸一口氣,卻依舊覺得身心並不緊張,因為這條路上,還有許多同伴,不管怎麼樣,他都要走好每一步,不要發生其他的意外。

  目光微微一垂,陳凱之在心裡深深嘆了一口氣,才輕輕抬眸,看著宴先生,格外鄭重的說道。

  「請先生說下去。」

  晏先生卻是笑了:「老夫擅長提出問題,可如何解決問題,倒是楊參軍最為何事。」

  楊彪至始至終都很沉默,楊參軍這個名字……嗯,對於他而言,好像是挫了一點,他不禁笑了,陳凱之也不禁莞爾,想來這幾日,大家沒少拿楊『參軍』來調侃。

  楊彪捋鬚一笑,隨即便問眾人道:「誰是我們的敵人?」

  他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令所有人都變得正經起來,陳凱之沉吟了片刻,才淡淡道:「是敵是友,這廟堂之上,我還真未必敢斷言,梁王、趙王等人,自不必說了,內閣之中,除了陳一壽陳公,我也不敢輕信,至於其他的公侯,還有在外的都督、將軍、節度使,也都說不清,便是太皇太后,我也拿捏不定。」

  楊彪笑了:「可是有一個人,是主公的至親。」

  陳凱之猛地想起一個人來,慕太后。

  楊彪面容上依舊帶著笑意,朝陳凱之一字一句的說道:「無論這個無極是誰,在哪裡,未來會不會出現,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數,甚至可能引發多大的動盪,這些……姑且都無法預測,太皇太后的城府極深,何況又在長安甘泉宮呆了這麼多年,無影無蹤,她佈置了什麼,安排了什麼,我等更是一無所知。可請主公明白一點,有一個人,是永遠站在主公一邊的,這個人,便是慕太后。」

  楊彪說著,面容變了,一臉正色的分析道:「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無極皇子,想來,朝野必定嘩然,接下來,將會有持續的動盪和無數的流言以及猜忌,可越是這個時候,主公就越要尋到自己的『朋友』,主公的身份,理應向慕娘娘昭示了。」

  楊彪臉色凜然,一字一句道:「告訴娘娘,無極並非是皇太子,而主公,才是真殿下!唯有如此,主公才能和娘娘同舟共濟,任他刮東南西北風,我自屹立不動。」

  陳凱之眼眸眯著,楊彪的話,令他豁然開朗。

  對,接下來出現的無極皇子,一旦認親,若此人果然是慕太后所認為的皇子,那麼,在此陰差陽錯之下,可能會發生不可預知的後果。

  當初選擇隱瞞,是要伺機而動,為了以防萬一,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現在……時不待我了。

  陳凱之目光凌厲,一臉鄭重的說道:「立即入宮見駕。」

  當機立斷!

  到了這個時候,是絕不可能有任何猶豫的。

  不管怎麼樣,一定不能讓那個所謂的無極皇子混淆視聽。

  「這時不是最好的時機。」晏先生搖頭:「現在的慕太后,一定還陪駕在太皇太后身邊,而且,現在突然生變,此時入宮,也大為不妥,現在宮中已成為極敏感和是非之地,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引來無數的猜忌和懷疑,不只是趙王和梁王如此,只怕可能連太皇太后那兒,也未必……」

  他頓了頓,隨即道:「要尋一個有利的時機,而主公也不可單獨去,此事,該陳主簿隨去,一切讓陳主簿解釋,總之,定要慎之又慎。」

  呃……眾人一起看向陳『主簿』。

  陳『主簿』汗顏,他假裝一副隨意的樣子,朝陳凱之頷首:「我隨主公同去。」

  陳凱之倒是不好意思了,呵呵笑了起來:「王叔……」

  「不可叫王叔。」晏先生倒是正色的道:「主公欲行大事,便尊卑上下有別,無規矩則不成方圓,我等追隨主公,絕不是因為私情,而是為了公義,這裡沒有王叔也絕沒有侄子,有的只有少君與臣子。」

  陳義興忙是正色朝陳凱之行禮,格外恭敬的喚道:「主公。」

  陳凱之也只好苦笑,隨即移開話題,一臉認真的問宴先生:「想來很快,滿朝文武就要有所動作了,我們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眼下最重要的是與太后相認,其他的,都可以耐心等待。」晏先生鎮定自若的道:「慕太后那兒,也需令她定下心,唯有宮內和宮外心裡有了數,方才可以制定出萬全之策,再看這朝野內外的動向,伺機而動。」

  晏先生突的想起什麼,並朝陳凱之等人抿了抿,謹慎的說道。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乃是千金之軀,承載著萬千人的希望,還是不宜冒險為好,譬如明鏡司之事,主公還是太過冒險了,固然主公的理由充分,可主公的榮辱,眼下俱都在宮中一念之間,倘若有失,如何得了?」

  晏先生的話語之中,略帶幾分責怪的意思。

  陳凱之則是道:「我敢保證,宮中絕不會加罪。」陳凱之狡黠的朝晏先生眨眨眼:「且不說,我已佈置妥當,有正當的理由。何況,晏先生有沒有想過,為何錦衣衛成為親軍?錦衣衛成為親軍,本就證明,宮中對明鏡司已經不放心了,讓錦衣衛成為親軍,本質上是明鏡司和錦衣衛相互轄制,若是我這個時候,和明鏡司的人你好我好,反而有違宮中的希望,我這般做,其實是正中宮中貴人們的下懷,沒有十全把握,我是斷不敢去招惹明鏡司的。」

  「何況,錦衣衛初立,百廢待舉,最缺的,卻是情報,沒有這個,即便錦衣衛是親軍,有錢糧,有人手,卻還是瞎子和聾子。可要使自己眼睛亮一些,使自己的耳朵聰慧一些,從頭開始,實是太難太難了,明鏡司數百年的經營,天下各處,都有他們的眼線,所以,我只好草船借箭,先取一部分情報來,以此為基礎,再建立錦衣衛的密探機構,如此,才可少費周折。」

  晏先生等人不禁苦笑,陳凱之這傢伙,倒是真的鬼精的很。

  一直沒有說話的蔣學士此刻卻淡淡開口:「殿下,有沒有想過一件事,若是從一開始,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太皇太后安排佈置的呢?」

  「什麼?」所有人都看向蔣學士。

  蔣學士吸了口氣,皺著眉頭格外認真的說道:「方才老夫也插不上話,所以一直都在想,太皇太后莫名的去了長安甘泉宮,十幾年了,又突然回來,結果,竟又知道無極皇子的下落,更可怕的是,此前她都不露聲色,我在想,會不會是太皇太后此番回來,就是為了一個目的。」

  陳凱之倒也曾經這樣想過,不過很快否決了,因為對太皇太后而言,似乎完全沒有必要如此。

  晏先生眼眸似乎猜測出了陳凱之的心思,嘴角微微一抿,隨即笑了,一字一句的說道:「無論如何,都要做好完全準備,這才可以應對,不過眼下這一步,是見太后,必須到了一個做母親的人,知道自己真正兒子下落的時候了。其他的,暫可不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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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5 23:05
第七百一十九章:還朝

  陳凱之此刻彷彿吃了定心丸。

  凡事確定了方針,也就好辦了。

  他沉默了片刻,旋即才朝眾人格外認真的說道:「事先要有所暗示,宮中龍蛇複雜,隔牆有耳,既是向母后稟奏,就必須要有所防範。」陳凱之說著,便停頓了一會,仔細的想了想,才繼續開口。

  「先生們以為如何呢?」

  晏先生捋著須,很是讚許的點頭。

  「是啊,稍有不慎,消息就要外洩了。」

  商議定了,氣氛也就輕鬆起來,楊彪此刻笑吟吟道:「忙完了這件事,老夫欲去濟北,殿下,接下來,朝中必定紛亂不休,殿下在此,固然要有所作為,卻也不得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殿下關於濟北的治理,以及殿下與那知府來往的書信,老夫都已看過了,大抵清楚殿下的想法,老夫去濟北,便是協助那知府治理,殿下以為如何?」

  楊彪曾是宰輔,當初可是治理過天下的人,經驗豐富,陳凱之這些日子,讓他在山中,讀了許多關於的書,都是關於所謂工商的,當然,楊彪肯不肯消化接受,這是其次,除此之外,還有濟北的許多奏報他也都過目了。

  濟北人口不多,難以發展農桑,而今,卻是憑著通衢之地的便利,商貿開始發達,再加上陳凱之的精鹽以及一些買賣開始北遷,在那濟北,確實是工商為主。

  陳凱之頷首點頭:「先生若是願去,這就再好不過了。」

  楊彪莞爾一笑:「老夫在三十五年前,也治理過一方,主公放心,我並不是迂腐之人,唯有治理過一方的人才知道,這世上的治理教化自之方,書裡是學不到的,唯有因時制宜、因地制宜,才能事半功倍。」

  因時制宜、因地制宜。

  陳凱之只聽楊彪這八個字,便瞬間放心了。

  他怕就怕楊彪將以往的經驗代入進濟北,濟北的模式已經生變,經濟基礎也和其他地方全然不同,可若是楊彪懂得變通,又有數十年的經驗,濟北這大後方,足以穩固。

  只要濟北穩定了,那麼對他後面的事,可以說是奠定了基礎,至少在錢方面,他是不用擔心了。

  陳凱之便朝楊彪含笑道:「我會修書去,到時就請先生治理濟北。」

  楊彪倒也當仁不讓的頷首點頭,他既去了,肯定是獨當一面的。

  蔣學士此時笑道:「老夫也想出去走一走。」

  陳凱之遲疑的看著蔣學士,驚詫的道:「怎麼,先生要去哪裡?」

  「尋一些賢才,為主公所用。」蔣學士苦笑著搖頭,旋即便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老夫在主公這裡,城府不及晏先生,更無楊先生這般主政的經驗,至于靖王殿下,那更是遠遠不如,有的,只是曾教書育人,勉強還算有幾分成就,不敢說桃李滿天下,卻也有千兒八百個弟子,我在山中,見許多人都讀書,便知主公志向高遠,對這文教,尤為看重,老夫老了,也做不了什麼事,既不能參謀,亦不能為主公分什麼憂,因此,想要招攬一群賢才,到濟北去,開辦書院,營造學社講學,如何?」

  蔣學士能進天人閣,靠的就是他在教化,這也是曾經大放光彩的人物。

  可以想像,有蔣學士出面,會有多少人願意去濟北,教書育人,他本就是一面旗幟,現在肯出山,更有不知多少人肯去濟北求學。

  對陳凱之而言,他可能不需要這麼多的儒生,可儒生多了,便有機會讓更多的普羅大眾學會識文斷句,這是一切學問的基礎。

  陳凱之欣然道:「只怕要辛苦先生。」

  「不辛苦。」蔣學士搖頭苦笑:「其實關於此事,老夫已前前後後想過幾日,本來,老夫老了,原以為這輩子,該在天人閣終老,可他們非要下山,哎,老夫自然也就不願留了,沒有知音,天人閣留了也沒意思。」

  「現在既然要為主公效勞,總要出力,左思右想,老夫能做的,也只有如此,只要主公不嫌便是。」

  陳凱之笑了,有楊彪去濟北主政,有蔣學士去濟北治學,濟北那兒,自己可以安心了。

  他看向晏先生:「晏先生可不許走。」

  「不走。」晏先生搖頭,笑了笑:「老夫懶得動,打定了左右,尾隨主公,為主公出謀劃策。」

  陳義興不禁也笑了:「我得去宮中一趟。」他頓了頓:「不過現在,卻不是去見慕太后,而是去見太皇太后,先給太皇太后問了安,見慕太后,才顯得並不突兀。」

  晏先生則是看向陳義興,淡淡開口提醒道:「要小心。」

  很平淡的三個字囑咐,陳義興卻是鄭重其事的點頭。

  此時誰都明白,而今宮中的局勢實在詭異,原本太皇太后的出現,原以為只是打破了權利的平衡,可現在看來,可能遠非想像的這般簡單,太皇太后的心思,實在太難料了,因此每一步,都可能有巨大的危險。

  特別現在是太皇太后的心思,他們料不準,這讓他們非常擔憂,真是每一步都覺得非常困難,稍有差池,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陳凱之送走了幾位先生,心裡依舊心潮澎湃,他知道此時,自己必須得比所有人都要鎮定,若是自己都不能做到冷靜,又如何使其他人心安呢?

  ………………

  趙王府。

  此時幾乎所有的心腹和核心的門客都坐在此,每一個人臉色都帶著駭然,今日發生的事,實在過於震撼。

  太皇太后居然知道無極皇子還活著,而且還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這太嚇人了,簡直可以說非常的恐怖。

  此刻陳贄敬坐在大廳的主位,眯著一雙眼眸,目中愈發的冷酷,十幾個宗室,也都各自側坐,每一個人都冷若寒霜。

  咳……

  陳贄敬咳嗽了一聲,眼眸微微一抬,環視了眾人一眼,才從牙齒縫裡迸出話來:「無極……到底是誰?」

  這是第一個疑問。

  沒有人可以回答。

  「太皇太后既然早知他在哪裡,為何此前一點風聲都沒有,是在甘泉宮時就知道無極在哪裡?還是在進了洛陽之後?」

  依舊是鴉雀無聲,沒有任何一個人回答。

  四周靜的可怕,幾乎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心跳聲。

  陳贄敬深深閉了閉眼,旋即睜開,鐵青著臉說道:「本王覺得有古怪,那王正泰臨死之前所說的皇子,到底是不是太皇太后所說的這個皇子。」

  「不對,愈發的不對了。若是太皇太后只希望這個無極安安生生的活著,那麼為何還要承認,她知道無極的下落。」

  陳贄敬站起來,他目光如刀,突的冷聲道:「我看,這是太皇太后布下的一個局。現在,該怎麼辦?坐視不理?」

  他目中掠過了恐懼,整個人格外的激動,甚至可以說已經到理智混亂的地步了。

  該怎麼辦呢?

  可是現在不能不管。

  想想看,一個在外的無極,你看不到他,摸不著他,你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更可怕的是,這個人完全在太皇太后的掌握之中。

  這就是一柄懸在頭上的劍啊,隨時都可以落下來,刺中他的要害。

  陳贄敬突然冷聲道:「一定要迎無極皇子入朝!」

  他嘴角微微一勾,竟是毫不猶豫的,斬釘截鐵的說道:「留在外頭,實是令人寢食難安,他無論怎麼說……」陳贄敬說著,面容裡露出絲絲笑意,只是這微笑有些僵硬,尤其是那不斷收縮的瞳孔,更使這微笑變得無比的違和,他盡力溫言細語的道:「無論怎麼說,他也是皇兄之子,是本王的侄子,怎麼能讓他在外受苦呢?若是如此,不但祖宗在天有靈,會有不安,本王與大家,只怕,也會不安吧。」

  「這件事,刻不容緩。」陳贄敬冷聲道:「所有人,從即日起,上書,俱言此事,三日之後,本王帶著所有的宗室入宮請命,無論如何,無極皇子,一定要還朝。」

  眾人凜然。

  每一個都明白,無極皇子,若是不知道他的下落,不能讓他死在外頭,唯一的辦法,就是還朝,只有還朝,就可以確定名分,無論是將他封為郡王還是親王,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有無數人盯看,圈養起來的老虎雖也傷人,可比起那隱匿在黑暗,不知何時張開獠牙的餓狼,這……至少還可以讓人心安一些。

  「王兄有命,我等如何不從,事已至此,唯有如此了。」陳入進率先道。

  其餘人紛紛頷首點頭:「一切依殿下之命行事。」

  陳贄敬眯著眼,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他手搭著案牘,慢悠悠的道:「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防範於未然。當今皇上,早已克繼大統,這是無法更改了的,畢竟,登基大典時,百官都已朝拜,宗廟裡頭,列祖列宗們也已告知了,可凡事啊,就怕這麼個萬一,怕就怕有居心叵測之人,想製造這麼個萬一出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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