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232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1 23:13
    第四十一章換心

    聽了金日磾的話,張安世吃驚的連手裡的蒲扇都掉地上了,大熱天打了一個冷顫,從木頭墩子上站起來吃驚的問道:「你不會吃乾抹淨之後,還要告發那個婦人吧?」

    金日磾從袖子裡摸出一枚厚重的金釵在手裡掂量一下道:「這上面刻有那個婦人的名字。」

    張安世從地上撿起蒲扇搖晃兩下道:「做人要厚道!」

    金日磾隨手將金釵丟進了小溪,拍拍手坐在張安世剛剛坐著的樹墩子上道:「怎麼是你在守門?」

    張安世笑道:「只要不傻,就能看出你們匈奴人就要造反了,先生不在,自然是我來守著這個家。」

    金日磾搖搖頭道:「匈奴人沒有反抗的本錢。」

    張安世笑道:「有備無患。」

    「我這個匈奴人就要進書房看書了,你允許不?」

    張安世用蒲扇指指身後道:「去啊。」

    金日磾傷感的嘆口氣道:「既然你們接受我,為何就不能接受別的匈奴人呢?」

    張安世道:「人因為接觸才會熟悉,因為遠離而顯得陌生,我們接觸了很長時間,雖然你這人不怎麼樣,可是呢,我至少知道你能壞到什麼程度。

    放心,這都在我們的接受範圍之內。」

    這些話對金日磾來說算不上誇獎,他沒有再說話,走進了雲氏莊園。

    如同張安世所說,如今的雲氏真的算得上是戒備森嚴,不僅僅是家裡的家將,護衛們全副武裝,就連家裡的工匠,僕役們也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雲氏的鐵鍬其實就是一柄不錯的武器,雲氏的鐵叉更是傷敵的利器,就這還不算雲氏高大的圍牆,沉重的大門。

    這樣的一座莊園,堪比一座堡壘。

    匈奴人是不會蓋屋子的,他們習慣用自己的力量去跟未知的危險搏鬥。

    時間長了,人們就只會注重個人的武力,而不是想辦法利用工具。

    從雲氏的長廊,照壁,迴廊,花池,水塘,樓閣走過,金日磾第一次用軍人的眼光來看待雲氏,他發現,雲氏的景緻雖然美輪美奐,一步一景的佈置,其實也非常的符合一步一個埋伏。

    月亮門邊上,就是一道厚厚的華麗的照壁,照壁的兩側只有左右兩條狹窄的通道。

    如果敵人從月亮門外進攻進來,照壁與夾道很容易變成一座小小的甕城。

    雲氏的守衛者只要站在高牆後邊,用弩箭就能對入侵者築造成致命的殺傷。

    前院的樓閣並非是木質樓閣,這裡的樓閣除過樑柱之外,其餘地方用的大多是青磚。

    這就保證了樓閣的堅固度,城樓一樣的建築,讓它能最大限度的抵禦火攻。

    雲氏莊園並非如一般人家呈長方形,而是依山而立,前院佔地最廣,地處平坦的山腳,中庭已經上了山坡,至於後宅,則地處兩座小小的山包中間,與後邊的山包相連,越過山包,再向前走不到十里地,就是驪山。

    算是一個很好的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金日磾繞過蓮池,坐在書齋裡無神的瞅著盛開的蓮花,不由得自嘲一笑。

    「這世上就沒有真正忠誠的人……不背叛只是因為誘惑不夠啊!」

    金日磾剛剛坐定,霍家的霍三就賊頭賊腦的跑過來了,將一個用白紙訂成的本子放在金日磾面前道:「快抄,泰伯篇到子罕篇,三遍!

    不要把字寫得太好,學我的字。」

    金日磾笑道:「沒問題,不過呢,你應該先教我算學……」

    霍三拍拍圓滾滾的腦袋發愁的道:「你幹嘛要學那東西,一點都不好玩。」

    金日磾道:「我喜歡啊。」

    霍三急匆匆的道:「好吧,好吧,今天教你乘法,不過呢,你要先背乘法表,這個很難,我被紅袖先生抽了無數板子才背會,便宜你了。

    聽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金日磾的記性很好,霍三重複了三遍,他就已經記住了,將乘法口訣抄寫在紙張之上,揣進懷裡,他先是讓僕婦給他泡了一壺茶,然後才打開那個本子,瞅了霍三寫的狗爬一樣的字躊躇良久,這才開始動筆。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曾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

    不知不覺的金日磾將『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抄寫了滿滿一張紙。

    他的心痛的厲害,他還記得那個潛入上林苑的匈奴猛士在中毒之後對他說的話。

    「北海風冷,匈奴已無美人……北海荒僻,匈奴已無新子降生……北海夜長……匈奴人已經等不到天亮……」

    金日磾的眼睛酸澀的厲害,淚水嘩嘩的往下淌,濡濕面前的紙張,他用手抹一下眼淚,卻在紙張上弄出大團的墨漬。

    他重重的在胸口擂了兩拳,那陣噬心的疼痛才慢慢消散。

    「抄文章痛苦吧?」

    霍三圓滾滾的腦袋從窗外探進來,同情的看著淚流滿面的金日磾。

    金日磾用袖子擦拭一下眼淚點頭道:「我討厭抄寫。」

    霍三學著大人的模樣憂愁的道:「霍光師兄說過,我們不但要把賢人的話抄下來,還要背下來,最後要爛熟於心……他,他快要從西南迴來了,等到他回來,我們要是還不會背,他會弄死我們的……」

    金日磾擠出一個笑臉道:「他在嚇唬你。」

    霍三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恐懼的道:「我小叔沒跟我們開玩笑,他用手扭斷了一隻雞的脖子,還說等他回來,我們的學問沒長進,他就拗斷我們的脖子,跟拗斷那隻雞脖子一樣。

    他還把那隻雞用泥巴裹了,烤熟了讓我們吃下去……」

    金日磾笑道:「夜郎國沒有滅掉,他回不來。」

    霍三驚恐的道:「你被他騙了,夜郎國的人被他殺光了,還放了一把火,我耶耶說大火把天都映紅了,他馬上就要回來了,真的,不騙你。」

    金日磾楞了一下,他不懷疑霍三話語的真實性,這些話出自霍去病,可信度太高了。

    這說明,接下來,漢家皇帝就要對付南越國了,等今年處理完風雨飄搖的南越國,接下來,就輪到匈奴人了。

    金日磾恨不得立刻趕回草原與將要到來的霍去病,雲琅等人廝殺一個天昏地暗……

    可是,腦子裡總有一個冷靜的聲音在不斷地對他說——匈奴人就要完蛋了……

    「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金日磾在紙上抄下這段話之後又陷入了沉思……鳳凰沒有飛來了,黃河中也不出現八卦圖了,我這一生也就這樣到頭了吧!

    匈奴人的翅膀已經被劉徹折斷了,他又有衛青,霍去病這樣的強弓硬弩,匈奴也就該這樣了吧!

    抄寫完畢課業,太陽已經西斜了。

    霍三歡天喜地的拿走了課業,金日磾卻感到非常的疲憊,喝了很多茶水也振奮不了精神,就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

    披著甲冑的霍光從門外走進來,金日磾正要開口說話,卻被霍光按住了頭顱,獰笑著切下了他的腦袋。

    金日磾的腦袋在地上彈跳了兩下問道:「你為何殺我?」

    霍光大笑道:「不殺死你身上匈奴的魂魄,我大漢如何能讓你安居?」

    「我已經是漢人了!」金日磾的腦袋繼續爭辯。

    霍光探手從他沒有了腦袋的身體裡拽出一顆還在動彈的心臟大笑道:「我還是請小師娘給你換一顆漢人的心吧!」

    「匈奴人的心跟漢人的心沒有區別!「

    霍光笑道:「有區別,有區別,你能感受的到!」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2 07:00
    第四十二章仁慈的蘇稚

    自從懷孕之後,蘇稚就很少再動刀子了。

    即便是梁翁要殺雞給她補身子,她也堅決的要梁翁把那只好看的老母雞帶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去殺,還囑咐梁翁把雞喂得飽飽的再殺掉。

    吃魚的時候一定要把魚頭去掉,要不然兩隻死魚眼睛盯著她,她吃不下去飯。

    跟隨她的丫鬟算是便宜佔大了,這段時間,蘇稚有事沒事就發大量的賞賜下來,以至於抽過來伺候她的丫鬟滿頭珠翠,挑選婆家的眼光都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雲氏的丫鬟都比較勢利,由於是自由身,見蘇稚發錢發的多,都喜歡伺候蘇稚,不喜歡伺候新到雲氏的卓姬。

    卓姬並不在乎,她一股腦的將自己的錢都給了宋喬,每天就靠自己的那點例份過窮日子,還過的樂此不疲。

    以前跟隨她的丫鬟侍女都被她給打發掉了,如今有的都快要成母親了。

    沒錢沒勢的卓姬現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鼓搗她的院子,牆根丟一個破甕,就裝滿土,種上一枝紅杏。

    石板路上光禿禿的不好看,就灑上草籽,細心澆水,沒幾天石板路的縫隙裡就長滿了綠油油的軟草。

    早上去荷塘裡采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再攤開筆墨,在白紙上用淡墨將這朵荷花的模樣留在紙上。

    或者靠在花窗邊上,頭髮也不梳,就隨手拿出一枝洞簫吹奏上一曲,等那些小鳥被她吸引過來,就灑上一把糧食,引來了更多的小鳥。

    雲琅回來的時候,她就準備幾樣爽口的小菜,跟雲琅對坐在長廊裡飲上幾杯。

    日子恬淡的如同一幅畫卷。

    蘇稚挺著大肚皮螃蟹一般的走進卓姬的院落,見卓姬正在小小的竹林裡面挖夏筍。

    就湊過去道:「這東西寒、濕、毒不是好東西。」

    卓姬停下手裡的花鋤,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水道:「醃製之後冬天吃。」

    蘇稚瞅瞅卓姬籃子裡不多的幾根夏筍,撇撇嘴道:「你現在整日裡就忙碌這些事情?」

    卓姬笑道:「以前不懂事,以為只要有錢了,就能拴住男人的心,後來發現,不是那麼回事,越是有本事的男人啊,就越是鄙視女人有錢。

    他們喜歡丟給女人一堆錢,然後心安理得的享受女人伺候他們。」

    蘇稚點點頭道:「是啊,是啊,我總是偷夫君的錢,他每次都會發現,每次都會埋怨我,卻從不把裝錢的罐子挪開,就等著我去偷呢。

    他可能喜歡我偷他的錢。」

    卓姬洗過手之後,摸摸蘇稚的肚皮,肯定的道:「該是一個男子漢才對。」

    蘇稚撓撓頭髮道:「我也覺得是個男胎,以為夫君會喜歡,他卻說,只要是我們的孩子,男女並不重要。

    你說,我要是一氣生兩個,一男一女你覺得好不好?」

    卓姬羨慕的點頭道:「那該是多大的福氣才能一雙成好啊,姐姐我的年紀大了,這一輩子看樣子只有雲音一個了。

    雲氏人丁不旺,妹子當多生幾個才對。」

    蘇稚看著卓姬依舊曼妙的身材,不確定的道:「三十六歲不算大啊,我在醫館裡曾經為一個五十一歲的婆婆接生過,就是過程太危險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繼續挖你的筍子,我再去溜溜腿,夫君說孩子太大就不好生了。」

    目送蘇稚離開,卓姬嘆了口氣,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也沒了繼續挖筍的興致,提著籃子回到了小樓。

    平叟鬚髮皆白,坐在廊下不斷地打著盹,見卓姬回來了就笑呵呵的道:「今天收穫如何?」

    卓姬放下籃子,取了一杯茶水輕輕的啜飲一口道:「心情原本不錯,蘇稚來了之後,我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平叟笑呵呵的指著卓姬道:「羨慕人家有身孕?」

    卓姬低頭看看肚子道:「該生一個男娃的。」

    「有了雲音你還不滿足?」

    卓姬噗嗤一聲笑了。

    「我從來都是一個貪心的女人,好男人我要,機靈的閨女我要,男娃我也想要,要不然啊,我半生的努力豈不是就付之東流了?」

    平叟笑道:「這世上的人啊,都是貪心不足的,要知道平淡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要是不走運活在人不如狗的亂世,嘿嘿,你就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思。

    你不自覺的現在的日子很好麼?

    你這個大女啊,從一個孤魂野鬼變成了一個有家的人,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能這樣悠閒到死,人生一大快事啊。」

    「告訴你了,女人都是貪心的,得到了就要得到更多。」

    人的年紀大了,就很喜歡曬太陽,似乎只有這樣做才能挽留住身體裡不多的熱量。

    平叟把半邊身子暴露在陽光下,張開少了幾顆牙齒的嘴巴自言自語的道:「雲琅就是一頭驢子,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丫頭啊,你的法子不對頭……」

    蘇稚從卓姬那裡獲得了足夠的驕傲感,這才來到荷塘邊上,剛才看見卓姬的花廳裡擺著一束荷花,樣子非常的漂亮,味道應該也很好,她也想要。

    「小子,給我折一些花上來。」

    金日磾大夢初醒,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正蹲在荷塘邊上洗臉,忽然就聽見了一句頤氣指使的話。

    想要發怒,回頭見是蘇稚,不知為何,心跳的厲害,連忙跳上荷塘邊上的小船,迅速的撐船到池塘裡,找了幾朵最漂亮的荷花,小心的去掉了毛刺,這才上岸,將荷花捆成一束送到了蘇稚手中。

    蘇稚接過荷花,嗅嗅花蕊散發出來的香味,滿意的對金日磾道:「不錯的匈奴小夥子。「

    金日磾躬身道:「聽聞女先生乃是醫家聖手,小子心中有一疑問,已經困惑我好久了,不知該不該問。」

    正感無聊的蘇稚忽然聽到有人求教她關於醫家的事情,立刻就來了精神,笑眯眯的看著金日磾道:「有話就說,雲氏可沒有藏著掖著不告訴別人真學問的習慣。」

    金日磾仔細回憶一下剛才夢中的場景夢,艱難的道:「我在一些雜書上看到有人說,醫術高到極處,即便是斬頭,剖心也能繼續活下去嗎?」

    蘇稚笑道:「未來可能會有這種可能,直到目前,我們只能只能做到剖腹,清理五臟六腑而後人或許能活。

    至於斬頭,這是一門極為高深的學問,我以前以為連接人生命的東西是血脈,後來解剖了很多屍體之後,又發現了神經這個東西,發現神經之後,我以為連接人生命的東西不僅僅是血脈更神經,應該還有更加複雜的未知領域。

    至於摘心,這個要比斬頭來的容易些,因為很多人即便是砍斷了頭顱,他的心跳還會持續一段時間,我以為這段剩餘的心跳時間就是關鍵。

    如果摘心之後,能迅速的在這個時間裡將一顆活的心替換上去,那個被摘心的人未必就不能活。「

    金日磾聽蘇稚這樣說,汗水又開始流淌了,雲家人從來都不願意說實話,如果按照雲琅做事情的法子來推斷,蘇稚說斬頭,摘心之後的人未必就會死,那就說明,他們家一定有秘法可以讓斬頭,摘心之後的人復活。

    蘇稚身子沉重,站時間長了,腿腳就會發麻,就捧著一束荷花坐在廊道上道:「醫家能做的事情其實非常的有限,也就是說,凡是能被我們治好的人,其實就不是該死之人。

    這就是藥醫不死病這句話的來源。

    每一門學問都有他的深度與廣度,我鑽研醫家之術這麼多年,最深的領悟就是,學的越多,見識的越多,未知的領域就越是廣大。「

    見蘇稚說的真誠,金日磾狂跳的心漸漸安靜下來,他想了良久才道:「現如今,斬頭,摘心之人能否活下去?」

    蘇稚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大笑,大肚婆這樣笑自然是不合適的,蘇稚抱著肚子笑了一陣就掩著嘴道:「也不知道你這心思是從哪來的。

    匈奴小子,莫要異想天開了,我這就肯定的告訴你,你的頭被斬掉了,那就死定了。

    你的心為剜掉了,也是死定了,哪怕世上最高明的醫者,也挽救不了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3 07:00

    第四十三章最薄弱的地方

    金日磾是坐著雲氏一輛拉乾草的牛車離開雲家的。

    躺在高高的乾草垛上,看著悠悠的白雲,心裡想了很多的事情。

    更多的是關於背叛跟復仇的事情。

    一隻老鷹從他的眼前的天空飛過,飛的很低,爪子上還抓著一隻雞,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趕牛車的老漢大聲的吆喝著想要嚇唬一下老鷹,好白落一隻雞,只可惜,那隻老鷹對地上的蟲子並不在乎,繼續振翅向驪山飛去。

    才飛到驪山邊上,就被一支羽箭射穿了脖子筆直的掉了下來,這一幕都落在金日磾的眼中。

    霍去病這時候就在驪山裡跟那些角鬥士們捉迷藏呢。

    想到霍去病,金日磾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匈奴人從來沒有背叛這一說!

    兒子強大了可以殺掉父親,弟弟強大了可以殺掉哥哥,小部族強大了可以吞併掉大部族,比如冒頓,比如伊秩斜這些單于的位置都不是長輩傳承給他們的……

    一瞬間,金日磾覺得自己讀漢人的書,讀的有些傻!

    匈奴人本該自由自在的活著,想當匈奴人就當匈奴人,相當漢人就當漢人,只要活著就好,活著才有無數的可能,匈奴人的祖上不知道被人奴役了多少代,憑什麼現在就不能忍受屈辱了呢?

    都是強大造成的後患,只有強大習慣了的人,才會格外的受不了被人奴役的命運。

    想到這裡,莫名的羞愧無地,金日磾就抽了自己一記耳光,他覺得剛才的想法是被霍去病嚇出來的。

    需要重新想一下!

    隨著奴隸暴動的可能性不斷增加,雲琅的軍隊在不斷地收縮隊形。

    等大軍如同蝗蟲一般越過雲氏莊園,越過長門宮之後,雲琅的心就安定了很多。

    雲氏,長門宮一線是上林苑裡的精華地帶,自然不容有失,那些愚蠢的匈奴人居然沒有打這片地方的主意,實在是出乎雲琅跟曹襄的預料之外。

    長門宮往後,就是一望無際的農田,也是少府監在上林苑擁有的最大地塊。

    這裡出產的糧食不但足夠供應整個皇宮,多出來的糧食還是皇帝賞賜宗族的好東西。

    同樣的,看似最緊要的地方,管理往往都是最鬆懈的,這裡的管事頂著一個皇族的帽子,跋扈的令人不可思議。

    即便是雲琅的大軍想要經過這裡也需要拿出皇帝的旨意,更不要談論什麼搜查。

    皇帝近在咫尺的長門宮裡,可以說就在雲琅的背後,出了這樣的事情,雲琅卻沒有稟報皇帝的意思。

    楚王孫大宗正劉受算是一個心胸豁達的人,對皇帝苛刻,對宗室子極為寬厚,雲琅與劉受很少有交集,倒是曹襄對劉受非常的熟悉。

    少府監說白了就是一個給皇族撈取資財的部門,這裡的人吃虧無數,卻依舊驕橫跋扈,有時候雲琅都不理解他們如此驕縱的原因所在。

    大軍已經沿著道路開進到農莊門口了,那些驕傲的宗室子依舊舉著弓箭在那裡大呼小叫,命令大軍停下腳步。

    雲琅看看曹襄道:「你覺得給不給他們活路?」

    曹襄道:「按理說碾過去就成了,我就怕……」

    雲琅冷笑一聲道:「擔心陛下找後賬?」

    曹襄搖頭道:「大軍才是陛下的命根子,只要大軍是在按照他的旨意行事,殺幾個沒眼色的宗室子,陛下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大漢立國八十餘年,曹氏子孫都氾濫成災了,你覺得劉氏子孫會有多少?

    陛下那裡不擔心,你要是沒擔當,陛下才會看不起你,問題是楚王孫劉受……嘶……這個人很難對付。」

    「他馭下不嚴厲……」

    「他會用眼淚把你家淹掉的!」

    「啊?」

    「他是我見過的人中,最能哭泣的一個,我老婆牛氏的眼淚夠多的了吧,在劉受面前什麼都不算。

    想當年,陛下要處置楚國太子,也就是劉受的侄兒,這傢伙在殿堂上面對陛下大哭,三個時辰都不停,兩個袍袖被眼淚濡濕,據說擠壓袍袖最後擠壓出來了一樽眼淚,陛下鐵石一般的心腸,也被他哭得沒了章法,最後只好遂了他的意。」

    雲琅驚訝至極。

    大軍停下了腳步,雲琅吩咐李陵。

    「告知那些人立刻下馬放下武器,自縛雙臂來我帳前領罪,一柱香之後如果依舊冥頑不靈,那就休怪我了。」

    曹襄點點頭道:「不用說這些人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們之所以敢大著膽子阻攔大軍,無非是莊子裡的首尾沒有清理乾淨,被我們發現是死路一條,阻攔我們也是死路一條,硬撐而已。

    這麼多天沒收拾好的首尾,你現在多給他們一柱香的時間跟沒給沒區別,卻能讓他們沒了阻攔的勇氣,好辦法,算是給了劉受一些顏面。」

    雲琅搖頭道:「我可不是給劉受顏面,你看看,這座巨型莊園的後面開始冒煙了。」

    曹襄手搭涼棚遠遠地瞄了一眼,對雲琅道:「你的意思是說,老鼠窩在這裡?」

    雲琅冷笑一聲道:「八九不離十!」

    就在雲琅跟曹襄兩人閒談的時候,李陵匆匆的跑過來稟報導:「啟稟將軍,有一彪人馬自莊子的後面逃離了,人數不少於一千!」

    雲琅像是沒有聽見李陵的話,只是偏過頭瞅了一眼時香,等最後一點香火頭熄滅之後,這才揮揮手,大軍繼續向農莊開進。

    這一刻,那些守在莊子前邊的宗室子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再無方才的跋扈之氣。

    雲琅沒有處置這些人,直接進了農莊,只見農莊裡屍橫遍野,根本就是一個廝殺後的戰場。

    曹襄用腳撥拉一下腳下的屍體,苦笑道:「還不錯,能把戰事控制在一個小小的農莊裡面,也算是本事。」

    雲琅瞅著火焰冒起的後院道:「恐怕是為了爭奪糧倉吧,宗室子們想在不知不覺中處理掉那些匈奴奴隸,匈奴奴隸也想著不為人知的控制這片莊園,看地上的屍體,這場戰事至少進行三天了。」

    「糧倉被燒掉了。」曹襄喟嘆一聲道。

    「皇家的事情,我們這些皇家邊緣人還是不要涉入太深,陛下的人怎麼到現在都沒來?」

    曹襄依舊默不作聲,目前的狀況不好,這些人恐怕沒法子跟皇帝交代。

    匆匆的掃視一眼,曹襄就看到了好幾個關係不錯的親戚。

    雲琅並沒有因為出現了一千多逃奴就改變自己預定的策略,大軍依舊按部就班的按照程序處理農莊。

    大火很快就被撲滅了,三大倉庫的糧食被燒燬了一半還多,即便有剩下的,也沾染上了煙火氣,吃不成了。

    問過這裡的管事才知道,上林苑最大的收留逃奴的場所,就是隸屬皇家的這些農莊。

    普通人家心裡多少有些忌憚王法,只有這些王法制定者們才會忽視律法的存在。

    他們不僅僅收留了大量沒名堂的匈奴奴隸,還從人販子手中購買了成批的漢家奴隸,無一例外,這些漢家奴隸全部出自太原郡。

    農莊大管事劉空也曾擔憂過匈奴奴隸過多不好控制的問題,特意引進了大批的漢奴,他自己也對匈奴奴隸進行了嚴格的管控。

    只可惜,就是這些他準備引為助力的漢奴,才是傷害他最深的人。

    五天前,就是這些管控不嚴的漢奴,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武器,他們解開了匈奴奴隸身上的鎖鏈,在一夜間殺了農莊一半的漢人。

    如果不是因為劉空學雲氏莊園的設計,將奴隸與主人分開安置,導致這些奴隸們在攻打中庭的時候出了意外,被人察覺。

    劉空自己也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劉空,雲琅是認識的,都是上林苑裡有數的大地主,自然有不少的交往。

    雲琅聽傷痕纍纍的劉空說完整個過程之後,就問道:「現在你如何自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3 07:01
    第四十四章誰都有責任

    劉空看看遍地的屍體,朝雲琅深深一禮道:「集九州之鐵鑄成大錯,夫復何言!」

    說罷,就提著一柄染血的長刀走到一個屍體不是很密集的地方回頭衝著雲琅笑道:「衛將軍,劉受戰死於此地如何?」

    雲琅譏誚的道:「我聽說大宗正的眼淚妙用無雙!」

    劉空搖頭道:「如果能鎮滅這些叛逆,大宗正的眼淚或許會有些用處。

    如今,該燒的燒掉了,該逃的逃跑了,我沒活路了,總要給子孫留下一點希望。

    就這樣吧,衛將軍如果能上報陛下劉空戰死了,某家即便在九泉之下,也感恩戴德。」

    劉空是一個很乾脆的人,幹壞事的時候乾脆利落,自己懲罰自己的時候也乾脆利落。

    染血的長刀在脖子上狠狠地一拖,就幾乎割斷了大半個脖子,血嘶嘶的噴了片刻,屍體才栽倒在空地上,正好彌補了一小塊空地。

    這種破口袋漏水的聲音不斷地在雲琅身後響起,雲琅嘆息一聲,瞅著曹襄道:「我怎麼總會遇見這種不要命的人?」

    曹襄掏出手帕擦擦臉,剛才有一個傢伙脖子裡噴出來的血噴的格外遠,有幾滴沾在他的臉上了。

    「這些人享受的時候就沒命的享受,該付出的時候也早就做好了準備,說起來都是窮人啊,為了享受連命都不要了。」

    「窮人?」

    「對啊,你別以為只要是宗室子就是富人,這些人懶得去種地,又沒有大本事當官,猛然間接到一個富得流油的差事,豈能放過?

    這世上有窮人不可怕,窮人太多了,可怕的是那些人窮卻身份奇高的人,為了彌補自己的缺憾,命對他們來說真的不是很重要。」

    從長門宮裡出來的人居然是鐘離遠。

    這傢伙以前就長得有些陰柔,為了報仇一怒之下接受了腐刑之後,整個人就在急速的陰柔化。

    一張俏臉吹彈可破,可能是走的太急,血氣上湧,粉白的臉上居然染上了一絲胭脂色,身段也有了那麼一絲絲婀娜的意味,很奇怪,雲琅看到這樣的人,總是下意識的去看他們的胸跟臀,只有這樣,雲琅才能確定這傢伙以前是一個男人。

    曹襄用肩膀懟一下雲琅道:「別那麼明顯,心胸狹窄著呢,這傢伙可是惡名昭彰,出了名的鬼見愁。」

    鐘離遠走到近前,施禮之後看看遍地的屍體道:「便宜他們了。」

    雲琅懶散的道:「人都死了,你還能怎麼樣?」

    鐘離遠笑道:「人死了,才是第一步。」

    雲琅的眉頭皺了起來,看著鐘離遠道:「劉空該死這沒什麼好說的,你再找幾個罪魁禍首出來,也是理所當然,至於別的,你別忘記了你的遭遇。」

    鐘離遠笑道:「君侯還是那麼仁慈大度。」

    雲琅笑了。

    「死在我手裡的人遠比你殺掉的人多,說我仁慈,受降城裡的那些冤魂可不服氣。

    我只是見不得婦孺在長刀下瑟瑟發抖的樣子,哪怕他是罪人的家眷。」

    鐘離遠再次施禮道;「君侯乃是堂堂君子,風霽明月,一言一行只有法度。

    鐘離遠不過是魑魅小人,做不到君侯這樣的舉重若輕。」

    雲琅怔怔的看了鐘離遠好久,突然問道:「你再去看過你的妻兒麼?」

    鐘離遠也愣住了。

    雲琅不容置疑的道:「辦完這件事就去看看。」

    鐘離遠的眼圈微微泛紅,指指自己的胸膛道:「君侯以為這樣的鐘離遠還是鐘離遠麼?」

    雲琅譏誚的道:「你跟你老婆難道只有床榻之義?

    你跟你兒子之間難道因為你少了一點東西就不成父子了?

    人倫大道,豈能是那東西能承載的!

    如果是……哈哈哈,人與禽獸何異?」

    曹襄知道鐘離遠跟雲琅很是親近,他只是沒想到雲琅跟鐘離遠可以親近到出言訓斥的地步。

    鐘離遠的一張俏臉漲的通紅。

    雲琅繼續道:「你已經走火入魔了,還真的把自己當成一件工具了。

    再這樣下去,你以後就不要再登我雲氏的大門,我與你恥與為伍。」

    雲琅把話說完,就繞過滿地的屍體,在親衛的護衛下去查看火場去了。

    曹襄嘆口氣道:「你莫要怪他……」

    鐘離遠奇怪的看了曹襄一眼道:「我從來就沒有怪罪過他,我走到今日難道不是我自己選擇的麼?」

    曹襄點點頭道:「那就按照他說的回去看看妻兒,這裡的事情你看著辦。」

    說罷也走了。

    雲琅,曹襄都走了,鐘離遠就淡漠的看了看遍地的屍體,抬腳撥弄一下劉空軟塌塌的脖子,對隨從道:「登記名錄,算他們都是戰死的,不過,貪瀆的財物要追繳回來。」

    雲琅俯身從地上抓一把麥子放在游春馬的嘴邊,麥子雖然散發著濃烈的焦糊味道,游春馬還是很喜歡,粗糙的大嘴湊在雲琅的手上,很快就吃完了麥子,還用頭頂雲琅,希望他再拿一些。

    好的戰馬是不吃除主人跟馬伕喂的食物。

    游春馬在這一點上做的尤其好。

    曹襄看到這一幕之後就嘆口氣道:「無論是馬,還是老虎,麋鹿,跟你相處久了,都會變得聰明些。

    只是,你剛剛放跑了一大群匈奴人,這就很不聰明。」

    雲琅低頭繼續餵馬,等曹襄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才悠悠的道:「你一個文官有什麼資格評論一位著名將軍的決定?」

    曹襄笑道:「你心裡有數就好。」

    雲琅笑道:「等這裡清理完畢了,我們就回軍,去長門宮!」

    聽雲琅這樣說,曹襄打了一個激靈道:「犬台宮的事情你走狗運逃過一劫,還來?」

    雲琅笑道:「我覺得那些逃走的人有問題,早不逃走,晚不逃走,偏偏等到我們到來之後才逃跑。

    剛剛看了地上的屍體,大部分都是漢人,也就是說劉空他們在跟這些匈奴人以及鬼奴作戰的時候處在絕對的下風。

    如果真的是戰場上,劉空這些人早就被人家趁勢殺光了,如果沒有計謀,人家會跟他消耗三天?

    這樣的做法偏偏劉空這種人還行,騙我,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是說陛下有危險?」

    雲琅搖頭道:「陛下要是有危險,早就該出事了,我現在唯一想不通的是,這些人都在等什麼?

    明知道避不開我的盤查,還要等,真是怪哉!

    傳我將令,李勇,李紳繼續統帶本部人馬向前盤查,命李陵本部人馬悄悄脫離大隊,在長門宮十里地以外紮營,只要長門宮示警,第一時間必須殺到!」

    李勇,李紳,李陵三人領命而去,雲琅也就騎上游春馬退出了這座莊園。

    這是一座已經完全被匈奴人以及鬼奴控制的莊園,除過裡面僅存的漢人婦孺之外,大軍在撤離的過程中,將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匈奴奴隸殺的乾乾淨淨。

    雲琅藏兵在長門宮外的事情瞞不住劉徹。

    鐘離遠回來的時候已經把這個消息稟報給了皇帝。

    劉徹站在長門宮的高處瞅著平靜的原野問阿嬌:「你說雲琅藏在那裡了?」

    阿嬌四處瞅瞅,最後指著靠近雲氏的一大片麻田道:「八成在那裡。」

    劉徹自然知道雲琅的伏兵在那裡,被阿嬌一口說破他還是感到驚奇。

    「還以為你會說他躲在松林裡面呢。怎麼猜到的?」

    阿嬌冷笑一聲道:「您不會真的以為雲琅回兵是為了來保護我們的吧?」

    劉徹笑道:「朕身邊虎賁無數,何用他來護衛。」

    阿嬌瞅瞅丈夫那張得意的臉道:「所以啊,人家是來保護他老婆孩子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3 17:39

    第四十五章大功

    阿嬌的看法當然是正確的!

    雲氏就在長門宮邊上,圍牆沒有長門宮高,大門沒有長門宮堅固,護衛更是沒有長門宮多。

    如果那些叛賊來攻打長門宮久攻不下的時候,難免會柿子撿軟的捏。

    這個時候,雲氏就成了最大的替罪羊。

    更何況,在雲琅眼中,皇帝的重要性連他家老虎尾巴上的毛都比不過,他為什麼要先考慮皇帝呢?

    當然,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埋伏在麻籽地裡而不是埋伏在松林裡,最大的好處就是出其不意。

    當傻子都覺得松林是一個很好地埋伏地的時候,埋伏在麻籽地裡自然能起到攻其不備的目的。

    再加上麻籽地正好是雲氏莊園與長門宮的結合部,一旦長門宮有警,大軍再從麻籽地裡鑽出來圍剿敵人也不遲。

    劉徹雖然被阿嬌說的有些啞口無言,不過呢,他並不在乎,因為霍去病那邊傳來消息說,被他盯上的那群角鬥士突然失去了蹤跡。

    阿嬌費力的幫劉徹穿好鎧甲,只是總捨不得用力勒緊束甲絲絛,所以鎧甲鬆鬆垮垮的掛在劉徹身上,這讓他非常的不滿。

    「用點力道,這樣穿鎧甲朕如何殺敵!」

    「您的肚子太大了,再用力會不舒服的。」

    「穿鎧甲還能顧忌舒坦不舒坦?用力!」

    「好了,不要再用力了,做做樣子就成,難道真的指望您上陣作戰?」

    劉徹厭煩的推開了阿嬌,指著鐘離遠道:「給朕勒好絲絛!」

    鐘離遠是一個對皇帝言聽計從的人,一上手,就把絲絛勒緊,於是,劉徹已經有些臃腫的身體,就被這套威武的甲冑給關進去了。

    站在銅鏡前,劉徹親自給自己的頭髮束上紅色的絲帶,配上寶劍之後就大踏步的走出了宮殿。

    皇帝束甲,從來就不是小事情。

    宮殿外邊,四千甲士已經整裝待發,劉徹才站定,甲士們就單膝跪倒,頭上的盔纓組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

    劉徹驕傲的看著自己的猛士們,長吸一口氣道:「聽說有賊人前來,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一位鬚髮花白的老將獰笑道:「陛下且做壁上觀,且看微臣等與賊人戲耍。」

    劉徹哈哈笑道:「趙沖,如此精彩的遊戲,朕手癢啊。」

    老將趙沖笑道:「待老臣將賊酋捉來,陛下可以試試腰間長劍鋒利否。」

    劉徹瞅著高大的宮牆,遺憾的道:「真想衝鋒陷陣一次啊……」

    趙沖拱手道:「陛下安,天下安,區區衝鋒陷陣自然有二三子為陛下前驅,何須陛下親冒矢石!」

    劉徹笑道:「朕如今擔心的是叛賊不來。」

    趙沖大笑道:「陛下的驃騎將軍正在為陛下圍獵,陛下的衛將軍正在為陛下收網。

    來不來的由不得叛賊!」

    鐘離遠給皇帝搬來了一張寬大的椅子,劉徹就坐在椅子上,拍擊著副手感嘆道:「圍獵之趣,在於圍,而非獵,不能親手圍獵,真是遺憾啊。」

    平原上沒有風,麻籽地裡悶熱不堪,曹襄抱著半個西瓜吃一口就擦拭一把汗水。

    其餘軍卒面前也有西瓜,一個個吃的非常開心。

    這東西如今爛大街了,雲氏種,霍氏種,李氏種,曹氏也種,長門宮更是種了一山坡。

    說來也怪,這東西的品質一年比一年好,瓜子在不斷地減少,瓜瓤子也從以前肉不拉幾的模樣變得發脆,沙沙的更貼合後世西瓜的美妙口感。

    斥候已經派出去三十里地了,一次次的稟報都說查無敵蹤。

    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雲琅就嘆口氣道:「李勇,李紳他們走的不夠遠,敵人不敢出來。」

    曹襄一巴掌拍死一隻蚊子道:「理所當然的事情,我要是那些叛賊,我也不敢在大軍背後惹事情。」

    雲琅招來傳令兵。

    「命李勇,李紳繼續前行不可停留!」

    天黑之後,蚊子就更多了,一群群,一隊隊的圍繞著滿地的將士們轟鳴。

    好在真正受苦的只有雲琅這群勳貴,對於將士們來說,這樣程度的蚊子群對他們沒有多少騷擾,畢竟,大家以前都是農夫,見得多了。

    劉徹躺在椅子上覺得更加無聊,而且他早就變形的身體鎖在鎧甲裡面也非常的不舒服。

    悶熱的天氣裡穿著厚厚的鎧甲,更是讓他發狂。

    趙沖早就看出皇帝的不適,拱手道:「陛下還是回宮安歇,老臣為陛下值夜。」

    劉徹打了一個哈欠道:「叛賊不來了?」

    趙沖瞅著黑漆漆的天空道:「不會來了。」

    「為何?」

    「今夜無月,不適合夜戰!」

    「那些人是野人……萬一……」

    趙沖笑道:「如果他們敢來,老臣保證他們不會有一個人能逃走。

    夜戰雖然說對偷襲的一方有利,可惜,我們早就有了準備,一兩個蟊賊或許有便宜可佔,一群人,那是來送死的。」

    劉徹從善如流,起身回到了長門宮。

    阿嬌早早地迎上來施禮道:「恭迎陛下凱旋歸來!」

    劉徹扯掉身上的紅色披風怒道:「凱旋什麼,叛賊就沒來。繡衣使者是干什麼吃的,居然連叛賊在那裡的準確消息都沒有!」

    阿嬌幫皇帝卸掉鎧甲笑嘻嘻的道:「繡衣使者要是知道了叛賊的準確消息,哪裡會容得他們來到長門宮,早就被霍去病,雲琅他們殺的乾乾淨淨。」

    鎧甲卸掉,劉徹喘息了良久,阿嬌看著劉徹身上被鎧甲勒出來的印記道:「已經不年輕了。」

    劉徹低頭看看自己的肚腩,喟嘆一聲道:「原來朕也會變老。」

    「老了,反倒招人喜歡一些!」

    「這是什麼話?」

    「您的脾氣沒有以前暴烈了,以前在您面前過不去的事情,您現在也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以前您前半夜歡宴,後半夜處理公文,現在,您前半夜處理公文,後半夜睡覺,挺好的,至少妾身能多看看您。」

    劉徹沉默片刻道:「朕是一國之君,有些事不會如你願的。」

    前半夜悶熱,後半夜卻下起了小雨,沒了蚊蟲騷擾,雨滴卻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

    斥候帶來的消息依舊是未發現敵蹤。

    雲琅蹲在地圖前久久的不能平靜。

    這太不和常理了。

    「你確定長門宮,雲氏莊園這一帶以前沒有前秦的宮室?」

    李陵連忙道:「已經找將作監的人確認過,這一帶原本是始皇帝修建陵寢的所在,後來不知為何荒廢了。

    因此,不可能有宮室建造這裡。

    而長門宮,雲氏莊園都是後來修建的,不可能有地道!」

    聽李陵這樣說,雲琅就把目光投向那座皇陵所在的方向,這不過是始皇帝放出來的遮人耳目的假消息。

    在他們腳下,很可能就是規模宏大的兵馬俑所在地。要說這裡出現一些地道什麼的,雲琅並不會感到奇怪。

    早先因為扶荔宮發現地道的關係,長門宮自然被阿嬌掘地三尺探查了一番,同樣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

    如果那些匈奴人想要從皇家莊園那邊挖一條地道直通長門宮,雲琅更是覺得沒有任何可能。

    漢人想要在不破土的情況下挖一條地道都是極為浩大的工程,指望匈奴人挖一條幾十里地長的地道完全是一個笑話。

    「長門宮最近有過什麼工程沒有?」

    「有,三月前長門宮拓展了通往犬台宮的大路。」

    雲琅合上地圖,對李陵道:「重點監視一下那條路,天亮之後,重新探查道路兩邊!」

    李陵驚訝的道:「您不會認為那些人就藏在地下吧?」

    雲琅面無表情的道:「把我的猜測傳遞給長門宮!」

    曹襄在紗帳裡睡醒了,也聽見了雲琅的話,從帳篷裡鑽出來道:「不成,我現在就去探查。」

    雲琅搖頭道:「天亮之後吧!」

    「為何?」

    「一網打盡!」

    天亮的時候小雨停歇了,金日磾牽著兩匹馬從長門宮出來,他不想再留在長門宮裡了,萬一匈奴人殺進來,他很容易說不清楚,還是早早離開為上。

    被小雨潤澤過的小草青翠欲滴,戰馬低頭去啃,卻被金日磾制止了,帶著雨水的青草戰馬吃了之後很容易拉稀。

    這裡的草長得一點都不均勻,有的青翠欲滴,有的依舊蔫不拉幾的,沒有半點生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4 06:58

    第四十六章我真的是無心的

    金日磾好奇的蹲下身子,瞅著眼前枯黃的草皮,找了一個木棍捅了一下,開始的時候還算順利,繼續往下捅,木棍猛地落了下去,金日磾閃了一個趔趄。

    草皮下還傳來一聲慘叫……

    很多年後,金日磾回想發生在長門宮外的事情,他就非常的後悔。

    直到很多年後,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好奇心,草枯黃就枯黃唄,自己為什麼一定要用木棍去捅一下。

    捅了也就捅了,為什麼自己隨便用木棍捅一下,都能捅瞎一個人的眼睛……

    那個匈奴人如果忍耐力再好一點,一聲不吭,他也就拿著木棍牽著馬走了,如此,後面的事情就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可是啊,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那個被捅瞎一隻眼睛的傢伙,如果不翻開草皮跳出來,舉著刀子咆哮著要殺死他,他也不會弄死那個傢伙之後給長門宮示警了!

    一失足鑄成千古恨!

    金日磾一刀劈在那個泥人一般的匈奴人頭上,這一刀勢大力沉,居然將匈奴人的腦袋從中劈開,白花花的腦漿灑了一地。

    也就是因為這一刀,原本平坦的草地忽然波濤洶湧起來,無數的地皮被掀翻,無數的泥人一般的匈奴人,從土坑中跳出來,他們的目標非常一致,咆哮著殺向金日磾,在這一刻,金日磾相信,這些族人恨死了他這個叛徒!

    金日磾跳上一匹光背馬,奪路而逃,而另外一匹駿馬,只因為貪吃了一口青草,就被洶湧的人潮吞滅,匈奴人本性愛馬,這一刻,面對仇人的戰馬,他們立即揮刀分屍。

    「敵襲——」

    金日磾狂叫一聲,猶如失孤的老猿……

    守在宮門前的趙沖,哈哈大笑,並不因為敵人太多而感到畏懼,反而獨自站在宮門前,等候金日磾歸來。

    金日磾縱馬進了長門宮,趙沖這才站在吊橋上,讓侍衛將他與吊橋一起拉起來。

    同一時間,長門宮裡的號角嗚嗚的吹響,無數的甲士從宮牆下的藏兵洞裡鑽出來,迅速的沿著城門兩邊的偏門魚貫而出。

    趙沖從來就沒有防守的打算,四千甲兵在手,他認為防守是對這支軍隊的侮辱。

    雲琅跟曹襄站在麻籽地裡瞅著即將接戰的兩支軍隊,就笑著對曹襄道:「趙沖沒有求援的意思。」

    曹襄冷笑道:「他自己就能撈取的戰功,為何要便宜我們?」

    雲琅摸摸下巴道:「他不求援,我們就沒法子參與戰事,既然如此,我們就去後面堵截這些傢伙的退路吧。」

    曹襄擔憂的道:「別靠近三里之內。」

    雲琅朝早就急不可耐的李陵努努嘴,李陵就抽出長劍,指向預定的位置,率領全軍出了麻籽地,快逾奔馬!

    土黃色的匈奴人與黑色甲冑,紅色盔纓的漢軍終於撞擊到了一起。

    僅僅一個照面,匈奴人組成的土黃色浪潮就被這些黑甲紅纓的甲士們給斬斷了。

    劉徹上了城樓,阿嬌不放心也跟了上來,劉徹不滿的道:「這是戰爭,你一個婦人上來做什麼?」

    在人前,阿嬌表現的乖巧而聽話,匆匆施禮之後就退下了宮牆,讓大長秋給她搬來一把椅子,坐在劉徹看不到的鐘樓裡俯瞰戰場。

    這是阿嬌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戰場,眼看著泥巴一樣的匈奴人源源不斷的從近處,遠處的草地裡翻出來,嘶叫著向長門宮湧過來,雖然長門宮前還站著一大排甲士,這樣的場景依舊讓她驚慌,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大長秋。

    大長秋難得的握著一柄長刀輕聲對阿嬌道:「貴人,無妨!」

    阿嬌發現雲琅的部下正在三里之外結陣,不由得惱怒的道:「雲琅為什麼不立刻支援?」

    大長秋搖頭道:「長門宮守將乃是趙沖,更是陛下駐蹕之所,沒有詔令,雲琅不能靠近三里以內。」

    阿嬌痛苦的閉上眼睛,因為她剛剛看到,一個大漢甲士的腦袋被一個雄壯如山的匈奴人用狼牙棒給敲碎了。

    「這是誰定的規矩?」阿嬌發急道。

    「自我大漢立國以來就有。」

    「難道就能眼看著他們戰死?」

    「戰事才剛剛開始……更殘酷的戰鬥在後面,趙將軍認為自己能支撐,不用雲侯的兵馬也是理所當然。」

    「為了軍功??」

    「沒錯,就是為了軍功!」

    「這些匈奴人好好地日子不過,為什麼要造反?」阿嬌又看到那個剛剛殺死了甲士的那個匈奴人被另外兩個甲士分屍,轉過頭又問大長秋。

    「匈奴人沒法子搶劫之後啊,他們就沒有好日子過,他們認為陛下就是造成他們沒有好日子過的罪魁禍首,所以拼盡全力也要殺死陛下,以為這樣就能讓匈奴人再次過上,搶劫殺人的好日子。」

    正在兩人說話的功夫,長門宮後門方向也響起了號角聲,身處戰場的趙沖愣了一下,揮刀在一個匈奴人身上留下一道恐怖的傷口,就哈哈大笑道:「兄弟們,狗崽子們也知道照顧耶耶的後門了,加把勁,弄死他們,我們再去支援後山的兄弟,決不能讓衛將軍府奪了我們的功勞!」

    正在他身邊作戰的甲士轟然應諾,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向前突擊。

    雲琅也聽見了後山傳來的號角聲,就對曹襄道:「去病那邊也動手了?」

    曹襄搖頭道:「沒接到去病的消息,估計是這邊發動之後,後山的角鬥士不得不發動。

    你說,陛下為何不願意接受我的建議,進入扶荔城呢?扶荔城地處平原,沒有可以讓敵人借助的地勢優勢,我們甚至不用出城與敵人作戰,僅僅是那些新式城牆就能把他們全部耗死。」

    雲琅笑道:「陛下如果擔心自己安危的話,早就進長安城了,他就是想要用自己做誘餌,引出上林苑所有對他不滿的力量來,加上他有足夠強大的護衛,並不在意別人打他的主意,這是一次狩獵活動,也是一次警告朝野上下的行為。

    你看著,李勇,李紳他們那裡一定不會安寧的,至於富貴城,應該也不安寧,要知道,富貴城是我們唯一沒有進城搜索的城池要塞。」

    「既然是這樣,我們怎麼辦?」曹襄問道。

    雲琅笑一下,就揮揮手,鼓手看到將軍的手勢之後,立刻就擂響了戰鼓,自李陵以下兩千軍卒,長戟如林,隨著鼓點一步一喝的緩緩向匈奴人的背後壓了過去。

    他準備速戰速決,再讓劉徹玩下去,說不定會有樂極生悲的事情發生。

    劉徹看兩軍作戰,看到興致濃厚,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鼓聲,就不解的看著被他召來諮詢之用的衛青。

    衛青傾聽了一下鼓點,就對皇帝道:「啟奏陛下,衛將軍意欲速戰速決,正在請求參於戰事!」

    劉徹煩躁的道:「趙將軍已經勝券在握,不勞他出兵,告訴他給朕好好地看著匈奴人的後路,放走一個叛賊,朕不容他!」

    衛青繼續拱手道:「衛將軍恐怕沒有跟趙將軍爭奪戰功的意圖,長門宮既然兩面受敵,很難說上林苑其餘的地方會平安無事,衛將軍身負守衛上林苑職責,此時必然心急如焚。」

    劉徹揮手道:「他可以離開去辦他的事情了,這裡的戰事趙將軍會平息!」

    跟在衛青身邊的公孫弘連忙進言道:「啟奏陛下,如今長門宮正在受叛賊兩面夾攻,天子安危才是衛將軍最大的職責,他不可能放棄長門宮去平息別人叛亂的。」

    劉徹覺得丞相公孫賀所言有理,雖然不待見公孫賀,還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雲琅的請求,准許他踏進三里之內參與平亂。

    城頭的號角聲傳來,李陵大喜過望,邁開步子向匈奴人的背後衝殺過去,此時此刻,才是他李陵撈取戰功最好的機會。

    金日磾渾身浴血,惆悵的站立在城牆下,非常的孤獨。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劉徹看到了失落的金日磾,就招手示意他上來,就在剛才,繡衣使者已經向皇帝說明了這場戰事的前因後果。

    金日磾第一個殺死匈奴人並發出警報,這就是忠貞的表現,劉徹決定好好地封賞一下這個可憐的,孤獨的匈奴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5 07:01

    第四十七章殺敵從來都不是目的

    「元狩三年七月,帝遣衛將軍雲琅整肅上林苑,屍橫遍野,奴大恐,揭竿而起,攻,長門宮!

    有官逼民反之嫌!」

    司馬遷在筆記上記下這一行字之後就輕輕嘆口氣,放下了毛筆,起身看著窗外的藍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同房間的東方朔見司馬遷心情不好,也放下手中的筆來到司馬遷的桌案前,看了那一行字,微微一笑。

    「匈奴人何時成了民?」

    「終究有一天會成大漢之民的。」

    東方朔笑道:「匈奴人圖謀不軌一事你應該知曉啊,怎麼還覺得是官逼民反呢?」

    司馬遷冷笑一聲道:「我本來想用不教而誅這四個字的,衡量了君侯在上林苑的所作所為之後,我就改成了這四個字。

    匈奴人中確實有心懷不軌之徒,更有混跡上林苑的鬼奴軍在中間煽風點火不假。

    作為官府,首先就要做事公平,懲處叛匪理所當然,那些只想在漢地以出賣苦力謀生的奴隸其實並沒有堅決的反抗心思。

    而君侯此次,不分青紅皂白,只要與叛匪有染的人,一個不留的全部殺掉了。

    這中間該有多少冤魂?

    教化,教化,這才是我大漢國之所以興盛的原因,不能學匈奴人一般,只要強大了就對別的族群就橫徵暴斂,肆意屠殺,讓我漢人與所有異族人都成生死仇敵,如此一來,我大漢的邊疆恐怕永無寧日。」

    東方朔大笑道:「匈奴人無父無母,無孝悌之念,父死子娶母,與禽獸何異,況且,他們畏威而不懷德,想要教化談何容易,只有以殘酷的殺戮震懾他們的膽魄,以嚴厲的律法約束他們的行為,一兩代人之後,再談教化不遲。」

    司馬遷冷笑一聲道:「將匈奴女子配婚羌人,將羌人女子遣發為漢妾,你覺得匈奴人還會有下一代麼?」

    東方朔皺眉道:「子長,因何有了憐憫匈奴人的念頭?」

    司馬遷長嘆一聲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而已,如今這上林苑,匈奴人腐爛之屍臭不可聞,烏鴉盤旋於天,則遮天蔽日,野狗化身為狼,則成群結隊。

    好好地一個人間福地上林苑,僅僅因為陛下要清理後方,為明年大軍出塞佈置一個安定的後方,就死了如此多的人,真是不該啊。

    匈奴人死了也就罷了。

    我就害怕雲侯這樣做的順手,出了效果,他日如果我大漢子民對天子不滿,天子將會故技重施。

    到了那時候,但願曼倩兄還能這樣慷慨激昂的駁斥我!」

    東方朔有些為難的道:「君侯不過是在執行陛下的旨意,沒必要寫他作惡吧?」

    司馬遷苦笑道:「我何嘗不知道君侯是在執行陛下的旨意,只是,為尊者諱,還是要的。

    再說了,雲侯在執行這項軍務的時候我沒有看到他有半點的不情願,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以城池為柱,以道路為鏈,以勳貴莊園為鎖的囚籠政策,就是他炮製出來的。

    某家不過是據實書寫而已,他敢做,就不要怕史官秉筆直書!」

    東方朔呵呵笑道:「某家看你只寫了一半,怎麼不繼續寫了?」

    司馬遷搖搖頭道:「我在等候君侯的戰報,好書寫死亡的人數……」

    此時此刻,長門宮外的戰事愈發的慘烈,上萬人在一片不足三里地的空間裡廝殺,直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這樣慘烈的戰事看的雲琅心驚,人數,裝備,全部處於劣勢的匈奴人竟然依靠決死之心,與大漢甲士,以及李陵帶領的步卒廝殺的難解難分。

    不論甲士如何英勇,面對癲狂的匈奴人,也無法將戰線向前推進一步。

    這讓趙沖想要速戰速決的想法徹底的破滅了。

    眼看著李陵已經殺入戰團一柱香時間了,依舊沒有多少進展,雲琅揮揮手,身後的五百弓弩手就在曲長的帶領下,將密集的箭雨送進了被兩支大軍擠在中間的匈奴人群中。

    弩箭騰空而起的時候,劉徹看的如痴如醉,弩箭組成的烏雲從雲琅身後暴起,在空中飛翔片刻,就如同暴雨一般落在匈奴人群中,中箭者不知凡幾。

    阿嬌早就離開了箭樓,這種成規模的屠殺,她僅僅看了片刻,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不管是誰殺誰,都讓阿嬌胸中煩惡無比。

    有了弩箭襄助,匈奴人最中間的力量被不斷地削弱,兩邊抵禦大漢軍隊的匈奴前驅與後隊再無有力的支援,李陵的步卒大軍立刻就有了進展。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斥候不斷地搖動代表平安的藍色旗子,雲琅扭頭看去,只見霍去病騎著他的烏騅馬從左邊跑了過來,身邊只有四個家將護衛。

    看他們滿身浴血的模樣,這讓雲琅非常不解,他其餘的部下都去哪了?

    打死他都不信,霍去病會在一場剿匪的戰鬥中損失了騎都尉的精英。

    很快,霍去病就來到了雲琅跟曹襄面前,見雲琅的弓弩手正不斷地將弩箭送進戰場,就笑道:「原來你這裡打的更加熱鬧啊。」

    曹襄焦急的道:「你的部下打完了?」

    霍去病笑了,指指身後的地平線道:「鬼奴來了,是被我給攆過來的。

    我擔心你們扛不住,就特意殺過來先看看。」

    雲琅怒道:「作戰不是兒戲啊。」

    霍去病看著宮牆上站立的劉徹道:「陛下喜歡,那就讓他一次看個夠。

    你讓開一條路,讓鬼奴也進來。」

    「後山作戰的是誰?」

    「那群角鬥士,不太好對付,他們投擲短矛的本事不錯,傷了我不少人。不過,面對堅城,他們的本事就不夠看了。」

    場中的匈奴人已經成了強弩之末,雲琅一聲令下,李陵就統帶著大軍緩緩地退出戰鬥,重新在雲琅旗幟下列陣。

    趙沖哈哈一笑高聲道:「君侯想讓之情,趙某記下了。」

    瀕臨絕境的匈奴人忽然也吹響了號角,低沉的號聲在激烈的戰場上遠遠地傳了出去。

    聽慣了匈奴號角的霍去病獰笑道:「這是在求援啊,不知道他們的援兵在哪?」

    「內應!」雲琅冷冷的道。

    「內應?」

    「沒錯,就靠這點力量想要攻破長門宮那是在痴人說夢,如果沒有內應,這些人來長門宮就是來送死的。

    我很想看看這個內應到底是誰。」

    曹襄有些躍躍欲試。

    「出了韓嫣的事情,陛下難道還沒有吸取教訓嗎?」霍去病玩鬧一般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雲琅皺眉道:「我開始以為是金日磾,就通知陛下放金日磾出城以策萬全,沒想到這個金日磾不但沒有刺殺陛下的意思,反而揭穿了匈奴人藏身地下的秘密。

    至此,我就開始迷糊了。」

    「這麼說,陛下上了城牆也是在以策萬全?」

    「沒錯,這個時候,陛下認為他的將軍們比較可信,就選擇上了城牆。

    同時呢,朝中有影響力的官員基本上全在上林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匈奴已經將要走投無路的時候,還心向匈奴,數典忘宗!」

    霍去病朝戰場上看了一眼,拍馬就進了戰場……他這時候憤怒無比,只想活捉到那些吹號角的匈奴人,他相信,這些人應該知道隱藏起來的敵人到底是誰。

    雲琅沒有阻攔,他相信霍去病。

    劉徹站在城頭指著殺入敵群如入無人之境的霍去病對眾人笑道:「看看,看看呀,這就是朕的冠軍侯!」

    衛青貼著劉徹站立,在他們兩人的外圍,則是一圈大半個人高的大盾,很自然的將群臣與他們兩人隔開。

    汲黯嘿嘿一笑,扳著大盾對皇帝道:「微臣膽小,站在這裡總覺得後背發涼,還請陛下准許微臣站在陛下身邊,萬一有不忍言之事,微臣也能作為肉盾使用一下!」

    桑弘羊大怒道:「怎可如此出言無狀,想為陛下解憂,站在大盾外邊即可。」

    說完,就率先擋在劉徹的正前邊,面對慘烈的戰場!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5 07:01

    第四十八章好久不見的故人

    自從匈奴人絕望的吹響了號角之後,宮牆上的官員們臉色就變得很難看。

    全大漢國最頂尖的人精都在這裡,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用過腦子,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霍去病都到場了,只能說明一件事,長門宮前發生的這場鬧劇就要落下帷幕了。

    這些人以前對雲琅突然表現出來的暴戾行為百思不得其解,董仲舒甚至上本彈劾過雲琅兩次,覺得雲琅這樣滅絕人性的做法與儒家道義格格不入,充滿了煙火氣,不如儒家做法來的優雅。

    給後世子孫開了一個很壞的頭。

    他的彈章自然如同泥牛入海一去無蹤。

    而雲琅在上林苑做的事情越發的沒有頭腦,越發的暴戾,視上林苑地方官如同無物。

    率領大軍從北向南一路這麼捋下來,不但起不到整肅上林苑逃奴的事情,反而會將心存妄想的匈奴人從北向南擠壓下來,最終聚集在一起釀成大禍。

    昔日英明的皇帝似乎很滿意雲琅的做派,不管朝中官員如何詆毀雲琅,所有彈章都被留中不發,杳無音訊。

    禍害終於在所有官員的袖手旁觀下出現了。

    就在眾人準備圍觀雲琅倒霉場景出現的時候,匈奴人要求援兵出動的號角聲吹響了。

    直到這個時候,這些人才發現,雲琅至始至終都沒有針對匈奴人的意思,他真正針對的是他們這群高高在上的人。

    或者說,皇帝真正要整肅的不是那些可憐的匈奴奴隸,而是他們朝堂上的官員。

    此時此刻,眾人才弄明白,要整肅匈奴奴隸,遣發一介獄吏就能完成,為何要出動雲琅,霍去病這樣級數的將軍了。

    王溫舒單膝跪地向皇帝請求道:「城下戰事即將完畢,微臣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可以斬匈奴人首級,獲得一絲半點的功績,以告慰列祖列宗。

    還請陛下恩準!」

    被眾人圍住的劉徹笑道:「愛卿有此志向,殊為難得,准了!」

    王溫舒大喜,匆匆的套上甲冑,下了宮牆,就招呼家將隨他一起出城。

    劉徹笑著問滿朝文武:「還有那位愛卿想要獵獲軍功,此時正是好時候。」

    公孫賀拱手道:「微臣本就是武人,且讓陛下看看微臣神射!」

    說罷親自操持床弩,嗖嗖嗖,就發射了三枝弩槍,弩槍掠過長長的空地,兩支射空,其中一枝弩槍卻射穿了一個匈奴人的身體,將他牢牢地釘在地上。

    有了公孫賀帶頭,這種一點都不危險的向皇帝表達忠心的方式就被很多人效仿。

    在大漢國,不存在純粹的文人,即便是司馬遷這樣的人跟雲琅比劍也不一定會輸,要知道,他少年時就曾仗劍走遍了楚國,如果沒有一點防身的本事,在盜賊橫行的大漢國邊地,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劉徹的笑容已經很勉強了。

    雲琅,霍去病準備的這一切都白白浪費了……無論誰是奸細,都不會再暴露出來了。

    他知道奸細不願意暴露的原因是臣子們將他護衛的太好,讓敵人沒有得手的機會。

    看來,只能再另想它法。

    霍去病穿過長長的戰場,準確的捉到了一個精瘦的匈奴人,他看的很清楚,就是這個匈奴人在主導整個戰場。

    這個匈奴人被活捉之後,並沒有表現出太驚慌的神情,丟掉了自己的手裡的號角,抓住霍去病套在他脖子上的大戟用力的爭奪,眼見如此,霍去病只好輕輕地將大戟往回收一下,鋒利的大戟橫枝就斬斷了匈奴人的雙手,大戟翻轉一下準確的擊打在這個匈奴人的腦袋上將他擊昏。

    隨霍去病一起衝鋒的護衛,立刻俯身抓住此人,橫放在馬背上,斜刺裡揚長而去。

    掉地的號角又被一個匈奴人撿拾了起來,不顧甲士們的威脅,再一次將號角吹得唔嘟嘟作響。

    霍去病用大戟挑飛了一個凌空撲過來的大漢甲士,再一次用大戟擊昏了這個匈奴人,這一刻,活著的匈奴人比死掉的匈奴人更加的有用。

    雲琅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從未想過,一群漢人模樣的人會向漢軍發起如此過覺得衝鋒。

    即便是身後有騎都尉的騎兵們在不急不緩的驅趕他們,他們似乎更加在意城牆上的大漢皇帝。

    這些人就該是鬼奴軍了,應該是劉陵仗以統治匈奴的基本力量。

    雲琅忽然從鬼奴群中發現了一個熟人……

    很明顯這位熟人也發現了雲琅,她尖叫一聲,簇擁在她身邊的鬼奴突然停止向前,而是向雲琅所在的方向衝殺過來。

    李陵看了雲琅一眼,因為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聽到雲琅下令弓弩手射擊。

    「把那個女人給我活捉過來。」

    李陵應諾一聲,大軍離開弓弩保護範圍,挺著長槍準備接陣!

    「人上了戰場就成了牲口啊……」

    曹襄的膽子很大,即便是面對敵人衝鋒,也能鎮定自若。

    「你看,他們在往長槍上撞啊,真是悍不畏死!」

    雲琅指著軍陣道:「不是他們悍不畏死,是被後邊的人推著前進,人家的作戰經驗很豐富,就靠這一招破開李陵的防禦呢。」

    第一排的長矛掛滿了屍體之後,他們並沒有抽回長槍給後邊的鬼奴以進攻的機會,而是就地蹲下,他身後的長槍兵,踩著他們的背高高的躍起,再一次將如林的長槍刺了出去。

    三輪長槍兵前刺之後,李陵最為精悍的刀盾兵就空群而出,舉著圓盾努力向前,而落後的長槍兵,總能在刀盾兵推出來的空隙中,刺出長槍,將鬼奴一一刺殺。

    鬼奴軍中不多的騎兵也在那個女人的呵斥下衝了過來,不用李陵指揮刀盾兵們將圓盾連接在一起,而盾牌縫隙間全是長槍的鋒刃,如同一個刺球一般繼續前進,讓騎兵不敢靠前。

    「李陵的本事不錯,你以後對他好點。」曹襄對眼前的戰事看的目眩神馳。第一次覺得戰爭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

    「這是隴西李氏最後的壓箱子用的法寶,也是李陵堅持要跟阿敢分家的底氣所在。

    這種傳嫡的習慣很討厭,你以後不要玩這一套。」

    雲琅的目光沒有離開那個看起來很熟悉的女人,隨便應付一下多嘴的曹襄。

    戰馬終於裝在刺球上,強大的衝力將刺球撞開,騎在馬上的鬼奴連同戰馬已經被長槍刺的滿身都是洞,血霧飆飛尚未落下,第二匹馬趁機衝了過來。

    李陵冷笑著任由那些鬼奴騎兵衝撞他的軍陣,在刺球被戰馬撞散之後,那些長槍兵已經將長槍的尾部抵在地上,長槍很快就形成了一道道帶刺的拒馬。

    前衝的戰馬停不下腳步,一頭撞上了拒馬,被長槍刺穿了胸膛,在長槍兵的上空翻轉了一圈就重重的砸在地上。

    「銀屏!」

    雲琅終於想起這個女人是誰了,她居然就是劉陵當年帶去匈奴的四個侍女中的一個,是劉陵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有了這個認知,雲琅全身都興奮了起來,咆哮著告訴李陵:「活捉她,活捉她,敢殺死她提頭來見!」

    李陵不解的答應了,很快就形成了軍令傳達了下去,大軍不再攔截向宮牆進發的鬼奴軍,而是以那個騎馬的女人為目標,以鋒矢陣向前突擊。

    「那個女人是誰?並不美麗啊!」曹襄非常驚訝。

    「劉陵的貼身婢女,我敢說,這一次來上林苑搗亂的匈奴人,鬼奴軍一定以這個女人為首!」

    「啊?一定要捉住她!」

    曹襄聽雲琅解釋之後,立刻就大喊大叫起來,還把驅趕護衛他的家將首領去活捉這個女人。

    同一時間,雲琅身邊的甲士在劉二的帶領下也跳進了戰團。

    衛將軍所屬大軍的反常變化落在了劉徹的眼中,他指著雲琅那邊問衛青:「雲琅在幹什麼?」

    衛青皺眉道:「他放棄了阻攔鬼奴軍的打算,反而在向鬼奴軍的中央突進,而且突進的速度很快。

    他應該是發現了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劉徹低頭看看城下幾乎就要停息的戰事,這樣的場面,就算這一千多鬼奴軍過來,也沒有後患。

    霍去病是一個對戰場極為敏銳的人,在一連活捉了三個吹號角的人之後,一經發現了雲琅的異常,迅速從逐漸平息的戰場上撤離,見雲琅、曹襄兩人身邊只剩下六個胥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5 20:56

    第四十九章風吹雲散

    雲琅聚精會神的看著戰場上發生的所有動態,這場戰事在大軍圍剿之下,已經到了末期,雲琅不想出任何意外。

    霍去病在不遠處大叫,雲琅並不在意,此時此刻,他更在意將要被武力超群的家將們捉到的銀屏。

    一柄幽暗的短刀從左後方重重的刺進了雲琅的腰肋處,看樣子應該是一刀斃命了。

    很奇怪,中刀的雲琅居然慢慢轉過頭,臉上滿是譏誚之色。

    曹襄也把腦袋轉過來,頗為玩味的瞅著那個依舊握著刀柄的胥吏。

    「我記得你叫農桑是嗎?」

    雲琅抓住刀柄輕輕一推,就把呆住的胥吏給推開了,其餘胥吏呆滯的站在那裡,直到此刻他們還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農桑眼看著雲琅把那柄刀子從身上拔出來,刀子表面雖然暗啞無光,卻非常的乾淨。

    他摸一下刀刃,轉手就把刀子捅到曹襄的肚皮上,曹襄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一隻手抓著雲琅鬆開的刀柄抱怨道:「你捅的我肚子疼。」

    農桑打了一個激靈,轉身就跑,跑了兩步,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抽出長刀向雲琅再次撲過來。

    一個年級很老的胥吏,探手就捉住了刀刃,單手捏著刀刃就從農桑手裡奪過了長刀,順勢一腳踹翻了農桑,召喚過來一匹馬,將昏過去的農桑放在馬背上。

    又瞅了一眼剩下的四個胥吏對雲琅道:「有兩個貪墨了一些錢糧,一個在軍中安插了他的侄兒,不算大錯,對付匈奴也算不遺餘力,教訓一下就好。」

    最後又指著一個最年輕的胥吏對雲琅道:「這個年輕人不錯,身家清白,手腳乾淨,幹活勤快,事實上,你有他一個胥吏就成了,反正所有的活計都是他一個人在干。」

    雲琅並不理睬老傢伙的胡言亂語,指著馬背上的農桑道:「這人你不該拿走。」

    老胥吏抬頭看著天上的白雲,悠悠的道:「這些年過的太平靜了,就像死了一樣,今天走了一遭戰場,有些技癢,把這人交給我,我幫你問出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話說完,就牽著戰馬慢吞吞的走了。

    那三個被點名的胥吏身體抖動的如同篩糠,雙腿一軟就跪在地上,只有那個年輕的胥吏把身子挺得越發直了。

    年輕胥吏很有眼色,見雲琅衝他笑了一下,就自覺的將那三個胥吏綁了起來,弄到遠處看管起來。

    曹襄把只剩下刀柄的匕首從肚子上拿開,抖了抖,刀刃又從刀柄裡滑出來,隨手揣袖子裡,看著遠去的老胥吏道:「現在也只有你能使喚動這個老傢伙了。」

    雲琅嘆口氣道:「雲氏的人才實在是太少,否則我也不願意打擾他的安寧。

    等小光跟狗子回來之後就好了。」

    曹襄跟著嘆口氣道:「這世上其實從來都不缺人手,值得我們信任的人太少了。

    我覺得你做的沒錯,寧缺毋濫挺好的,有一個就當一個人使喚也挺好的。」

    說話的功夫,霍去病終於趕過來了,剛才那一幕讓他肝膽俱裂。

    「何愁有?」

    霍去病打量一下遠去的老胥吏問道。

    雲琅笑道:「如果不是因為有他在,我哪有膽子這麼幹?我以為你看到阿襄今天表現的如此英勇,就該想到我有安排了。」

    霍去病笑道:「下回把話跟我說清楚,怎麼,你不願意把那個人交給陛下?」

    雲琅道:「這人是怎麼潛伏到我身邊的要問清楚,這是私事,就不告訴陛下了。」

    霍去病道:「平靜了兩年多,只是表面平靜,劉陵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擾亂大漢朝綱。

    我軍中有一個厲害的長史聶壹,他從軍中揪出來三個奸細,其中一個還是從鉤子山就跟隨我們到現在的老兄弟。

    問過才知道,他當初在鉤子山被匈奴人俘虜過,在被匈奴人捉到之後就變節了,被我們用俘虜交換回來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既然回來了,只要告訴我們就沒事了,偏偏被匈奴人用這個事情活活的捏了他好幾年。

    最後讓他自裁了,算是保住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臨走前哭得那個淒慘喲。」

    「說到底還是不信任我們的表現,沒把我們當兄弟看。」雲琅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長門宮錢的戰事已經漸漸平息,倒是那個銀屏卻越戰越勇,手持一柄長桿大刀,舞動的虎虎生風,竟然讓劉二等一干家將近不得身。

    霍去病見雲琅非常關注這個女人,就不屑的道:「她快不成了,再來幾下就沒力氣了。

    女人就該躺在床上等男人,上什麼戰場啊!」

    霍去病對會武功的女人一點好感都沒有,以前的時候,他想要上老婆的床,先要拿武器酣戰一番,打贏了才能有一宵春色。

    現在,他老婆喊他上床都不願意去。

    雲琅連忙道:「你看好了,別讓她自殺了。」

    霍去病冷笑道:「自殺?那也得有機會,劉二他們幹的不錯,逼得很緊,她沒有機會自殺,如果真要殺她,早上弩箭了。」

    不得不說,霍去病看人看的很準,一個家將冒著被戰馬踩傷的危險滾進了馬肚子底下,揮刀砍斷了戰馬的兩隻前蹄,正在作戰的銀屏猝不及防隨著摔倒的戰馬滾在地上。

    劉二丟掉刀子,一個虎撲就壓在銀屏的身上,第一時間就扯開銀屏的嘴巴,塞了一根木棍,免得她嘴裡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其餘家將也同一時間撲了上去按住了她的手腳,控制住了銀屏之後,就打昏她,將她高高的舉起來,快速的送到雲琅面前。

    雲琅鬆了一口氣,再看看戰場上稀稀落落的戰鬥,就對李陵道:「全殺了!」

    銀屏被活捉,戰場上的鬼奴齊齊的哀嚎一聲,此時,想要逃走已經無路可走了。

    一些鬼奴丟掉武器,跪在地上希望能活命,而早就殺紅眼的李陵則不管你投降不投降,他只要首級!

    戰場上終於安靜了下來……

    隋越卻匆匆的跑來了,指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銀屏對雲琅道:「陛下有令,人犯交由常侍隋越審問。」

    雲琅道:「此女乃是劉陵的貼身侍女,太重要了,無論如何也要問清楚之後再做處置,也要避免她自殺。」

    隋越陰聲笑道:「如何處置女人乃是咱家的拿手好戲,衛將軍多慮了。」

    眼看著一個宦官將一枚粗大的銀針刺進了銀屏的後頸,雲琅知道,這個女人完蛋了。

    銀屏被那群宦官如同對待貴人一般的將她塞進了一頂軟轎抬走,曹襄吸著涼氣道:「女人落在這群閹人手中,不如死了算了。」

    霍去病道:「好在以後不會再有漢女和親的事情了。」

    雲琅道:「是啊,是啊,如果不徹底打垮匈奴,這種事就不會停止……」

    霍去病瞅一眼長門宮道:「陛下意猶未盡,又把角鬥士從後山攆過來了。

    這可能是大漢朝規模最大的一場決鬥!」

    隨著霍去病的目光雲琅也看過去,果然,代表皇帝的龍旗依舊高懸,皇帝已經從巨盾後面出來了,打著黃羅傘蓋端坐在一張椅子上,在他的旁邊,滿朝文武濟濟一堂。

    宮牆下,剛剛獲勝的漢軍正在搜尋任何一顆可能遺落的人頭,無頭的屍體,也被長門宮宮奴一具具的摞起來,很快就形成了六座巨大的屍山。

    血水從屍山中滲出,最終匯成六道血泉,從宮門高處傾瀉下來,在低窪處漸漸形成了一汪湖泊。

    濃重的血腥味隨風飄蕩,將陽光明媚的長門宮渲染成了人間地獄。

    角鬥士們沿著宮牆被騎都尉眾人護送到了大門前。

    武器依舊在手中,角鬥士們卻唱著悲歌,排著長隊,在一個體型極為魁梧的斯巴達武士的帶領下,在長門宮前列陣!
dimetrodon 發表於 2018-10-26 09:53
第五十章我是來享福的

    “我們像野獸一樣廝殺

    我的的血流的毫無意義

    流血犧牲換來的錢

    裝滿了奴隸主的口袋

    現在

    我們決心為自己而戰

    哪怕戰死在異國他鄉

    陌生人

    如果你去了斯巴達

    請告訴我的母親

    我死在了戰場上

    並非亡於無意義的角鬥!

    大秦來的斯巴達人不算多,隻有三十幾個,就是這三十幾個人單膝跪倒大聲吟唱的時候,卻讓人心中暗暗生畏。

    劉徹一句都沒有聽懂,宮牆上的所有人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聽懂,卻沒有一個人阻止他們的行為。

    靜靜的待在那裏等這些人吟唱完畢。

    這是對武士起碼的尊敬。

    漢人從來都敬佩勇士,隻有真正的勇士才有資格接受萬人歡呼。

    為首的斯巴達人吟唱完畢之後,就脫掉身上的戰甲,脫掉身上的衣衫,赤身裸體的撿起一麵圓盾,一柄長矛,將身體隱藏在圓盾後邊,舉著長矛向宮牆上的皇帝吼道:“皇帝,伊利亞向你挑戰!”

    這是一句很純正的漢話,且說的字正腔圓,看樣子伊利亞學這句話已經學了很久。

    宮牆上的劉徹臉皮抽搐幾下,就在剛才,他還覺得這些勇士非常的質樸,非常的具有武士氣概。

    如果他們立刻跪地效忠,說不定挑揀一下還能饒恕他們的罪行。

    現在,被伊利亞這句狂悖的話全給毀了。

    霍去病大怒,準備出戰,卻聽見城牆上響起了鼓聲,皇帝的龍旗也迅猛的向下壓。

    雲琅歎口氣對李陵道:“弩箭覆蓋!”

    李陵快活至極,搖動雲琅的帥旗,早就做好準備的射聲營立刻就在曲長,屯長的喝令下,射出了第一輪弩箭。

    而宮牆上的床弩也在同一時間發動……

    那些角鬥士沒活路了!

    大漢皇帝劉徹不是遙遠的西方那些野蠻人的王,並不以武力的高低來論他統治的正當性。

    任何指向他的武器都是對神的不敬。

    即便劉徹再想饒這個可憐的斯巴達人一命,在他向皇帝舉起武器之後,也就變得不可能了。

    開國之君或許會因為某種原因,放下自己的尊嚴來接納一個重要的人,很明顯,劉徹不是!

    即便是多麼重要的人也比不上他的尊嚴來的重要。

    戰鬥變成了處決!

    雲琅看見伊利亞冒著箭雨舉著圓盾向肅立在宮牆前邊的甲士發起衝鋒。

    甲士們冷冷的看著他,並沒有出擊的意思,他們並不願意衝進箭雨覆蓋的範圍裏跟這個野蠻人較量。

    由於背對著弩箭,無處不在的鋒利的弩箭輕易地破開了他脆弱的皮膚,很快,這具背著無數弩箭的身體就撲倒在衝鋒的路上,圓盾,長矛至死都被他握在手中。

    雲琅並不關心這些角鬥士,他更在意皇帝那邊,畢竟,這些弩箭是射向角鬥士的,也是朝皇帝所在的方向射擊的。

    偶爾有一兩枝特別強勁的弩箭落在甲士群中,被甲士輕易地揮盾蕩開,這是戰場上經常發生的事情,無人在意。

    一輪弩箭過後,隻有很少擁有盾牌的角鬥士活了下來。

    城頭的鼓聲再次響起,雲琅歎口氣,揮揮手,李陵再次下令發射,這一次是平射……

    曹襄見箭雨絞殺了剩餘的角鬥士,這才鬆開捏著雲琅衣袖的手,朝皇帝所在的方向射箭,需要莫大的勇氣。

    “陛下以後不會再下這樣的軍令了吧?”

    雲琅搖頭道:“天知道,現在的陛下估計誰都不信!

    好了,戰事已經結束了,我們後退三裏,等待陛下進一步的旨意。”

    後退三裏地的軍隊不僅僅有衛將軍府的牙兵,還有驃騎大將軍的親衛騎都尉。

    劉徹見兩支大軍離開了長門宮,就對隋越道:“回宮吧,告訴雲琅,去幹他沒有幹完的事情。

    十天之內,朕要一個平安的上林苑,一切如昨!”

    六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雲琅統領的大軍將所有未曾踏足的地方重新梳理了一遍,期間滅殺了十餘支趁亂而起的小型奴隸暴動。

    整個上林苑終於安靜了下來。

    懸掛在各處的奴隸屍體也被各處的官府按照衛將軍府的吩咐取下來掩埋掉。

    長門宮門前的戰事被衛將軍府廣泛的宣傳出去了……所有參與暴動的奴隸以及角鬥士們都是死有餘辜。

    一張一弛之下,衛將軍府也頒布了取消剩餘奴隸腳上的鐐銬的命令。

    取消腳鐐之後,奴隸們都非常的平靜,那些已經認命的匈奴奴隸,變得更加認命,腳鐐鬆開了卻沒有了逃奴也再無暴動之事發生。

    知道了前因後果的司馬遷猶豫良久,終於在東方朔的勸說下修改了記錄。

    取消了官逼民反的說法,隻是用最平實,最客觀的語言如實記錄了元狩三年七月發生的事情。

    帶兵回到扶荔城的雲琅沒有來得及休息,皇帝就收走了他的虎符,這表示此次軍事行動正式結束。

    沒了虎符,衛將軍府的牙兵就歸剛剛升官的軍司馬李陵節製,雲琅再一次成了孤家寡人。

    隻能指揮得動他的五百親兵。

    扶荔宮的修造事宜繼續進行,雲琅顯得很閑,就幹脆帶著家將回到了雲氏莊園,再一次過上了半隱居的生活。

    雲琅一夜沒睡,蘇稚的叫聲越來越虛弱,這讓他心急如焚,顧不得那些討厭的禁忌,推開產房的大門就一頭闖了進去。

    如果蘇稚還是不能生產,他就決定冒險剖腹了。

    一身白色麻衣的宋喬見雲琅進來了,剛要讓他出去,免得沾染了汙穢之氣。

    就聽雲琅沉聲道:“小稚快沒有力氣了。”

    正在絕望中的蘇稚聽到了丈夫的聲音,委屈的大哭了起來,一個勁的喊著要丈夫救命。

    看的出來她非常的害怕。

    雲琅握住蘇稚的手擠出一絲笑容道:“再努力一下,如果不能,我就給你做手術。”

    蘇稚汗出如漿,喘著粗氣道:“我要是不成了,你把孩子拿出來,一定要把孩子拿出來……”

    “胡說八道,大小我都要,耶耶來這個世界是來享福的,不是來遭罪的!

    現在,握住我的手,我們吸氣,呼氣……吸氣,再呼氣……好,就這樣,快出來了……”

    “耶耶,我真的不成了……”

    “胡說八道,繼續……”

    雲琅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產房裏出來的……

    蘇稚的命真的很好,她真的生了雙胞胎,一男一女,正是蘇稚向別人吹牛的內容。

    收拾幹淨之後,留在雲氏等候消息的一大群貴婦們就衝進了蘇稚的房間看雙生娃娃。

    卓姬伺候丈夫喝茶,因為她發現丈夫的手抖得厲害,抓不住茶碗。

    “大漢國不是沒有丈夫給妻子接生,身份這麼高的您還是第一位。”

    雲琅喝了茶水之後,魂魄安定了下來,看一眼卓姬道:“你要是還能生,下次我給你接生!”

    卓姬吃吃的笑著拍了丈夫手臂一下道:“妾身怎麼就不能生了,就是您來我房間的時間太少了。”

    雲琅歎口氣道:“生什麼生啊,以前你跟小喬生產的時候我都不在身邊,想象不出你們遭的罪。

    以後,就看天意吧,老天要給,我們就要,不給也不強求,好歹四個孩子了,老天已經不算虧待我了。”

    卓姬瞅著雲琅的臉有些失神,半晌才道:“有時候妾身覺得您就不像是大漢人,您的想法總跟我們不一樣。

    婦人生孩子本身就是過鬼門關,哪有因為害怕婦人死就不要孩子的?

    您給小稚接生的時候也不嫌汙穢,誰家男人會幹這樣醃臢事情,更別說您堂堂的衛將軍了。

    您是不知道,小稚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您的樣子不知道有多嚇人,估計您在兩軍陣前該是這副模樣吧。

    滿屋子的仆婦都戰戰兢兢的,生怕小稚有個不測,您就會暴起殺人。”

    雲琅淡淡一笑,伸出指頭挑著卓姬的下巴道:“耶耶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快活的過一生,不是來經曆什麼傷痛的,更不是來品嚐人間苦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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