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5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9 00:03
第七百章:跪下

  這輕柔的聲音,對於懷義公子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靂。

  他竟下意識的打了個顫。

  恐懼感已經瀰漫在他心裡頭,陳凱之一巴掌,打掉了他最後一點自尊,而這如沐春風的聲音,恰又使他打了個激靈。

  他最後一點僅存的自尊迫使他想要張口說什麼,可話到嘴邊,牽扯到了臉上熱辣辣的傷口,竟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他竟發現自己不敢說話,低垂著頭,狼狽到了極點。

  陳凱之藉著那搖曳的小燭火,凝視著懷義公子,突得目光嚴厲起來:「跪下!」

  跪下……

  這一句跪下,似乎完全忘了,懷義公子乃是衍聖公的世子,完完全全的將他當做是這世上最下賤的賤奴,一點都沒將他當成高貴的人來看。

  燈籠的光影,透入陳凱之眼裡,這眼裡折射出來的,是難以言喻的凶光。

  陳贄敬和陳入進一呆,忍不住暴怒。

  大膽,大膽,太放肆了。

  當著自己的面,欺人太甚,他們想要斥責,可發現,開不了口。

  現在的陳凱之,實在過於可怕,他們固然想擺出親王的架子,卻鬼使神差一般,竟也是緘口不言。

  懷義公子小心翼翼的抬眸。

  他觸到了陳凱之的目光。

  這目光清澈,只是……卻給他一種無以倫比的恐怖感,他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陡然覺得陳凱之就是魔鬼。

  他發怔之際,陳凱之再次厲聲道:「我最後說一遍,跪下!」

  跪下……

  宛如驚雷在懷義公子耳畔迴盪。

  懷義公子嚇得一顫,順勢,竟是跪在了陳凱之的腳下,他涕淚直流,泣不成聲。

  此時的懷義公子才驚覺,剝除了自己世公子的外衣,自己竟什麼都不是。

  陳凱之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看著這猶如喪家之犬的懷義公子,這懷義公子個頭蠻高的,他站著和自己說話,總讓自己有點不太舒服,現在這種感覺一下子好多了。

  嗯。

  這種感覺陳凱之舒服多了,陳凱之輕輕瞇起眼眸,淡淡開口:「公子,還要狀告嗎?」

  「不……」當屈膝跪下的時候,懷義公子一切的自尊便已蕩然無存,人就是如此,當他適應了某種環境,自然而然的會自覺地調試好自己的心態,他開口艱難,可比之方纔,卻是從容了一些:「不……不敢。」

  陳凱之嘴角微微一挑,很是不屑的冷笑起來:「這可未必。」

  懷義公子心跳加快到了極點,腦袋差點磕著了陳凱之的鞋上,方纔已經受到了驚嚇,現在最擔心的,恰是陳凱之這腳什麼時候踹過來,此時恐懼更甚,忙道:「我絕不敢,我若是狀告,豈……豈不是貽笑大方。」

  陳凱之笑了。

  是啊,這等醜事,懷義公子作為衍聖公世子,怎麼敢說出去呢,難道說他跪在陳凱之的腳下像豬狗一般?他若是敢,明日就成為衍聖公府的恥辱,怒氣沖沖的衍聖公,立即虢奪掉他的聖公世子之位。

  衍聖公世系,乃是神主牌,他們被人供奉,恰恰因為他們是某種精神的化身,而一旦他們失去了這層神聖感,便什麼都不是了。

  這樣的人,衍聖公一定覺得噁心,所以懷義公子現在吃了自己的虧,也不敢囂張了,也不敢聲張。

  陳凱之不屑的看了懷義公子一眼,他沒有一丁點興趣,去痛打這等落水狗,隨即,他旋身,看向了趙王和梁王,目光裡滿是挑釁之意。

  趙王和梁王俱都驚呆了。

  他們看著懷義公子依舊還匍匐在陳凱之腳下,而陳凱之理所應當的樣子,面帶笑容。

  此人……亂臣賊子啊。

  他這醜惡的面目若是昭示天下……

  不,這是不可能昭示天下的。

  因為就算是陳贄敬昭示天下,懷義公子會認嗎?會認自己被陳凱之隨意毆打,會認自己像狗一般跪在陳凱之的腳下乞尾搖頭嗎?

  事主尚且不認,陳凱之就更不會認了,到時候,反而是惹來一身騷。

  陳凱之目光看著趙王,梁王兩人,嘴角微微挑了起來,笑吟吟道:「趙王殿下,方才殿下的問題,我已經回答了。」

  問題……

  趙王這才想起,自己確實問了一個問題,趙王說的是,若是陳凱之肯賠禮,便和陳凱之握手言和,自此之後,化干戈為玉帛。

  陳凱之方才是沉默。

  而現在,陳贄敬終究知道了陳凱之的答案。

  陳凱之笑容可掬的樣子,朝陳贄敬行了個禮:「我不知道什麼叫握手言和,更不懂,憑什麼給人賠禮,卻只知道,誰若是讓我不舒服,我會捏碎他的每一根骨頭,教他這輩子恨自己投胎做了人,下輩子不幸成了鬼,殿下,你我俱都是大陳宗室,都是太祖高皇帝之後,同宗同姓,本該同氣連枝,所以,我給殿下最後一個忠告,不要自誤。」

  陳凱之說罷,長身作揖,默默然的行了一個禮之後,旋身,一步步,朝著如鉤的月兒方向去。

  這裡……除了昏暗的燈影,瞬間,陷入了死寂。

  陳贄敬的臉色,不斷變化,陰晴不定,那眼眸,猶如自地獄一般,摻雜了無數的情緒。

  陳入進覺得後襟有些發涼,良久,等陳凱之走遠了,他方才道:「公子,快起來,起來吧。」

  懷義公子長舒了一口氣,莫名的感受到了無盡的屈辱湧入心頭,更是感覺自己無臉見人了。

  他跌跌撞撞的起來,渾渾噩噩的樣子,這時,他面上的顴骨已經高腫了,世公子的瀟灑尊貴蕩然無存,完全是一狼狽樣,哪裡公子的風範,和高貴,簡直和喪家犬沒什麼兩樣了。

  「王兄,你看……」陳入進支支吾吾的開口,可話到了嘴邊,又無法說完全。

  陳贄敬背著手,他瞇著眼:「他到底是誰……不像是無極,王叔……王叔分明……分明……」

  猛地,陳贄敬意識到了什麼,他忙是緘口。

  陳凱之騎著馬,心情愉悅的打道回府。

  次日一早,便有人來:「公爺,公爺,明鏡司都督求見。」

  陳凱之剛剛洗漱,用過了早飯,坐在這公房裡。

  此時,他微微笑起來。

  明鏡司都督,很不一般啊。

  剛剛落座,他便來了。

  若不是正好碰到了一個正著的話,唯一的可能就是,明鏡司的人,早就將自己的行蹤打探了個清楚,什麼時候起,什麼時候用餐,什麼時候洗漱,什麼時候會出現在這公房裡。

  明鏡司數百年的經營,早已無孔不入,甚至,在這錦衣衛裡,怕也有他們的人吧。

  陳凱之淡淡道:「有請。」

  他沒有親自去迎,而是高高坐在這裡,耐心等候。

  過不多時,王正泰徐步進來。

  這個人,生的平庸,便連舉止也都平庸,若不是今日穿著緋紅色的蟒袍,陳凱之幾乎無法從王正泰的身上,尋到一絲半點的閃亮之處。

  他左右四顧,目光最後落在陳凱之的身上。

  這一雙眼睛,顯得很黯淡,難有什麼光彩,他和陳凱之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是閃亮,一個是普通,他似乎對於陳凱之的『怠慢』,並不以為意,所以他朝陳凱之一笑,竟是朝陳凱之作揖:「護國公,你好。」

  只這一點,陳凱之對此人便戒備起來。

  堂堂的明鏡司都督,甚至敢於構陷內閣大學士的存在,這種人,樸實無華,沒有半分的架子,居然還可以厚著臉皮給自己行禮。

  要知道,他無需對陳凱之行禮的。

  而他卻表現的如此謹慎,這人很不一般哪。

  陳凱之便欠了欠身,朝他淡淡一笑:「不敢,請。」

  王正泰落座,陳凱之正要命人斟茶,王正泰壓壓手:「不必。」

  陳凱之便莞爾一笑,便道:「敢問王都督來此,所為何事。」

  「道歉。」王正泰徐徐道:「前幾日,有個明鏡司的僉事,不懂規矩,竟是冒犯了護國公,這個人,如今已經伏誅了,不過無論如何,他畢竟是明鏡司的僉事,明鏡司也是責無旁貸,幸賴,護國公自有天祐,總算沒有被他所害,老夫也算是鬆了口氣,今日來此,專程是為了負荊請罪,還請護國公海涵。」

  負荊請罪。

  陳凱之真是服了這個人。

  不過能做到這樣位置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人。

  滿朝的文武,包括了昨日那個什麼懷義公子,無不是將自己的臉面看做是天大的東西,一個個矜持,又高高在上。

  可這位掌控著大陳無數秘密,位高權重的人,居然將臉一點都不當一回事,彷彿這張臉從不存在一般。

  陳凱之心裡思忖了片刻,才笑了起來,很是溫和的說道:「不必,他是他,都督是都督。」

  王正泰頷首:「護國公寬宏大量,我也就放心了。」

  陳凱之卻是一笑:「不過,有一個疑問,還請王都督解惑。明鏡司的僉事,為何會和六司的人廝混一起呢?」

  這個問題,叫明知故問。

  其實陳凱之主要是想試一試王正泰的底。

  打交道的過程,本質上就是相互試探對方的過程,摸清楚了對方,心裡才能有數。

  ………………

  睡了,要早睡,以後我早點寫,爭取下午更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9 00:0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9 22:13
第七百零一章:皇子

  明鏡司和其他各部不一樣,他們乃是天子親軍,是完全不可能被人利用的。

  能利用明鏡司的人,只有明鏡司自己。

  當然,陳凱之有些話沒有說透,明鏡司的出手,本質上,就是為了自己,錦衣衛的聲名鵲起,已嚴重的妨礙了明鏡司的利益,這才是明鏡司的真實目的,藉著那個機會,徹底的剷除錦衣衛,不讓錦衣衛影響到明鏡司。

  陳凱之現在提出這個問題,本質上,就是揭露出了這位明鏡司都督王正泰和他之間的本質。

  同行是冤家。

  所以,也就不要和我陳凱之客套、寒暄了,這沒有任何的意義,你既然來,那就說點實在的東西。

  在他面前打哈哈沒一點意思,他陳凱之什麼看不透呢。

  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王正泰不露聲色,聞言,笑了。

  他不由道:「久聞護國公歷來得理不饒人,今日看來,果然是如此。好吧,明人不說暗話。」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陳凱之莞爾一笑。

  因為明鏡司絕不是明人,這些躲在陰暗之中的人,哪裡和明人有絲毫的關係。

  王正泰看著陳凱之,繼續認真的說道:「明鏡司從來不屑於與刑部、大理寺這些衙署廝混,天底下,除了宮中,也沒有人能夠制衡明鏡司,明鏡司只為宮中,只為自己而存在。」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霸氣側漏,旋即,他冷笑:「實話實說,明鏡司之所以如此,只因為一件事,那便是錦衣衛成了明鏡司的絆腳石,為了防患未然,明鏡司不得不將錦衣衛扼殺於搖籃。」

  陳凱之頷首點頭,卻對王正泰的話沒到絲毫惱怒,而是勾起唇角笑了:「可是很不幸,似乎都督並沒有如願。」

  王正泰卻只抿抿嘴,並沒有露出遺憾的樣子:「是啊,非但沒有扼殺,反而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是令錦衣衛如日中天起來,說起來,老夫倒是真正佩服護國公的手段。」

  這樣奉承的話陳凱之聽出諷刺的意味,不過他只是抬了抬眼眸,看了王正泰一眼,面無表情的開口:「哪裡,不過是彫蟲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那麼接下來,都督不知還有什麼指教。」

  王正泰淡淡道:「指教談不上,明鏡司和錦衣衛的矛盾,是絕不可能彌合的,錦衣衛在一日,明鏡司就不得不如鯁在喉。」

  他的聲音非常冷,冷得令人打顫,然而陳凱之並沒反駁,而是格外認真的聽著,似乎在故事一般,神色淡淡,並沒露出一絲怒意。

  王正泰觀察著陳凱之的面色,不禁笑了起來。

  「不過,老夫今日來此,不是為了這個,而是為了一件事,天子身邊的小人,如今徹查的事落在了明鏡司的手裡,護國公認為宮中的意下是如何?」

  陳凱之不露聲色,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眸,微眯著眼看著王正泰:「這是大事,自要徹查,而且這是明鏡司的職責,既如此,與我何干,又與宮中的意下有什麼干係。」

  王正泰笑了,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天子親軍是什麼,莫非護國公不知嗎?」

  「願聞其詳。」

  王正泰道:「所謂的天子親軍,就該是宮中的蛔蟲,宮中在想什麼,才最是重要,事情的本身,反而一點兒也不要緊。就如此案,它的真相如何,又有什麼關係呢?又有誰會關心呢?而今,太皇太后震怒,自然作為明鏡司,最重要的是拿出一個太皇太后所想要的答案,這與真相無關。」

  陳凱之淡淡道;「那麼,都督認為,太皇太后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王正泰道:「若老夫猜的不錯,太皇太后既想要徹查,可是呢,卻又不能徹查到底。」

  陳凱之默不作聲。

  王正泰繼續道:「所謂徹查,是總得敲山震虎,將天子身邊的某些人,好好的收拾一番,令他們不敢張狂,也不至於讓陛下說出那些不該說的話。」

  「什麼是不能徹查到底呢?」

  「不能徹查到底,是不能查出皇族與此事有關係,否則,一旦昭告天下,難免使皇族的聲譽受損。這也是為何,太皇太后沒有讓錦衣衛,而是讓明鏡司來徹查的原因,這其中,有個度,什麼人該死,什麼人不該死,死的人,不能只是小宦官,得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可也不能追查的太深,太深,這宮中的矛盾天下皆知了,得懂得適可而止,只要掌握了這個度,事情,就成了一半。」

  陳凱之不得不佩服王正泰這個傢伙簡在帝心,不過,說是簡在帝心又不對,因為而今皇帝可做不了主。

  這些明鏡司的人,就如宮中人肚中的蛔蟲,每日揣測的就是這些。

  陳凱之抿唇一笑:「既然如此,那麼和我有什麼關係?都督難道是好為人師,特意來此,就是為了讓我開開竅。」

  王正泰說著,目露一絲凌厲,道:「我來此,是要告誡護國公,此案,明鏡司來徹查就好,錦衣衛最好不要從中作梗,如今,明鏡司是親軍,錦衣衛也是親軍,大家職責相同,本該同舟共濟,可若是錦衣衛妄想踩著明鏡司爬上去,實不相瞞,明鏡司歷經數百年而不倒,絕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原來,這是來警告的。

  王正泰現在最擔心的,怕是陳凱之在背後打黑槍吧。

  面對王正泰的警告,威脅,陳凱之嘴角的笑意越發甚了:「在王都督心裡,原來我陳凱之是這樣的人。」

  王正泰不置可否,隨即道:「還有一事,護國公,你可知道莊王?」

  陳凱之搖頭:「不知。」

  王正泰哂然一笑:「你當然未必知道,因為這個人,幾乎已經被抹除了。」

  陳凱之皺眉:「那又如何?」

  「當初大陳,莊王才是輔政,我說的是先帝在的時候,那時候莊王總攬大政,控制了軍政大事,而先帝因為年幼,事事都為莊王所控制,可卻不知什麼原因,太皇太后突然連夜動手,誅盡諸王,唯獨這個莊王,下落不明。」

  陳凱之沒想到王正泰突然提起這些舊事,因此一臉疑惑的揚起了眉宇,淡淡問道:「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王正泰朝陳凱之笑了笑,旋即便一字一句道:「可現在,聽說他還活著,只是,誰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誰,變成了什麼身份。只知道,許多年前,有個叫無極的皇子,曾和他有關係。」

  陳凱之眯著眼:「然後呢。」

  王正泰道:「無極皇子的失蹤,與他息息相關,可是……據聞,現在已經有人知道了無極皇子的蹤跡。」

  「什麼?」

  無極皇子……

  那個被誤認為是皇太子的人。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若是論起來,理應是諸子餘孽之後,失蹤之後,再無音訊。

  沒想到,王正泰竟尋到了他的蹤跡。

  陳凱之笑了:「既然如此,那麼王都督何不將皇子殿下迎回京師,如此,豈不是大功一件。」

  王正泰卻是神秘莫測的樣子:「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陳凱之心裡微微一愣。

  王正泰冷冷盯著陳凱之,目光尖銳而有鋒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個無極皇子。」

  陳凱之不露聲色:「王都督太會說笑了。」

  王正泰笑的更冷,看著陳凱之的目光變得越發犀利,聲音也是提了幾個分貝:「你當然自以為自己隱藏了蹤跡,可是你卻忘了一件事,明鏡司無孔不入,只要明鏡司想要打探的事,就沒有人可以隱匿自己的一切蹤跡。」

  他斬釘截鐵:「你就是無極,你的發跡,來源於太后娘娘身邊的宦官張敬,張敬去了金陵,名為招婿,實則,卻是為了尋覓無極皇子的蹤跡,而你的出現,雖看上去沒什麼動靜,可是此後,太后在洛陽,卻變得全然不同了,譬如,張敬開始常侍宮中,不再外出,張敬乃是太后身邊最信任的人,他不再外出,說明,無極皇子已經有了眉目,此後,你高中狀元,隨即,便開始平步青雲,一直以來,我都在暗中觀察慕太后,慕太后近來,屢屢變得『兒女情長』,從前本是殺伐果斷,而如今,卻處處變得猶豫,當然,這些只是猜測而已,不過明鏡司會根據無數的猜測,最後形成一個有十足把握的真相。這個真相就是,你……陳凱之就是陳無極,你便是當初的無極皇子,你的身份,我已命人調查過,絕不會有錯。」

  「陳無極!」王正泰朝陳凱之厲聲喊了一句,旋即沉著一張臉,正色道:「想必,這個身份,你也已經清楚,可是……你不敢揭露,便是慕太后,也不敢揭露出來,我自然清楚,你們是不願意冒這個風險,這個風險實在太大,而今,皇帝已經登基,你即便是昭告了你的身份,你也不過是個皇子,如此而已,可你這個皇子,卻成了皇帝陛下最大的心腹大患,歷朝歷代,這樣身份的人,會是什麼下場呢?」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9 22:1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9 23:21
第七百零二章:真相大白

  王正泰一面說著,一面觀察著陳凱之的神色,見陳凱之淡定從容,不由揚了揚唇角,冷笑起來。

  「世上的事,沒有一件,是可以瞞得過明鏡司的,你陳凱之便是陳無極,你和太后,害怕事情洩露,所以才假裝一切不知,可事實上,你們早已在暗中謀劃,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陳凱之能夠養精蓄銳,到了那一日,再將你的身世公佈於世,奪回你們母子二人所要的一切,是嗎?」

  他每一個字,都如刀一般。

  一張樸實的臉上,此刻顯露出了重重的殺機,那看著陳凱之的目光裡更透著戾氣。

  「那麼,你來猜一猜看,陳凱之,若是我將此事昭告天下了呢?你可知道,你會是什麼下場?」

  面對王正泰的話,陳凱之無動於衷,而是依舊神色淡淡的坐著,好似他說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你不知道?那好,我來告訴你。」

  王正泰再次冷笑起來。

  「天下人都認為當今皇上,乃是天下之主,你可知道,這數年來,有多少邊鎮上的將軍,有多少的宗室,有多少的大臣,無論是手握重兵的節度使,又或者是多少獨當一面手握大權之人,他們為了未來的前途,巴結趙王嗎?京師,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出了京師,多少人,將趙王視若自己的未來的希望所在,正因為如此,所以每日無數的書信,自趙王府抵達天下各處,又有無數的禮物和言辭懇切的書信,送進趙王府裡。」

  「更不知有多少人,為了巴結趙王,為趙王做了無數的事,他們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等天子親政的這一天。」

  「只有天子親政,他們就成了自己人,他們的富貴榮華,才可以延續。」

  「這就是趙王黨,朝中六成的文武,俱是趙王黨,出了朝廷,到了各處藩鎮、州縣,便足有七八成的人,以趙王馬首是瞻。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倘若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皇子,他們會如何?」

  「他們會和趙王一樣,開始變得惶恐不安,任何事,都會有蛛絲馬跡,他們已經是趙王黨,洗不清了;你想想,到時候有多少人,會巴不得你去死,又有多少人,要將你除之而後快。」

  「當今天下,無論是宗室,還是將軍,是大臣,他們所求的,從來不是富貴,因為絕大多數人,要嘛已經位極人臣,要嘛早已是富貴無比,他們求的,乃是身後事,十年之後,他們是否還可以延續他們今日的權勢和富貴,十年之後,即便自己死了,自己的家族,是否還可以繼承這個富貴。陛下和趙王,可以給他們這些,因為他們就是趙王黨。」

  「可若是,這天下突然出了一個變數,使得趙王和陛下的地位動搖,他們便會惶恐,會不安,會開始變得敏感,他們會瘋了似得,想要將這個隱患,徹底的消弭,他們如此,趙王和陛下,也是如此,無數的宗室,更是如此。他們害怕的是,有朝一日,變數發生,而一個失蹤多年的人成為天子,這是何其可怕的事啊,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誰不懂呢?一旦讓這個人坐穩了江山,無論他們到時如何乞求,如何巴結,也已經遲了。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這個人,阻止你陳凱之!」

  王正泰笑的愈來愈冷:「人心,這就是人心,天下權貴和文武大臣的人心,便是如此。這一點,你陳凱之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你不敢揭露自己的身世,這一點,慕太后也十分清楚,所以她也裝聾作啞,可是我知道,你們在等,等這個機會,等你羽翼豐滿,到時,就是徹底攤牌的時候了。」

  「可是……」王正泰的面色開始變得詭異起來:「你們還等的了嗎?當明鏡司掌握了這些的時候,敢問護國公,你還有機會嗎?」

  陳凱之一直像在聽一個故事一般,從容的聽著王正泰頤指氣使的揭露一切,可淡定的看著王正泰越來越激動,到現在的失態。

  他心裡覺得好笑,這傢伙,倒是當真知道點了什麼,只可惜,他將自己誤認為是陳無極,這……就有點錯的離譜了。

  陳凱之好笑的看著他,眉宇微微一挑,淡淡的問道:「意思是,都督要揭發出去?」

  「這要看你。」王正泰眯著眼與陳凱之對視,聲音裡透著威脅:「我不知道,那位莊王,到底在打什麼盤算,這才使你能夠重見天日,可是有一件事,我卻很清楚,只要你揭開了你的身份,你便死無葬身之地了,到了那時,勢必天下大亂,趙王和天子,還有那些宗室,必定要鋌而走險,與你魚死網破,各地都督、將軍、節度使,也將起兵以勤王的名義,誅殺你們母子,陳凱之,你意下如何?」

  陳凱之不禁笑了:「意思是,都督想要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合作。」王正泰目光發冷:「若是我為你謀劃,或許,你就有了機會,當然一切前提是,你必須聽我吩咐。」

  「做你的傀儡?」陳凱之微微皺眉,嘴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王正泰面無表情,冷笑著,一字一句的吐出話來:「你還有選擇嗎?」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做了天子,取你的性命?」陳凱之似笑非笑的看著王正泰。

  王正泰搖搖頭:「我自有防範。」

  陳凱之不由感慨,這個王正泰,竟是想讓自己來做漢獻帝。

  此人,看來倒也有野心。

  若陳凱之是尋常人,只怕,便要受他的要挾,任他的擺佈,甚至被這個傢伙吃乾抹淨,不得不被他徹底吞併掉錦衣衛、勇士營,甚至可能自己暗中的買賣,也被他徹底的侵佔,換來的,不過是一個所謂的『皇帝』名義而已。

  這樣蠢的事,誰會做呢?

  王正泰當他是傻逼,還是白痴?

  陳凱之嘴角揚起了笑意,一雙眼眸迎視著王正泰,一字一句的反駁道:「我若是說不呢?」

  王正泰笑了:「那就是死。」

  死字出口,帶著肅殺!

  陳凱之笑了的越發甚了。

  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說起來,陳凱之竟有了一絲絲的害怕。

  不管如何,自己雖非是陳無極,卻和宮中有所牽連。

  自己的身份過於敏感,若是這傢伙當真昭告天下,那麼勢必引起輿論大嘩,趙王已經懷疑自己和皇子有關了,想必,很快,天下就要大亂,一旦如此,確實如這王正泰所說,只怕要天地變色,一場持續的動亂和浩劫就要發生。

  甚至……連陳凱之都未必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因為他的囂張跋扈,本身就建立在這秩序之上的,而一旦失去了秩序,就意味著,每一個人除了令對方死無葬身之地之外,沒有任何選擇,趙王會立即撕下一切偽裝準備動手,京營會立即開始嘩變,即便是禁衛,難道能保證完全徹底的忠心於宮中?各地的都督,各地的將軍,還有那些節度使,勢必會趁亂而起。

  這絕不是陳凱之願意看到的事。

  他看著王正泰,王正泰似乎也看出了陳凱之的猶豫,他的面上,帶著一副智珠在握的笑容,更像一個勝利者一樣的看著陳凱之,就等著陳凱之乖乖求饒。

  其實在來之前,他也不過是猜測而已,他想試探一下陳凱之的反應,而從陳凱之的總總跡象來看,顯然,自己猜對了。

  陳凱之長身而起,嘆了口氣:「看來,都督這是要非逼著我陳凱之做不願意做的事啊。」

  王正泰淡淡一笑:「哪裡,合則兩利而已。」

  陳凱之上前,朝王正泰作揖行了個禮。

  王正泰見陳凱之作揖,便也長身而起,勝利在握的樣子:「殿下其實不必這般的客氣,我說了,我們是在合作,只要殿下肯乖乖跟我合作,對我言聽計從,就不必這樣客氣了。話又說回來,殿下與一個叫臻臻的女子,似乎相交莫逆,是嗎?此女,老夫倒是頗有一些興趣,什麼時候,殿下尋個時間,請她來與老夫春宵一度如何?」

  他色眯眯的樣子。

  可陳凱之很清楚,此人絕不是如此急色之人。

  王正泰提到了臻臻,直接揭露了她和陳凱之的關係,這是在暗示陳凱之,你的所有事,他俱都知道,這是在展示王正泰的實力。與此同時,讓臻臻陪侍他王正泰,更多的,像是橫刀奪愛,可實際上,卻是要測試陳凱之屈服到了何種地步,若是陳凱之乖乖就範,那就再好不過,可若是不肯,那麼少不得要再敲打一番。

  陳凱之行了禮,笑了:「其實有一句話,我想對你說。」

  「嗯?」王正泰詭異的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朝王正泰露出天真的笑容,像一個孩子一樣的純真,不過只是片刻時間而已,他便沉著一張臉,朝王正泰一字一句道:「王都督知道不知道,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威脅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0 00:04
第七百零三章:動手

  每一個字,自陳凱之口中說出,都宛如重錘。

  這異常輕柔又異常決絕的字自陳凱之嘴裡說出,令王正泰微微一呆。

  他是何等人,堂堂的明鏡司都督,自是見識非凡。

  在他眼裡,陳凱之已成了甕中之鱉,自己掌握了陳凱之最大的秘密,只要這個秘密還在自己手裡,陳凱之就脫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所以他面帶笑容,所以他智珠在握。

  他雖沒有露出得意非凡的樣子,卻是一副吃定了你的模樣。

  甚至,對於臻臻的處理,可謂是神來之筆。

  臻臻這個人,和陳凱之關係自不必說,可絕大多數人,豈能知道這臻臻和陳凱之關係的來龍去脈,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告訴陳凱之,你陳凱之沒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你陳凱之的一切都我都瞭如指掌,所以,乖乖的就範吧。

  他將陳凱之視若是案板上的魚肉,可是……陳凱之這一句話,擊碎了他一切的想像。

  陳凱之並不是他可以輕易拿捏的。

  因此王正泰有些呆住了,一臉錯愕的看著陳凱之。

  此刻陳凱之抬眸,與他的目光觸碰,四目相對,他看到,陳凱之的目光,竟帶著一股無以倫比的銳利,還有……殺氣!

  這樣的目光非常可怕。

  王正泰一怔,竟是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

  陳凱之看著王正泰不由笑了,他笑得很好看,整個人如沐春風,讓人感覺到舒服,可是他嘴裡一字一句頓出來的話,卻讓人深深的感到寒意。

  「王都督,你最愚蠢之處就在於,用你的思維,來想像所有的人;你自以為是的所謂痴心妄想,自以為是的所謂威脅,在我陳凱之眼裡,一錢不值,你是什麼東西,何德何能,憑著你所謂的秘密,就想要操控我陳凱之,你也配嗎?」

  你也配嗎?

  王正泰雖是假裝自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可這四個字,卻彷彿是在戳他的心窩子。

  這個世上,還有明鏡司都督不配的事?

  明鏡司無孔不入,天子親軍,控制著無數人們永遠無法察覺的人,掌握著天下無數的秘密,甚至於,只要他們願意,完全可以對內閣大學士謀劃著將其翦除。

  這四個字,徹底的刺傷了王正泰。

  王正泰面色微微一抽,咬了咬唇角,冷笑的看著陳凱之,不甘示弱的反駁道:「那麼,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陳凱之笑的比他更冷:「不需要拭目以待了。」

  「什麼?」王正泰下意識的一愣。

  陳凱之目中殺氣重重:「現在就可以了。」

  他揮拳,一拳直中王正泰的面門。

  王正泰還未反應,整個人直接摔倒在地,陳凱之快行一步,直接踩著他,令正想翻身而起的王正泰一下子動彈不得,陳凱之居高臨下的看他,腳踩在他的脖上,朝他揚唇一笑,笑得溫潤如風。

  「我說過,不需等到日後拭目以待,現在就可以開始,你以為你掌控了一切是嗎?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陳凱之!」王正泰竟發現,這個傢伙竟是力大如牛。這王正泰好歹也是武人出身,還會一些拳腳,雖然自成了都督之後,這一手早就荒廢了,可若是尋常人,想要拿住他,還真不容易。

  只是現在,陳凱之這一腳踏在他的身上,卻是令他動彈不得,完全無法逃脫了,頓時他感到一絲怕意,一雙眼眸氣鼓鼓的睜大,瞪著陳凱之,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

  「你瘋了嗎?你忘了太祖高皇帝的遺訓?」

  陳凱之面色發冷,一字一句的道:「當然記得,記得很清楚,再清楚不過了,太祖高皇帝在駕崩之前,曾有遺訓,明鏡司乃天子親軍,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代天巡守,凡有抗拒明鏡司者,形同謀逆,我沒記錯吧。」

  王正泰萬萬料不到,這傢伙記得如此的清楚,他咬牙切齒,拚命想要掙扎,此時他面目已經猙獰了,一股無以倫比的羞辱感傳遍他的全身,他深吸一口氣:「那麼你就該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是知法犯法,你這是謀逆大罪!」

  謀逆大罪。

  理論而言,陳凱之現在做的,確實是謀逆大罪。

  可陳凱之面無所動。

  像是一丁點都不在乎,從王正泰威脅陳凱之開始,陳凱之就很明白,自己只有兩條路可走了。

  要嘛,就是受這個人的威脅,成為他的棋子。

  自己能夠甘願受他擺佈嗎?甘願成為此人的工具。

  不甘願。

  很好!

  那就別無選擇了。

  陳凱之笑了,腳抬起,王正泰一看這腳的力道鬆懈,自以為陳凱之要放過他,他心裡發冷,又是暴怒,顯然,這個陳凱之是惱羞成怒,被自己所威脅之後,想要殺人滅口,可是很快,他便又冷靜下來,似乎也覺得後怕。

  這雖令王正泰有些猝然無備,其實卻是可以理解的,任何人在被威脅,暴怒之下,都可能發生過激的舉動。

  他心裡冷笑:「終於,你陳凱之還是冷靜清醒了,很好,那麼……就看你如何成為我的玩物吧……」

  這念頭一晃而過。

  突的,他發現,那收在半空的腳又宛如磐石一般,生生的狠狠踩下來。

  陳凱之壓根就沒有冷靜。

  收腳的目的,原來只是為了踩下而已。

  王正泰瞳孔一縮,這麼多年的明鏡衛生涯,見過瘋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發瘋的。

  而這一腳比先前的一腳重很多,這一腳,宛如泰山壓頂,帶著勁風,旋即,狠狠的踏在他的胸口。

  咔……

  王正泰絕望了,因為他微微的感受到了那肋骨折斷的微微脆響,他胸口一悶,整個人像是拉風箱一樣,拚命的呼吸,那口火辣辣的劇痛傳來,令他他頭皮發麻,他發出嚎叫:「呃……啊……」

  旋即,整個人便是一灘爛泥,徑直昏厥了過去。

  陳凱之默默的收了腳,顯得異常的冷靜。

  而此刻外頭的人,早就聽到了動靜,許多的武官,一個個面如土色,在外探頭探腦。

  他們親眼見到這一幕,一個個魂不附體。

  臥槽……明鏡司的都督……竟像死狗一般……

  他們打著冷顫,其實,他們一直都知道,護國公是個狠人,護國公做過許許多多狠事,這是京裡,也是錦衣衛上下出了名的狠。

  他們心裡早就清楚,誰都可以得罪,但是絕對不能得罪護國公,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傳聞是一回事,可任何人親眼看到這一幕,看到陳凱之冷靜異常的收腳,見他隨即氣定神閒的樣子又坐下,看都不看地上的王正泰一眼,然後好整以暇的端起案頭上的那一副舊茶,接著呷了一口,隨即眼眸一張。

  這眼眸,竟好似是可以洞悉一切,使人無處可藏。

  於是,那些貓著身子,露出眼睛的人俱都打了個寒顫,感覺自己自閻王殿裡走了一遭。

  陳凱之只是淡淡開口道:「進來!」

  七八個武官、文吏感覺自己被這聲音的魔力所感染了一般,雖然心裡百般不情願,可每一個人,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出現在門前,隨即乖乖躡手躡腳進來。

  明明說進來的時候,陳凱之顯得很和氣,沒有半分的怒色,更談不上什麼嚴厲了。

  可在他們眼裡,真比一個再兇殘不過的汪洋大盜,露著黃牙,將刀架在他們脖上,口裡嚎叫著殺你全家之類時,更加令他們覺得恐怖。

  他們一個個到了堂中,行禮:「卑下見過護國公,護國公有什麼吩咐?」

  時間,像是凝固。

  每一分每一秒,都猶如過去了無數的歲月,每一個人都覺得時間過的很長很長,他們屏著呼吸,沒有人敢抬頭,甚至紋絲不動,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而眼前倒地的王正泰,在護國公的眼裡就好像如同不存在的人一樣的,完全隻字不提。

  陳凱之又呷了口茶,接著手指頭,慢慢的搭在了案牘上,手指輕輕的磕了磕,眼睛閉上,待磕了第七下,似乎是在冥想或是深思,可這時間並不長,這眼眸猛地一張,環視了眾人一眼,才淡淡說道。

  「傳令下去,南北鎮撫司,以及下設的每一個千戶所,每一個百戶所,每一個總旗、小旗,乃至是每一個力士,從現在開始,全數集結,所有人,要齊備刀劍,半個時辰之後,我需要有兩千五百人,出現在街面上,堤防一切宵小,我還需要一千人,出現在北鐘鼓樓,一個都不能少。」

  前面的命令,可以理解。

  顯然,這是有大行動的訊號,錦衣衛早有幾次這樣的經驗,所以,這不算什麼。

  可後面的命令,卻令所有人心底一顫。

  北鐘鼓樓。

  北鐘鼓樓乃是洛陽城裡,所有人都聞之色變的存在,誰都清楚,那兒,乃是明鏡司總署重地,乃是明鏡司的巢穴!

  ……………………………………

  第三章送到,今天去複查了一下,確定一下那啥,然後再開藥,更新依舊穩定,請放心,老虎爭取把作息改一改,改好了,就可以加更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10 00:4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0 20:07
第七百零四章:一山二虎

  在所有人眼裡,陳凱之這一次真的有點瘋了。

  純屬是胡鬧啊。

  錦衣衛是親軍沒有錯,可明鏡司也不是吃素的。

  錦衣衛去了北鐘鼓樓,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生生的是找死!

  任何人敢下這命令,不說其他,錦衣衛早就嘩變了。

  不會有人敢跟著去折騰。

  可這命令,自陳凱之的嘴裡輕描淡寫的說出來,所有人卻是心中一凜,有個千戶踏前一步:「卑下敢問,去北鐘鼓樓做什麼?」

  陳凱之用拇指扣著自己的中指,微微用勁,向下一掰,指節處發出一聲微乎其微的脆響。

  這千戶似乎也覺得自己大膽,竟敢多問,又見陳凱之不發一言,心裡便戰戰兢兢起來。

  陳凱之用餘光看了那千戶一眼,便淡淡的一字一句吐出話來。

  「搜查。」

  搜查……

  五百年來。

  只有明鏡司去搜查別人,從來沒有人膽敢跑進明鏡司,搜查到他們的頭上。

  畢竟,相比於新生的錦衣衛,這明鏡司才是搜查別人的祖宗。

  而且明鏡司乃天子親軍,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代天巡守,凡有抗拒明鏡司者,形同謀逆,現在好了,這陳凱之一句話就搜查。

  這似乎太不合理了,於是眾人面面相覷的,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明白陳凱之的意思。

  陳凱之磕了磕案牘,厲聲發令:「立即行動!」

  一聲號令,再沒有人有疑慮了。

  他們的生死榮辱,俱都維繫在陳凱之一人身上。

  他們甚至不像是那些明鏡司中的上下武官,這些人,或許可能違抗王正泰的命令,或是敷衍了事,因為明鏡司早已是龐然大物,裡頭的關係可謂是錯綜複雜,各有派系,即便是王正泰,也未必能做到令行禁止。

  只是在這錦衣衛,卻是全然不同,錦衣衛上下的所有武官,包括了最低等的力士,他們俱都是陳凱之的附庸,從前的他們,一文不名,正是靠著陳凱之,方才風生水起,他們能有今日,靠的俱是陳凱之,若失去了陳凱之這樣的靠山,他們依舊會打回原形。

  正因如此,無論是任何事,絕大多數的錦衣衛上下武官,都會毫不猶豫且堅決的站在陳凱之的一邊,沒有任何的遲疑,不會有拖泥帶水,既然護國公主意已定,他們要做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執行,思前想後,不是他們可以考慮的事。

  用不了多久,各個千戶所、百戶所已經得到了命令,到處都是竹哨響起,這是知會集結的訊號,所有的百戶所上空,紛紛飛起了孔明燈。

  各處巡視的錦衣衛總旗、小旗、力士也紛紛開始朝著所在的百戶所湧去。

  經歷司早已根據陳凱之的命令下達了具體的方案,各個百戶所,俱都得到了自己的指令。

  在內東城五馬百戶所,四十多個力士已經集結完畢。

  而百戶趙虎此刻捏著的乃是自經歷司送來的命令,他很快心裡就有了數:「陳陽、王建。」

  「在。」兩個總旗站出來。

  「帶人巡視,提防宵小,警戒!」

  警戒的意思,便意味著,在警戒解除之前,街面上的巡視將會更加嚴厲,任何敢於作亂的宵小,從前可能還會再三進行警告,而一旦在警戒的時間範圍之內,他們便有了直接格殺的資本。

  「其餘人等,隨我去千戶所。」

  十幾個百戶所,已帶著人匯聚至千戶所,千戶所的千戶亦是開始親自出馬,帶人出動。

  一切都井然有序,外城的千戶所,開始帶人出現在街道上較為重要的骨幹位置,不過大多數的佈置,卻分明是衝著明鏡司千戶所去的,顯然,這是要切斷明鏡司千戶所、百戶所對明鏡司總署的聯繫。

  而內城千戶所,立即開始匯聚了數百力士,紛紛出現在北鐘鼓樓附近。

  浩浩蕩蕩的人招搖過市,令洛陽城陡然之間,多了一些緊張的氣氛。

  緊接隨後,坐鎮在明鏡司總署的明鏡司同知趙韞便收到了一份駕貼。

  沒錯,是駕貼,一份來自於錦衣衛的駕貼。

  所謂的駕貼,大抵和衙門裡的牌票差不多,無非就是說,某年某月某日某時,錦衣衛某某官即將大駕。

  看上去,似乎很客氣。

  當然,這只是表面客氣而已,畢竟錦衣衛已不再是管理治安的群體了,他們更多時候,是奉命去查抄官員,而官員,畢竟是講道理的群體,並非是目不識丁的百姓,官員和士大夫之間相互拜訪,都要下一個名帖,算是禮儀。

  而錦衣衛,也有這樣的禮儀,一封駕貼送到,接著便是登門踏戶了。

  只是……這趙韞看著手裡的駕貼,其實對於這份駕貼,他沒有絲毫的興趣,或者說,一張紙片是嚇不倒明鏡司的,明鏡司是什麼地方,是什麼人都敢來鬧事的嗎?

  不過,明鏡司反應極快,錦衣衛那兒有了動作,俱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送到當值的武官這裡來。

  現在,趙韞一面拿著駕貼,一面聽著明鏡司校尉的稟告,心思就全然不同了。

  「錦衣衛已經開始集結,異常的迅速,許多重要的路口,直接截斷,他們主要盯梢的是明鏡司的各衛所。」

  「東城千戶所的陳千戶被人截了,正在對峙。」

  「北鐘鼓樓附近,各處的街道已被封鎖。」

  「陳凱之……帶著人……來了……」

  「西城放出了警訊,用的是孔明燈,大人,出事了,西城和錦衣衛發生了衝突,他們放出訊號……」

  「夠了!」啪的一下,趙韞狠狠拍案,打斷了這些稟告。

  在他看來,這些稟告顯然是多餘的,至少從前幾個稟告裡,就能管中窺豹,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

  身為同知,都督的副手,趙韞竟有了點兒不安。

  平時作威作福慣了,誰也沒放在眼裡,京中誰都得禮敬著,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啊。

  錦衣衛的出現,確實令明鏡司的地位雖不至一落千丈,可也開始有所回落,畢竟從前天下只有一個明鏡司,而如今,卻多了一群莫名其妙的同行。

  而且現在錦衣衛竟是跟明鏡司對著干,這陳凱之是翻了天不成?

  趙韞心裡很煩躁,他從來不曾想到,今日,竟會有人找到這兒來,想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越發不安了。

  緩緩閉了閉眼眸,打開眼眸瞬間,他竟是深吸一口氣:「都督何在?」

  「都督去了北鎮撫司。」

  趙韞這時才意識到事態嚴重起來。他眯著眼,咬牙切齒,不禁道:「傳令,召集一切可以召集的校尉,所有人,明鏡司,絕不容許有人輕侮,告訴大傢伙兒,明鏡司五百年,從不曾被人羞辱,這臉面比底子值錢,不得放任何一個錦衣衛進來!」

  他顯得極清醒。

  若是明鏡司當真犯了宮中的忌諱,倘若要對明鏡司動手,何以只有一個錦衣衛出動?

  既然和宮中的好惡無關,想來,就是錦衣衛的擅自行動了。

  錦衣衛有天大膽,有本事將這明鏡司的人俱都死了。

  現在看來,這就是臉面之爭了。

  明鏡司這麼多年,也得罪了不少人,今日若有人可以侵門踏戶,到時,不知多少人看笑話。

  明鏡司的恐怖來源於時間的積累,這五百年來,無數人用歷史證明了明鏡司絕非是可以輕易照惹的,可一旦被錦衣衛肆無忌憚的欺辱,那麼,還有誰肯將你放在眼裡?

  現在錦衣衛欺負到他們頭山了,若是狠狠制服他們,估計明鏡司以後沒臉見人了。

  仔細的想了一番,深吸一口氣,趙韞狠狠握拳頭,砸在了案牘上,一雙犀利的眼眸環視了身遭的一眾人,才正色道:「所有人都將刀劍配齊,隨我來。」

  都督不在,他便是明鏡司的一號人物,此時出了任何一點差池,都不是他可以擔待的。

  今日無論怎麼樣都要將面子給保住了。

  他的一聲令下,眾人便紛紛集結起來。

  這明鏡司上下,目空一切慣了,此時也早已是怒不可遏,總署現在的人不多,加上文吏也不過兩三百而已。

  可一下子,許多人集結起來。

  他們身上可是有使命的,不管怎麼樣,都要保住這份尊嚴。

  趙韞命人開了中門,帶著浩浩蕩蕩的人流出了總署。

  遠處的街巷,空無一人,唯有極眼尖,方能看到在那巷尾處有人影幢幢,顯然,錦衣衛果然將這一帶俱都封鎖起來了。

  趙韞鐵青著臉,迎著陰冷的昏黃夕陽,他背著手,面無表情,長身佇立,一雙目光往遠處晃動的人影看去,此刻他整個人顯得極其的冷靜,就像是靜待食物的獵豹一般,露出兇殘之色。

  身後武官將他圍住,外圍則是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校尉。

  每一個人都紅著眼睛,顯然錦衣衛的冒犯,令他們義憤填膺,什麼時候,在這京師,輪到錦衣衛這個不知名的東西如此放肆了。

  猛地,有人道:「來了。」

  來了……

  此話一出,趙韞眼眸猛張,眼眸裡掠過了冷厲之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0 22:02
第七百零五章:皇家

  果然,在那街巷的盡頭,陳凱之打馬,身後浩浩蕩蕩的錦衣衛力士已是蜂擁而至。

  因為街道狹隘,因此顯得人密密麻麻。

  夕陽落下萬道紅光,那紅閃閃的光芒照在陳凱之身上,襯得他越發的風度翩翩,溫潤如玉,可他身上散出氣息完全與他俊朗外貌不符。

  此刻陳凱之渾身上下都散著刺骨的寒意,好似那冰上的積雪,千年不化,那凍人的冷意撲面而來。

  趙韞見到陳凱之,反而鎮定下來。

  無論如何,明鏡司是佔理的。

  這是天子腳下,諒這陳凱之不敢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他這樣帶著人氣勢洶洶的就來明鏡司,他陳凱之放肆到這種地步,自己怎麼能讓他撒野。

  此時自該給那陳凱之立下一個下馬威,不然以後明鏡司就沒臉見人了。

  所以趙韞只略一沉吟,厲聲道:「拔刀!」

  拔刀二字一出口,頓時金鐵交鳴聲鏗鏘嘩啦一片,長刀出鞘,帶著寒芒,鋒芒閃閃,攝人心魄。

  趙韞冷冷的看著陳凱之,此刻他心裡在想,諒錦衣衛不敢鬧大,只是來嚇唬而已,怕個什麼?

  只要明鏡司這裡,態度堅決,倒要看看,這些錦衣衛憑什麼嚇唬。

  他背著手,身後的校尉停著如林的長刀,此時,彷彿連空氣都已凝滯了。

  噠……噠……噠……

  有節奏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陳凱之的身形已越來越清晰。

  便見陳凱之穿著蟒袍,腰間一柄學劍,依舊還是英姿颯爽,風度翩翩。

  待距離趙韞等人三十步外,陳凱之下馬,他披著一件披肩,此時有微風,披肩微微捲起一些,接著,陳凱之朝趙韞的方向踏步而來。

  身後的錦衣衛力士快步跟上,寸步不離。

  兩隊人馬,終於越來越近,最後,在一米的距離,陳凱之駐足,身後的校尉也俱都停步,戛然而止。

  陳凱之面帶微笑,打量著趙韞。

  趙韞同樣打量著陳凱之,他微微一笑,淡淡開口問道:「護國公好大的架勢,不知護國公此來,所為何事?」

  他盡力保持著笑容。

  只是眼角的餘光,落在了陳凱之身側的一人身上。

  此人正是吳僉事。

  趙韞方才那句話剛剛落下,他卻好像沒有適可而止的意思,繼續慢悠悠的道:「吳僉事也來了,吳僉事,可是那位叫吳正龍的人?你從前是京兆府的都頭,先帝在的時候,你那時候還年輕,所以在景隆三年,你才託人,尋了關係,進了京兆府,在京兆府裡,你破獲了一個大案,可是這個案子,實則卻是你不小心撞見的,純屬僥倖,自然,你雖立了功勞,卻依舊還是無人關注,幸好,你有一個舅哥,在京裡做了一些小買賣,便湊了一些銀子你,你將這些銀子拿去打點,這才有幸成了都頭,你有一兒一女,真是羨煞旁人,這叫好事成雙,兒子吳志,據說現在也在錦衣衛做力士吧,那女兒,卻也不凡,正是待字閨中的年齡,芳名叫什麼來著,噢,我想起來了,叫吳紅梅,這名兒好,她的生辰八字,倒是和西城的一個巡檢之子頗為契合,據說,這門此人已登門求親了,想來,很快就要成婚了吧,恭喜,恭喜,到時,少不得要給老哥討一杯水酒,也請吳僉事,到時莫要嫌棄。」

  他娓娓動聽的道來,面帶著微笑,看似這漫不經心的話,卻是在戳著人的心窩子。

  這是在告訴陳凱之,他們明鏡司可不是吃軟飯的,對所有的人事都瞭如指掌,別惹我們,不然你們死定了。

  吳僉事也不過剛剛發跡而已,想不到底細就被摸透了。

  從他以往的歷史,還有在京兆府裡公幹的事蹟,更可怕的是,連兒子女兒,也俱都被人摸清楚了。何況,連生辰八字,竟都一清二楚,一個吳僉事如此,那麼其他人呢?

  只怕錦衣衛裡的許多人、許多事,無論是不為人知的,還是某些隱私,早就出現在了明鏡司的案頭上。

  這明鏡司最恐怖之處,怕就在這裡。

  這種場合,最忌的便是有人提到自己的父母妻兒。

  畢竟,這幾乎等於是直白的告訴吳僉事,你的底細我都知道,你的兒女我也俱都知道,你小心一些,我能打探這些,就能讓你的兒女不得好死。

  吳僉事暴怒,他身子一顫,正要說什麼,陳凱之卻在他身邊,溫和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激動。

  陳凱之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看著趙韞,面上呢依舊帶微笑:「噢,還有什麼?」

  趙韞本就是想要激怒對方,想試一試對方的底細,現在見陳凱之只是微笑,對此好似是渾不在意,心裡反而有了一些不安,不過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

  這些人,別看氣勢洶洶,卻是鬧不出什麼花樣了,他就不信,這些錦衣衛,敢在天子腳下動明鏡司一根毫毛。

  他陳凱之有這個膽嗎?

  想造反不成?

  他在心裡堵,陳凱之一定沒這個膽。

  因此趙韞微微一笑:「哪裡,哪裡,其實老夫也只是一知半解,哪裡還有什麼,明鏡司精力畢竟是在圖謀不軌的宵小身上,你們俱都是親軍,怎麼可能花費什麼心思去打探呢。不過,護國公,我有良言相勸,不知護國公肯聽嗎?」

  陳凱之只是笑了笑,唇角微微揚了揚:「說罷。」

  趙韞一笑:「護國公這幾日,雞吃多了,這雞固然是大補,可是哪,依著我看,凡事不能過猶不及,這身子補得多了,只怕,少不得虛火旺盛,對身子不但無益,反而有害啊。」

  陳凱之噗嗤一下,笑了。

  「趙同知果然不愧是明鏡司出身,竟連我平時吃什麼,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趙韞皮笑肉不笑:「哪裡,哪裡,護國公畢竟不是尋常的人物,明鏡司多多關照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陳凱之眯著眼,突然道:「現在,趙同知的話,說完了嗎?」

  這意思是,現在是不是該輪到陳凱之說了。

  趙韞旁敲側擊,已知道自己佔據了主動,因為許多錦衣衛力士,分明臉色有一些不自然。

  這其實可以理解,明鏡司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他能知道無數人的秘密,而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有秘密,這些秘密你自以為已經妥善的保管,可實際上,可能卻出現在明鏡司的案頭上。

  而許多的秘密,本就該是無人知曉的。

  而你陳凱之的秘密,也在我們手裡,怎麼你想囂張嗎?

  趙韞是在挑釁陳凱之,一面說著,一面觀察著陳凱之的神色,見陳凱之微眯著眼,似乎在想些什麼,他不由得意洋洋的說道:「說完了,不知護國公此來,有何賜教。」

  陳凱之面上依舊溫和,突的,他的目光一厲,像是一下子,那安靜的長劍還躺在鞘中,可剎那之間,長劍出鞘,鋒芒畢露。

  猛地,陳凱之直接伸腿,一腳猛踹趙韞的肚子。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不等所有人反應,噗的一聲,趙韞便感覺到自己的肚子翻江倒海,黃豆般的冷汗自他額上滴答而下,他雙腿已站不穩,於是猛地一曲,直挺挺的捂著肚子跪倒。

  整個人依舊還是蜷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只是瑟瑟在發抖。

  其他明鏡司校尉一愣,正待要有所動作。

  陳凱之便厲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區區一個明鏡司同知,竟也敢站著和本朝國公,錦衣衛都指揮使說話?」

  「……」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

  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莫說是這些明鏡司的校尉猝不及防,便是身後的錦衣衛,也俱都為之身子一顫。

  趙韞整個人萎靡著,依舊還抱著肚子,咬著牙關,面上赤紅,一雙眼眸冷冷瞪著陳凱之。

  他不服。

  尤其是陳凱之依舊還站在自己身前,背著手,面色鐵青的凝視著自己。

  他自不甘願就此被人這樣辱。

  只是……

  陳凱之的話,竟是一丁點也沒有錯。

  明鏡司的同知,不過是從三品。

  而陳凱之,且不說國公和宗室的身份,單單一個錦衣衛都指揮使,便是實實在在的正三品。

  錦衣衛和明鏡司俱都是親軍,本就是平級,他一個同知,至多也不過是和錦衣衛的同知相等而已。

  也就是說,他確實沒有資格站著和陳凱之說話。

  陳凱之冷笑,左右四顧:「明鏡司什麼時候,竟沒有規矩到了這個地步,天子親軍,尊卑不分,法紀形同虛設,不知所謂,人人都是趙韞這般的嗎?」

  理直氣壯,倒像是將這些明鏡司的校尉,當做了錦衣衛的力士一般訓斥,而陳凱之在錦衣衛,若是脾氣不好時,可是像訓孫子一般訓人的。

  這些預備要動手報復的明鏡司校尉個個變得無措起來,竟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有人想要俯身攙起同知大人,畢竟現在群龍無首,也有人猶豫著,想要挺刀上前。

  這些人歷來跋扈慣了,哪裡受得了氣,此時已有拚命的心思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0 23:52
第七百零六章:熊心豹子膽

  這趙韞強撐著,被人攙著要站起來。

  陳凱之眼眸闔起,冷冷的看著趙韞,嘴角輕輕一勾,冷笑了一下,突得發問。

  「我有叫你站起來嗎?」

  很尋常的話,卻帶著肅殺。

  這令那攙趙韞的人有了一絲猶豫,其他明鏡司的校尉,更是怒目而視,滿腔怒火。

  陳凱之目光環視了明鏡司的一眾人等,旋即冷聲道:「什麼時候,在這天子腳下,連規矩都沒有了,跪著和我說話!」

  趙韞終於緩過了氣來,雖然肚中疼的厲害,可還是咬牙切齒的擠出話來。

  「陳凱之,你不要欺人太甚。」

  這顯然是一個警告,也是一個警訊,這是告訴身邊的校尉,預備動手。

  明鏡司從沒有怕過誰,你陳凱之敢來明鏡司,明鏡司決不能退縮,他們可不是吃素的,可以任你拿捏,你想拚命,那就拼,看看到底鹿死誰手。

  陳凱之彷彿就等著他這一句話似得:「你說對了,我就是欺人太甚。」

  說話之間,按住腰間的劍柄,厲聲道:「明鏡司任何人敢要犯上,立即格殺勿論!」

  一下子,錦衣衛上下俱都精神起來。

  陳凱之宛如他們的旗幟,瞬間,腰間雪亮的繡春刀紛紛拔起,這方才還沉默的人群,像是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精鋼打製的繡春刀,在半空劃過一道道的驚鴻。

  這突如其來的反應,瞬間令這本就劍拔弩張的氣氛更是緊張。

  陳凱之踏前一步,這一步,幾乎要撞到前方全身戒備的明鏡司校尉,那校尉稍一猶豫,見陳凱之的身子朝他刀劍『撞』過來,竟是臉色蒼白,忙是將刀一收,身子後退一步。

  陳凱之朝這『膽怯』的明鏡司的校尉笑了笑,最後目光落在趙韞身上。

  「我再說一遍,你再起來,就是死。」

  那想要攙扶趙韞的校尉,終於不敢再有任何的動作。

  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站在他面前的,卻是大陳的宗室,是國公,是都指揮使,自然是沒更陳凱之橫的底氣,因此只能乖乖的站著。

  趙韞只能跪著,他昂頭,冷冷看著陳凱之。

  只是身子比人矮了一截,所以無論他眼中如何噴吐怒火,可依舊全無半分氣勢。

  陳凱之居高臨下,背著手,身子微微弓著,方才和顏悅色朝趙韞說道:「現在,是不是該本國公說話了?」

  趙韞冷哼,完全是不屑的姿態。

  雖然他態度完全充滿了反抗,可是從他鼻孔冷哼出的聲音,依舊還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英雄氣概。

  陳凱之眯著眼,嘴角輕輕勾了勾,笑道:「明鏡司裡,有亂黨,本官來此,就是為了徹查亂黨,今日看來,果不其然,你們明鏡司上下,全無規矩,難怪會有亂黨混跡其中。」

  趙韞一愣,驚愕的看著陳凱之,很是詫異的問道:「亂黨,什麼亂黨?」

  陳凱之一雙清澈的眼眸眯的越發甚了,冷冷的盯著趙韞,自牙縫裡蹦出幾個字:「諸子餘孽!」

  諸子餘孽……

  諸子餘孽可謂是亂黨中的亂黨,關內諸國,幾乎都對諸子餘孽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清剿。

  只不過,這些年來,經歷了無數次的清剿,總是在隔三差五,出現那麼一丁點關乎於諸子餘孽的蹤跡。

  「若是有諸子餘孽,自是明鏡司的事,不勞你關心。」趙韞怒火攻心,厲聲反駁陳凱之。

  陳凱之慨然笑了:「叫護國公。」

  趙韞色變,咬著牙,他覺得陳凱之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他抬眸想要和陳凱之直視,卻見陳凱之殺氣騰騰的看著自己,這目光,竟讓他不敢直視,整個人氣勢弱了幾分:「護國公,明鏡司的事,自有明鏡司處置。」

  這叫溫水煮青蛙。

  一開始的時候,陳凱之沒有喊打喊殺,而是先和趙韞講道理,接著,直接動腳,原本,矛盾即將爆發,可陳凱之直接呵斥趙韞不知尊卑,再隨後,跪著的趙韞已經接受了這種『不平等』待遇,現在無論他如何不服氣,此刻,也不得不無奈接受比陳凱之矮了一截的事實。

  陳凱之卻是冷然,如呵斥豬狗一般:「亂黨就在明鏡司內部,指望你們明鏡司處置嗎?我等俱是天子親軍,捉拿亂黨,責無旁貸,明鏡司和錦衣衛俱都為宮中效命,不分彼此,現在明鏡司內部出現了亂賊,已教我寢食難安,你倒是說的輕鬆,莫非你就是諸子餘孽。」

  這樣顛倒黑白,也是沒誰了。

  趙韞瞬間暴怒,雖然傷口依舊很疼,他卻忍著痛,很是氣憤的吼出來:「護國公不要血口噴人!」

  陳凱之卻已理都不理他了,厲聲道;「來人,給我進明鏡司,仔細的搜,事關重大,若有什麼干係,自由我來擔著。誰敢阻攔,便是諸子餘孽,以亂黨處置,先殺了再說。」

  他眉宇微微一挑,橫視這些明鏡司校尉:「我就不信,在這天子腳下,有哪個亂黨,竟敢藏在明鏡司裡!」

  「遵命!」

  校尉們轟然應諾。

  陳凱之毫不猶豫,跨步向前。

  明鏡司校尉們紛紛將長刀指向陳凱之和前行的錦衣衛諸人,無數的刀劍相向,陳凱之卻是凜然無懼,快步前行,攔在他面前的校尉臉色又青又白,終究還是不敢動手,而陳凱之前行一步,身後力士亦步亦趨,片刻功夫,人流隨著陳凱之徑直進入明鏡司。

  一群校尉,目瞪口呆,他們固然大怒,可錦衣衛畢竟人多,同知大人又還在此,拿不定主意。此人忙是有人俯身:「大人……」

  趙韞被人攙著起身,他已是氣得臉色鐵青,嘴角微微哆嗦起來:「還愣著做什麼,求援,求援……將所有人調回來,快,你們去盯著,進去盯著。還有,立即上奏,立即給所有人報信……」

  他惡狠狠的跺腳,說著,便帶著人尾隨進去。

  ……………………………………

  一個個急報,火速送至京中各處。

  梁王剛剛驚魂未定,原以為可以舒一口氣,等看到了急報,臉色頓時變了。

  隨即,他拿著急報,瘋了似的在殿中來回走動,終於,他似是想起什麼,忙道:「備轎,去趙王府。」

  他心急火燎的趕到了趙王府,而趙王府顯然也已得到了消息。

  陳贄敬正在後殿愁眉不展,這陳凱之莫非瘋了,出了這等事,他竟是束手無策,坐在後殿,皺著眉宇,若有所思起來。

  當陳入進求見,他依舊是臉色鐵青,等見了陳入進。

  陳入進率先道:「王兄,出大事了,這陳凱之,果然沒有一日消停,你看,你看看,看看此人幹的好事。」

  「本王已知道了。」陳贄敬眯著眼,旋即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何這個時候,陳凱之會對明鏡司動手,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本王已經越來越覺得,這陳凱之實是難測,這個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陳入進萬分的著急,卻已經想好了出路,他不禁提醒趙王。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機會?」陳贄敬咯噔一下。

  他猛地意識到,這確實是個機會。

  明鏡司絕不是好招惹的,而且陳凱之跋扈至此,竟敢對同樣作為親軍的明鏡司動手,這傢伙,到底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

  他撫摸著案牘,眼眸樸素迷離,隨即,他竟是搖了搖頭:「和我們沒關係。」

  「王兄……」陳入進呆了一下:「怎麼,王兄怕惹事上身?」

  「不。」陳贄敬冷冷道:「上一次,為何母后如此猜忌,大動肝火?就是因為六司會審,本來明鏡司就疑似摻和進了朝廷的事務,已令人起疑,這個時候,若是我等再為明鏡司出這個頭,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陳入進恍然大悟,細細一思,確實如此,越是有人為明鏡司喊冤,說不準,宮中反彈的越是厲害,這只會起反效果。

  還是王兄深謀遠慮,差一點,自己就要做下糊塗事了。

  「那麼,就作壁上觀?」陳入進滿臉疑惑的道。

  陳贄敬沉吟了片刻,才格外鎮定的回答道:「對,就作壁上觀,這是親軍內部的事,和我們沒有關係,那王正泰,從來不是省油的燈,他知道的事,比之你我想像的還要多,何況,這一次是錦衣衛恣意胡為,不但觸犯了國法綱紀,明鏡司也一定不會罷休,此事,宮中肯定已經知道了,我等乖乖在此高坐,看戲便是。」

  陳贄敬道:「可是,本王很想知道,這陳凱之,到底仗著什麼,敢這般毫無顧忌,他難道一點都不怕……」

  他的聲音,到了這裡便戛然而止。

  這世上是令人疑惑的事,有時候,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誰給了陳凱之如此大的勇氣。

  良久,他冷笑:「罷,不用多想,好生看著便是,倒是有一事……」陳贄敬深深凝望陳入進一眼:「昨天夜裡,王叔來了。」

  王叔……

  陳入進打了個冷戰,他似乎對那個人有一些懼怕,期期艾艾的道:「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11 23:0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1 23:02
第七百零七章:皇孫何在

  吃了這麼多次虧,陳贄敬反而顯得穩健了許多。

  其實他並非是不明智,只是因為長久以來的高高在上,不曾遇到過多少挫折,因而日漸驕橫罷了。

  總以為自己權利滔天,誰也拿他沒辦法。

  而今接二連三的栽了跟頭,使他終於緩過了勁來,今日反而顯得格外的冷靜,朝陳入進淡淡一笑:「王叔的身子還好,很是硬朗。」

  陳入進提到這個王叔,不由感慨起來:「他這個年紀,竟還有如此的體魄,實是福氣啊。」

  「王叔說了什麼?」陳入進抬眸,忍不住看著陳贄敬。

  陳贄敬眯著眼,道:「只說了一件事,要預備收官了。」

  收官,乃是下棋的術語,即所謂『佈局』、'中盤'、『官子』之後,一切已經明朗,地盤和死活已經大致可以確定。

  陳入進沉默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陳贄敬苦笑:「我也不知,王叔城府不可測,不過我見他氣定神閒,似乎沒有被近來所發生的事影響到心情。」

  陳入進也是苦笑,這個王叔,他是琢磨不透的,那乾脆不琢磨便是了,因此他便沒去多想,隨即他抬眸,深深的看了陳贄敬一眼。

  「王兄,王叔這個人,實是太神秘莫測了,他的志向,只怕未必是為了陛下能夠順利親政,所以,王兄與他打交道,卻要小心一些,有些防備總是好的。」

  陳贄敬卻是無奈的笑笑:「我豈有不知,可是事到如今,我還能回頭嗎?回不了頭了,他拿捏的東西實在太多,何況,王叔深不可測,許多事根本瞞不過他,若是讓他知道什麼,那才是心腹大患。」

  陳入進頷首點頭。

  自此無話。

  …………

  消息已火速傳至宮中。

  太皇太后和慕太后今日難得在一起用膳,這婆媳二人,各自默不作聲,似乎都有心事。

  突的,太皇太后放下了筷子,一旁的宦官忙是要上前,她揮了揮手,慕太后忙道:「母后,怎麼今日吃的這樣少。」

  太皇太后突的抬眸,看了慕太后一眼,才淡淡開口說道:「不知怎的,今兒眼皮總是跳,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似得。」

  慕太后便笑道:「說起這個,兒臣倒是聽說,在咱們洛陽,有一位方先生,倒是……」

  太皇太后聞言,不禁冷笑起來:「裝神弄鬼之人罷了,別看這京裡多少人捧著他,可他的路數,哀家早就清楚,他的善莊,看似是救人,可實則上,虧空卻是不少。」

  慕太后已拿起了溫熱的巾帕擦拭著嘴,面上帶笑,心裡卻是忍不住微微咯噔了一下,方先生近來聲名鵲起,身為輔政的太后,她怎麼沒有摸此人的底呢,不過……此人打著善莊的名義行五鬼搬運之術?明鏡司似乎是打探過的,賬目上沒有任何的問題,這明鏡司尚且查不出來的東西,母后怎麼一清二楚。

  她深知母后這個人,絕不會空穴來風,既然母后篤定的這樣說,那麼十之八九,一定是真的了。

  只是這隨口說出來的話,實是令人細思恐極,平時母后在宮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如何竟將宮外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慕太后很想知道這太皇太后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雖然心裡想法良多,卻依舊假裝不露聲色,朝太皇太后笑吟吟說道:「竟有這樣的事,若如此,這可就非同小可了,母后既是知道,何不告知兒臣,兒臣交代下去,將這善莊……」

  「你不明白。」太皇太后左右看了環伺在四周的女官、宦官一眼。

  女官和宦官們得了暗示,便躬身細步退了出去。

  這小殿中,只剩下了太皇太后和慕太后二人,極其的幽禁。

  倆人相互看了一眼。

  這太皇太后便嘆了一口氣,旋即淡淡說道:「倘若他當真不貪佔善莊中的財物,哀家就絕不可能饒了此人,定要將此人剷除,此人口舌如簧,又沽名釣譽如此,若是再無什麼私心,你想想看,一個人可以使上至公卿、下至販夫走卒的人對他敬佩不已,這樣的人,朝廷能留著他嗎?」

  「可正因為是他暗暗搬運了善莊中的財物,打著行善的名義,來滿足自己的私心,哀家方才願意留著他,這種人……有私心,人有了私心,有了貪慾,不是什麼壞事,這種人看似是所謂的高士,實則卻是可控的,何況,他雖得了大量的錢財,不也使許多公卿願意拿出錢糧來做了一些好事嗎?怕就怕那種沒有私心的人,一個人沒有了私心,便無法控制他,若是他再得了人心,那就更加可能動搖國本了,這樣的人,留著沒什麼不好,至少可以使百姓們多一個希望,遇到了災年,總也可以不使百姓們走投無路。」

  慕太后微微沉眉思咐片刻,頓時明白了意思。

  一個沒有私心的人,被無數人敬仰,若是朝廷有什麼錯,若是惹來了什麼民怨,這樣的人若是站出來,勢必是干柴烈火,若是這種還有野心的話,那豈不是可能會顛覆這大陳朝。

  若是一個人一點私心都沒有,那他一定會成為百姓心中的偶像,這樣的很可怕,讓人難以掌控,更讓人無法琢磨。

  可似方先生這樣有貪慾之人,太皇太后雖什麼都沒有說,可畢竟還是有他的把柄,若是發生了什麼事,便可以隨時控制住他;何況,人若是積攢了大量的財富,就不免會貪生怕死,因為他有太多不可以失去的東西了,這樣的人,反而是最無害的。

  留著,不去揭穿他,讓他搜刮一些財富又如何,錢糧對於朝廷而言,無論是在甲乙手裡,還是在丙丁手裡,都沒有任何的分別,只要不出亂子就可以了。

  慕太后聽言,便讚許的點頭:「母后明鑑。」

  「哎……」太皇太后卻是嘆了口氣,眼眸微微一眯,直視著慕太后,才徐徐開口:「慕氏,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你雖已輔政幾年了,哀家自知你的苦楚,從前,還有人為你遮風避雨,可是而今許多事,卻都得你這個婦人擔著。」

  太皇太后娥眉微微一皺,才又說道:「哀家其實有一件事,一直想要問你。」

  「母后問便是了。」慕太后聽了太皇太后的話,心裡突的一酸,隨即她又迅速的調整了心態。

  太皇太后渾濁灰白的目中,突的掠過了一絲厲芒,格外認真的問道:「張敬為何不再去尋太子了?」

  慕太后一聽,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慌亂起來。

  張敬一直都身負秘密的使命,這一點,知道的人並不多。

  可是為何,母后知道?

  更可怕的還不是這個,倘若母后知道張敬身負暗中尋訪太子的使命,或許還不算稀奇,最令人覺得可怕的是,她又如何知道,張敬開始鬆懈了尋訪的使命。

  太皇太後面上沒有表情,只是很平靜的問道:「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已經知道了什麼,哀家知道你,太子走失,你是絕不會放棄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是尋訪到了人……亦或者是……」說到這裡,太皇太后聲音微顫:「又或者是,你尋到了屍骨。」

  「我……」慕太後面色唰得一下白了,心裡萬分恐懼。

  這種恐懼在於,她永遠無法知道,太皇太后為何會知道這麼多的事。

  而真正的恐懼還不止於此,倘若是自己得知什麼消息,尚且還有跡可循,因為自己可以讓明鏡司去打探,可母后呢?母后是如何和宮外聯絡,又是什麼人在供她驅策、差遣,這一切,慕太后都是一無所知。

  太皇太后突的笑了:「好了,你不必害怕,哀家也就不多問了,可你要明白一件事,哀家和你一樣,都在盼著一個奇蹟出現,這個奇蹟哀家已等了十五年,或許,再等十五年,乃至哀家臨到死了,也永遠等不到,哀家其實也沒什麼盼頭,只願見一見那個孩子,若是他活著的話,哪怕是一眼也好,想知道他現在身處何方,是寒是熱,日子過的是不是清苦,都說天家無情,不對,只要是人,便是有情的,只不過看對什麼樣的人罷了。」

  太皇太后說著眼眶便紅了,竟是有種要落淚的衝動,不過只是一會,她便斂去淚光,微微皺眉:「可是哪,哀家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今日我們在此說的話,一切都來源於十五年前,十五年前,那個佈局安排這件事的人,才是哀家真正的心腹大患,哀家已是到了不惑之年,行將就木、苟延殘喘,將死之人也沒什麼可期盼的,唯一盼的,便是保住大陳的江山,留存住大陳皇族最後一絲的體面。」

  「你……」她凝望了一眼慕太后:「好好去找吧,將那個孩子找回來,不要放棄任何的希望,人生太無常,於你而言,天下人其實都是無關緊要的,只有你心底那個至珍至貴之人方才最是重要。」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1 23:03
第七百零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太皇太后笑了笑,旋即飽有深意的問道:「陳凱之這個人……你如何看?」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令慕太后更加小心,她不敢直視回答,而是輕輕抿了抿唇,略微思量起來。

  太皇太后身上,實在是藏著太多的秘密,使她不得不處處提防,她甚至不知,太皇太后是否知道了點陳凱之的什麼,於是猶豫片刻,便很小心翼翼的說道:「兒臣覺得,他是一個聰明人。」

  太皇太后聞言,竟是笑了,旋即搖搖頭:「他不只是聰明,這世上聰明人很多,滿朝都是,不聰明的人,也絕不可能金榜題名,位列朝班,哀家要說,他是一個練達的人。」

  「練達?」慕太后微微一愣,一雙眼眸微微睜大,很是吃驚的看著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嘴角不經意的勾了勾,朝慕太后淡淡道:「便是什麼事,都能把握好分寸,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是大陳的宗室啊。」

  說著,她微微皺眉:「哀家總覺得,不久之後,一場災難就要降臨在大陳了,這場災難,和十幾年前有關係,所以,大陳最需要的是能夠力挽狂瀾之人,這個人,或許可能是陳凱之,又或許不會是。」

  「皇帝年紀太輕了,一個如此年幼的天子,怎麼能承擔什麼大事呢……」

  她正欲侃侃而談,似乎還有一些別有深意的話想要說,而慕太后也用心的聽。

  慕太后深知,母后說的話,定是有所用意的,所以她一定要認真的聽著,細細分析母后是什麼意思。

  只是這時,卻有宦官疾步進來,著急的喊道。

  「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出事了。」

  太皇太后揮了揮手,命人預備撤下膳食,一面不露聲色道:「什麼事,這樣的緊迫?」

  這宦官此刻已經鎮定了心弦,如實道來。

  「錦衣衛不知要做什麼,突然封鎖了京裡許多街道,不只如此,陳凱之親自帶著人,去了明鏡司,動了手……」

  明鏡司……動手……

  太皇太后聞言,眼眸掠過了寒光,娥眉皺在了一起,目光看向了慕太后,嘴角微微一挑。

  「明鏡司是天子親軍,這樣的事他也敢做,他就不怕天下人笑話嗎?」

  顯然,鳳顏震怒了。

  這絕不是開玩笑的事。

  太皇太后沒有說一句他竟敢對明鏡司動手,因為對於太皇太后而言,明鏡司顯然是不甚重要的。

  可她說的卻是,他不怕天下人笑話。

  想想看,兩邊都是天子親軍,名義上,屬於皇家的直屬武裝,俱都仰賴宮中鼻息,現在錦衣衛大水沖了龍王廟,天下人看了會怎樣想,這是要令皇家蒙羞啊。

  這一句話,便立即道出了太皇太后真正的心思。

  慕太后一呆,知道茲事體大,隨即也打起了精神,為陳凱之開脫:「定是出了什麼事,將人叫來,一問便知。」

  太皇太后臉色鐵青,不置可否。

  這時,又有宦官來:「娘娘,趙王、梁王、姚公等人俱都到了。」

  太皇太后冷冷道:「傳。」

  過不多時,諸人入殿,顯然因為事態緊急,所以許多人一臉心急如焚的樣子。

  尤其是姚文治,本來,這是親軍的事,和他這個內閣首輔沒有絲毫的關係,可問題在於,他是內閣首輔大學士,這事兒他想抽身都難。

  何況,一旦兩個親軍鬧起來,勢必會引起朝中動盪,這是姚文治所不願意樂見的。

  此刻他在心裡暗暗責備陳凱之,他覺得陳凱之真是能鬧騰。

  陳贄敬和陳入進聯袂而來,不過二人倒顯得氣定神閒。

  太皇太后先是目光落在陳贄敬身上,淡淡問道:「你們也來了,怎麼,事情如何?」

  陳贄敬站出來:「兒臣對此,一概不知,只知道出了事,兒臣想著,這事兒非同小可,可不是鬧著玩的,兒臣現在是待罪之身,本該在家乖乖閉門思過,只是心裡唸著朝廷,這才趕來,其餘的事,兒臣就不知道了。」

  這句回答,可見陳贄敬這一次算是學乖了。

  他可沒有添油加醋的說誰是誰非,反而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

  這顯然是來瞧樂子的。

  說真的,他還真是來瞧看戲的,想看看這陳凱之怎麼死的。

  太皇太后自然是看透了趙王的心思,不過趙王不折騰事來就不錯了,她也沒多責怪,而是抿了抿嘴,便看向姚文治:「姚卿家想來清楚?」

  姚文治道:「老臣對此也是不知,聽說發生了事,這才來見娘娘,娘娘,此事非同小可啊,事涉皇家,不得不察。」

  太皇太后吁了口氣:「哀家來此,本是想要頤養天年,在這萬壽宮裡,好好的過日子,誰料到,你們倒好,竟什麼事都尋到哀家這兒來,還真是永遠躲不得清淨啊,不過,姚卿說的對,此事非同小可,陳凱之呢,陳凱之在哪裡,還有王正泰,立即去傳!」

  正說著,外頭又有宦官匆匆進來:「不好,不好了……」

  太皇太后皺眉,一臉不悅的問道:「什麼事?」

  「宮門外,出現了許多的讀書人,為首的,多是一些大儒,他們……他們……」

  大儒……

  太皇太后臉色拉了下去。

  她瞬間明白了。

  「他們說,親軍本該是宮中的親軍,為的是保衛社稷,如今兩虎相鬥,引發了巨大的民怨,他們身為讀書人,希望能夠拜見太后和趙王殿下,希望……」

  「夠了!」太皇太后厲聲道:「來了多少人。」

  「有三四百人,領頭的是一個學候,叫……」

  太皇太后眯著眼,本來這只是一場衝突或者說意外。

  自然,這肯定會對皇家的名譽有損。

  可是現在,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群大儒和讀書人摻和了進來,事態已經開始擴大,想來,很快士林清議,還有無數的坊間流言便會傳遍天下,一旦失控,就真正的是宮中顏面掃地了。

  還真是好巧不好,這些大儒和讀書人竟跑來這兒發揮他們讀書人議論國政的職能啊。

  其實在太祖高皇帝的時候,高皇帝就明令禁止大儒和讀書人不得隨意議論國事,可後來,隨著風氣越來越開放,士林之中,議論國政的越來越多,又有不少天子,圖那廣開言路的虛名,甚至對此進行鼓勵,以至於到了後來,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了。

  現在……有人帶頭,又有這麼多人參與,消息便如長了翅膀,片刻之間便要傳遍千家萬戶。

  太皇太后眯著眼,面色愈來愈冷,大袖狠狠一揮,厲聲道:「不見,這些人統統都不見!」

  梁王和趙王二人,卻是對視了一眼,心裡似乎瞭然了什麼。

  這一次大儒和讀書人實在出現的太快,背後十之八九,是有人暗中慫恿。

  這個人是誰?

  其實趙王心如明鏡,那懷義公子可還在洛陽城呢,上一次吃了悶虧,又不能拿陳凱之如何,現在還在梁王府中養傷,心裡對陳凱之,自是恨之入骨,正因如此,現在聽到了此事,怎麼會放過這次機會。

  顯然,懷義公子是嫌這一次事鬧的還不夠大,所以,背後煽風點火了。

  只要事態越嚴重,大陳就越無法息事寧人,一定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何況,太皇太后本就是要面子的人,特別是皇家的面子,她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

  陳贄敬面無表情,依舊還是置身事外的樣子,心裡,卻忍不住笑了,這便是陳凱之四處得罪人的下場,殊不知,牆倒眾人推,平時過於跋扈,現在……不是生生的作死嗎?

  「娘娘……老臣以為,還是見一見為好。」姚文治不禁道:「畢竟若是將他們擋在宮外,實在不好看。」

  姚文治的立場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尤其是有大儒和讀書人參與,一旦這件事鬧開,原本天下人本就對親軍有所抱怨,若是士林清議一面倒的批評,這可就不太妙了,自己身為內閣首輔大學士,若是一句話不說,不免那士林裡,連帶著自己一塊罵了。

  太皇太后面色非常不好看,目光微微一轉,看了眾人一眼,旋即便冷笑起來:「見什麼,有什麼可見的,這分明是有人在煽風點火,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來,傳人,將人傳來,先將事情的因果弄清楚了。」

  早有宦官急匆匆的奉命而去。

  而另一邊,卻又有宦官急匆匆的來:「娘娘,鴻臚寺……鴻臚寺……有事要奏。」

  「鴻臚寺。」這彷彿是趕巧似得,一下子,所有的事俱都一齊湧了來。

  太皇太後面帶寒霜,目光越發的深邃,她反而鎮定了下來,淡定的坐下,命人取了一副茶,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才淡淡問道:「請來,哀家很想看看,又出了什麼事。」

  過不多時,鴻臚寺卿王錚便心急火燎的趕了進來,見到了太皇太后,拜倒在地,激動萬分的說道:「娘娘,出……出事了。」

  太皇太后徐徐道:「不要急,有什麼話,慢慢的說。」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11 23:3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11 23:32
第七百零九章:臣不敢隱瞞

  這鴻臚寺的王錚氣喘吁吁,顯得有些急躁,他拜倒在地,期期艾艾的道:「太皇太后娘娘,娘娘,兩位殿下,臣,臣這裡接到了懷義公子的條子,說是……說是……」

  「說是什麼?」太皇太后冷眼看他。

  王錚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支支吾吾的說道:「只八個字,是……是……」

  見他難以啟齒的模樣,慕太后沉著一張臉,冷冷打斷道:「說罷,還能有什麼更壞的事。」

  王錚帶著哭腔:「危邦不入,亂邦不居。」

  殿中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這八個字,可是有來頭的,乃是出自論語: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這分明是在罵人啊,這豈不是指桑罵槐,說大陳乃是亂邦、危邦。

  陳贄敬和陳入進對視一眼,他們心裡大抵明白了,這是一語雙關,表面上,懷義公子是抱怨在大陳的天子腳下,居然親軍之間竟都火拚起來,自是亂邦。

  可實際上呢,卻是抱怨上一次在陳凱之那兒吃了大虧,自然而然,便有此抱怨。

  只是現在擺在所有人面前卻是一個可怕的問題。

  外頭是讀書人在鼓噪,懷義公子那兒,又非要走,幾乎可以想像,此事的影響力會如何。

  那梁王忍不住譏誚的道:「本是太平天下,非有人恣意胡為,不知天高地厚,現在倒好,而今朝廷進退維谷,若是不能妥善處置,只怕……」

  太皇太后陰沉著一張臉,鳳眸眯著眼,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眾人見太皇太后臉色難看,也都怯怯不敢言,這個時候少說為妙,若是一個不妥,就觸怒到太皇太后了,那接下的日子可難過了。

  大殿內沒人敢多言,而另一邊,已有宦官火速往北鐘鼓樓去了。

  陳凱之鎮定,從容,優雅的坐在這明鏡司的大堂裡。

  坐著的,正是那王正泰的位置,錦衣衛衝進去,隨即便開始搜查。

  吳僉事立即帶著數十個人,急匆匆的往這總署的經歷司裡去,經歷司難道文庫重地,卻硬生生被人闖入,吳僉事沒有猶豫,立即開始搜尋所謂的物證,這浩瀚如海的各種公文,力士們竟是直接搬了要走,卻被人攔住。

  那同知趙韞氣沖沖的到了正堂,傷口雖然依舊在很痛,可是他忍著痛,厲聲呵斥陳凱之。

  「護國公,你這是要做什麼?你們竟敢搶明鏡司的機密文檔,這俱都是……」

  陳凱之眼眸微微一抬,很是不屑的勾唇笑了笑,旋即便厲聲打斷他:「跪下說話。」

  這嚴厲的四個字,一下子讓趙韞啞了火,身後幾個錦衣衛力士虎視眈眈,趙韞心裡大怒,卻還是不得不跪下,口氣說的竟是威脅之話。

  「護國公,望你知道後果!」

  「我自然知道。」陳凱之再次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開口說道:「我早說過,我是來緝拿諸子餘孽,一切後果,我自然擔著!」

  趙韞發現,自己拿陳凱之一點辦法都沒有:「還有你們的力士,打傷了我們的校尉。」

  陳凱之則不予置評,並不理睬他,整個總署,直接被錦衣衛翻了個底朝天,一車車的文牘,直接讓人拉了車打包帶走。

  趙韞急的跺腳,卻在這時,總算有了宦官來。

  宦官進了這明鏡司總署,不禁咂舌,他看著這裡的一片狼藉,心裡苦笑之後,快步進去:「護國公,宮中太皇太后召你立即入見,不知明鏡司都督何在?」

  陳凱之方才起身,道:「我這就去,至於那明鏡司都督,尚在北鎮撫司,我命人去請。」

  這宦官不敢怠慢陳凱之。

  這人簡直是個瘋子啊,吃飽了沒事,非要惹出這麼大的事來,現在鬧到連宮中都無法收場的地步。

  倒是趙韞一聽,心裡卻是大喜過望,忙是起身:「公公,卑下也要覲見太皇太后娘娘,卑下明鏡司都督同知,有天大的冤屈。」

  總算……有人做主了。

  趙韞覺得自己有冤無處申,現在,頓時覺得腰桿子挺直了許多,此事的始末,從一開始就是陳凱之鬧出來的,明鏡司並沒有絲毫的錯處,正因為如此,他自覺地這或許是整垮錦衣衛的大好機會。

  誰叫這錦衣衛如此橫,不將人放在眼裡,那麼他也沒必要客氣了,直接將他們整垮就對了。

  陳凱之輕輕看了趙韞一眼,即便將他的心思看透,此刻也懶得理他,隨即動身,命其餘人在此繼續『搜查』,自己卻是騎著馬,徑直打馬,到了宮門前,卻見這裡烏壓壓的跪著不少人,一個個綸巾儒衫。

  這些人見了陳凱之來,也都默不作聲,倒是為首幾人,陳凱之認識,都是洛陽裡的學候、學子。

  陳凱之對他們視而不見,直接到了門洞前下馬,裡頭早有接引的宦官,這宦官臉色鐵青,只冷漠的看了陳凱之一眼,接著領著陳凱之進入宮中。

  春暖鴨先知,宮裡的人是最現實的,平時的時候,若是陳凱之出現,這宦官少不得有個笑臉,可現在,卻是愛理不理的模樣,顯然,他們知道一些什麼。

  陳凱之闊步而行,一路至萬壽宮。

  待到了萬壽宮外,通報之後,方才准許入殿。

  進了殿,才知道朝中的一些重要人物俱都來齊了。

  太皇太后只冷著臉高坐,慕太后則欠身坐在下首,面色似乎也不是很好看,趙王、梁王等人站在一側,而姚文治和幾個大臣則站在另一邊。

  他們已經沉默了很久,似乎只有陳凱之入了殿,方才使這殿中多了幾分生氣,於是,每一個人的面色都開始變得複雜了,有人冷漠,有人凝視陳凱之,有人眼睛瞥到一邊,視而不見。

  陳凱之目光卻落在太皇太后身上,最後恭敬的行禮:「臣陳凱之……」

  「王卿家呢?」陳凱之話說了一半,太皇太后直截了當的打斷,對身邊的宦官詢問。

  「只怕……只怕快了。」

  「噢,那就等!」太皇太后似乎已經怒了,可卻仍舊沒動怒,而是淡淡的開口道。

  陳凱之像是討了個沒趣,似乎也只好等著。

  良久,那王正泰才鼻青臉腫的來,眾人見王正泰如此,俱都露出了驚詫之色,隨即,又有宦官來:「明鏡司同知趙韞求見。」

  「都來吧。」太皇太后頷首點頭,她至始至終都顯得冷靜,而且冷靜的有點可怕,面上沒有一絲的表情,任誰都知道,太皇太后動怒了。

  事情鬧成了這個樣子,肯定要立即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

  若是沒有一個交代,這事兒肯定圓不過去。

  王正泰一入殿,立即惡狠狠的看了陳凱之一眼,面容微微抽了抽,露出不屑的神色,隨即便立即拜倒:「臣王正泰,見過娘娘。」

  若不是有宦官跑去了北鎮撫司,只怕現在王正泰還被軟禁在北鎮撫司。

  王正泰萬萬想不到,陳凱之可以放肆到這個地步。

  今日這事,肯定沒完。

  現在明鏡司丟了這麼一個顏面,若是今日不能得到一個交代,這明鏡司還有臉號稱天子親軍嗎?

  好在他並非是急性子,所以也不急,可那同知趙韞進來,就沒有王正泰這般淡定了,趙韞直接拜倒,正色道:「請娘娘做主。」

  直接喊冤,這趙韞眼睛通紅,聲音哽咽:「明鏡司歷來對宮中忠心耿耿,雖也有一些不周之處,可身為親軍,從未有過任何的疏失,今日,錦衣衛竟是直接侵門踏戶,而這陳凱之,更是對臣拳打腳踢,這些,都在被人看在眼裡的,他們拿著一份駕貼,不得任何的聖旨,便直接闖入了明鏡司,錦衣衛是親軍,明鏡司亦是親軍,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太祖高皇帝,敕命明鏡司為親軍時,冒犯明鏡司者,歷來都以欺君罪論處,而今護國公如此,這不就是欺君罔上嗎?」

  他如倒豆子一般開始訴苦,不過所有的指控,並非是空穴來風。

  畢竟是明鏡司出身的,所以邏輯性頗強,讓人一聽,立即目光落在陳凱之身上,似乎是在說,倒要看你陳凱之如何的抵賴。

  太皇太后冷靜的過份,她似乎一點都不急,而是左右四顧一眼,最後才目光落在陳凱之身上,方才淡淡喚道:「陳凱之。」

  陳凱之上前,行禮:「臣在。」

  太皇太后目光陰沉的可怕,直直的瞪著陳凱之,一字一句的從牙齒縫裡迸出話來。

  「你帶了錦衣衛去了明鏡司?」

  「是。」陳凱之回答的很乾脆。

  太皇太后微微皺眉,隨即又問:「你還動了手?」

  陳凱之沒有猶豫,老實的承認:「是,臣確實動了手,不過……」

  「不必不過了。」太皇太后擺擺手,面容裡滿是冷意:「你還帶人闖了進去,算是侵門踏戶,對嗎?」

  陳凱之知道,太皇太后想要的是答案,而不是辯解,他還是點了點頭:「臣不敢隱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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