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150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22:32

    第九十一章平安是福

    抱團取暖的感覺其實是很不錯的。

    當然,前提是抱團取暖的人中間,沒有半路跑到別人懷抱的才行。

    如果是一群堅決的,且相親相愛的夥伴一起抱團取暖,很快就會衍生出很多的便利來。

    大漢國就是劉邦抱團取暖出來的結果。

    加上這個時代的人一般都認死理,動不動就發生為朋友拋家舍業,丟腦袋的事情,這讓皇帝非常的為難。

    弄死衛青不算難,弄死霍去病不算難,弄死雲琅,曹襄更加的容易,問題是,想要一同弄死這些人,可能會發生可怕的兵變,這才是皇帝為什麼忌憚他們的原因。

    謝長川窮人乍富,又囂張的不近人情,這才被所有的勳貴們給拋棄了。

    就連跟他生死與共的裴侯爺,也僅僅是吐了一口血,然後就像沒事人一般的繼續拖著病體去青樓鬼混。

    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將軍們自然要表現得囂張一些,這也是慣例。

    大家都要弄一些不大不小的把柄讓皇帝握著,如此,才能在大勝歸來的時候平安的活下去。

    衛青基本上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了。

    霍去病年紀輕輕已經是驃騎大將軍,冠軍侯,再有軍功該怎麼賞賜?

    雲琅如今是衛將軍,在軍中的職銜僅次於衛青,霍去病,他與這兩人合稱為軍中三巨頭毫不為過。

    好在,這三人真正可以掌控的軍隊不多,衛青不過是三千人的衛隊。

    霍去病牢牢地掌控著騎都尉的三千六百人。

    雲琅有衛將軍府牙兵一萬兩千人,去掉那些不怎麼忠誠的郡國兵,他還有三千多可以利用的封地兵馬。

    這所有的人中,霍去病掌握的騎都尉才是幾家人敢在長安安心生活的力量源泉。

    現如今,不論是衛青,還是雲琅,都不得不承認,三千六百人的騎都尉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騎兵。

    在配備了火藥之後,小心如曹襄,都明白,自己的性命終於到了自己說了算的時候了。

    無數個夜晚,當雲琅,霍去病,曹襄三人把自己關在密室裡進行過無數次軍事推演之後,才感慨當世已經沒有敵手了。

    這就是曹襄為什麼會說,讓劉據當太子算不得難事的原因。

    自從有了馬鞍子跟馬鐙之後,騎兵就變得與眾不同。

    可是,訓練騎兵在馬上作戰太難,耗費太大,所以,直到現在,大漢北大營,細柳營所謂的騎兵,依舊是騎著馬進行作戰的步兵,甲士依舊是戰場上的王者!

    當然,霍去病麾下的兵馬除外。

    雲琅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影響僅僅侷限於長安,最遠不超出關中,關中之外,依舊是原來的世界,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十三年,對人來說是一段漫長的生涯,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僅僅是彈指一揮間。

    長平得意的坐在四個男人中間,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最後舒坦的嘆口氣道:「好,劉據的事情我不管了,只是,等他從嶺南迴來之後,你們出征之前,我希望能見到冊封他為太子的旨意。」

    衛青道:「我會上書陛下。」

    霍去病道:「我也會上書。」

    雲琅道:「我們都不能上書,該上書的人是文臣,是御史言官,是丞相,絕不能是我們。」

    曹襄抽抽鼻子道:「公孫賀挺好的。」

    長平笑道:「公孫賀的小閨女人不錯,你們三個誰娶?」

    霍去病道:「娶過來丟我家!」

    長平道:「好,有人會去操辦的。」

    五個人吃了一頓耗時漫長的飯,直到月上半空這才停止。

    天剛亮,雲琅,曹襄,霍去病三人就離開了陽陵邑,沒有在長平侯府多留。

    該有的避諱還是一定要有的。

    消息對皇帝來說是不對稱的。

    他認為衛青的甲士扈從才是最強的戰力,所以,對這些扈從下的心思最多。

    至於霍去病的騎兵,雲琅的牙兵,他不是很在意,這就給了他們極大的活動空間。

    在很久以前,衛青就是一個靶子了,一個可以吸引所有火力的靶子,對這一點,衛青樂見其成。

    身為衛皇后的兄長,衛青,正好利用一下自己的實力向皇帝宣示一下心中的不滿。

    李夫人如果留在犬台宮,他沒有意見,如今,在冬狩這樣浩大的國事活動中,陪伴在皇帝身邊的妃子不是衛皇后,而是李夫人,這讓衛青非常的不滿。

    他必須讓皇帝瞭解他的憤怒。

    雲琅一路上都在權衡得失利弊,自從雲氏變成一個大家族之後,每權衡得失一次的時間在變長。

    如今,甚至需要一整天的寧靜時間才能釐清其中的利害關係。

    所以,雲琅回到家裡,就顯得極為疲憊,有時候劇烈的腦部活動能把人所有的精力榨乾。

    每回看到丈夫心情不好的時候,宋喬就會讓蘇稚過來陪著丈夫,這似乎已經成了定例。

    不知為什麼,以卓姬的多才,紅袖的美麗,宋喬的溫婉都不是那個一天到晚總給雲琅闖禍的蘇稚的對手,雲琅似乎更加的偏愛蘇稚一點。

    自從被丈夫罵過之後,蘇稚就再也不敢偏愛兒子了,這一次,她懷裡抱著閨女雲樂,乳娘抱著兒子云動。

    兩個孩子放進雲琅懷裡,他的精神立刻就振奮起來,孩子們被蘇稚照顧的不錯,小小的鼻子就像透明的白玉做成的,輕輕觸碰一下,雲樂就會努動嘴巴還會無意識的避讓一下。

    至於雲動,他自然是一動不動,兩隻烏黑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父親看。

    兒子既然不動彈,自然就會被放在曲起的大腿根上,閨女喜歡交流,自然就抱在手上上下左右的晃動。

    乳娘悄無聲息的退下了,蘇稚坐在錦榻上,小心的照顧著他們父子三人。

    陪著閨女玩了很久,這孩子也不哭泣,似乎越來越有精神,反倒是兒子坐在父親的小腹上開始呼呼大睡。

    「您還說我偏心,您更偏心。」

    蘇稚見不得兒子受委屈,就把兒子抱過來,在地上來回的踱步,希望兒子能睡得更加安穩一些。

    「你母親好一些了麼?」雲琅已經不再稱呼蘇氏為岳母了。

    「好多了,不過,只認識蘇煥,如今一刻都離不開他,只要蘇煥離開,就會大喊大叫。」

    「蘇煥的妻妾下落如何?」

    「杳無音訊,自從蘇煥敗落,就鳥獸散了,蘇煥也不願意再娶親,他的意思是留在家裡,求我給他一碗飯吃就心滿意足了,知道你不願意見他,就想搬到富貴城裡住。

    我在城裡找了一個不大的院子,僱傭了一男兩女三個僕人,他們如今住在裡面,平頌回來說,蘇煥現在整日裡陪伴母親很滿足,白日裡去城裡轉悠,就連買菜這一類的活計也願意幹,他說,只有這樣才能讓母親慢慢的恢復。」

    雲琅嘆息一聲道:「也罷,大難過後,人總是要警醒一些的,如此平安的過活下去,不一定是壞事。」

    「父親……」

    聽蘇稚提到了蘇子良,雲琅冷笑一聲道:「我派人告訴你父親你母親跟蘇煥的消息,還帶去了蘇煥的親筆信,結果,第二天,你父親就消失了,十五天之後又在邯鄲出現,估計他想找一個我找不到他的地方安身立命。

    至於你的母親跟弟弟,估計已經被他捨棄了。」

    還以為說起這些事情蘇稚會悲傷,沒想到她表現的非常平靜,僅僅「哦」了一聲,就繼續晃悠。

    「有什麼脾氣就發出來,別委屈自己。」雲琅不放心的道。

    蘇稚靠著雲琅坐下來道:「心早就被傷的透透的,現在,聽說他活的好好地,還有什麼奢望?

    他就是那種死要面子,且死不認錯的人,只要他覺得自己日子過的不錯,就不再掛念了。」

    雲琅點點頭,蘇稚這樣想就最好了。

    「夫君啊,醫館又修好了,等孩子們斷了奶,妾身就想再去開醫館,本事練好了,妾身再陪您走一趟漠北,好好地見識一下您說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場景。」

    雲琅笑著在蘇稚的頭上敲了一下道:「沒學問,大河如今在我大漢的控制之下,你在受降城難道沒有見識過麼?

    我這一次要去的地方遠比受降城遠,見識,見識北海的風雪倒是很有可能。」

    蘇稚笑道:「那就見識一下北海的風雪,您以前說過,您會用冰雪造暖和的屋子是不是?」

    雲琅非常肯定的道:「那是一定的,別看屋子是冰雪製造的,卻很暖和,據我所知,有一個生活的更加寒冷地方的族群,人家就是靠冰雪屋子過冬的。」

    蘇稚嘿嘿笑道:「如果是那樣的屋子,我們晚上睡在裡面,能不能看見天上的星星?」

    雲琅想了一下道:「可能不成,如果開一個天窗應該可以,我聽說那裡的星光燦爛。

    不過怎麼樣我都不會允許你去漠北的,孩子還小,需要母親,更何況作戰太危險了。

    匈奴已經成了困獸之鬥,我擔心他們狗急跳牆。」

    蘇稚笑道:「就是因為知道危險,我才想陪您去,我死了您可以帶我回來。

    您要是戰死了,我們就住在冰屋子裡永遠在一起。」

    雲琅懶懶的看著蘇稚道:「雲氏沒有殉葬這一說,我就算死了,也希望你你能回來,照顧我們的孩子長大成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09:12
    第九十二章誰是誰的命啊

    雲琅暗地裡算計過,家裡的幾個妻妾,能陪他死的就蘇稚一個,這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傻女子,所以她的愛最是無私,也最為純粹。

    宋喬就是一個標準的大漢堅強女子,丈夫要是戰死了,她會堅強的帶著孩子們活下去,直到老死再與丈夫合葬。

    紅袖是一個經歷過大難的女子,她知曉生命是寶貴的,因此,在得知丈夫戰死之後,會努力的把自己的生命活出別樣的精彩來,因為她知曉,陪著丈夫一起死是最愚蠢的。

    至於卓姬,指望一個歷經滄桑的女人會為別人死,完全是一種奢望,她對生命的看法已經帶著強烈的宿命論,不論有任何苦難加身,她都會認為這是上蒼對她的考驗。

    男人都是自私的,也是佔有慾最強的,他們不僅僅想要女子的身體,心,連生命都想要。

    雲琅何能例外?

    這些陰暗的心思自然是不能宣諸於口的,他就因為很清楚,所以才對蘇稚顯得極為寬容。

    都能同生共死了,那些意外出現的事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卓姬很想弄明白這一點,可是,她不是蘇稚,所以永遠都不會明白,哪怕在蘇稚的父母家人給雲氏差點帶來滅頂之災的以後,雲琅為什麼會更加的疼愛蘇稚。

    她看的出來,雖然雲琅對待蘇稚的態度是最粗暴的,卻是最疼愛她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雲琅拿著一卷書,在暖房裡教授弟子的模樣卓姬百看不厭,一個青衣男子披散著頭髮,背著手在孩童群中漫步,不時地糾正一下孩子的謬誤之處,帶著和煦的笑容在頑童的腦袋上用書拍一下,看著就讓人覺得暖和。

    冬日裡的第一場真正的大雪終於來臨了。

    地面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白雪,僕人們正忙著用竹竿敲打松柏跟竹子上落雪,每一桿子下去,就有大蓬的雪粉落下來,僕人匆忙閃躲卻沒有避開,弄得一頭一臉。

    荷花池上繁盛不再,已經有了薄薄的冰層,偶爾會有紅色鯉魚頂開薄冰匆忙呼吸幾口,然後又鑽進薄冰下面。

    池面上還有不多的幾枝枯瘦乾癟的蓮蓬,裡面的蓮子早就跌落了,沒了蓮子的蓮蓬輕飄飄的,風一吹,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幾隻小小的麻雀絕望的縮在枯枝上,把自己的羽毛支棱起來如同一個毛球,似乎這樣就能抵禦寒冷與飢餓。

    讀書聲大起來之後,麻雀就會被驚飛,抖下一蓬雪粉之後就不知所蹤了。

    屋簷上的白雪堆得厚厚的,這讓雲氏原本就有些上翹的屋簷顯得更加挺拔一些。

    披著紅色斗篷的紅袖在白雪中顯得極為醒目,去掉毛茸茸的兜帽那一刻,就連卓姬都著實有些驚豔。

    雲琅很確定,這個死妮子是故意的,家裡粗壯的婆子多得是,尤其是幾個膀大腰圓的廚娘更是彪悍的長安城都有名,那裡輪得到她踩著冰雪來給孩子們送課間的糕餅。

    卓姬欽佩的瞅著雲琅道:「我夫君真是好福氣。」

    雲琅笑道:「耶耶早就說過,我來大漢國,就是為了來享福的,怎麼,不服氣?」

    卓姬讚歎道:「妾身恨不能身為男子,如果我是男子,也定要這樣生活。」

    雲琅見紅袖還忙著給孩子們分發糕餅,就低聲道:「你在溫泉池子裡最情濃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卓姬翻了一個白眼道:「我怎麼說的?」

    「你說身為女子真好,這世上的便宜不能被你一個人佔盡了吧?」

    卓姬啐了雲琅一口道:「下流!要我快點走就明說。」

    說完話,就命丫鬟抱起琴就扭著腰肢離開了荷花池,她可不願意看見丈夫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的噁心樣子。

    紅袖來到雲琅身邊,展顏一笑,雲琅就搖著頭道:「都說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最恰當不過了。」

    紅袖從籃子拿出最後一塊燒餅遞給雲琅道:「熱的,就茶吃最好。」

    雲琅接過燒餅,咬了一大口,滿意的點點頭,他很喜歡這種什麼都不放的白面燒餅,咬一口慢慢的糧食香味。

    「夫君已經好久沒有上過朝了,今日又有差官來催促了。」

    雲琅搖搖頭道:「沒人喜歡我留在朝堂上,陛下也不會喜歡,之所以會有差官前來,完全是丞相公孫賀在完成他的職責,去與不去又有什麼分別。

    還不如趁著在家,將孩子們的課程趕一趕,等我開春出徵了,就沒時間了。」

    紅袖倒了一杯熱茶放在雲琅面前道:「如此,您就該多與妾身在一起。

    全家就我沒有孩子。」

    雲琅愣了一下,看著紅袖道:「你素來是個清冷的性子,怎麼也問起子嗣之事了?」

    紅袖毫不扭捏的道:「我該有孩子了,母親昨夜託夢給我,問我有沒有孩子,還在責怪我冷落您。」

    雲琅大笑道:「別拿你母親來說事,你是擔心我一去不返是吧?」

    紅袖扭頭看著紛飛的白雪有些寂寥的道:「您出征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妾身心中空落落的,如果腹中有個孩子,應該會好很多。」

    雲琅點點頭道:「此去並非一年半載就能功成的,陛下要求乾淨徹底地解決掉匈奴,然後再把西域之地全部納入版圖。

    想要做到這些事情,就要走數萬里路,經歷無數的廝殺。」

    「皇圖霸業,乃是男兒雄心所向,妾身只是一個可憐的小女子,只希望守著自己的夫婿,生一兩個孩子,慢慢變老,最後無牽無掛的離開。」

    「我去作戰讓你感到不安了?」

    雲琅握住這個一生中都沒有多少安全感的女子的手。

    「是的,我最近的夢境很亂……」

    雲琅將紅袖從座位上拉起來,離開了紛亂的荷花池暖房,一前一後的走在雪地裡。

    「你該知道,有些事情是我必須要去做的。」

    紅袖雙眼噙著淚花哽咽道:「我知道,你想看著匈奴覆滅,這是您一生功業的巔峰,所以我不敢留您,只想要一個孩子陪我。」

    雲琅抬手擦拭掉紅袖流淌下來的淚水道:「你可能弄錯了,覆滅匈奴是皇帝的功業,是去病他們的志向,唯獨不是我的,因為我知道,不論我去不去漠北,匈奴人都難逃覆滅的命運。

    我的志向在大漢,在人們居住的房子上,在他們身上的衣衫上,在他們碗裡的食物上,從來不在覆軍殺將上。」

    說到這裡雲琅張開手,讓雪花落在手上,雪花很快就融化了,與紅袖的淚水融為一體。

    「論作戰,我不如去病,甚至不如李敢,論到富國,一百個去病,李敢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你也知道,你的夫君我向來是一個狡猾的人,我知道我的命有多珍貴,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至於你想要孩子,你覺得一兩個夠麼?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認為我們會有很多,很多孩子,多的讓你照顧不過來。」

    紅袖被雲琅這些吹噓的話弄得破涕為笑,抓著雲琅的袖子嬌嗔道:「我又不是母豬。」

    雲琅抓抓頭髮道:「怎麼不是,我覺得我現在都成一頭公豬了。」

    紅袖大怒:「你真是……」

    雲琅哈哈大笑道:「一頭蠢豬嗎?我真的是!」

    說完,就抱起紅袖向主樓走去。

    很不幸,在將要走進主樓的時候,碰到了剛剛從裡面出來的大長秋。

    大長秋笑呵呵的看著一臉無奈的雲琅道:「老夫不耽誤你的時間,就是來告訴你,阿嬌貴人準備開一場白雪宴,邀請你前往,時間就在今晚。」

    「什麼白雪宴?」

    「就是找陛下的新寵李夫人來給重臣們跳舞!」大長秋說的雲淡風輕。

    雲琅驚愕的道:「這也成?」

    大長秋撇撇嘴道:「左右不過一個賤婢而已。」

    雲琅連忙搖頭道:「我是說陛下!」

    大長秋笑道:「是衛皇后親自准許的,陛下也不能阻止,不過,看陛下的樣子似乎並不感到奇怪。」

    雲琅感慨的道:「原來陛下也有無奈的時候。」

    大長秋聰明的不接雲琅的話,看著一臉嬌羞的紅袖道:「不錯,不錯,好好地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說完就大笑著走進了漫天大雪中,連兜帽都沒有戴。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8:12
    第九十三章吃好,喝好

    有紅袖在,李夫人的模樣雲琅就記得不是那麼太清楚了。

    說起來很怪,夫婦二人敦倫,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與外邊的女人野合卻往往得不到原諒。

    傍晚的時候,雲琅動身去長門宮,滿腦子都是紅袖痴纏的模樣,有紅袖這三碗酒墊底,這個時候去看別的美人兒,估計會有一個非常平和的心態。

    阿嬌要李夫人當著重臣的面起舞,對她算不得侮辱,畢竟,一個還沒有名分的女人,阿嬌有一萬個理由當她是歌姬。

    事實上,阿嬌現在也沒有什麼名分,可是呢,滿大漢的人似乎都忘記了這件事。

    不論是皇帝,還是丞相,三公大夫,御史猛將,見了阿嬌還是把她當皇后對待,見面時候的禮儀也是君臣之禮,只不過不能喊皇后陛下,而是貴人陛下!雲琅從側門走進長門宮之後,一股子濃烈的囂張氣焰就撲面而來……

    漫天的白雪下的非常囂張,巨大的荷花池裡不但不結冰,反而冒著淡淡的白氣很囂張,金甲武士披著紅色披風站在雪地裡一動不動非常的囂張,無數盞紅色的蓮花燈籠在白雪中紅豔豔的如同真正的蓮花盛開,這就更加囂張了。

    至於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廚娘排著隊從雲氏走進長門宮這就更加囂張了,因為,連雲琅這個家主都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長門宮。

    高大的長門宮就像著火一般明亮,偶爾有人打開門窗,立刻就有明晃晃的光柱從裡面爆出來,這讓雲琅覺得阿嬌的樓閣裡可能藏了一顆太陽。

    很明顯,雲琅來早了,堂堂的永安侯,衛將軍來到長門宮不但沒人招待,還被所有人忽視。

    眼看著殷紅的葡萄釀泉水般的從一座巨大的冰山上噴湧而出,再沿著冰雪渠道傾瀉而下,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雲琅,也忍不住用冰山邊上的玉碗,接了一碗葡萄釀站在雪地裡慢慢的啜飲。

    跟紅袖在一起的時候血脈賁張,渾身滾燙,這時候還沒有消下去,正好用冰酒穩定一下情緒。

    一碗酒都沒有喝完,就看到曹襄乘坐著巨大的馬車來到了長門宮前的平台上,穿的跟狗熊一樣,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路。

    抬頭看見了雲琅,立刻就甩開了侍女,大步流星的來到雲琅跟前淫猥的道:「你來得早,聽沒聽說李夫人會穿什麼衣裳跳舞,是不是紗衣?」

    話音剛落,就發現汲黯也在往這邊走,立刻就大聲對雲琅道:「今夜我等一定要做到非禮勿視!」

    雲琅也不答話,繼續喝自己的酒,既然酒山都擺到外邊了,他覺得阿嬌今天一定很生氣,估計是要這個李夫人在冰雪中舞蹈!

    汲黯也接了一碗酒,學著雲琅的模樣啜飲,見曹襄過來了,就冷笑道:「我是來看美人的!」

    曹襄怒道:「無恥之尤!」

    雲琅弄了一碗酒遞給曹襄道:「消消氣,我們其實都是無辜的,只是礙於阿嬌貴人的顏面,不敢不來罷了。」

    汲黯看了雲琅一眼道:「難得你能想出這樣的藉口,不錯,一會老夫拿來用一下,抵擋一下那些皮裡陽秋之徒。」

    官做的越大,就越是真誠這是有一定道理的。

    大家都是聰明人,不太好騙,這時候再假惺惺的說一些場面話會被別人嗤之以鼻。

    雲琅的解釋就很合理了。

    反正大家都攝於阿嬌的淫威不敢不來,看了百看,不看白不看。

    站在冰雪中喝冰酒,冰酒到了肚子裡卻能騰起一股子暖意,所以,待在這裡並不算冷。

    更何況,所有的人身上都裹著皮裘,酒喝多了反而覺得有些熱。

    長門宮的僕役們辦事很有效率,不一會就用巨大的木板,在荷花池子上搭建了一座平台,鋪上厚厚的地毯之後,一個可以跳舞的檯子就搭建好了。

    在十幾個氣死風燈的照射下,即便是白雪似乎都避開了這座平台。

    一個青衣人連滾帶爬的來到長門宮下,也不管地上的冰雪,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衝著樓上淒厲的喊道:「求貴人開恩啊!」

    那人跪在地上看不清眉眼,曹襄皺眉道:「哪來的臭蟲,居然敢破壞我們的雅興!」

    雲琅瞟了一眼青衣人道:「李延年!」

    「跳舞而已,又不是殺他妹子,他幹嘛要如此敗興?」

    汲黯笑道:「老夫今天就是來看熱鬧的,至于美人兒,老夫年紀大了有心無力,就是想看看李氏兄妹在冬狩的時候高調開場,卻不知該如何收場!」

    曹襄笑道:「她那麼做的時候,就該考慮到這個下場。」

    雲琅瞅著跪在那裡渾身沾滿白雪的李延年道:「我覺得沒這麼簡單,既然做了就該有應付的手段才是!」

    曹襄道:「皇后與阿嬌聯手,迴旋的餘地不大,除非我舅舅出手,否則,阿嬌就算是要李夫人脫光了跳舞,她也必須跳。

    不過,阿嬌跟皇后應該是不會太過分,畢竟,真的那麼做,我舅舅的顏面無光。」

    隨著重臣到來的越來越多,雲琅他們所在的棚子漸漸地不夠站立的了,畢竟,這裡才是看歌舞最好的一個地方。

    「求貴人開嗯吶!」

    每隔三十個數,李延年就會哀求一次,此時,他已經成了一個雪人,鬚髮皆白。

    雲琅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低聲對曹襄道:「苗頭不對!」

    曹襄也聞到了陰謀的味道點點頭道:「是不對!」

    汲黯嘿嘿笑道:「終於有點意思了。」

    雲琅笑著將汲黯的酒碗添滿道:「您老仔細說說!」

    汲黯白了雲琅一眼道:「少來套老夫的話,反正阿嬌貴人這次佔不到什麼便宜。」

    「叫停?」曹襄道。

    「不能叫停,叫停了阿嬌就更加的沒顏面了,此時,只能見招拆招了。」

    雲琅沉聲道。

    汲黯笑道:「你準備怎麼幫阿嬌?」

    雲琅正要揮手,卻看見大長秋從長門宮裡大步流星的走出來,單手按著李延年的脖頸道:「前幾年,主父偃與戰馬同槽而食的事情,看樣子已經被世人給遺忘了。

    既然忘記了,那就重新領略一下也好,反正都是冬日,正當其時。」

    被大長秋按住脖頸的李延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汲黯瞅著李延年被大長秋提小雞一樣的提走了,就對雲琅道:「阿嬌貴人看樣子不打算講理了。」

    雲琅道:「阿嬌貴人什麼時候跟人講過理?」

    汲黯點點頭道:「說的也是。」

    事情到了現在,雲琅算是發現了,阿嬌這是真的在發飆。

    眼看著,公孫賀來了,桑弘羊來了,董仲舒來了,衛青來了,公孫敖一干將領也來了。

    這裡依舊沒有招待客人的人出現,不過,無數美食倒是流水般的送了上來。

    公孫賀見場面難堪,就主動招呼大家到各個棚子底下就坐,群臣才入座,就有僕役抬著一個個火盆送到眾人身邊。

    一排排的樂師抱著樂器上了搭建好的檯子,跪坐在檯子兩邊,安靜的等候舞者的到來。

    雲琅原本是跟曹襄聯席的,汲黯卻擠了過來坐在雲琅身邊道:「陛下恐怕就在樓上吧?」

    曹襄笑道:「自從冬狩之後,陛下一直都在長門宮,順便告訴你一聲,皇后也在長門宮!」

    汲黯撫掌大笑道:「如此說來,皇長子劉據將要登上太子之位了吧?」

    雲琅搖頭道:「江山統繼之事,某家以為應該是由陛下一言而決,我等臣子還是莫要多嘴多舌。」

    汲黯搖頭道:「你要是真的這麼想,應該可以長命百歲。」

    雲琅正要反駁一下,就發現眼前光明一片,只見身後的長門宮二樓所有的嗎,門窗全部打開,在牛油大燭的照耀下,原本被阿嬌用金箔包過的大廳,金光閃爍,奪人耳目至極。

    披著紫色輕裘的阿嬌端坐在一個被宮人推出來的小亭子裡,顯得極為華貴。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並未落在阿嬌身上,而是齊齊的落在了一聲玄色衣衫,未戴冠帽隨著亭子走出來的劉徹身上。

    群臣見禮。

    劉徹輕輕地揮揮手道:「吃好,喝好!」

    然後坐在最中央的錦榻上,取過一本書看了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9 17:36

    第九十四章歡宴上的《論語》

    檯子上的編鐘響起來了,也就表示舞者已經上了檯子。

    雲琅在苦讀《論語》……

    有美人輕啟歌喉,聲音婉轉而裊娜……曹襄在研讀《司馬法》。

    一聲鼙鼓似乎從遠處傳來,好似開啟了關山冷月。駝鈴聲聲……雲琅認為孔丘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句話實在是太精彩了。

    白雪飄飄,歌聲陣陣,兩者混合之後就宛如真正的天籟,其中女聲中的高調似乎要穿破陰雲,直奔九霄之上。

    「先王之治,順天之道,設地之宜,官司之德,而正名治物,立國辨職,以爵分祿,諸侯說懷,海外來服,獄弭而兵寢,聖德之治也。

    此為金玉良言,妙哉,妙哉!」

    曹襄讀書讀得很認真,讀到精妙之處,得意的抓耳撓腮喜不自勝。

    汲黯看的書就比較深奧了,一本《連山易》被他翻得嘩嘩作響,看樣子這本書他已經看過很多遍了。

    琴聲叮咚,似乎有流泉自高山傾瀉而下,編鐘輕柔,宛若女子赤足溯流而上……

    「隋越,我就看一眼成嗎?」

    汲黯終於按捺不住了,輕聲問守在他們身邊的隋越。

    「隨便看,陛下沒有禁止!」

    隋越回答的很乾脆,每個字卻冰冷的如同冰珠子。

    「那就是不成嘍?」

    汲黯嘆口氣,終於開始認真的研讀眼前的這本《連山易》。

    他們三人的書本是隋越送來的……不看是不成的。

    雲琅估計,所有想看李夫人跳舞的人這時候手裡都應該拿著一本書苦讀才是。

    皇帝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他沒有辦法管理阿嬌跟衛皇后,卻有辦法管理這群來看表演的大臣!

    皇后以及阿嬌可以因為拈酸吃醋這事跟皇帝打擂台,這不算過份,如果臣子不知好歹的參與進來,你不死誰死?

    後宮自然是歸皇后掌管的,可是臣子卻是皇帝陛下的臣子,皇后無權過問。

    只是聽聽音樂,雲琅就知道場上的歌舞非常的有質量,從皇帝不斷發出的喝彩聲中,就能窺見一斑。

    說起來很吃虧啊,今晚,不論李夫人表演的舞蹈如何的香豔,也只會落入皇帝一個男人的眼中。

    至於阿嬌她們會看到,劉徹會認為這是一種情趣。

    皇帝又叫了一身好,看樣子李夫人剛剛表演出來的舞蹈動作應該非常的和皇帝的脾胃。

    曹襄放下書本瞅著隋越道:「你就不能去盯著別人,比如公孫敖那隻老色鬼?

    你在這裡,我沒法子安心看書。」

    隋越冷笑一聲道:「公孫敖雖然好色如命,這時候絕對沒有膽子朝檯子上看一眼的。」

    雲琅好久都沒有說話了,這讓曹襄非常的奇怪,轉過頭去看他的時候,發現他居然轉過頭,背對著檯子,捧著書本看的極為認真。

    曹襄不知道他對面的冰山有什麼好看的,乾脆湊到雲琅身邊,同樣轉過身去,很快,就表現的非常規矩。

    站在冰山後面的隋越笑道:「這才是陛下的好臣子。」

    聽隋越表揚了雲琅跟曹襄,汲黯這個老不羞的也就湊到曹襄身邊,有樣學樣,讀書讀得非常認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鐘鼓停了,三人這才如夢初醒,對視一眼,齊齊的喝彩道:「妙到毫巔,冠絕天下!」

    隋越笑道:「確實如此,三位僅僅是聽音就能聽出李夫人的舞姿動人,真是讓某家欽佩之至。

    哼,算你們識相。」

    說完話就從三人手中收走了書本,施施然的上了長門宮。

    「那日見李夫人還以為是一個窈窕的美人,沒想到脫衣之後居然很是豐盈啊!」

    曹襄喃喃自語。

    汲黯笑道:「可憐老夫老眼昏花,只能看見一個影子。」

    「閉嘴吧,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曹襄四處瞅瞅,低聲問道:「她到底穿衣服了沒有?」

    雲琅嘆口氣道:「如你所願,穿著紗衣。」

    李夫人跳完舞蹈之後,酒宴立刻就進入了正常階段,雖然檯子上還有歌姬舞姬在跳舞,眾人卻沒了欣賞的意思,依舊談笑言歡,相互敬酒,其樂融融。

    也不知道是誰起鬨說李夫人舞技天下第一,長袖舞更是妙到毫巔,眾人這是託了阿嬌貴人的福氣這才有幸一見。

    皇帝笑眯眯的應承了下來,還當場揮毫寫了天下第一四個大字賜給了李夫人。

    眾人瞅著李夫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來到檯子上謝恩,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

    前邊不管不顧的讓阿嬌折騰李夫人,這是皇帝給阿嬌的交代,認同阿嬌對李夫人有控制權。

    後面賞賜李夫人這幅字,是在安慰自己的美人兒,從道理上,劉徹做的四平八穩,無懈可擊!

    阿嬌看完李夫人的舞蹈就回去了,劉徹大馬金刀的坐在高台上頻頻舉杯,邀請重臣飲酒。

    眼看就要到子時,方才在侍者的攙扶下離開了酒宴。

    雲琅跟曹襄兩個打著哈欠準備走側門回雲氏,卻被大長秋給攔住了,一定要這些來飲宴的重臣們從前門走。

    「長門宮的馬廄在前院!」

    聽雲琅這麼解釋一下,曹襄立刻就來了精神,拉著雲琅就直奔前院。

    越過重重宮禁,老遠就聽見一聲聲不似人聲的慘號……

    天寒地凍的日子裡,身上被人潑上冰水,很快就會被凍成雕像。

    而此時的馬廄裡,這樣的雕像有三座。

    汲黯長嘆一聲走到雕像面前道:「何苦來哉!」

    最粗壯的那尊雕像雖然凍得快要僵硬了,卻硬是咬著牙關惡狠狠地道:「某家受得住!」

    雲琅伸出一根手指彈彈李廣利鬍鬚上凝結的小冰柱道:「好漢子,你可以走正途的。」

    李廣利一言不發,只是用眼睛凶狠的看著雲琅。

    「怎麼連我都恨上了?」

    李廣利悲憤的道:「無恥小人!」

    雲琅看看李廣利濕漉漉的手道:「保護好你的手,拿劍的手可不能短缺了指頭。

    另外,你兄長跟你弟弟恐怕沒有你這麼強壯的身體,你不求饒,刑罰不止。」

    李廣利左右看看身邊的兄長跟弟弟,見他兩已經昏昏欲睡了,連忙大喊大叫,他清楚地知道,一旦他們兩人真的睡著了,就死定了。

    眾人感慨萬千的依次從李氏兄弟身邊走過,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事情。

    皇帝只想要李夫人,至於李夫人的兄長跟弟弟,他不在乎。

    雲琅重新回到紅袖的房間,紅袖沒有安寢,伺候雲琅洗漱後輕聲道:「李夫人美麗嗎?」

    雲琅笑著搖頭道:「李夫人跳舞的時候,你夫君正在研讀《論語》頗有收穫。」

    紅袖嬌嗔道:「瞎說!」

    雲琅苦笑道:「陛下妒忌之心大作,不准我們看李夫人跳舞,一人發了一本書,要我們潛心研讀,等李夫人舞蹈之後,我們才能抬起頭來。」

    見丈夫說的認真,紅袖這才大笑了起來。

    「一個可憐的女子罷了,她在檯子上風光,她的兄長弟弟卻被阿嬌綁在馬廄裡挨凍。

    這樣的天氣裡,渾身上下澆了水,想要平安無事可能很不容易。」

    紅袖搖搖頭道:「您天生就是富貴人,不知曉那些低賤的人想要謀求富貴的決心。

    李夫人知道她只有依靠陛下才能活命,她的兄長弟弟們也清楚地知道,只有李夫人得寵,他們才能飛黃騰達。

    所以,李夫人甘心受辱,她的兄長弟弟們更是心甘情願的為李夫人受苦。

    一個個都懷著渺茫的希望,在拿自己的命做賭注,都是真正的狠人啊。」

    雲琅點點頭,攬住紅袖纖細的腰肢喟嘆道:「說起來都是自作自受。」

    紅袖搖頭道:「不是的,您從來沒有當過奴隸人,不瞭解奴隸人的心思。」

    雲琅笑道:「怎麼會不瞭解呢?他們就像一顆顆被壓在巨石下的種子,是種子就要生根發芽,哪怕頭上有巨石也同樣要活命,所以,要嘛被巨石壓垮,要嘛努力發芽頂走巨石,獲得陽光雨露。

    不過啊,李氏的這幾個人不知為何,好像把我當做那顆大石頭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9 17:36
    第九十五章人與虎

    天亮的時候雲琅聽到了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

    昨夜的大雪沒有殺死李氏三兄弟。

    被皇帝以天意的藉口還給了李夫人。

    「他們三兄弟脫掉了衣衫,三人抱著戰馬渡過了這一關。」

    大長秋往嘴裡塞了好大一筷子酸菜,滿意的吞嚥下去之後這才給雲琅解釋了一下。

    「昨夜為何不弄死他們呢?」雲琅把話問出來了,就覺得自己很傻。

    懲罰李延年三兄弟也是皇帝准許的,卻沒有准許阿嬌取人家的性命。

    畢竟任由阿嬌處置李夫人的話,李夫人很可能就沒活路了,退而求其次之下,只好讓李延年三兄弟吃苦了。

    李氏三兄弟其實問題不大。

    尤其是李廣利,這人作為軍人來說其實是合格的,如果不是被皇帝逼迫過甚的話,也不至於帶著三萬大漢軍隊西征到死傷殆盡。

    這人的遭遇跟李陵差不多,都是在領兵在外的時候,被皇帝屠戮了滿門老少,再無回頭之路。

    只不過李陵選擇了投降,李廣利選擇了傷害劉徹,將他的三萬精銳白白的消耗在了漫天黃沙中。

    雲氏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只是大雪依舊在下。

    在這個時代,一場大雪就能阻絕交通,站在門口,就能感受到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寂寥景象。

    這樣的環境下,意境是不缺的,尤其是兩隻老虎踩著一尺厚的白雪出現在原野上之後,就讓這樣的圖景多了一絲生趣。

    每天巡視雲氏莊園一週,這是老虎大王必修的功課,看樣子他有把雲氏莊園領地傳承給兒子的打算,每次出巡都必須帶著自己的兒子。

    按道理來說,公老虎是不會帶孩子的,只是因為在雲氏,老虎的食物極大的豐富,這才催生了公老虎帶孩子的場面。

    至於地盤,更不成問題了,反正老虎大王領地裡的野獸每隔兩年就會被人類大掃蕩一次,掃蕩之後,整座山都會變成空山,所以,價值不大,老虎大王早就看淡了。

    豬圈裡的豬變少了,這讓大王非常的憂傷,對他來說,這裡才是他的糧倉。

    父子兩頭老虎趴在豬圈圍牆上看豬的場面最近經常出現,大王也終於知道憐惜糧食了,再也沒有以前只要覺得那頭豬可口,就撲上去咬死,只吃最肥美的部分,把剩餘的全部丟掉的浪費行徑。

    今天大雪,天氣寒冷,老虎父子需要更多的食物來補充熱量,豬圈裡的豬不多了……大王伸出舌頭舔舐一下嘴唇,就帶著兒子去了鹿苑。

    在老虎眼中,鹿肉沒有豬肉肥美,缺少甘美的脂肪,瘦肉太多,費牙!

    自從老母鹿死掉之後,老虎就不太來鹿苑了,這一次之所以過來,就是想教會兒子如何狩獵。

    看守鹿苑的僕役見大王父子來了,早早地就打開了鹿苑柵欄,歡迎他們父子。

    大王威嚴的守在鹿苑門口,小老虎見到一大群鹿,嗷的叫了一聲,就撲了過去。

    雲琅散佈到鹿苑的時候,發現老虎大王正憂傷的趴在柵欄上,伸長了脖子看裡面。

    就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

    也不由得為大王傷心。

    眼看著大王的兒子被一頭長著巨大鹿角的雄鹿追殺的屁滾尿流,著實丟了老虎一族的臉面。

    就拍拍大王的腦袋道:「他還小。」

    老虎大王人立而起,揮舞著前爪咆哮一聲,鹿苑裡面的鹿頓時就慌亂起來,即便是正在追殺小老虎的那頭雄鹿,也停下腳步,警惕的看著老虎大王,緩緩後退。

    大王人立而起的時候,遠比雲琅高大,憤怒咆哮的時候更是將獸中之王的威風展露無遺。

    輕輕一個縱躍,大王就越過高高的柵欄進入了鹿圈,他伸長了脖頸,圍著那頭勇敢的雄鹿慢慢的踱步。

    被這頭雄鹿弄得毛髮散亂的小老虎這時候終於有了精神,跟在父親身後向這頭雄鹿咆哮。

    終於,強大的壓力讓這頭雄鹿無法忍耐了,低著頭凶狠的向老虎大王撲過來,在它的身後是一大群無處可去的母鹿跟幼鹿,如果再不趕走這頭老虎,族群就會覆滅。

    如果是在曠野中,雄鹿自然會率先逃跑,等待老虎捕捉到體弱老邁的同伴吃飽後,再停下來。

    現在,不一樣了。

    跟隨這頭大雄鹿一起發起衝鋒的還有三頭雄鹿,而其餘鹿群在另外一頭雄鹿的帶領下,重重的撞向鹿圈大門。

    老虎大王楞了一下,從來沒見過鹿會主動向他發起進攻。

    再看看那三頭鹿完全是瘋魔了,就警惕的閃到一邊,又發現這三頭雄鹿完全是不要命了,這才迅速的跳上柵欄,眼看著那三頭鹿的大角狠狠地撞在柵欄上,弄得木屑紛飛。

    如果不是大王一爪子把兒子撈起來,瘋狂的撞擊一定會將他的兒子撞得骨斷筋折。

    為食物拚命這種事情,大王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他覺得不值。

    雄鹿發瘋般的撞擊,終於有了結果,一根粗壯的木頭被撞斷了,然後鹿群就從鹿圈裡奪路狂奔。

    蹲在柵欄上的大王,鬱悶的一爪子拍翻一頭鹿,算是有了收穫,小老虎嗷的叫了一聲,就撲在那頭被父親拍翻的鹿身上,狠狠地咬住了鹿的咽喉。

    雲琅覺得很無趣,還以為會看到一場虎鹿大戰的場面,沒想到大王在關鍵時刻居然逃了。

    就來到大王身邊,仰著頭瞅著依舊威風凜凜的大王道:「怎麼說?這是避實就虛?你什麼時候學會用兵法了?」

    大王如同一隻大貓一般蹲在一根大木頭樁子上,高傲的瞅著落荒而逃的鹿群,不理睬雲琅。

    小老虎拖著那頭野鹿往家裡走,老虎父子現在都不怎麼喜歡把自己的皮毛弄髒,雲音給他們父子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弄髒了皮毛就要去洗澡……而洗澡的過程苦不堪言。

    司馬遷也是一個喜歡白雪的人,大雪天打著一把傘,在雪中漫步是他最喜歡的活動之一。

    事實上,這人不但喜歡雪,還喜歡雨,喜歡風,如果說的糟心一點,他還喜歡各種災害氣候……比如蝗災,旱災,水災,地龍翻身……

    豔陽高照的氣候是他最厭惡的,因為這樣的天氣裡,激發不了他那顆史官之心。

    有無窮的事件記錄的史官才是好史官,平安枯燥的日子就是史官的大敵。

    遊逛的時候正好看見雲琅跟老虎大王有說有笑的從草坡上下來,就舉著傘在路口等待。

    「君侯與野獸相處其樂無窮,與人相處則處處提防,噫,人與獸大不相同!」

    雲琅道:「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某家身居高位,嫉妒者眾,不得不提防爾。」

    司馬遷大笑道:「又出現了一位甘願與野獸為伍,也不願意與人為伍的人。」

    雲琅笑道:「這麼說,還有以為咯?」

    司馬遷道:「很多,數之不盡,自古以來,走上野獸之道的人,終其一生,只能與野獸為伍。

    君侯用野獸的標準對待人,也許會於已有利。

    但同時也是走上了絕路,自己也只能成為野獸.從此無法再與「人「為伍,從此再無安全的寧日。」

    雲琅知道司馬遷對他近年來的做派有些不滿,也不回答,只是搖搖頭道:「與人接觸的多了,我就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喜歡老虎了。」

    司馬遷點頭道:「何不求去?」

    雲琅白了司馬遷一眼道:「如今天下,正是風起雲湧之時,正是大丈夫追風博浪之時,焉能輕言退卻?」

    司馬遷笑道:「君侯今日不退,日後想要再退恐怕絕無可能了。」

    雲琅看著司馬遷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司馬遷嘆口氣道:「皇長子不日就要回京,據說對君侯不利!」

    雲琅笑道:「皇長子入京,馬上就要被立為太子,雲某出力甚多,緣何會對我不利?」

    司馬遷道:「施恩與受恩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君侯早做準備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9 22:44
    第九十六章欲蓋彌彰

    司馬遷的路子其實很廣,自古以來,所有的太史公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一部史書,絕對不僅僅是太史公自己的,其中融合了很多人的心力。

    雲琅知道司馬遷說的是真話,對他來說卻沒有多少意義。

    劉據應該成為太子,卻絕對不能成為皇帝!

    這念頭在他腦海中早就生成了。

    劉據成為太子對分化皇權有很大的作用,可是,一旦他真的成了皇帝,雲琅覺得自己的苦日子又會來臨。

    很多時候,權臣們不喜歡一個成年皇帝是有很正確的理由的,沒人喜歡將一個喜怒無常的人頂在腦袋上,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來做主好一點。

    年幼的孩子當皇帝那就太好了,尤其是十歲以下的孩子當皇帝,小孩子當皇帝的每一天,絕對是所有大臣們渴慕已久的節日,且每天都是。

    董卓這個蠢豬做的最糟糕的一點就是太不尊重年幼的皇帝了,然後才會被看不慣他的人群起而攻之。

    如果將雲琅放在董卓的位置上,他絕對會把劉協,劉辨兄弟二人當神一樣的供起來。

    給他人世間最尊貴的待遇,讓他們成為世界上最高貴的人,高貴到沒有朋友的那種人……

    皇帝其實就該送到天上去,成為神!

    神,就該高高在上,俯視人間,而人間的任何事情都跟神沒有太大關係。

    人間的事情就該讓人說了算。

    強勢的王朝一點都不長久,只有弱勢的王朝才能長久存在,這就是周天子為什麼會有八百年江山的原因。

    所以,雲琅真的不是很在乎劉據。

    不管劉據如何憤怒,對雲琅來說,他就像一隻奶狗一樣在衝著他狂吠,抬腳就能踢走。

    司馬遷看到了雲琅眼中的不屑之意,很擔心的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雲琅認真的道:「我只想讓所有漢人過上人該過的日子,這麼偉大的種族,天生就該成為世界的統治者。」

    「你這是在做夢!」司馬遷放心了。

    雲琅笑道:「我給自己樹立一個遠大的理想,然後就朝著這個目標前進,能否完成我不管,我只管前進。」

    司馬遷自己就是一個瘋子,卻不願意跟更加瘋狂的人說話,雲琅這人吹牛吹習慣了,這麼好的一個下雪天,只聽瘋子的胡言亂語,那就太浪費了。

    於是,撐著傘在雪中漫步的人繼續去漫步,跟老虎說笑的人繼續跟老虎說笑,兩不相干。

    大雪繼續在下,下的紛紛揚揚,肆無忌憚。

    全世界都被白雪遮蓋,松林那邊不斷傳來松樹折斷的聲響,雲氏後山的竹林裡也有竹子折斷的聲音相應和。

    在漫天大雪中,霍光終於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本書。

    在大漢時代,出一本書很難,不論是《呂氏春秋》還是《淮南子》,這些書都是集很多人心血之大成之作。

    千金一字,就是這些人對書籍的要求。

    雲氏印書作坊出現之後,才讓書籍真正成了書籍,真正擁有了書籍傳播知識的功能。

    在雲琅出現以前,大部分的書籍都是孤本,也就是說,不論書寫的多麼精妙,大部分只有一本。

    這就是為什麼黃石公傳書給張良的時候會有那麼多人羨慕,並且把這事弄成了一個傳奇。

    用手抄書,根本就不是傳播學問的好路數。

    想要一本書全天下人手一本,這幾乎不可能。

    霍光自然是早就知曉這個道理的。

    身為西北理工開山大弟子,整理西北理工的學問,然後將之刊印成書,最終發揚光大是他的使命。

    這些天以來,他沒幹別的,就是一心在整理師傅教授的各種學說,編纂成書。

    孔夫子的弟子們能把先生的講義編纂成《論語》,霍光覺得師傅的學說整理之後,就該叫做《自然》。

    陳銅過來取書稿的時候,霍光非常的不放心,西北理工一脈對世界的認知,對自然的認知,才是師傅所有學說中最璀璨的篇章。

    如果被陳銅這個夯貨萬一給洩露出去……

    陳銅眼巴巴的看著霍光桌案上的書稿,卻不敢拿,因為霍光一雙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他。

    「騰空印書作坊,我要用!」

    霍光終於下定了決心。

    陳銅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絕不讓閒雜人等進入,某家親自看門。」

    霍光道:「我是說連你都不許留在印書作坊裡。」

    陳銅眨巴著眼睛道:「某家不在,工匠們不在,公子如何刊印書籍呢?」

    「教會雲氏童僕排版,布字,印刷,你們負責調墨,換版……」

    陳銅哆嗦著嘴唇道:「您這是在欺負人!」

    霍光點點頭道:「是有點欺負人,不過呢,這總比讓你們刊印完畢書籍之後,再把你們的眼睛挖出來來的仁慈吧?」

    對於霍光發佈的威脅,陳銅並不是很害怕,因為雲氏幹不出這種事情來。

    「公子到底要刊印什麼書籍呢?」

    霍光瞅著書案上的書稿嘆口氣道:「不用你管,按照我說的去做吧,準備一套字,準備全套的工具,這書籍還是由我們自己來做。」

    「讓那些孩子們印書?」陳銅簡直難以理解。

    霍光道:「師傅帶著一群少年能把雲氏莊園蓋起來,我為什麼不能帶著他們刊印出一本書籍?

    再說了,刊印書籍本身就不難,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到。」

    陳銅嘿嘿笑了起來,他大方的擺擺手道:「就如公子所願,您要的紙張,油墨,活字,各種工具一定會安排妥當。

    某家保證,偌大的印書作坊除過老鼠之外,不會有一個外人,某家正好趁著這難得的閒暇時光,去一趟洛陽。」

    霍光搖頭道:「陳銅,你知道為什麼你兒子想要娶一個老婆,都會被一個落魄的良家子戲弄嗎?」

    陳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怒視著霍光等他把話說完。

    霍光冷笑道:「一千斤重的豬,如果不能把自己變成獠牙森森的野豬,它就還是豬。

    而五十斤重的狼,不管在沙漠,還是在草原,它依舊是狼。

    肥豬吃屎,餓狼吃肉,這是天道。

    一千斤重的肥豬對於狼來說,絕對不可怕,因為有誰會嫌棄自家食物多呢?」

    陳銅怒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霍光幽幽的道:「書籍高貴無匹,而你們這些印書匠卻是賤業,你就不想改變一下這種狀況嗎?」

    陳銅怔怔的看著霍光道:「不明白!」

    霍光笑道:「讓高貴的書籍來拉升你們的地位。」

    陳銅放棄了思索,蕭瑟的道:「公子有何吩咐儘管道來,某家無不從命。」

    霍光肉痛一般的道:「最難得其實是印刷,這一道工序絕對不是短時間所能掌握的。

    我希望你們能夠蒙上眼睛,由家裡的僕童們引導,完成最後的印刷。

    作為回報,我會在書本後面印上『陳銅監製』四個字,讓你與這本書一樣留名千古。」

    陳銅搖頭道:「不用了,作坊裡的工匠們即便是蒙上雙眼,也能印出和好的書籍來,不用童僕門引導。」

    霍光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就這麼說定了。」

    陳銅走到門口,又走回來衝著霍光道:「公子其實不用兜圈子,直接吩咐陳銅就是,雖說蒙上雙眼幹活乃是奇恥大辱,看在君侯的份上,我還是能忍受的。

    當然,前提是公子只要給夠錢就成。」

    陳銅落寞的離開了霍光的房間。

    張安世從後面走進來道:「欲蓋彌彰啊,你這麼折騰陳銅有些不厚道啊。」

    霍光道:「沒辦法,現在的人都是賤皮子,白送的他們不會珍重,只有偷來的才會當做寶貝。

    從一般人手裡偷出來都沒有什麼成就感,只有從陳銅這種人手裡偷出來的東西才有成就感,才會當做寶貝。」

    張安世笑道:「劉據真的會上當?」

    霍光看了張安世一眼道:「我在西南的時候無意中告訴劉據,我西北理工其實是有秘籍的……他很感興趣……」

    張安世翻動一下《自然》這本書,瞅了兩眼裡面的內容,嘆口氣道:「看了這本書,世上就沒有神仙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0 17:38
    第九十七章謀定而後動

    劉據是一個謀定而後動的人。

    人還在南越單于覆滅南越大計,觸角已經早早地伸回了關中。

    領過兵,打過仗的人不論有沒有被戰場熏陶過,他們都認為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了。

    這是一種誤解。

    尤其是霍光,他認為劉據已經非常膨脹了,滇國是他跟郭解打下來的。

    夜郎國是甲士頭領韓無極衝鋒陷陣之後,陣斬了夜郎國新國王,最終才攻下夜郎城的。

    南越國的戰事是在路博德的控制下,跟他幾乎沒有關係,唯一有的一點關係就是在奏摺上。

    不論是霍光,還是韓無極,亦或是路博德,在奏章上都把大皇子的功勞立在第一位。

    於是,劉據就真的以為自己是一個天才了。

    成了天才之後,就喜歡幹一點天才才能幹的事情,比如說——未雨綢繆!

    未雨綢繆絕對是聰明人幹的事情!

    可是呢,霍光覺得劉據弄錯了綢繆的對象,他這時候應該盡快的料理自己在西南留下的尾巴,而不是迫不及待的在關中佈局。

    連皇帝都認可了,阿嬌在富貴城的統治權,劉據卻不這樣看,他覺得富貴城是關中除過長安之外,最重要的一座城池,絕對不能落在阿嬌這個下堂婦手裡。

    於是他就做了很多事情……比如將大量的西南資源向謝長川傾斜,希望能夠通過謝長川來達到控制佔有富貴城的目的。

    事實上,謝長川做的不錯,通過大管家謝永籠絡了很多富貴城的商戶,並且通過董仲舒獲得了太學的支持,謝氏聲威在富貴城一時無二。

    雲琅很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於是,他就果斷的認為霍光在西南有不妥的行為。

    在最短的時間裡將霍光從西南這個巨大的泥沼裡給拔出來了,並且通過張安世向皇帝繳納了兩萬金的贖罪錢,最終一個糊滿泥巴的霍光變成了一個乾乾淨淨的少年。

    緊接著,皇帝就發難了……謝長川一家子被弄去了田橫島玩野外生存去了,劉據伸到關中的那隻手也被皇帝給砍斷了。

    劉據是不敢埋怨他父親的。

    可是呢,手斷了,痛徹心扉嗎,總要找一些洩憤的對象吧?

    找來找去,他發現雲琅好像非常的合適……

    以上,就是霍光通過他留在劉據身邊的釘子傳回來的消息。

    既然劉據喜歡未雨綢繆,霍光覺得他身為皇長子左拾遺,有義務告訴劉據什麼才是真正的未雨綢繆。

    於是,他從師傅的言論中挑選出最具蠱惑的言論,準備通過陳銅讓人拿給劉據看。

    劉氏的女子各個飛揚跋扈,劉氏的男子各個認為自己是天縱之才,人間的學問已經不能滿足他們了,他們急切地需要一些從未給聽說過的新學問來填滿自己那顆飛揚的心。

    霍光認為,師傅說過的那些具有極度前瞻性的話語非常的適合劉據,一定能夠引起劉據注意的。

    《自然》這本書就是這樣。

    這本書的開篇就是——上帝已經死了!

    人間的秩序需要天之子重新修訂!

    一個枯坐山中十八年的隱士,在離開自己的潛修地之後,向他見到的第一個人宣告——上帝已經死了。

    雲端上的天庭裡已經空無一人……

    從此,花開花落全成自然,人生人死不過是自然規律,水汽蒸騰變成雲霧,而後化作春雨落在大地……

    雷霆不過是雲霧相撞的結果,潑一瓢水,就能在陽光下見到彩虹……

    人間需要有一個人來告訴所有愚昧的人,這個世界從此需要靠人自己來掌管。

    打破愚昧,給所有不能解釋的自然現象一個合理的解釋,讓神的影子逐漸遠離人間。

    很多話確實是雲琅說過的,可是,更多的話卻是霍光自己編造的,這一本書的寫作過程,讓霍光整個人都覺得酣暢淋漓,太美了,說出來他心底最深處的惡意。

    張安世看了一段就把書給丟下了,他不想再看了,再看下去,這個世界上所有美麗的暢想都會被書裡的內容給破壞的一乾二淨。

    東皇太一沒了,大司命,少司命不見了,擂戰鼓的雷神,鼓動雙翅煽風的風神雨伯消失了。

    天庭裡空蕩蕩的,只有白雲漂浮在空空的樓閣中。

    「那麼,誰是天上殿堂的新主人呢?」張安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霍光看了張安世一眼道:「很明顯,是皇帝!」

    「為什麼一定是皇帝?」

    「如果不是皇帝,我就要倒霉了。」

    張安世覺得霍光說的很有理。

    在大漢國,只要你想幹點大事,繞不過皇帝這道門檻,有什麼好事情一定要緊著皇帝先來。

    「你把事情幹的這麼隱秘,劉據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張安世有些擔心。

    「我會告訴他,書印好之後,等劉據的人弄走一本之後,我就會放火把別的書全部燒掉。

    讓那一本書成為世上的孤本。」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讓陳銅在書上署名呢?」張安世覺得霍光有些過分了。

    「不署名就沒有事,署名就會有事。」

    「什麼意思?」

    「殺貪心!」

    聽霍光這麼說,張安世嘆了口氣道:「師傅早就說過,人心是經不起試探的。」

    霍光笑道:「還是多試驗幾次比較好,否則難當大任!」

    兩人的談話有了分歧,霍光自然不願意跟張安世弄彆扭,就笑著道:「聽說你最近經常邀約兒殷出遊?」

    張安世笑道:「洞房花燭夜裡兩個不認識的人,立刻睡在一起我覺得很彆扭。」

    「感覺怎麼樣?」

    「規矩很多,現在見我的時候總算是不戴面紗了。」

    「長相怎麼樣?過得去吧?」

    「二師娘說就是胖了些,其它還好,沒有隱疾。」

    「你揍金日磾了沒有?」

    「揍了,不過沒打過,下一次準備用兵刃,無論如何都要撕爛他的那張嘴。」

    霍光皺眉道:「金日磾說他在春風路見過兒殷,是不是真的?你查過沒有?」

    張安世怒道:「春風路是官道上的一段,只要是住在上林苑的人誰沒有走過春風路?」

    霍光道:「金日磾是不同的,他可是真正的春風路上的王子,屬於見多識廣之輩!」

    張安世怒道:「他是在報復我,用一句肯定的話來羞辱我,報我敗壞他,名聲的仇恨。」

    霍光道:「這件事交給我,我去幫你查驗,別真的成了大笑話。」

    張安世果決的搖頭道:「不用!」

    霍光笑道:「我現在誰的話都不信,即便是師傅的話,我也要權衡再三再做決定。」

    霍光是最瞭解張安世的人,見張安世不說話了,也就笑而不語,調查是必須要進行的。

    不僅僅是兒殷的人品,還要調查點別的。

    冬日的荷塘邊上太冷,沒人願意停留,金日磾大多數時間都消耗在書房裡。

    從霍三那裡偷學學問的事情,看樣子云氏是知道的,卻沒有人阻止,就是他幫霍三做作業的事情,把霍三害得好慘,所有金日磾幫他做的作業,全部重新做三遍,讓霍三的日子過的慘不忍睹。

    甜食沒有了,肉食沒有了,玩樂嬉戲的時間沒有了,甚至睡覺的時間也被剝奪了很多。

    整整一個月,霍三都被埋在高高的作業堆中,且得不到任何人的憐憫。

    代寫作業的事情被發現,是霍三的錯,默寫過得作業背不下來誰都幫不了他。

    但是,霍三也是一個一言九鼎的漢子,答應金日磾的事情依舊在繼續……

    不是霍三願意繼續教授金日磾,而是他很害怕父親知道他做了背信棄義的事情。

    一旦背信棄義被父親知道了,父親的懲罰絕對不僅僅是剝奪甜食,肉食,睡眠這樣的小懲罰了。

    金日磾見張安世跟霍光走進了書房,就合上霍三的書本,抬頭笑道:「沒騙你,我真的在春風路上見過你帶的那個大屁股女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0 17:38

    第九十八章鍥而不捨金日磾

    張安世打不過金日磾,所以他拉來了霍光。

    霍光十三歲的時候,何愁有就不再教授他武技了,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必要了,剩下的就該他自己持之以恆的修煉了。

    之後又被他哥哥帶去軍營待了半年,回來之後就潛心讀書,對於武技似乎再無興趣。

    不管他練不練武,霍去病都不怎麼管。

    因此,在雲氏嫡系中,霍光的武功算是最高的。

    金日磾惹怒張安世,並且毆打了張安世,目的就是要向霍光挑戰。

    只可惜,霍光對於個人武技的高低並不在意,在金日磾做好較量的準備之後,他一聲唿哨,就喊來了六個家將……

    張安世目瞪口呆的瞅著金日磾在六個彪悍的家將的圍攻下苦苦支撐,然後艱難的回過頭看霍光。

    只見霍光正饒有興趣的翻看霍三的作業本,頭都不抬的道:「只有匹夫才會依仗個人武勇闖天下!

    我就沒有想明白,你身邊明明有家將,為何不用呢?

    要知道,你身邊的家將,就是你武力的延伸,是屬於你的力量。

    陛下的武功不高,然而,不論是何師傅,還是我哥哥不都在被他所用?

    天子劍以以燕谿石城為鋒,齊岱為鍔,晉魏為脊,周宋為鐔,韓魏為夾。

    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

    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

    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

    我們自然是不能運用天子之劍,然而,我們兄弟運用一下諸侯之劍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莊周諸侯之劍的開篇就是——以猛士為鋒刃!

    我們學學問不是為了讀書,而是為了使用,你怎麼還如此不開竅。

    以你諸侯之身,運用庶人之劍,是何道理?」

    張安世被霍光訓斥的啞口無言!

    金日磾奮力一拳轟開一條缺口,跳出戰圈衝著霍光吼叫道:「無膽鼠輩!」

    霍光放下手上的作業本,指著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金日磾對張安世道:「你看看啊,這就是標準的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

    相去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於國事。

    你以後要戒之!」

    張安世見金日磾又被家將們圍毆,忍不住對霍光道:「這樣很沒有意思啊。」

    霍光冷聲道:「目前你的力量佔優勢,就一定要把自己的力量用盡,不要講這樣無聊的話。

    等到金日磾實力佔優的時候,你覺得他會放過你?

    失敗就是失敗,不要找藉口!」

    金日磾雖然在激戰中,霍光的話卻聽得清清楚楚,大叫一聲,拼著小腹挨了一記重拳,也憤怒的脫離戰圈,向霍光撲過去。

    霍光整理一下自己的頭髮,並不理會金日磾,他相信,雲氏這些從戰場上下來的百戰猛士,攔住金日磾一點問題都沒有。

    果然,一個家將猛地前撲,捉住了金日磾的腳腕子,使用拗摔之技,將金日磾摔倒在地,其餘家將立刻就撲了上去,按住他的四肢,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霍光蹲在金日磾的腦袋跟前,瞅著他笑道:「怎麼想起跟我搏鬥一番了?

    想用我的名聲當踏腳石?」

    金日磾喘著粗氣道:「無恥啊!」

    「總比你拿安世未婚妻的事情羞辱他來的有品格一些。」

    金日磾抬起頭怒道:「你以為我春風路小王子的名頭是誰傳出去的?」

    霍光抬頭看看張安世,張安世尷尬的道:「誰讓我每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都在跟馬車裡的女人胡混!」

    金日磾大笑道:「耶耶沒用一個錢,想要那個女人就要那個女人,不像你為了一個大屁股女人,還要出動你師傅,師兄,丟不丟人啊。」

    張安世大怒,抬起腳想要踹金日磾一頓,見他被家將們按的死死的就收回腳道:「這一次不算,下一次看我如何收拾你!」

    金日磾嘿嘿笑道:「我真的在春風路見過那個女人!」

    張安世憤怒的掀開家將們,還命令他們不得幫忙,他想狠狠地教訓一下金日磾。

    很可惜,還沒上手,就被翻身而起的金日磾一個頭槌撞在肚子上,從台階上翻滾下去了。

    霍光嘆息一聲,手按著欄杆輕盈的翻了出來,探手就捉住了金日磾的手腕,身子扭轉一下,一隻腳踹在金日磾的腰上,將正在追殺張安世的金日磾重重的踢倒在地上。

    金日磾不怒反笑,不理睬趴在地上的張安世,兩條腿烏龍一般的旋轉起來,想要纏住霍光。

    一招烏龍絞柱才讓他的下半身旋轉起來,小腹上就被霍光踢了一腳,整個人在地上滑出去一丈多遠跌出了亭子。

    霍光搖動一下脖子,將青衫的下襬塞進腰帶裡,張合著拳頭慢步走出亭子,等金日磾捂著肚子站好了,這才笑道:「很久沒有親手打過人了,今天手癢得厲害。」

    金日磾喘息片刻,狠狠的按一下肚子道:「花拳繡腿,好看是好看,就是沒有什麼力道。」

    霍光飛身而起,左腿橫掃,只聽咔嚓一聲響,亭子外邊一顆碗口粗的松樹就被他一腿踢斷。

    傘狀的樹幹傾倒下來,弄了金日磾一頭一臉的雪沫子。

    等他扒拉掉滿頭滿身的雪沫子,就看見霍光站在他三尺之外好整以暇的等他準備好,並沒有偷襲的意思。

    金日磾看看倒在身邊的松樹道:「一個貴公子,能下這樣的苦功確實了不起。」

    張安世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肚子對霍光道:「大師兄,一定要打掉他滿嘴的牙。」

    霍光笑道:「我幫了你那麼多,都沒有聽你喊過我大師兄,幫你打一個人,卻聽到了,你還真是沒出息啊。」

    說完話,就單腿跳起,右腿高舉重重的向金日磾頭頂劈了下去。

    這一幕全不落在雲琅的眼中。

    宋喬見霍光跟金日磾打的激烈,就有些擔心。

    「夫君,他們在幹嘛?」

    「金日磾想要進我們家求學。」

    雲琅看了一眼就繼續看書。

    宋喬嘆口氣道:「他如果不是匈奴人,您會不會收?」

    雲琅搖頭道:「不收。」

    「為什麼?」

    「他的思維跟常人不同。」

    「哪裡不同呢?」

    「他總是認為手段比人心重要。」

    「可是,小光這孩子的心機恐怕比誰都重吧?」

    「不一樣,那是因為小光自知前程遠大,想要走好每一步路,不敢出差錯。」

    宋喬停下手裡的活計輕笑道:「您也太偏心了。」

    雲琅笑道:「那是自然,這孩子跟我最久,情感也最深厚,我偏向他一點沒問題。」

    「這金日磾也算是人中之龍吧?」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都是可用之才,您為何總是將他拒之門外?」

    雲琅放下書本,瞅著宋喬道:「金日磾此人野性難馴,進入雲氏並非出自他本意,只不過是皇帝陛下的要求他這麼做而已。」

    宋喬吃了一驚,連忙道:「陛下?」

    「沒錯,告訴你啊,陛下現在恐怕連我兩的房事都有興趣知道,派金日磾用水磨工夫進入雲氏算得了什麼。」

    「我們家對陛下沒有隱藏什麼啊,就在長門宮眼皮子底下,難道還有什麼是陛下不知道的麼?」

    雲琅笑道:「就是因為知道的清清楚楚,陛下才會認為我們對他還有所隱瞞。

    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人大公無私到我們家這種地步!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1 18:24

    第九十九章攻伐

    金日磾被毆打的很慘!

    霍光就是這樣的人,他可以不打人,一旦開始打人了,就一定要把打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跟何愁有學的武技,自然是多數都是陰毒的,怎麼打才能讓被打的人更加痛苦,何愁有是有深入研究的。

    所以,金日磾雖然沒有受很重的傷,可是,潮水般的疼痛感,讓他不得不把身體縮成在母體內的姿勢,唯有如此,似乎才能安慰一下這具已經痛的失去了靈魂的身體。

    霍光在金日磾大腿內側又重重的擊打了一下之後,聽見金日磾發出一聲更加高亢的慘叫,這才抖抖手,對張安世道:「一個時辰內,你用手指捅他一下,他都會痛苦的不能自抑。」

    張安世笑道:「我正好問問他在春風路上的事情。」

    霍光笑道:「你不是已經確定兒殷不過是路過春風路嗎?」

    張安世笑道:「你看看這混蛋現在的樣子,我還是確認一下好。」

    霍光瞅瞅蜷縮成一團的金日磾,只見這傢伙哪怕是落到這幅模樣了,蒼白的臉,加上漂亮的眉毛,高挺的鼻樑,一雙水汪汪的藍眼珠子,依舊顯得楚楚動人,妖孽一般的美麗。

    整個人他娘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被惡龍折磨過的精緻受難的小王子。

    於是,他俯下身,又在金日磾的兩隻眼睛上補了兩拳,在他的高鼻樑上也來了一下。

    眼看著金日磾的雙眼開始腫脹,鼻子開始流血,這才滿意的離開。

    剛才為了保持風度,一直沒有打金日磾的臉是一個很大的錯誤,漂亮的人摳鼻屎的樣子也比常人好看些。

    霍光自然也是一個美男子,而且是一個標準的美男子,他的長相不像他哥哥霍去病那般線條明顯,刀砍斧鑿,也不像雲琅那樣柔和,俊美偏女性化,而是結合兩者之長,自成一脈,劍眉,朗目,高鼻,瞳仁漆黑如墨……

    以前的時候,霍光的眉毛不是這樣的,是兩道跟肥蠶一般的眉毛,笑起來還會一抖一抖的……自從西南迴來之後,不知怎麼的,他的眉毛就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狗子說,這是霍光堅持不懈拔眉毛的結果,還用了一些西南地方特有的藥水,過程非常的痛苦,霍光卻堅持下來了。

    眉毛的形狀改變了,這讓他的面容看起來就很有壓迫力。

    霍光離開了,張安世就笑眯眯的蹲在金日磾身邊用指頭輕輕地戳一下金日磾的腰,見他痛的疵牙咧嘴的,就問道:「胡編亂造也要有點底線,你誹謗我好說,別拿人家閨女的名譽開玩笑。」

    金日磾用力的咳嗽兩聲,努力把氣喘勻,低聲道:「屁股真的很大……」

    張安世騎在金日磾身上又是一頓暴打……

    金日磾有三天沒來雲氏了。

    第四天來到雲氏的時候,眼眶依舊淤青,再漂亮的男人,如果鼻青臉腫的話,也好看不到那裡去。

    不過,他似乎並不在意,求學之心甚於顏面。

    這三天,張安世終於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兒殷並沒有來過春風路。

    完全是金日磾在信口胡謅。

    有了這個結果,在看見金日磾鼻青臉腫的樣子,心裡就沒有多少愧疚之心了。

    很奇怪,真正下手痛毆金日磾的人是霍光,張安世卻發現金日磾與霍光談笑風生的,似乎他臉上的淤傷不是此人造成的一般。

    金日磾對霍光客氣,是因為他打不過霍光,被人家赤手空拳揍成什麼樣子都是應該的,這一點對於一個匈奴人來說,並不是很難理解。

    對張安世,金日磾依舊心懷不軌,他很直接的告訴張安世,只要不在雲氏,他一定會把張安世落井下石的仇恨補回來。

    霍光當著金日磾的面對張安世道:「你看,這就是匈奴人的特性所在。

    畏威而不懷德!」

    金日磾冷笑道:「我只是打不過你,等我可以打過你的時候,我會讓你知道匈奴人的語言裡,從來就沒有臣服這兩個字。」

    霍光懶懶的看了金日磾一眼道:「很好,匈奴人最好有這樣的特性,這樣,我就有理由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毆打你了,到時候,希望你能表現出匈奴人的這一特質。」

    金日磾大笑道:「你打我,我就打張安世!」

    張安世無奈的道:「我以後會帶家將出行的,反正家裡的家將多,了不起我多帶一些。」

    霍光陰鬱的瞅了張安世一眼道:「你該多練武,把一身的肥肉減下去,逃跑的時候也能利索一些。」

    張安世用手掐著肚皮上的肥肉笑道:「我覺得這樣子很好。」

    說罷,三人一起冷笑。

    整體上,大漢國是一個年輕的帝國,近百年的不斷積累,讓這個帝國正在蓬勃發展。

    劉徹的雄心沒有止境,於是,大漢國的雄心也就沒有了止境。

    夏侯靜審時度勢之後,在故紙堆裡翻出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並且對這句話做了新的註解——天下皆是君王之土,皆是君王之臣!

    這句話出自《詩經.小雅.北山》……雲琅記得這句話說的是君王的職責,而非君王的權力。

    可是,這樣的解釋,劉徹喜歡!

    當夏侯靜帶著門徒載歌載舞的唱著這首歌,將蘊含著無窮權利與野心的這句話送到未央宮的時候,獲得了劉徹的接見。

    不僅僅如此,劉徹還親自從大殿裡走出來,拉著夏侯靜的手進入了未央宮,大為勉勵。

    隨即,一千匹絹,五十萬錢,金十斤,珍珠一斗的賞賜立刻就頒發了下來。

    即便是皇后也派人送來了珠花,綢緞,美酒,美食,皇長子府邸也有禮物送上。

    一時間谷梁學說名聲大噪!

    董仲舒聞聽此事之後,怒罵夏侯靜乃是一介趨炎附勢之徒,還說壞天下者乃夏侯靜也。

    夏侯靜反唇相譏,指責董仲舒意圖限制皇權,以天來壓制皇權,讓皇帝不能隨心意去治理國家。

    於是,谷梁一脈,與公羊一脈原本相互苟合的狀態完全被撕裂了。

    一時間,塵囂直上。

    雲氏非常的安靜,無數勳貴來問雲琅對此事的看法,他都笑而不語,只說——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空頭話誰都會說,與其唇槍舌劍的相互攻殺,不如低頭按照自己的理念去施行,有了一個結果之後,再說好壞不遲。

    印書作坊裡很忙碌,十幾個雲氏童僕正在裡面忙的不可開交,四個臉上蒙著黑布的活計木然的坐在字版面前,熟練地將白紙鋪在字板上刷子刷過,一張印刷好的紙張就被揭下來,放在一條不斷向前走的木板上等待油墨風乾。

    珍貴的東西自然不會印刷過多,霍光以為有五十本就足夠了。

    所以,這樣的印刷量對印書作坊來說算不得什麼事情,只要把字板排好,印書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

    霍光見到書本的時候,沒有在書皮上看到陳銅監製這四個字,看樣子陳銅並不準備揚名,也並不在乎霍光提出的條件。

    不過,霍光相信,印好的成書絕對不止這五十本,他不知道有多少書出去了,總之,出去就好。

    五十本書還沒有被人看過,就被霍光親自送去了廚娘那裡,眼看著這些書一本本的被塞進了爐灶裡化為灰燼,這才滿意的回到了書房。

    大背景下做一些小事情很容易,且容易被人們忽視,這個時候播下的種子,才有機會悄悄地發芽,慢慢的成長。

    當霍光向師傅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做事的方法,期望造成的結果稟報師傅之後。

    雲琅僅僅是長嘆一聲,他覺得劉據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憐了,有霍光在,他這一生不可能平平淡淡的度過。
die5757 發表於 2018-11-22 17:14
第九十一章老成謀國之道

  入冬之後,農夫們就清閒下來了,大漢國的戰爭動員也就正式開始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雲琅算是真正看到了這個帝國的底氣所在。

  募兵令一出,關中二十六州的良家子,就自備武器兵刃,馬匹,向中軍府報備。

  報備完畢之後,他們就會自成一軍,臨時聽命於某一位將軍,或者校尉。

  短短的二十天,原本空空蕩蕩的中軍府就多了五萬多甲冑齊全的軍隊。

  這支軍隊不用繼續操練,只需要根據平日裡的名聲,以及武技的強弱,就能分辨出各級軍官,瞬間成軍。

  霍光就是一名標準的良家子!

  張安世也是一名良家子!

  於是,霍光就成了良家子軍中的一名校尉,而張安世也順利地成了良家子軍中的一名主簿。

  他們的主帥就是司馬大將軍衛青!

  霍光原來的官職被皇長子廢除了,劉據做的非常巧妙,他認為左右拾遺他已經不需要了。

  狄山成了他的參謀副將,至於霍光的職位就這麼暫時被擱置了。

  霍光自然明白劉據的意思,於是,他主動上書以才能不夠的名義辭去了皇長子左拾遺的官職。

  霍光的官職被廢黜,在很多人眼中,這就預示著皇長子與雲氏已經決裂了。

  就在所有人等著雲氏對皇長子反擊的時候,雲氏卻什麼都沒有做,在霍光為了保存最後的顏面辭去了那個沒名堂的官職之後,他就加入了良家子軍中。

  很快,這又成了一個非常勵志的故事。

  很多人都說這是霍光不甘受辱,為了證明自己的才華,才冒險加入良家子軍中,準備以軍功顯世揚名。

  話雖這樣說,雲氏與皇長子之間的裂隙已經到了無法彌合的地步。

  此次地方徵調,以上林苑為重。

  官府一口氣徵收了上林苑四年的糧賦,皇帝還以詔令的方式答應上林苑百姓,只要服從此次徵調,在從今後的六年內,將不再徵收任何賦稅。

  這樣的交換,如果在大漢國其餘地方,一定會造成民變,可是,在上林苑裡,百姓們卻聞風景從,不惜用錢從市場上高價購買糧食來繳納軍糧。

  有了結餘的地方才能抓住任何一個增加積累的機會,一次性繳納四年的錢糧,可是,未來的六年內,上林苑中將不再有任何賦稅,包括徭役,勞役,怎麼算都是一筆值得做的好買賣。

  有錢糧的人家,自然會全額繳納,沒有錢糧的人家,就會從錢莊裡借出錢糧繳納。

  面對這種不合理的橫徵暴斂,上林苑的百姓們非常歡迎。

  既然是皇帝的詔令,雲氏這個不在繳納賦稅名單上的家族,居然也如數繳納了錢糧,從物質上表示了對皇帝北狩政令的支持。

  有了雲氏做例子,其餘勳貴人家也自然要紛紛效仿,一時間,從上林苑徵調的錢糧總數,遠超官府的預計。

  這筆交易對國家來說也是合算的。

  如果從全國徵調,最大的麻煩就是運輸,僅僅是一路上人吃馬嚼的費用就比徵調來的錢糧少不了多少。

  更重要的是,如此巨大的一場戰事,影響的僅僅是關中人,準確的說,僅僅是上林苑的百姓,這對維持天下安穩有無窮的好處。

  想出這個辦法的人就是汲黯。

  汲黯已經研究上林苑好久了。

  他不是一個看不起新事物的人,相反,這傢伙雖然老,卻對新事物有著孩童一般的好奇心。

  雖然這兩年皇帝總是給他氣受,希望把他打發到偏遠的地方去做州牧,他總是推脫,寧願把壞脾氣跟臭嘴改變一下,也不願意被發配出京城。

  對於長安,汲黯其實沒有多麼的留戀,他本身是一個性格爛漫的人,最是受不得閒氣,如果不是他想搞清楚上林苑的事情,早就離劉徹遠遠地,去做他的封疆大吏去了。

  也就是因為這兩年的探查,他比誰都清楚上林苑是一個多麼富庶的地方。

  也就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想出用上林苑一地之力來支應大軍北征。

  並且很想把這樣的事情著為永例!

  雲琅對汲黯的想法其實是不以為然的,他知道那個肥胖的老傢伙打的是什麼主意。

  無非是想要狠狠地搜刮上林苑一次,然後再用六年的時間讓被吸血的上林苑繼續變得血脈充盈,而後,再來一次……而後再復活……且如此循環。

  這樣做還有一個更加深遠的意圖,那就是控制劉徹發動戰爭的次數,每隔五年大征一次,是一個很好地規律。

  就算皇帝一不小心把上林苑給弄垮了,大漢國別的地方早就休養的差不多了,可以再選一個地方繼續如此循環。

  計策這種東西永遠都沒有完美的時候,有一利必有一弊這是一定的,只要利大於弊就能好好地利用一下。

  至於大環境下的倒霉蛋,他是顧不得的。

  二十天的時間,良家子軍已經到位,劉徹非常的滿意,同樣的二十天之內,他需要的糧秣也已經全部到位,這讓劉徹非常的得意。

  長門宮的庫房根底深不可測,是他最大的儀仗,他喜歡沒事幹就繞著長門宮的庫房遊走一番……雖說需要騎馬走很長時間,他也感受不到勞累,且樂此不疲。

  對劉徹來說,長門宮的庫房裡裝的不僅僅是糧食跟物資,更是他執政的信心所在。

  跟阿嬌在長門宮平台上下象棋的時候,劉徹抬眼就能看見遠處高大的倉庫,這樣的景致談不到好,卻是劉徹看不夠的一個地方。

  「您可是一下子盤剝了上林苑四年的賦稅,如果來年您繼續在上林苑徵調,這片地方就算是完蛋了。」

  阿嬌毫不客氣的用自己的卒子回頭吃掉了劉徹的一匹馬。

  對於阿嬌違規的事情,劉徹就當沒看見,抬車斬殺了阿嬌的一枚炮之後淡淡的說:「朕自登基以來,還從來沒有失信於天下的事情。

  你以為百姓們為何會在短短二十天裡就把四年的賦稅全部湊足?還不是因為相信朕!

  對於忠心於朕的百姓,朕只會倍加珍惜,如何會失信於他們,你放心就是了。」

  「該死的汲黯!」

  阿嬌恨恨的將自己的老將挪開。

  「怎麼又恨上汲黯了?你前些天還勸說我不要生汲黯的氣,還說汲黯是一位難得臣子。

  事情到了你頭上,原來你也受不了!」

  阿嬌憤憤的道:「您在裝糊塗,我就不信您會看不出來汲黯的壞主意?」

  劉徹微微一笑,覺得一個車殺不死阿嬌的老將,就把一匹馬從後方調了上來。

  「汲黯不愧有老成謀國之名,以上林苑一地的紛亂,換來我大漢其餘疆土的安寧,這主意其實不錯。

  你只看到他在禍害上林苑,卻沒有看到他想用上林苑來挾持朕的行為,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堪比雲琅啊。」

  「怎麼又扯到雲琅頭上去了?他最近已經很乖巧了,您橫徵暴斂本來與他這個關內侯沒關係,他還是乖乖繳納了賦稅,給其餘勳貴開了一個頭,應該算是功臣啊。」

  「功臣?嘿嘿,繳納一點錢糧,他的大弟子霍光就成了射聲營的校尉,二弟子張安世就成了軍中糧草主簿。

  這可是兩個既能撈到軍功,又能平安無事的兩個軍職,他這個當師傅的對弟子算是嘔心瀝血的好了。」

  阿嬌嫣然一笑,隨手把自己必輸的棋局拂亂,給劉徹倒了杯甜茶道:「你的長子不待見他的弟子,還不准他這個師傅再給弟子謀一點前程?

  再說了,張安世進入軍中是個什麼目的您會不清楚?偌大的一個錢莊,可真真是便宜您了。

  您現在不把錢莊併入司農寺更待何時?」

  劉徹笑道:「不急於一時。」

  阿嬌驚訝的道:「您以前不是總說錢莊應該成為國之重器的麼?」

  劉徹道:「錢莊有調節天下貨幣的作用,朕已然知曉,朕卻對錢莊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沒有瞭解清楚。

  而雲琅明明可以把張安世放進司農寺,替朕來打理錢莊的,卻把他義無反顧的塞進軍中。

  嬌嬌,你來告訴朕,是何道理?」

  阿嬌道:「自然是方便您接手。」

  劉徹搖搖頭道:「朕可以劫奪,可以創造,唯獨不接受這種含義不明的給予。

  朕遍覽史冊發現了一個道理,白給的東西往往是最昂貴的。

  石牛糞金的典故你不算陌生吧?

  朕如果成了那個愚蠢的蜀王,那就太糟糕了。」

  阿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握著劉徹的手道:「您也太小心了,雲琅要是敢對您用秦惠王戲弄蜀王的法子,臣妾就太佩服雲琅的膽量了。」

  劉徹皺著眉頭道:「朕若在,雲琅做事歷來講究謀定後動,從不佔眼前的小便宜,他的眼光比較長,所以朕需要慢慢來應對,等朕徹底的將錢莊的事情弄清楚了,再收下不遲!」

  阿嬌點頭道:「江山多嬌,祖宗獲得不易,陛下小心些總是對的,現如今,正是對匈奴發起最後一戰的好時候,您真的要把草原變成一片沒有人煙的空地麼?」

  劉徹點頭道:「朕的意圖很明顯,除過漢人,朕不允許任何異族人踏足草原。」

  孑與2說

  四十五歲的年紀,說老有些早,說年輕就是一個笑話,最近,接連遇到喪事,十二天裡參加了三場葬禮你能信?隨著我們這代人的父母逐漸去世,我才發現,世界對中年人充滿了惡意。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