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189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 22:37
    第六十一章損失慘重

    有一些豬的蹄子開始爛了……

    有一些羊開始流口水了……

    有一些牛的嘴巴開始潰爛,腹瀉……

    至於雲氏養的雞,經過兩天不眠不休的宰殺,已經宰殺的乾乾淨淨了。

    至於家裡的鴨子跟鵝還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在孟大孟二的督促下,這些鴨子跟鵝,進了驪山。

    雲氏燒石灰的窯日夜火焰不熄,源源不斷的生產石灰,剛剛生產出來的石灰,馬上就會被等候在石灰窯上的各家管事運走。

    直到這個時候雲琅悲哀的發現,他手頭除過石灰水這一個可靠地消毒劑之外,再無東西可用……

    蹄子爛掉的豬被一頭頭的殺死丟進大坑裡,鋪上石灰之後被深埋。

    流鼻涕的羊甚至來不及宰殺,就被丟進大坑,然後接受了跟死豬一樣的命運。

    至於拉稀的牛,沒人忍心宰殺……只能熬製一鍋鍋不知名的草藥湯灌進牛肚子,然後一家人就跟伺候祖宗一樣的守在渾身發熱不斷拉稀的牛跟前,希望這些老夥計能夠熬過這一關。

    場面淒慘至極。

    殺豬時,病豬的慘叫聲聲震四野,埋羊的時候,羊不會叫喚,只是流淚流的讓人肝腸寸斷。

    「一定要這麼幹嗎?」

    曹襄轉過頭不忍心再看,低聲問雲琅。

    雲琅道:「只有這一個辦法,按照我的意思,那些發現有豬瘟,羊瘟,牛瘟的群裡的其它牲畜都應該宰殺的,不論它有沒有出現病症!」

    「太慘了……」心如鐵石的霍去病在看到一群羊被活埋之後,也忍不住悲嘆。

    雲琅獰笑著對霍去病道:「你如果喝了生水,將來對待你的屍體的時候,我只能照此辦理!

    人瘟是個什麼後果你當年見識過,比我清楚!」

    霍去病從腰間取下一個帶蓋水壺朝雲琅晃晃,接著就掛回去了。

    倒是把身邊的曹襄嚇得夠嗆,連忙抓著雲琅的手道:「完了,完了,我昨日裡喝了冰水。」

    雲琅丟給曹襄一個口罩道:「趕緊戴上,順便離我們遠一點。」

    曹襄驚叫道:「不會吧?」

    雲琅用陰森森的口氣道:「如果你現在出現腹瀉,發熱症狀,我會立刻把你隔離。」

    曹襄一個虎跳就蹦跶到老虎邊上,叉開手指擋著雲琅吼道:「我沒病!」

    雲琅也不理睬他,繼續看家裡人處置那些帶病的豬羊。

    曹襄的屁股被老虎用頭拱了一下這才發現,老虎已經不是昔日的老虎了。

    一顆碩大的腦袋上蒙著一張厚厚的口罩,被帶子綁的死死的,想要取下來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更誇張的是,老虎的四隻腳上居然穿著鞋子……怪不得它今天走起路來一走一抖的,看樣子鞋子也穿得極為結實,露不出爪子來掀掉口罩。

    「娃子們呢?」

    李敢對自己的安危不是很在乎,卻對李禹的安危看的很重。

    「這裡牲畜太多,不安全,已經被我全部送去百花谷了,你們也把家眷送去百花谷吧,有宋喬跟蘇稚在,應該能安全一些。

    阿襄,你去接母親過來。」

    曹襄一改剛才毫不在乎的模樣,騎上馬就跑了。

    劉徹站在長門宮的平台上,雲氏的一舉一動都收歸眼底。

    只見整個雲氏煙霧繚繞,昨日看起來還是綠油油的一片,今天再看,已經變成了煙霧繚繞白茫茫的一片。

    阿嬌匆匆的進來,來不及喝口水就沙啞著嗓子對劉徹道:「一夜之間,死了一萬多隻雞,與雲氏相同,豬的蹄甲開始潰爛,羊開始流鼻涕,牛開始拉稀了。」

    劉徹咬咬牙齒,還是輕聲問道:「牲畜就按照雲氏給出的章程滅殺。

    我現在就想知道,人呢?人怎麼樣了?」

    阿嬌握住劉徹冰涼的手道:「雲琅說這些疫情不會傳染給人,如果,這時候人如果出現了問題,那就太可怕了!」

    「雲琅沒有說如何預防人瘟?」

    「說了,還說一人得病,傳染一家,輕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內,大率如斯。

    給出的方劑是焚燒死屍,滅殺老鼠,滅殺蟣蝨,不隨地便溺,勤沐浴,喝開水。」

    「我問的是藥方!」

    雲琅說:天下人瘟據他所知,有天花,有傷寒,有霍亂,有鼠疫數種。

    每一種都各不相同,治療之法也不相同,人瘟之患至今無藥可救。

    他還要求陛下遠離犬台宮之類有很多牲畜的宮室,最好進入修繕完畢的扶荔宮,那裡樹木稀少,蚊蠅不生,該是一個最好的躲避瘟疫的地方。

    陛下此時應該去扶荔宮!」

    劉徹看了阿嬌一眼道:「你不去嗎?」

    阿嬌笑道:「陛下身負天下之重,自然該多多保重,此時此刻,妾身如果也躲起來,恐怕會人人效仿,造成混亂。

    陛下宜秘密前往扶荔宮,妾身這些天卻要頻頻出現,安定民心。」

    劉徹點點頭道:「好,朕不跟你客氣,來人!」

    鐘離遠從帷幕後面滑出來,躬身道:「奴婢在!」

    「持衛將軍虎符調離衛將軍所屬牙兵,屯軍灞上兵營,命趙沖即刻接手扶荔宮,命雲琅,霍去病扶荔宮待命聽候差遣!」

    鐘離遠匆匆去了秘書監,拿到印信文書之後就騎上快馬去了扶荔宮。

    阿嬌嘆口氣道:「陛下也該動身了,長門宮不是陛下久留之地。」

    劉徹見外邊的鑾駕已經準備停當,向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著阿嬌道:「阿嬌兒,別死!」

    阿嬌笑了起來,微微蹲身施禮道:「妾身乃是火焰富貴鳥之化身,如何能死?」

    劉徹猶豫再三,終於沒有繼續邀請阿嬌與他同行,卻命宦官帶走了藍田。

    皇帝走了,阿嬌就伸了一個懶腰,對守候在身邊的大長秋道:「你看著辦吧,我睡會。」

    大長秋道:「等我們用石灰細細的灑掃了宮室之後,貴人再出來也不遲。」

    「我睡覺的時候啊,馬車卻是要出去巡遊的。」

    「百花谷是個很好地所在,貴人應該去。」

    「長平去了是吧?」

    「是的。」

    「那就帶上麻將,去百花谷打麻將去,聽說蘇稚生了孿生子,也該開開眼界。」

    大長秋笑道:「雞豬羊牛損失了一些,確實算不得大事,好在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人瘟。

    貴人啊,您為何要把陛下嚇跑呢?」

    阿嬌白了大長秋一眼道:「以防萬一,算了被你這一搭茬,我的瞌睡又沒了,既然精神了,就陪我去地牢裡看看劉陵的那個侍女。」

    大長秋猶豫良久道:「貴人,恐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

    「有礙觀瞻!」

    「去看看。」

    「是!」

    皇帝不在的時候,長門宮裡的地牢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菜窖。

    阿嬌落魄的時候沒有把宮人宦官往地牢裡塞的習慣,一群苦哈哈跟著阿嬌再次雄起之後,就更加沒有把人往進塞的必要了。

    裝菜的菜窖,自然不會讓人覺得恐懼,相反,夏日裡菜窖空出來的時候,好多宮人,宦官還會偷偷地跑進去納涼睡覺。

    現如今,被皇帝當成真正的地牢來使用了,這裡一瞬間就變得鬼氣森森。

    裡面的犯人不多,全是匈奴人或者鬼奴中比較有身份的人,嘍囉們早就被趙衝他們換成軍功了。

    最裡面,最大的一間監牢就是劉陵僕婢銀屏被關押的地方。

    路過那些監牢的時候,阿嬌四處瞅瞅,哪怕看到血肉模糊的人也沒有感到有什麼不適。

    直到阿嬌見到銀屏之後才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是一個人麼?」

    地上那一團泛著黑色的肉塊蠕動了一下,一雙沒有眼皮只剩下眼珠子的巨大眼睛猛地看向鐵柵欄前邊的阿嬌。

    阿嬌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沒有退縮,瞅著那雙恐怖的眼睛道:「告訴我釋放瘟疫的事情,本宮准你立刻去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 22:37

    第六十二章天命所歸

    「我好疼……」

    「只要你告訴你是怎麼釋放的瘟疫,誰放的,你馬上就不疼了。」

    「好疼……」

    「怕疼就快說。」

    「疼……」

    眼看著這個身體已經腐爛的女人就要死了,守在門外的獄卒卻走了進去,將一碗湯藥給銀屏灌了下去。

    然後就走出來,低聲對阿嬌道:「啟稟貴人,半個時辰之後藥效就會發作,她會再次清醒。」

    阿嬌指著一灘爛泥一樣的銀屏道:「給她喝了什麼湯藥?」

    「回稟貴人,是參湯,最好的參湯,此女罪惡深重,只有耗乾她最後一絲生機,她才能死去。」

    阿嬌冷哼一聲道:「現在就殺了她!」

    命令下的很不合理,卻是阿嬌親自下的,在長門宮,她的話永遠都比皇帝的話好用。

    獄卒連猶豫一下的意思都沒有,進去之後就一刀斬下了銀屏的頭顱。

    血沒有流出來多少……銀屏連慘叫一聲這樣的行為都沒有,那個沒了眼瞼的頭顱滾落在地上,沒有眼皮可以覆蓋上眼珠子,因此,她的眼睛瞪得溜圓,卻沒有什麼怨恨,顯得非常平靜。

    「埋了吧,希望她下一生莫要再與我大漢為敵!」

    阿嬌轉身走了,留下獄卒面對這具爛的不成人形的屍體暗自發愁,該如何處理呢?

    「大漢國跟匈奴之間再無轉圜的餘地,再無並存的可能。」阿嬌輕嘆一聲。

    「陛下本身就沒打算跟匈奴共享一個太陽。」

    大長秋沉聲道。

    走出地牢,即便是站在烈日下,阿嬌依舊覺得有些冷,抱著雙臂道:「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我以為漢人跟匈奴人之間有仇恨是應該的,沒想到劉陵成了匈奴掌權者,對她的母族下手更狠了。」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如同貴人一般對大漢江山滿懷情義。」

    阿嬌搖頭道:「你說錯了,我阿嬌拋棄權力之後才走到現在,劉陵是得到權力之後才瘋狂若此。

    本宮沒了後位,就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可以放開心胸來重新看這個世界。

    劉陵得到權力之後,就害怕失去,所以才倒行逆施。

    大長秋,清點長門宮庫房,如有不足,繼續為大軍準備軍資,明年出征之前,務必要全部到位。」

    「老奴遵命……」

    雲琅,霍去病到了扶荔宮的時候,這裡已經物是人非。

    皇帝的旗子正在城樓上飄揚,城外的警戒遊騎已經抵達三里之外。

    雲琅跟霍去病兩個只能單人獨馬進入扶荔城。

    霍去病揮揮手,清掃一下鼻端的白灰,對雲琅道:「這該用了多少石灰啊。」

    雲琅放開用手帕捂著的嘴巴道:「關中早就該徹底的清掃一次了,任由各種動物的排泄物遍佈關中,不用匈奴人使壞,自己就會衍生出疫病來的。

    這樣,其實也不錯,你看看,來的路上,那一個人不是用布包著嘴巴匆匆趕路?

    這是好事,說明大漢人終於有了安全意識,不管有沒有用,至少有了行動。」

    「你是醫者,難道就沒有克制這種病魔的方法嗎?」霍去病覺得雲琅在幸災樂禍。

    「我倒是知道方法,卻沒有辦法造出藥物。」

    「缺少錢糧?沒關係,我家有你儘管拿去。」

    雲琅冷笑一聲道:「窮大漢傾國之力都辦不到。」

    霍去病默然,他看的出來雲琅沒有騙他。

    扶荔宮的大殿,原本是雲琅的點將廳,現在,則是劉徹辦公的地方。

    光亮的木頭地板上,一個穿著紅色衣衫的小小孩子在上面嘻嘻哈哈的奔跑,身後跟著一群宮人,生怕將這位小祖宗給摔到了。

    劉徹盤膝坐在墊子上,面前的文書奏摺堆積的足足有兩尺高,幾乎遮住了他的身形。

    雲琅跟霍去病身穿鎧甲,行禮不方便,只好按照軍禮拱手。

    劉徹把腦袋從文書後面探出來,看了兩人一眼道:「出災禍了,想辦法解決。」

    雲琅道:「軍中已經有方略安置下去了,微臣以為患病之豬羊,不宜食用。」

    劉徹眼睛微紅,最終點頭道:「銷毀,人命為重。」

    「臣領命!」

    「雲琅,疫病是怎麼起來的?」劉徹放下手中的硃筆,從案子後面走出來,看著雲琅問道。

    聽皇帝這樣問,雲琅面露笑容,覺得自己跟皇帝這些年努力鬥法,到底還是出了一些效果。

    至少沒有被董仲舒那些人忽悠的去向上天認罪,覺得瘟疫是他施政不當帶來的惡果。

    「《周禮、天官、冢宰》記載:「疾醫掌養萬民之疾病,四時皆有癘疾。」

    《呂氏春秋、季春紀》記載:「季春行夏令,則民多疾疫。」

    《素問、刺法論》指出:「五疫之至,皆向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避其毒氣。」

    《素問、本能病》篇:「厥陰不退位,即大風早舉,時雨不降,濕令不化,民病溫疫,疵廢。風生,民病皆肢節痛、頭目痛,伏熱內煩,咽喉乾引飲。」

    西北理工認為,疫病不過是人類不良的生活習慣引起來的。跟其它病症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具有傳染性而已。」

    「什麼樣的生活習慣是好的?」

    「比如說微臣的生活習慣就很好,如果人人都像微臣一般飯前便後洗手,勤沐浴,不喝生水,每日裡漱口刷牙,勤換衣裳,衣物的加減隨四時而動,就能有效的防範疫病發生。」

    劉徹嘆口氣道:「如果天下臣民都像你雲氏一般富庶,倒是不難。」

    「飯前便後洗手,沐浴,不喝生水,每日裡刷牙,勤換衣裳並不難啊?

    衣裳不必是絲綢,不必新,只求乾淨就好,不難做到。」

    劉徹聞言無聲的笑了一下,用拇指指指自己的胸膛道:「不是因為朕的昏悖舉動引起的天罰?」

    雲琅笑道:「此次疫病來臨之前,大漢國泰民安,四海昇平,微臣不覺得陛下有過什麼昏悖的舉動。」

    劉徹指指南邊提醒雲琅道:「滇國,夜郎國的事情呢?你徒弟在那裡殺的人頭滾滾的,災禍卻要朕來背?」

    雲琅被劉徹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就把霍去病拉過來道:「陛下問你弟弟的事情呢。」

    霍去病呵呵笑道:「換了微臣去,只會殺的更多。」

    劉徹滿意的點點頭道:「朕也是這麼認為,兩隻小猛獸出山練習狩獵而已,算什麼大事。

    拔高到天命的地步過份了。

    雲琅,你認為這場災禍什麼時候能過去?」

    雲琅拱手道:「疫病一般起自於春夏之交,白霜落地就會絕跡。」

    劉徹默然,良久才敲著自己的腦瓜道:「如果真的是天命,朕認錯就能讓瘟疫過去,朕還不吝惜認錯。

    問題是,朕現在認錯了,等到了白霜落地,瘟疫絕跡,也會有人說是因為朕焚表向上天認錯之後才有的效果。

    如此一來,以後只要有災禍,朕就認錯一次,時間長了,朕就會威信掃地,這也是不成的。」

    霍去病皺眉道:「此次瘟疫是匈奴人的奸計,為何有人會賴在陛下身上?」

    劉徹呵呵笑了,對霍去病如此直言,非常的欣慰,指著雲琅道:「說是匈奴人的奸計,朕信啊,你們也信,問題是你去問問以董仲舒為首的一群人信不信。

    他們才是辦事的一群人,想要讓他們按照你說的方略去執行,首先就要先說服他們。」

    雲琅在心中暗自感慨一下,從他進門,劉徹就沒懷好心,前面說的所有話,都是為最後這句話做的鋪墊。

    這是劉徹的老把戲了,天知道大漢國有多少臣子,就是被他這樣給活活的逼到絕境裡去了。

    雲琅同樣笑道:「微臣這就去一遭太學,見見這位非要把什麼災難都跟天意聯繫在一起的大家。」

    劉徹哈哈大笑道:「有把握麼?」

    雲琅笑道:「董公年高德劭,想來不會跟微臣這個後輩過於計較。」

    劉徹非常高興,指著大殿門道:「速去,速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 17:25
    第六十三章大行令李息

    太學,雲琅不是第一次來了,七月的太學正是美景如畫的好時候。

    自從曹襄在太學後花園的池塘裡作了一首《爭渡爭渡》的曲子之後,這裡就被人稱作日暮溪,以前溪亭這個名字反倒被人漸漸遺忘了。

    跟春風路一樣,日暮溪也是文人墨客留戀不捨的地方,無論何時都能看到有人在這裡遊玩。

    遇到大月亮的晚上,不大的湖面上就星光點點,那些攜家妓來這裡遊玩的有錢人們,在大月亮的照耀下,有化身成狼人的嫌疑。

    雲琅是白天來的,一身的甲冑讓他與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

    前些時間在上林苑執行的肅清計畫,讓上林苑裡的人們對他這個衛將軍意見很大。

    隱瞞的奴隸數量被拆穿,少數家中蓄有漢奴的人家被懲罰的幾乎家破人亡,在上林苑的有錢人看來,這都是雲琅造的孽,他身為勳貴卻不站在有錢人一方,偏偏要裝出一副鐵面無私的噁心樣子。

    所以,如今的雲琅,在上林苑有錢人眼中,就是一個叛徒。

    只是因為長門宮遭到了匈奴人以及角鬥士,鬼奴們圍攻之後,這才不敢大聲質疑雲琅的做法。

    可是,在心底裡,就是另外一幅模樣了。

    太學早就被董仲舒打造成了一個傳播學問的重地,加上漢人天生對學問就有一種仰視感,於是,沒如今的太學已經成了一個不許軍隊,差役,暴徒撒野的地方了。

    雲琅穿著鎧甲,在他們看來就是對太學的不敬。

    雲琅以為就是漢人把學問看的太高,才弄得人間不敢改弦易轍,不敢輕易地做出突破,導致中國學問界出了一個可怕的怪事情越是久遠的學說,就越是受到尊重。

    後世的武俠世界也是如此,動不動一項從遠古傳下來的武術就能滅殺無數後輩心血凝成的傑作。

    似乎越是年代久遠的古代人,就越是厲害。

    雲琅其實很是想不明白,處在刀耕火種,茹毛飲血時代的人真的已經達到智慧的巔峰了嗎?

    不容後輩人更改一字?

    這簡直太荒謬了,萬萬不能讓董仲舒形成這種可怕的風潮。

    董仲舒美其名曰在隱居,一個人住在日暮溪上游的一個湖泊的中心島上,環境美的不像人間,就是這個老倌就不怕在這個潮濕陰冷的地方得上關節病?

    被鄙視的人,自然在日暮溪這種地方找不到船隻載他去找董仲舒。

    問過船伕,一個個都說已經約了人,不好違約。

    被劉二往日暮溪裡丟了幾個人之後,雲琅卻沒有乘坐他們著名的蚱蜢舟,而是徑直上了一座裝飾豪華的平底大船。

    這樣的船都是雲氏船廠出品的東西,好些富貴人家都花了大價錢預定了,堪比後世的高級遊艇。

    官職到了雲琅的地步,欺負人呢,就一定要欺負那些位高權重的,欺負那些撐船的苦哈哈沒的被人笑話。

    因此,當一個胖子官家挺胸攔在大船前邊準備自報家門好讓雲琅忌憚一下的時候,就被雲琅一腳踢下了大船。

    家僕被打,立刻就有謁者站出來,高聲唱道:「鴻臚寺……」

    話還沒說完,就被雲琅用連鞘的長劍抽在臉上,一頭栽倒在水裡。

    家將們蜂擁而上,於是,劉二等人自然迎了上去。

    群毆中,沒人敢動雲琅,家將們一擁而上,目標也只能是雲琅的家將們,向雲琅動手,基本上就是找死。

    雲琅安然無恙的穿過那群小心翼翼鬥毆的家將群,走進了大船的前艙。

    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雲琅面前,只見這傢伙鬆開了懷裡的歌姬,懶洋洋的對雲琅道:「君侯難道就不能再等一個時辰麼?」

    雲琅走到桌椅的另一側,從盤子裡取了一個香瓜咬了一口道:「一個時辰之後阻攔我的人是誰?」

    鴻臚寺卿大行令李息道:「是主爵都尉汲黯。」

    雲琅搖頭道:「還是你好欺負一些,送我去見董仲舒吧。」

    李息搖頭道:「這可不成,陛下已經是無法無天的性子了,無論如何也該畏懼一些東西才行。」

    雲琅搖頭道:「問題是陛下從主觀上沒有畏懼的意思,他覺得是你們成群結隊的在壓迫他。

    牛不飲水強摁頭這不是一個好法子,而且會遺禍無窮啊。」

    李息笑道:「看來你有好辦法,為何不早點說出來?陛下太強勢,對你我來說都不是好事。」

    雲琅搖頭道:「借用天道來壓制皇帝就會產生一個可怕的東西。」

    「什麼東西?」

    「厭勝之術!」

    李息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用一根胡蘿蔔指著雲琅道:「愚夫愚婦的事情也上得了檯面?」

    雲琅又咬了一口香瓜道:「厭勝之術,你們不怕,那麼,巫蠱之禍你們該知道它的威力吧?

    當年就是因為巫蠱,阿嬌貴人從九重天跌落塵埃,這僅僅是牛刀小試而已。

    你們一旦堅持鄒衍的天命說,那麼陛下定會用巫蠱求神的法子來對待你們。

    到時候別說我沒有把話說在前頭。」

    李息有些焦躁的站起身,如同拉磨的老驢在地上轉了兩個圈子之後見甲板上的家將們居然不打了,還相互攀談了起來,就怒道:「繼續打!」

    利息的家將頭領衝著劉二給了一個抱歉的眼神,然後又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團。

    雲琅一連吃了兩個香瓜,胡蘿蔔他是不碰的,天知道李息剛才用這東西幹了什麼。

    「左右都不成,你倒是拿出一個章程來啊!」

    「制度,一定要制定製度,即便是皇帝也必須遵守他認可的制度。

    你可以把這種制度認為是一種契約。

    是百姓跟皇帝制定的契約,百姓繳稅,出兵養活,保衛皇帝,皇帝就要給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生活環境。

    同樣的,臣子們也跟陛下制定契約,臣子們拱衛皇帝,服從皇帝,幫助皇帝治理天下,抵禦外敵,那麼,皇帝就要給臣子們一個過富裕日子的保證,並且保證不得隨意剝奪臣子的性命,能剝奪臣子性命的只有制度。」

    李息沉默半晌,嘆口氣道:「很難……」

    雲琅笑道:「我們運氣不好,遇到了陛下這種皇帝,確實是沒有法子,卻能慢慢的在陛下時代就開始籌謀這樣的計畫。

    等我們遇到一個弱一點的皇帝,就能愉快的執行這一套了。「

    李息驚訝的道:「這麼說,你在等陛下的時代自然過去?」

    雲琅大笑道:「我今年只有二十六歲等的住。」

    李息長嘆一聲道:「我今年五十有三,董公更是到了耄耋之年,等不住的。」

    雲琅笑道:「送我去董公那裡,他太急躁了,這一次真的不成,瘟疫是匈奴帶來的,扣在陛下頭上,會遭到陛下憤怒的反擊的。

    大漢朝政也就這幾年才平安下來,別破壞了目前得之不易的好局面。

    別忘了,明年就要北伐了。

    不干掉匈奴,我們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等我們幹掉匈奴,你們想在國內怎麼玩朝政都成,沒有了外患,只要不傷害百姓,玩出花花來都不打緊。「

    「你到時候會支持董公,並且親力親為?」李息滿懷希望的看著雲琅,他真的很希望雲琅,霍去病,曹襄這些注定要成為名臣的年輕人們可以接過他們的擔子,繼續講他們的理念發揚光大。

    雲琅用力的搖搖頭道:「我支持董公,但是,我不會出頭,等匈奴被滅掉之後,我要自污一下,然後被陛下遠竄邊地,等你們爭鬥出一個結果了,再回長安!」

    「無恥!」

    「開船吧!」

    李息無奈的揮揮手,那個剛剛從水裡爬上來的謁者就大喊道:「開船嘍!」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 17:26
    第六十四章產業轉移

    能跟皇帝打擂台的人云琅從來都是佩服的。

    跟皇帝不懷好意爭鬥的人,雲琅更是崇敬。

    跟皇帝作對且能活到現在的人,雲琅一般都會帶著禮物去探望,因為,再不走的勤快一點,以後說不定就見不到了。

    董仲舒以前喜歡飲酒,喜歡美人,自從在雲氏大病一場之後,就喜歡上了喝茶。

    蜀中的春茶,味道自然是清新的,飲一口禾木的清香氣息就溢滿胸懷。

    董仲舒喝了一口茶,就足足讚譽了一柱香的時間。

    雲琅知道,老傢伙這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這樣也好,能一言不發的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務也不錯,只要看看旁邊李息難看的臉色,就知道董仲舒其實也是色厲內荏的一個老傢伙。

    「你是陛下派來的說客?」

    雲琅不插話,董仲舒只好自己說出來。

    「是啊,被陛下派來的。」

    「這麼說,你其實是不願意來的?」

    「確實如此,如果找董公飲茶談經,某家急不可耐,如果談論政事,雲琅就興致缺缺了。」

    「永安侯,衛將軍這兩個位置哪一個都不容許你避開朝政,說說吧,老夫洗耳傾聽。」

    「您還是別洗耳朵了,您一生通達,什麼道理會想不明白呢,之所以要逆天而行,不過是您想這麼做罷了。

    我來呢,就是做做樣子,您不必在意,我們繼續討論茗茶之妙就好。」

    李息在一邊冷哼一聲道:「拿出你剛才騙我的那些話說給董公聽。」

    雲琅搖頭道:「獻醜不如藏拙。」

    「你的意思是在老夫面前你就能高談闊論,在董公面前你就開始藏拙了?」

    李息勃然大怒。

    雲琅抖抖身上的鎧甲,甲葉子被他抖得嘩嘩作響,然後道:「我是武將,以後只用掌中兵刃說話。」

    董仲舒皺眉看著雲琅道:「放蕩不羈要有一個限度,如果你總是這樣避重就輕的,就真的成了一個浪蕩子,沒可能成為一代宗師的。

    陛下改了宰相府的名字,收回了三公的權柄,內廷的一些奸佞小人居然替代了朝堂上的諸公。

    陛下旨意越過宰相府直接一竿子通到底,縣令接陛下的旨意簡直是前所未聞之事。

    如此一來,下官對上官沒了敬畏之心,人人自危,天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被下獄。

    周勃曰;吾常將百萬軍,如今方知獄吏之尊貴。君侯難道也想感嘆一下獄吏的尊貴嗎?」

    雲琅笑道:「某家沒有一飛衝天的志向,得意之時白日縱酒高歌乃是常事,失意之時,酣醉一場,往日富貴就當是大夢一場,而後披上葛衣放牧牛羊,下地耕鋤,也不覺得羞辱。

    董公不必用話來擠兌我,雲某一生,既然已經享受過榮華富貴,就不會再貪戀。」

    董仲舒苦笑道;「少年身軀卻藏著一個老龜的魂魄,真是怪哉,怪哉!」

    雲琅放下茶杯道:「董公安心做學問吧,莫要再起波瀾,長此以往,恐怕會被夏侯氏得了好處。

    此次新進官員,夏侯氏佔據了一成,並有夏侯氏高弟已經星夜馳騁去了嶺南皇長子身邊,董公不得不防。」

    董仲舒怒道:「如果不是你的大弟子臨陣脫逃,如何會有夏侯氏弟子進駐皇長子身邊的事情?」

    雲琅拍著桌子怒道:「如果不是你們再三的說皇長子在嶺南殺戮過重,失去了君子的仁義之心,成了萬夫所指,我弟子緣何要回來?

    你們處處攻訐,處處不滿,卻看不見大漢國如今朝氣蓬勃的模樣,再這麼下去,那裡還能找到勇於任事的人?」

    董仲舒勃然大怒,指著大門道:「滾出去!」

    雲琅鬆了一口氣道:「這就對了,我們一定不能和顏悅色的交談,否則陛下會認為我們是一夥的,你就此罷手,人家會懷疑我們又串通了什麼事情。

    告辭!」

    雲琅說完就笑嘻嘻的從湖心島上的木屋裡走出來,心中很是愉悅。

    原來這世上終究不存在用命去完成理想的人,至少董仲舒不是,雖然沒幾年活頭了,他依舊希望能夠壽終正寢。

    不得不說,董仲舒選擇的這個湖心島確實不錯,這個島嶼原本就是一塊巨大的石頭,他來到島上之後,就在石頭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肥沃的土壤,然後移栽來了各種奇松怪柏,鋪上厚厚的草皮之後,就成了一個神仙居住的福地。

    周圍就是碩大無朋的太學,頗有些鬧中取靜的意味,最過分的是還有人在湖邊修建了很多木屋,大部分都是董仲舒的學生,他們可能覺得住在這裡,可以隨時向董公請教。

    雲琅是被攆出來的。

    伺候董仲舒的小童最是勢利不過,才短短的功夫,雲琅頂撞董仲舒的事情就傳遍了日暮溪。

    一個個站在岸邊衝著雲琅怒目而視。

    雲琅朝他們揮揮手就跳上了李息的大船,在管家生不如死的心態中離開了日暮溪。

    回到扶荔宮的時候,皇帝已經處理完畢了公事,極為難得的拖著藍田公主在屋簷下漫步。

    見雲琅回來了,就抱起藍田坐在椅子上道:「穩妥了?」

    雲琅笑道:「回稟陛下,沒人敢冒犯天顏。」

    劉徹笑道:「還是說清楚一些比較好。」

    雲琅很不習慣跟劉徹進行這種家常式樣的對話,每當劉徹和顏悅色對他的時候,後面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家趕到驪山的鴨子跟鵝發病了嗎?」

    雲琅嘆口氣道:「孟大,孟二傷心的快要自殺了,雞瘟過給了鴨子跟鵝,已經死了三成。」

    劉徹嘆口氣道:「這就是天災啊,人力終有窮盡時。」

    「西北理工奉行人定勝天的理念,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在逆天而行,如果有不妥之處,還請陛下降罪。」

    「降罪,降罪,朕不能總是在事後處罰人,事情出來了,解決事情才是第一要務。

    雲琅,如何能將瘟疫帶來的災害變成好事?「

    雲琅想了一下道:「今後三年內,上林苑不宜飼養家禽,也不易大規模飼養豬牛羊。

    這是壞事,很大的壞事,對上林苑的百姓來說,沒可能變成好事。

    如果繞開上林苑,那麼,這場只限定於上林苑的瘟疫,對於周邊的窮山僻壤之地的百姓來說就是一個大好事。」

    「哦,此話怎講?」

    「陛下有所不知,上林苑經過這些年的發展,長安,陽陵邑,細柳營,新豐市,這些通都大邑已經養成了吃雞蛋,禽肉,豬肉,羊肉,牛肉的習慣。

    現在,上林苑不能飼養,那麼,對周邊的百姓來說就是莫大的好事。

    而上林苑本身就富庶,沒了飼養業,對他的傷害不是很大,正好,可以讓周邊的州縣飼養這些家禽家畜,供應長安這些大城裡的人。

    沒了飼養家禽,家畜業的上林苑,就能變成一個環境優美,秩序井然的地方。

    說實話,上林苑這種密集飼養家禽家畜的做法,其實是很不穩妥的,本身就容易遭受滅頂之災。」

    劉徹點頭笑道:「朕也是這麼想的,以前聽阿嬌說,不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朕深以為然。

    既然愛卿也有同樣的顧慮,朕不妨就開始鼓勵上林苑外的州縣開始飼養家禽家畜,看看能不能讓他們也變得富裕起來。」

    雲琅拱手道:「陛下,想要富裕,就一定要改善道路,最好將關中的城池都用平直的道路連接起來。

    只有把道路改善了,百姓手中的貨物才能變成財富,時日一長,民生自然就會好。」

    劉徹點頭道:「奴隸眾多,留在上林苑終究是禍害,遣發他們修路消磨野性,也是一個好法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09:57

    第六十五章麻將語言

    劉徹待雲琅出奇的溫柔,這讓雲琅極為驚恐。

    他仔細數了一下,但凡是被劉徹溫柔對待的傢伙最後好像都死的不怎麼名譽。

    相反,被劉徹不待見的人一般都能活的風生水起。

    遠離劉徹,遠離以劉徹為主導的政治中心,是大漢國勳貴們保命的不二法門。

    皇帝滿身是刺。

    這就是為什麼有人積極的向阿嬌靠攏,有人積極地向衛皇后,乃至大長公主長平靠攏的原因。

    實際上,待在扶荔宮也不錯,皇帝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政務,只有涉及到一些軍略的事情,才會召集雲琅,霍去病過來一起商議一下。

    如此一來,雲琅每日在扶荔宮上班,午後就能回家了。

    雲氏莊園是回不去了,那裡最近死了無數的牲畜,按照長平的說法,雲氏如今盤踞了無數冤魂,不宜生人居住。

    雲琅自然是不在乎的,既然是家,就要有主人居住,沒有主人居住的家破敗的會更快。

    儘管從扶荔宮到雲氏的距離不算近,雲琅,每日早出晚歸從無例外。

    路上耗費的時間多了,對公事自然就會懈怠,當劉徹不止一次看到雲琅張大嘴巴打哈欠的樣子後,就給了雲琅五天的假期。

    於是,雲琅就歡快的離開了扶荔宮,只留下手握大戟披著鎧甲給劉徹當護衛的霍去病一人在那裡咬牙切齒。

    沒了雞鴨的上林苑,現在基本上就是百里無雞鳴的荒僻模樣,而沒了牛羊存在的上林苑更是顯得蕭條。

    幸好,這裡的人家還有大量的奴隸可以使用,雖說干活的效率不如大牲口,卻聊勝於無。

    都開始休假了,雲琅自然不會再去雲氏莊園了,內宅空蕩蕩的,已經有狐狸在家裡哀鳴了,很沒有意思。

    百花谷現在很熱鬧。

    由於這裡屬於雲氏的私人宅邸,家將們封鎖了谷口之後,這座山谷就自成一方天地。

    如今成了大漢國最大的賭場……

    大漢國兩位地位極為尊貴的女子在這裡已經豪賭了兩天……

    賭注之大,即便是曹襄這種視錢財如糞土的超級侯爵也看的面如土色。

    再看兩位女中豪傑,卻面不改色,一車車的金錠往來,如同家常便飯。

    雲琅才進門,曹襄就抱著雲琅準備嚎啕大哭。

    因為他母親是在用他家的錢跟阿嬌豪賭!

    「輸了多少?」

    「六萬金了,母親還在繼續。」

    「阿嬌贏了?」

    「是啊,她手氣好,不斷地加碼,現在一把已經一千金了。」

    雲琅的臉皮微微抽搐一下道:「麻將兩個人沒法玩吧?」

    「衛皇后也在!」

    「那也只有三人!」

    「還有你大老婆!」

    聽到這裡,雲琅笑了,沒有進女人們的戰場,而是帶著曹襄去了山谷深處的亭子裡休憩。

    這裡有流泉飛瀑,景色極好,人才進亭子,水汽撲面而來,暑氣頓消。

    「你不去阻攔一下?」

    曹襄依舊焦急。

    「有什麼好阻攔的,這絕對是好事情,只要這三個女人的立場一致了,不管你賠了多少錢,都可以去你舅舅那裡隨便加個倍數要回來。

    我保證你舅舅這一次絕對不會打你,還會痛快的把錢還給你。」

    雲琅老神在在的毫不在意。

    「你老婆也在輸錢。」

    「那有什麼,我欠陛下一屁股的債沒還呢,不管輸多少,從債務裡扣除就是了,中間還能多報一些花頭,有利無弊啊。

    喝茶,喝茶!」

    曹襄不放心的道:「我舅舅要是賴賬呢?」

    雲琅輕笑一聲道:「別的賬會賴掉,只有這筆賬他一定不會賴掉。

    她們三個與其說是在賭錢,不如說是在談判,這場賭局最後的結果一定是阿嬌大贏特贏,衛皇后小有收穫,母親輸的最多,我老婆有可能會打平。」

    「你是說母親是在用錢來安慰阿嬌?」

    雲琅盯著曹襄看了良久,看的曹襄心裡發毛,怒道:「快說原因。」

    雲琅道:「你看看桌子上的四個人有一個是在乎錢的人麼?錢對她們來說不過是一個工具。

    可以算清楚得失的工具。」

    聽了雲琅的解釋,曹襄的一顆心才慢慢回到了原處,儘管曹氏家大業大,沒了六萬金還是會出大簍子的。

    剛剛喝了兩杯茶,滋潤過焦渴的嘴唇之後,就看見曹襄的老婆當利公主氣急敗壞的跑過來,抓著曹襄的手焦急的道:「母親又輸了三千金,我母后也開始輸錢了。」

    當利原地跺腳的時候,胸前波濤洶湧的樣子云琅自然不會看,扭過頭假裝正在欣賞瀑布。

    曹襄笑著安慰當利道:「不要緊,輸掉多少我找舅舅要回來就是,不妨事。」

    「可是,母后也開始輸錢了,明明能贏的,她故意輸給了阿嬌。」

    當利看著丈夫抱怨,話卻是給雲琅說的。

    有當利在,雲琅一言不發,這早就成慣例了,當利也知道自己在雲琅這裡不討喜,話說到之後,就在曹襄不斷眨動眼睛的時候退出去了。

    四兄弟說話的時候從來就不允許婦人在場,即便當利也成了長公主,且身份高貴,也莫能例外。

    「母后開始輸錢了,這跟你剛才說的情況不符合啊。」

    雲琅見當利走遠了,這才重新倒了一杯茶道:「那是因為衛皇后如今有求於阿嬌,又不能明說墜了她皇后的威風,用麻將來說話再好不過了。」

    曹襄愣了片刻,然後恍然大悟的張大了嘴巴,用手指指著雲琅道:「皇長子?」

    雲琅喝了一口茶水笑道:「還不算太傻啊。」

    「你說阿嬌會支持劉據當皇太子麼?」

    「如果藍田是兒子的話,我們現在恐怕已經跟衛皇后鬥得你死我活了,既然藍田是公主,我看不出阿嬌有什麼理由不支持劉據。

    畢竟,在很久以前啊,阿嬌就已經申明自己不摻和奪嫡之事了。」

    曹襄抓抓頭髮道:「只要阿嬌接了衛皇后點的炮,就說明阿嬌算是同意幫劉據了是吧?」

    雲琅笑道:「孺子可教!」

    「這樣一來,我舅舅想要改主意也必須衡量一下得失了是不是?」

    雲琅嘆口氣從亭子裡走出來,背著手瞅著眼前的瀑布低聲道:「陛下的威勢越來越隆,底下的人就沒有了安全感,強壓之下必有反彈這是一定的。

    現在已經到了人人自危的時候。

    十天前,我去了一遭太學,就是為了遊說董仲舒他們莫要借助此次瘟疫的風頭來為難陛下。

    這一次雖然壓制下去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壓制得住。」

    曹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這種事又不能提前佈置,看局勢如何走向我們隨機應變吧。」

    兩兄弟在亭子裡吃吃喝喝的渡過了一個下午,直到傍晚的時候,還不見阿嬌她們的賭局停手,看來她們還是沒有談攏。

    雲琅曹襄端著兩盤西瓜走進麻將室的時候,首先經過了幾十個巨大的木頭箱子組成的巷道。

    雲琅偷偷看了一眼,發現裡面全都是黃金,連白銀都沒有摻雜。

    阿嬌雙手扶著麻將桌,坐著一張巨大的帶著靠枕的椅子,頗有些氣吞天下的模樣。

    衛皇后坐在阿嬌對面,同樣挺直了腰板,打牌的時候眼睛連牌都不看,反而盯著阿嬌的表情,隨意的出牌。

    長平眉頭緊鎖,一會看看阿嬌,一會看看衛皇后,出的牌也是則亂無章。

    整個麻將桌上只有宋喬一個人在認真的打牌,她的目光只盯著面前的牌,一言不發,臉上汗津津的,看樣子非常的痛苦。

    直到阿嬌推開自己的牌說了一聲和了,從衛皇后面前撿過一張牌放在面前,算是衛皇后點炮。

    雲琅才看清阿嬌的牌面她的牌雜亂無章,莫要說成牌,連對子都沒有。

    宋喬見雲琅進來了,如蒙大赦,匆匆的站起來,從丈夫手中接過裝西瓜的盤子道:「妾身服侍長輩們,夫君陪三位長輩再打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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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紛亂,紛亂

    雲琅呲著大白牙就笑嘻嘻的上了牌桌,他覺得自己今天應該能有好大一筆錢進帳。

    他最喜歡打這種亂七八糟的麻將了,剛才如果不是宋喬心臟受不了,雲氏僅靠打牌就成長安的頂級富豪了。

    阿嬌輕啟紅唇,一塊嫣紅的沙瓤西瓜就被宮女放進去了,她的雙手不斷地攪動著牌,十指靈活的碼好了長城,拿起色子就丟了下去。

    「且慢!」

    長平發話了。

    阿嬌自顧自的從面前的長城上取下最順眼的兩摞麻將,不理睬長平。

    阿嬌可以不理睬,雲琅不能不理睬,忤逆了長平,手又要腫好幾天。

    阿嬌陰鬱的瞅瞅下首的雲琅道:「不想發財啊?」

    長平接話道:「有什麼章程說出來!」

    阿嬌嗤的笑了一聲道:「這種話能說嗎?

    陛下的心思全部撲在大漢的萬里江山上,幾個女人沒那麼金貴!」

    長平看看衛皇后點點頭道:「不要太過分。」

    阿嬌冷笑道:「你吝惜錢財?」

    長平面無表情的道:「我沒錢了。」

    阿嬌長笑一聲,衝著大長秋彈彈指頭,大長秋立刻就命膀大腰圓的靠山婦將一箱箱金子從阿嬌這邊搬去了長平那邊。

    阿嬌道:「誰稀罕你們的金子,我就是恨你們當初用齷齪手段害我,今天,不把我陪高興了,休想要我放下舊日的恩怨。」

    衛皇后似乎長出了一口氣,瞅著雲琅笑吟吟的道:「抓牌啊,本宮今日打牌的興致濃厚著呢。」

    雲琅痛快的抓了一把牌,衛皇后也跟著抓了一把牌對雲琅道:「你弟子還有幾天就能回來了?」

    雲琅道:「十五天前他還在蜀道上,再有三五天,就該回來了。」

    「嶺南戰事正酣,馬上封侯的好時候,君侯為何會讓弟子回來呢?」

    雲琅嘆口氣道:」大軍過處,寸草不生,霍光少年心性,不可參與如此凶殘的屠殺,免得生起殺心,一發不可收拾。」

    「哦?君侯自己也是少年軍功封侯,為何對待弟子卻有這樣的顧忌?」

    「正因為經歷過,才不想霍光再經歷一遍,明年,匈奴定然無可逃遁,天下即將迎來最安定的時候。

    這種局面下,胸中有殺心不適合成為一個太平臣子。」

    衛皇后嘆口氣道:「我皇兒就如此的不值得西北理工高第追隨麼?」

    雲琅笑道:「西北理工門下的弟子只追隨我大漢帝國,不追隨某一個帝王。

    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起到匡扶天下的重任。」

    坐在雲琅對面的長平嘆口氣道:「敬國首先就要忠君!」

    雲琅頭都不抬的道:「忠君哪裡比得上敬國來的長遠,西北理工隨便一個想法,都需要漫長的時間來孕育發酵最後成長起來,門下弟子又少,那裡容得下被雜事牽絆心神。」

    說到這裡雲琅就抬頭看著衛皇后道:「只要有一項想法成功了,就能兼濟天下。」

    衛皇后輕飄飄的丟出一張牌道:「比如呢?」

    雲琅指指屋子外邊道:「比如說研究出治療瘟疫之症的合用藥物來。

    在我西北理工,第一等的弟子要把所有的聰明才智都用到尋找研究方向以及課題上來,第二等的弟子需要協助第一等的弟子將所有的猜想變成現實。

    只有第三等的弟子才會進入朝堂為官,順便將第一等,第二等的弟子研究出來的東西發揚光大。

    皇后陛下不用憂慮,霍光離開皇長子不是因為時事所迫,或者另有想法,更沒有另尋高枝的念頭,不過是因為他已經完成了他的職責,該回歸本源才是。」

    衛皇后點頭道:「如此最好。」

    說著話就丟出一張五萬。

    雲琅大喜,正要拿過來的時候,卻被長平搶了先。

    「和了。」

    雲琅瞅著長平清一色的條子,不知道她憑什麼會和到五萬,瞅瞅面不改色的阿嬌以及推倒手中牌的衛皇后,長嘆一聲,只好推掉手中牌,期待下一次……

    牌局在繼續,只不過是在比賽看誰的手快,而不是看誰的牌好……

    「藍田以後是大長公主,你們沒有意見吧?」

    「等我死了,藍田一定會是大長公主!」

    「只要我不死,藍田就一定是大長公主!

    「富貴城以後的主人是藍田,你們沒有意見吧?」

    「富貴城不能擴充,只限於眼前的規模!」

    「富貴城的官員必須是朝廷任命……」

    一場牌打下來,雲琅昏昏欲睡……

    傍晚的時候,雲琅跟曹襄兩個人被攆出了百花谷,如今這座山谷裡裝的全是婦孺,雲琅,曹襄兩個大男人留在裡面不合適。

    曹襄家就在左近,兩人沒有地方去,只好回到了曹氏。

    當雲琅,曹襄兩人對坐飲酒的時候,身邊只有曹襄的平妻牛氏在伺候。

    此時的牛氏已經沒了剛剛嫁給曹襄時候的精氣神,整個人低聲下氣的,看樣子被當利公主收拾的不輕。

    曹氏的金子又被送回來了,雲氏的金子也安然的回到了庫房,當然,阿嬌,衛皇后來的時候就沒拿金子。

    就像一場遊戲結束之後,遊戲道具回歸本來面目一般。

    「就是這個樣子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們兄弟就像浪尖上的小船,起伏不定,有時候我都不知道還要面對多少浪濤,才能安靜的活下去。」

    曹襄多少有些頹廢,直到現在,他發現自己依舊沒法子掌握自己的命運,這讓他很是難過。

    母親一心想要把劉據推上皇位,甚至為此著了魔。

    雲琅永遠在立儲的漩渦邊緣晃蕩,有時候看似已經混在漩渦裡了,一個轉身之後就會發現,他好像又從漩渦裡的出來了。

    對此,曹襄非常的羨慕。

    「信兒……」

    牛氏終於忍不住了,問起兒子的狀態。

    「想看你兒子了,就去雲氏看,哪怕是住上幾天也不妨事。「

    曹襄搖頭道:「去你家見兒子,她倒是痛快了,就是回來的時候遭罪。」

    雲琅嗤的笑了一聲,指著曹襄道:「一個長公主就把你禍害成這樣了?」

    曹襄的筷子在飯盤裡扒拉幾下,一副很沒有食慾的樣子,最後丟下筷子道:「當利幫我擋了三次災禍。」

    牛氏也低聲道:「如果不是長公主在誠心誠意的幫阿襄,我也不會對她低眉順眼。」

    雲琅沒有問當利幫曹襄擋了什麼災禍,曹襄不說,就證明這些事情不該他知道。

    「陛下最近對我非常的親近,在扶荔宮的時候,我們甚至還能平和的說幾句話。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陛下為何對我如此親近,想要找出原因,阿襄你知道嗎?」

    曹襄喝了一口酒搖頭道:「自從長門宮被匈奴人圍攻之後,長安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人心惶惶的。

    我聽說王溫舒有一份秘密的文書交給了陛下,陛下火冒三丈,最後卻把這份文書給燒掉了。

    我推測,這份文書裡應該有很多見不得人的東西,這東西牽涉的人又太多,導致陛下手頭無人可用。

    所以才開始啟用你跟去病。

    既然要用你們,親切一些總是必然的,我覺得你不要多想,就這麼混下去,等到明年出征之後,就萬事大吉。」

    雲琅嘆口氣道:「戰爭永遠是轉移國內矛盾的利器,征伐匈奴之後,陛下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利器可用了。

    只剩下強硬鎮壓這一個手段了。」

    曹襄吃了一塊肉,吃了好久從嘴裡掏出一小塊骨頭來,放在面前仔細的看著,卻不願意說話。

    雲琅轉頭對牛氏道:「你的信兒現在很好,學業進步很快,這才一年多的時間,已經有了幾分學子的模樣。

    有苗不愁長,再過幾年,你再見到他,就會覺得此生沒有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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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霍光回家

    「上林苑還是那般死氣沉沉!」

    霍光從戰馬上跳下來,抓起一把泥土揉碎看了看,然後就任由細細的沙土從指縫裡流走。

    「聽說現在正鬧疫病呢,有些荒涼也是應該的。」

    背上背著兩柄長刀滿臉鬍鬚的狗子也從戰馬上跳了下來,跟越發俊美的霍光站在一起很是相稱。

    「站在這裡就能聞見從皇宮裡傳來的腐臭氣息!」霍光抽出長刀一刀斬在一棵帶有刀疤的柳樹樹幹上,碗口粗的樹幹應聲折斷,跌落在地上。

    狗子笑道:「走的時候你就用刀子禍害了這棵樹,怎麼,回來之後就要徹底地斷絕人家的生機?」

    「我走的時候,給它留下了一線生機,回來的時候它居然長得半死不活的,這樣的廢物,留它作甚?」

    狗子覺得霍光現在好像很不講道理。

    眼看著霍光躍上馬背,狗子也跳上馬背,一行人在官道上縱馬狂奔。

    嶺南之行對霍光的改變太大了,一個溫潤如玉的少年,變成目前脾氣暴躁的少年,這絕對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造成這話總變化的原因,就是無休止的殺戮。

    當一個人每天都做著與自己信念相違背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會變成瘋子。

    霍光只是變得乖戾了一些並不奇怪。

    經過陽陵邑的時候,霍光停下戰馬,思忖良久,還是驅馬進了陽陵邑。

    霍家的宅邸就在東城門不遠處,穿過柿子街就能看到霍氏黝黑的大門。

    霍家的院子裡種植了很多柿子樹,夏天剛剛過去,樹上的柿子還是青色的,也沒有特別的飽滿。

    霍光下了馬,拍了拍門環,不大功夫,大門打開,開門的老蒼頭看到霍光那張臉,忍不住哆嗦一下,連忙施禮。

    霍光將馬鞭子丟給了老蒼頭,大踏步的向內宅走去。

    才過中庭,他就看到一群穿著花花綠綠衣衫的女子正在中庭嬉戲,而他的父親霍仲孺則用手帕蒙著雙眼,在跟這些女子們追逐嬉戲。

    十四歲的霍光已經有些器宇軒昂的模樣了,那些女子陡然見到一個英俊的少年郎,忍不住停下腳步,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少年郎。

    其中一個眼睛靈動的紅衣少女還衝著他眨巴眨巴眼睛,又指指暈頭轉向的霍仲孺,希望他能快點離開,免得被霍仲孺呵斥!

    霍光的臉色陰沉如水,隨著他的護衛一個個來到中庭,這些女子終於發現了不對頭的地方。

    有甲士護衛的人自然就是貴人。

    於是,女子們一個個靠著牆站立,一聲不吭。

    嘻嘻哈哈的霍仲孺撲空了好幾次,終於捉到了一個,哈哈大笑道:「紅娃,終於捉到你了。」

    霍光冷冷的道:「父親,我回來了。」

    喝酒過多的霍仲孺全身抖動一下,僵在了那裡,胯間有尿水淅淅瀝瀝的流淌下來。

    霍光抬手摘掉父親臉上的手帕,扶著他來到欄杆處,讓他坐下,然後對那群女子道:「伺候老大人更衣。」

    呆滯的霍仲孺被女子們簇擁著去了後宅。

    霍光嘆息一聲問狗子:「我很可怕嗎?」

    狗子苦笑道:「一點都不可怕,只不過啊,你就不該來看你父親,你的到來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惑,打亂了他已經習慣了的生活。」

    霍光搖搖頭道:「是他做的不對。」

    「他是你父親。」

    「這天底下難道只允許父親訓斥兒子,就不允許兒子訓斥父親嗎?」

    狗子道:「他是你父親。」

    霍光冷笑一聲道:「達者為先!」

    說罷就走進了亂糟糟的中庭,也不見僕役過來伺候,正要發火的時候,那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女子走過來輕聲道:「家主病體不適,公子不必問安了。」

    霍光站起身,想要進後宅,卻被狗子給拉住了。

    霍光沉吟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對狗子道:「看來只有雲氏才是我的家。」

    「那就去雲氏莊園,我老婆還等著我呢,兩個匈奴女人沒人看著,說不定已經鬧出亂子來了。」

    陽陵邑到雲氏莊園,原本是要走一天一夜的,自從修通了官道之後,縱馬狂奔半日就能到。

    不知為何,霍光卻沒了去雲氏莊園的心思,準備帶著一群眼睛發綠的家將們去春風樓。

    才走出家門,就看見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大門外,車門開著,一個身著鵝黃色衫子的少女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霍光心頭一熱,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丟給家將們,自己一言不發的上了馬車。

    狗子呵呵笑道:「有金子,我們兄弟今夜不醉不歸。」

    眾家將轟然應諾,迫不及待的向春風樓方向跑去。

    「耶耶要我來接你。」

    雲音有些羞澀,一年多沒有見到霍光,多少有些陌生。

    霍光舒服的躺在馬車上,指著逐漸遠去的陽陵邑道:「我以為他會改變,沒想到,什麼都沒變。」

    雲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焦急的道:「你不能再打你耶耶了,這不好。」

    霍光煩躁的道:「我沒打他,他見到我就尿褲子,我有什麼辦法。」

    「尿褲子?」

    「對啊,見到我就像見到了鬼。」

    「雲哲都不尿褲子了,我告訴你啊,耶耶新收的幾個弟子一點都不好玩。

    曹信是個啞巴,你的兩個侄子一個侄女是三個混蛋,李禹是一個愛哭鬼,天啊,誰能想到一個長得肥肥壯壯的傢伙居然害怕蜘蛛!

    幸好你回來了,要不然我就要悶死了……」

    不用霍光問,雲音自己先滔滔不絕的說了很多話,直到發現霍光已經睡著了這才停止。

    沒了話語的催眠,霍光自然就醒來了,揉揉眼睛道:「怎麼不說了?」

    「你在睡覺!」雲音有些惱怒。

    「我睡著了也能聽見你說的話。」

    「哦,是啊,我差點忘記了,你有過目不忘之能……你繼續睡,我說我的。

    你知不知道,張安世被耶耶收歸門牆了,現在整日裡要我們叫他二師兄,阿光,你能不能揍他一頓啊?

    前天的時候我問了他一句你走到哪裡了,他居然說我是傻女人等男人。」

    霍光笑道:「他這話可沒說錯,你就是我老婆。」

    「不成的,我們還沒有成親,不是你老婆。」

    「怎麼就不是了?我說是就是!」

    跟雲音說話對霍光來說是最愉快的事情,說話的時候根本就不用動腦子,嘴巴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知道不,我娘回家了,雖然她的錢都被大娘拿走了,我娘好像很高興,即便被大娘訓斥了,也不在乎。

    你說怪不怪?

    在以前啊,都是我娘罵別人,從來都沒有被人罵過,我想要去找大娘,還被我娘給抓回來了,還說我年紀小,有時候分不出對錯。」

    嘴裡吃著西瓜,耳邊聽著雲音那些冒著傻氣的廢話,心情愉悅的快要飛起來了。

    「這他娘的才是回家的模樣。」

    霍光忍不住低聲罵了出來。

    「不許說髒話,耶耶前天也說了髒話,就被大娘攆出臥室了,只好去跟三娘睡。」

    霍光擦擦手,將手墊在腦後,愉快的道:「師傅現在還不是大師娘的對手?」

    「不是的,我娘說,我耶耶是故意的,他早就想去三娘那裡睡覺,故意惹怒大娘好達到目的。」

    霍光抬頭咬了一口雲音手上的西瓜,吃下去之後欽佩的道:「聲東擊西啊,師傅已經深得兵法奧義。

    你娘這樣說師傅是不對的,她其實希望師傅去她那裡睡,好了,不說長輩的閒話了。

    阿音你告訴我,我以前住的那座小樓還在吧?」

    雲音連連點頭道:「給你的那兩個醜丫鬟也在,現在啊,她們全部歸丑庸姨姨管。」

    霍光又看了一眼滿臉稚氣的雲音,不由自主的搖搖頭,這一刻他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時隔一年多,雲音還是沒有長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0:58
    第六十八章清除後患

    霍光不願意去百花谷,那裡全是女人跟孩子,他自認為年紀已經大了,就該跟那些人有一些差別才對。

    回到熟悉的小樓裡,東看看西看看,發現自己臨走時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書本,依舊攤放在桌子上,連頁碼都不差。

    去年插在花瓶裡的那一枝桃花花瓣落盡,只留下乾枯的枝幹還留在花瓶中。

    看到這些,霍光不由得笑了,家裡的僕役們依舊記得自己的生活習慣。

    對這裡只做清掃,絕對不會弄亂佈置。

    床上的羊毛氈看樣子是新的,被縟也是新的,枕頭蓬鬆,窗戶上繃著潔白的紗,微風吹來,陣陣荷花的香味撲鼻。

    荷花缸裡面的紅鯉魚卻沒有長大多少,和它同樣品種,同樣大小,飼養的長在荷塘裡面的紅鯉魚,現在都有一尺長了。

    「小郎君要在澡盆裡洗澡,還是去溫泉池子?」

    丑庸不斷地搓著手,一臉期待的站在門口問霍光。

    霍光鬱悶的看一眼丑庸,這婆娘瘋了,以前小的時候任她擺佈,難道現在也需要她幫著洗澡?

    「去溫泉池子。」

    「溫泉池子太大,我把溫泉水拎過來倒進澡盆,這樣洗的乾淨的一些。」

    「我已經長大了!」

    霍光陰鬱的道。

    丑庸撇撇嘴道:「能有多大?」

    霍光的喉嚨裡發出一陣類似老虎咆哮的低音,拎起丑庸剛剛準備好的小木桶,扯了一條曬乾的毛巾就去了溫泉池子。

    舒服的泡進池子,全身傳來一陣螞蟻噬骨般的酸麻,霍光忍不住呻吟一聲,然後就緩緩閉上眼睛,現在越是難受,等一會就越是舒服。

    滑膩膩的溫泉水拍打著胸口,霍光昏昏欲睡。

    「你這只死胖子如果再這麼猥瑣的看著我,我就打你。」

    霍光本來不想說話的,只是蹲在他頭頂上的張安世實在是太過份。

    「啊,大師兄,我是來給你送點心來的。」

    張安世說完話,就趕緊把一個很大的木盆放在水面上。

    「這裡有你最喜歡吃的雞蛋糕,跟蜂蜜麻花,西瓜水也幫你榨好了,特意加了糖霜跟冰塊,又冰又甜。」

    霍光點點頭,從盆子裡拿過一塊乾毛巾擦手之後,就提起一根粗大的蜂蜜麻花啃咬起來。

    「大師兄,你要提防那個該死的金日磾,他這些天總是圍著師傅轉,我覺得他似乎想要加入我西北理工。」

    霍光淡淡的道:「他進不來。」

    「不對啊,師傅好像很看得起他。」

    「我也很看得起金日磾,這並不代表他就要進入我西北理工門牆之內。」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西北理工連那些勳貴子弟都不收,怎麼可能會收留金日磾?

    你想多了。

    胖子,我問你,蜀中的收益總賬算出來了沒有?師傅馬上就要給陛下上繳錢莊的份子,這件事馬虎不得。「

    「沒有呢,蜀中的收益太零散,不好算,中間還牽涉到多重收益,想要一個準確數字很難。

    不過啊,給陛下今年上繳的六萬金已經齊備,時候一到立刻就上繳,我會親自跟著看的。」

    張安世見霍光泡溫泉泡的舒服,也脫掉衣裳跳了進來,霍光嫌棄的向邊上讓讓,一個個好好地少年人,現在居然變成了一個油膩的胖子,這很難讓人接受。

    「明日開始跟隨何老練武。」

    張安世連忙搖頭道:「我的事務太多,恐怕沒有時間,師兄放心,我自己會安排的。」

    霍光笑道:「把你手頭的事情全部停下來,這段時間就跟著何老練武,等你體型差不多瘦下來,就該去大司農兒寬府上提親了。

    人本來長得就不好,如果再胖,就沒眼看了。」

    張安世搖頭道:「耶耶就這樣,她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她呢。

    男子漢大丈夫的身體魁梧粗壯一些有什麼不好?」

    霍光笑道:「你馬上就要去當官了,你以為官員就不用講儀表嗎?」

    張安世笑道:「胖子一樣做官!」

    「讓你減肥是為了提高成功率,不論是當官的成功率,還是提親的成功率,都跟你的長相息息相關,到時候丟了人,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怎麼覺得我就像是一個貨物啊?」

    霍光吞了一塊雞蛋糕若有所思的道:「其實都差不多,想要得到總要失去一些才會平衡。」

    張安世嘿嘿笑道:「你讓我去減肥,是不是要把我從蜀中賬目這個爛泥潭里拉出來啊?

    實話告訴我,蜀中的事情真的很不妙麼?」

    霍光點點頭道:「蜀中本來只夠十個人貪污的,現在一下子進來一百個,肯定會出問題。

    這個時候就要做出取捨,你對蜀中的印象來自於賬目,而我呢,就是安排這個亂局的人。

    做事情一定要有始有終,雲氏要在蜀中攫取巨大的利益,卻不想要跟隨而來的麻煩。

    找替罪羊,找冤死鬼是一個逐步漸進的過程,我們現在就要撤退了,就該打掃掉自己進去時候踩出來的腳印。」

    張安世點點頭道:「既然是這樣,關中跟蜀中的關節我來處理,你只處理蜀中,這樣快一些。

    現在長安的氣氛很不對勁,人人都醉生夢死的,好像過了今天沒有明天。

    手尾處理的越是干淨,越好。」

    霍光沉吟片刻道:「不要全部收拾乾淨,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讓人家抓,大漢朝的酷吏都有一顆鍥而不捨的心,他們已經從主觀上認為無官不貪。

    猛然間出來一個潔白無瑕的,那就太刺眼了。」

    張安世道:「那些事情是可以留下來的?」

    霍光長嘆一口氣道:「銅!」

    「太大了吧?」

    「太小了,人家會以為我們拿他們當傻子耍。」

    「那好,我要控制一下量,控制在貪婪的範疇之內,不能讓人家認為我們在圖謀不軌。」

    雲琅正在書房裡寫大字,這是他鎮定心神的好法子。

    霍光給他講述了他進入蜀中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雲琅即便是有準備,也被霍光說的內容嚇了一跳。

    萬萬沒想到,衛皇后,母親,以及劉據他們會走的這麼遠,如果霍光所說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麼,在母親跟衛皇后的幫助下,漢中,這片劉邦賴以起家的地方,已經成了劉據個人的帝國。

    並且他們並不滿足肥沃的漢中,還正在向蜀中滲透。

    霍光之所以揭發劉據以及他自己的貪瀆行為,純粹是為了快速的把自己從漩渦裡摘出來。

    在這一點上,雲琅跟霍光的看法是一致的,太子的權力只能來自於他的父親,而不能來自於他自己。

    「給你的才是你的,不給你的,你不能搶!」

    這句話讓劉徹講出來,再合適不過了。

    對一個權力野獸來說,任何向他奪權的行為,都是他的生死大敵。

    老虎或許不會吃自己的兒子,但是,龍!會!

    褚狼走進雲琅書房的時候,霍光正坐在一張椅子上看書,張安世跪坐在毯子上整理一些捲軸。

    雲琅坐在桌子後面,用茶碗蓋子輕輕地敲著茶碗,三個人沒有一個在狀態的。

    「謝長川的管家謝永,這個人要死於意外。」

    張安世從捲軸堆裡取出一張捲軸拿給褚狼道。

    「這個人完全避不開是吧?」

    雲琅輕聲問道。

    「避不開,錢莊想要便宜的銅,弟子賄賂了這個人,坑了謝長川一把,賬目雖然做的很平,如果此人反水,我們一定會被揪出來問責。

    而那些因為便宜多出來的銅,又被我以高價報給了錢莊,中間的差價很大,全被我們吃了。」

    「有多大?」

    「七成利!」

    霍光放下手裡的書本,皺著眉頭道:「那就留他不得。」

    雲琅點點頭道:「不能留,一旦他出了岔子,牽扯太廣了,後果太嚴重,甚至會毀掉剛剛走上正途的錢莊。

    褚狼,你親自去辦吧!」

    褚狼接過捲軸,仔細看了捲軸上的那個人像,確認已經全部記在心裡了,就把捲軸還給了張安世。

    張安世隨手就把捲軸扯碎,丟進正在著火的火盆裡,很快,就化作了一堆灰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22:00
    第六十九章三個壞蛋

    事情安排下去了,雲琅心中並不愉快。

    看著自己的兩個弟子,終究還是嘆息一聲。

    「我早就告訴過你們,我們不能急功近利的做事情,哪怕慢一點,也不要急於求成。

    我們的目標不是錢,任何利益對我們來說沒有太大的作用,我們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創造一個適合我西北理工生長,繁衍的環境。

    現在,你們兩個都犯了這個錯誤,目標都沒有找對,真是愚不可及。

    殺人滅口這種事算不得大事情,然而,做了一次,以後就會繼續用下去,長此以往,就只剩下這一種手段了。

    真正的智慧是接納,外不起分別,內不生對立,團結所有能團結的人,如此,才能與天斗,與地爭,最終跳出三界外,成就真正的無上功業。」

    霍光站起身垂手而立,張安世也跟著站起來站在霍光身邊。

    雲琅知道這兩個傢伙的心裡還是不服氣的,讓兩個自認智慧過人的少年在面對一群蠢貨的時候,不生出激進之心是不可能的。

    這種錯覺很容易讓他們產生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從而反應在做事上。

    他們與大漢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們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於常人。

    雲琅講了太多後世的故事給他們聽,他們很喜歡,也很喜歡模仿一下,這就導致他們他們在大漢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後世的教學手段可能會迅速的讓一個人成熟起來,與此同時,疑問一切的教學方式也會讓他們無視權威。

    現在,這兩個混蛋最樂意干的事情就是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玩弄於掌心之中,而對方無法查覺猶自沾沾自喜。

    「如此說來,你們準備讓謝長川來頂缸?」

    「他最貪婪,所以他的僕人也貪婪,以至於所有追隨他的人也貪婪。」

    「會傷害到謝寧嗎?」

    「不會,自從謝寧不願聽他父親的安排,決意自立門戶,而謝長川又在五年中給謝寧生了三個弟弟,因此,謝寧已經成了謝氏的棄子。」

    「衛皇后他們在漢中,以及蜀中安排的局面會被破壞麼?」

    「不會,都是皇族,又沒有謀反之心,皇帝只能訓斥他們,壓制他們,不會對他們下手的。」

    「事事總有意外,要小心從事啊。」

    霍光拱手道:「會的,蜀中的事情,在我回來之前,已經處理完畢了,卓王孫接替了我們暗中留存的基業,他也不知道是我們故意留給他的,他甚至殺掉了那個孫姓商人,以為基業是通過搶奪得來的。

    所有事情,雲氏並未出面,所有貨物幾經周折,最終還是落進了我們手中。

    即便是有人來查,也只會查到我們從某某人那裡平價買到了一些貨物,絕對想不到,整個產業鏈全是我們在暗中控制。」

    雲琅瞅著霍光微微泛紅的眼睛,拍拍他的腦袋道:「殺了很多人是吧?」

    「十一個。」

    「有你很看好的人?」

    「有。」

    「有對你有恩的人?」

    「沒有!下不去手。」

    「以後試試不用殺人就能清除後患的法子。」

    「師傅,沒有那樣的法子!」

    「有的,一定有。」

    「弟子不敢冒險。」

    霍光已經形成自己獨立的思維了……

    他在嶺南的經歷是常人無法想像的艱難,不僅僅要面對自己的內心良知,還要兼顧所有人的利益。

    問題是,要了良知就沒了利益,良知與利益根本就是背道而馳的兩件事。

    所以說,雲氏獲得了多大了的利益,霍光就丟掉了多少良知。

    雲氏在艱苦時期經常吃鯰鬍子魚,只是貪圖這種魚的油大,很適合進補。

    實際上,鯰鬍子是一種雜食性的魚類,最喜歡吃水中腐爛的生物。

    以雲琅的潔癖性格,如果不是實在沒法子,他不會吃這東西的。

    但是,霍光喜歡,超級喜歡,尤其喜歡師傅親自烹調出來的鯰鬍子魚。

    在霍光回來之前,雲琅就命人準備了兩條肥碩的鯰鬍子魚,養在清水裡去除污物。

    已經養了十天了,除過換水,一點食物都沒有喂,直到清水再也沒有變渾之後,才算是徹底把這兩條魚弄乾淨了。

    做這樣的兩條魚沒有什麼特殊的技巧,只要重油,重香料就成。

    紅燒出來的鯰鬍子撒上香蔥之後就香氣噴鼻。

    師徒三人蹲在小廚房裡圍著一個小桌子吃魚。

    雲琅就吃了兩口,接下來就一直在喝酒。

    霍光跟張安世兩個倒是吃的滿嘴流油。

    等霍光吃飽喝足了,雲琅就對霍光道:「你接下來繼續進學吧,以後要執掌西北理工的,如果學問比不過別人,你也沒臉說你是大弟子。」

    霍光抬起頭道:「師傅要我修心養性麼?」

    雲琅點點頭道:「以前聽一位高人說過,一個人的本事一定要跟一個人的心性修養相匹配。

    如此,才能相輔相成,不至於走火入魔。

    實際上,我們師徒三人現在都有些走火入魔的傾向。

    我在上林苑佈局,安排二十年後的事情,你在蜀中,漢中佈局,破壞別人來之不易的基業,免得將來大漢國又出現一個分裂的局面。

    安世用錢,在長安掀起滔天巨浪,為我們兩個打掩護。

    現在看來,成效不錯。

    可是呢,我們三個卻變得有些不倫不類了,我們本著最慈悲的心幹著殺人越貨的勾當。

    我們認為沒有錯,認為這是前進路上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可是啊,別人恐怕不這樣看,那些被我們殺死的人也不會這樣看。

    太注重大局,而忽視細節的人呢其實是殘忍的。

    很早以前,我是極為鄙視這種人的,現在,我成功的變成了我昔日最討厭的那種人了。

    所以說,接下來,不僅僅是你要開始讀書,我也要開始讀書,而安世就要去完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娶妻!

    無論如何,生活還要繼續。

    你們兩如果心中還有心結沒有解開,那就不要解開,反正三個壞蛋中最壞的一個壞蛋是你們師傅我。

    只要你們一旦不痛快了,就這樣想——所有的壞事都是我師傅要求我去做的。

    你們不妨這樣想,時間長了,就會感到很舒服。」

    張安世嘿嘿笑道:「弟子豈是攬功諉過之輩。」

    霍光笑道:「弟子以後一定會這樣想的。」

    雲琅仰天大笑,舉起酒杯道:「安世是個言不由衷的傻瓜,我們飲甚!」

    師徒三人的酒杯在半空中重重的碰一下,然後相視一笑,痛快的將酒漿倒進嘴裡。

    就在他們師徒三人在自家的小廚房裡飲酒的時候,富貴城裡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今年的秋季馬上就要到來,天南海北的客商源源不斷的走進了富貴城。

    臨縣侯謝氏的大管家謝永這兩年一直都是富貴城中最受人歡迎的人,僅僅一年時間,他就被富貴城中的商家譽為『財神』。

    因為,不管你想要什麼貨物,謝永那裡都有。

    尤其是從西南來的貨物,更是應有盡有。

    其中,以硃砂,粗銅,蜀錦,蠶絲,藥材,香料為最。

    好不容易擺脫了一群對他噓寒問暖的商賈,謝永長出了一口氣,就安步當車來到了他最熟悉的文昌街。

    文昌街東西長兩里,就在太學裡面,這條街幾乎貫穿了太學,將碩大的太學分割成兩半。

    一半是學堂,一半是住宿地。

    太學祭酒董仲舒原本是不同意讓低賤的商賈進駐太學的,是謝永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終於打動了董仲舒的心,親自接見了這個身份低微的人。

    要知道,即便是他的家主謝長川,見到董仲舒也是被呵斥的對象。

    沒想到,謝永離開董仲舒居住的湖心亭的時候,年邁的董仲舒親自送他到碼頭,這在學子中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然後,原本只有雲氏文房四寶以及書籍店舖可以進駐的文昌街,一下子就成了富貴城中最繁華的商業市場。

    謝永路過雲氏買賣文房四寶跟書籍的店舖,嘴角輕輕地咧一下,極為不屑。

    「買這些東西能得幾個錢!」

    謝永嘮叨一聲繼續前行。

    謝氏還有兩間鋪面正在修整,準備加蓋兩層,如此拓寬空間之後,在這裡開一間專門為士子們服務的歌舞宴會場所應該是很不錯的。

    高高的毛竹搭建的腳手架上站滿了工匠,謝永仔細看了一遍,沒見到偷懶的,這讓他非常的滿意。

    就在他準備進入其它店舖喝口茶的功夫,就聽見有人在大喊:「閃開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22:01
    第七十章聰明人跟傻子

    一個人的身體裡有七成左右的物質是水。

    因此,當一個巨大的壓艙石完整的拍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就起到了一個擠壓脫水的過程。

    只不過這些水都是紅色的……

    腳手架倒塌了,腳手架上起重用的配重石自然就被甩飛了,最後準確的落在謝永的身上,沒最後榨乾了他身體裡的每一滴水份。

    為了達到這個效果,褚狼做了很多準備,並且仔細的請霍光幫他計算過石頭的落點。

    這樣一來,他只需要讓謝永在合適的時間處在合適的地點上就好了。

    沒人知道在腳手架倒塌之前,謝永曾經被兩個夥計模樣的路人推著跑,原因就是他先前站立的位置不太對。

    推到合適的位置之後,謝永正好就處在四塊配重石的落點上,很準確,他是被第二塊配重石壓成肉餅的。

    大家都在逃命,謝永的死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直到身死,人們才想起在逃跑的時候似乎聽見了一聲悲慘的叫聲。

    這樣的悲慘的事故偶爾會出現在人們的閒談中,很快就被人們淡忘了。

    謝氏似乎也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一件飛來橫禍引起的死亡事件而已。

    更何況,謝永死後,還有更多的人希望能坐上謝永空出來的管家位置。

    謝永之所以受人擁戴,並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他是謝氏的管家,手裡掌握著大量的財富與資源。

    謝長川在處理謝永後世的時候,突然發現謝永的家財出乎他預料的多。

    仔細的查賬之後,才曉得,在過去的一年中,謝永貪墨了他大量的錢財。

    於是,在搜刮光謝永的家財之後,謝永的家人就被趕出了謝氏,而後便不知所蹤。

    「謝永的家眷都死了。」

    張安世放下手裡的賬簿對坐在對面看書的霍光道。

    「謝長川下的手?」

    「是的,褚狼親眼所見。連埋屍體的地方都知道。」

    「謝長川沒有毀屍滅跡,就這麼埋了?」

    「是啊,粗疏的驚人。」

    「謝永沒有留下賬簿什麼的?」

    「沒有,謝永的記性很好,好多大買賣都裝在他的心裡,從不見諸於文字,這也是我當初找謝永合作的原因。」

    「你跟他開始合作的第一天就想弄死他?」

    「是啊,畢竟是髒活,幹了之後有辱師傅的名譽,我本來連師傅跟你都不想告訴的,就是擔心萬一出事了我好一個人承擔,沒想到被你跟師傅發現了,就成了我們三個人的罪孽。」

    霍光放下手裡的書本抬起頭道:「這種事不能隱瞞,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加上現在時局不好,我們多小心一點沒有壞處。」

    張安世點點頭道:「記住了,師兄,你說我是不是該把這筆章徹底抹掉?該怎麼消除掉呢?」

    霍光接過賬簿看了一眼道:「想要賬目合適,主要是收支一定要平衡,這麼大的一筆進項,你需要慢慢消化,不能突兀的消失掉這麼大的一筆進項。

    否則,在查賬的時候會有人發現端倪。

    我建議你分解收益,將進項小額化,然後加大某些常務支出,儘量不要集中消核進項,最後將這一筆進項消弭於無形。」

    張安世點點頭道:「用什麼名目好呢?」

    霍光舉起桌子上的摺扇,敲敲張安世的腦袋道:「陛下千秋節的支出,皇后壽誕的支出,阿嬌貴人平日往來的費用,大長公主跟大將軍壽誕,年禮的費用,還要加上咱們家跟所有藩王,勳貴,官員人情往來的支出,往大裡寫上個一兩倍就是了。

    剩下的就能用在我們日常救災,施粥,捐助,濟貧,助學,求醫,舍藥上。

    這些數目大了,師傅臉上也好看一些。」

    張安世笑道:「也是,除過陛下就咬死了牙關只要金子之外,其餘人家的賀禮大部分都是我們自產的東西,比如精美的瓷器跟茶葉就是一例,這東西全是孤品,不好給價,就如師兄所說,我們統統加價五倍,應該沒人有意見。」

    霍光嘿嘿一笑,搖著摺扇瞅著窗外的荷塘道:「金日磾是不是只要來家裡,就會去外宅的書房?」

    張安世轉頭朝荷塘邊上看書的金日磾看了一眼笑道:「他在等霍三呢。」

    「為何要等霍三?」

    「因為他要幫霍三完成作業,好讓霍三教他《基礎算學》,這傢伙求學之心甚是濃烈,現如今已經學完了加減乘除四則運算,馬上就要接觸到求未知數了。

    我看了他最近借閱的書了,他已經開始預習一元一次方程式,進度可能比霍三要快。」

    霍光笑道:「霍三能教他到幾時?」

    「人家不管啊,只要進益就鍥而不捨,說實話,就他求學的這個勁頭,以及進學的速度,當一個匈奴人實在是可惜了。」

    霍光笑道:「他其實應該來找我求教的,我一定會教他的。」

    張安世盯著霍光的眼睛看了良久都沒說話。

    霍光笑道:「怎麼了,難道我教不了他?」

    張安世搖頭道:「如果我是金日磾,我也不願意跟你學,跟霍三學,走的至少是正確的大道,跟著你學很可能會走進死胡同,求學是一輩子的事情,不敢冒險。」

    霍光大笑道:「多少有些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意味,罷了,就遂了他的意。

    至少能逼迫霍三上算學課的時候認真些。」

    金日磾知道霍光回來了,現在還不是見霍光的時候,見霍光需要做一些準備,在至少要把跟霍三的交易處理完畢才成,否則,一旦被霍光拆穿,那就難堪了。

    雲氏主人已經全部回到了雲氏莊園,這場酷烈的瘟疫僅僅肆虐了上林苑一個月,就快速的消褪了。

    這跟傳染病的病毒強弱有關,要知道,傳染病的病毒也會有一個衰減的過程,往往在初期的時候最為可怕,而匈奴人弄來的疫病,已經在衰減的半途上。

    即便如此,雞瘟已經消滅了上林苑九成以上的雞,鴨子跟鵝也損失過半。

    至於豬瘟,羊瘟,牛瘟,更是讓上林苑的百姓損失慘重,一時間,上林苑再也看不見牛羊成群的場面了。

    孟大,孟二從驪山趕著殘餘的鴨子跟鵝回到雲氏的時候,孟大的頭髮甚至變得有些斑白了,孟二也似乎蒼老了十歲有餘。

    他們兄弟兩才是匈奴人此次戕害最嚴重的人。

    兩個愛雞鴨鵝成命的人,眼看著心愛的家禽一批批的死掉,自己還要親自拌著石灰填埋,孟大,孟二那種痛斷肝腸的模樣,讓人不忍卒睹。

    「這些鴨子跟鵝的命大。」

    孟大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對霍光道。

    霍光嘆口氣道:「少了很多。」

    孟二搖著大腦袋道:「命大的跟命大的交尾,就會產出命更大的鴨子跟鵝,我們遲早要培育出不怕雞瘟的鴨子跟鵝!」

    霍光聞言大吃一驚。

    連忙將扇子插在脖子上,整理了衣冠之後,鄭重的朝孟大,孟二施禮道:「我兄所言極是,霍光淺薄,慚愧,慚愧!」

    孟大沉聲道:「我要好好的吃一頓,然後睡幾天,不困了之後就會著手挑選種鴨,種鵝。」

    霍光立刻喚來了廚娘,吩咐她們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弄出一桌最豐盛的飯食來。

    廚娘匆匆的去準備了。

    孟二拉住霍光的手抽泣著道:「你幫我跟我媳婦好好地說說,不是我不回家,是回不了家。

    讓她莫要打我。」

    霍光咬著牙齒道:「她敢打你,我就打她,打死她。」

    話音剛落,就看見孟二暴跳如雷,揪住霍光的脖領子怒吼道:「我讓你求我老婆莫要打我,誰要你打她了?你難道不知道她剛剛生了孩子,身體不好嗎?」

    霍光目瞪口呆,被孟二的口水噴了一臉,再三保證,並且發誓賭咒絕對不打小蟲,只為孟二求情,加上廚娘喊他們兄弟先吃一碗麵條墊墊肚子,這才被孟二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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