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245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4 23:04
    第十一章亂拳打死老師傅

    渾邪王的名字就叫渾邪,後面這個王,其實是漢人給他加上去的,如果按照匈奴的說法,此人應該叫渾邪單于,屬於大單于手下的一個小單于。

    在匈奴王庭的排名並不算高,只是因為勢力龐大,這才稱雄於一時。

    被霍去病帶到長安之後,渾邪王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受封漯陰侯,邑萬戶,賜五千金,兩子恩蔭校尉,榮寵可謂一時無兩。

    漯陰縣在山東,文皇帝時期封為濟南國,景皇帝的時候由於濟南國王劉辟光參與了七國之亂,平亂之後,濟南國除國,重新成為濟南郡。

    漯陰縣本就是一個富庶之鄉,雖然封地遠了一些,卻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好封賞。

    渾邪王不敢去漯陰縣封地,向皇帝上表要求在長安置辦產業,在這裡長居,還願意將漯陰縣封地交給官府管理,他每年只要漯陰縣的歲入。

    劉徹答應了渾邪王的要求,還特意在陽陵邑為渾邪王置辦了住宅,作為他放棄漯陰縣封地管轄權的賞賜。

    剛剛入住陽陵邑的時候,渾邪王處處小心謹慎,對自己的族人約束的很嚴厲。

    只是,過慣貧瘠日子的匈奴人,突然從草原、荒漠進入了繁華的城市,哪裡能收束的住自己的野性。

    開始的時候還知道買東西給錢,時間長了,終於發現普通漢人似乎很害怕他們。

    於是,他們就很自然的開始在陽陵邑胡作非為起來。

    不久,便是民怨四起。

    單個的大漢百姓打不過匈奴人,當每個裡,亭的百姓開始按照軍伍配置還擊匈奴人的時候,匈奴人就非常倒霉了。

    開始的時候是大漢人找官府傾訴,官府只是安撫一下百姓,並不對匈奴人下手。

    後來,當匈奴人被打的慘不忍睹,出人命之後想起官府,去官府傾訴的時候,官府也是如此處理。

    於是,這樣的鬥毆就繼續了整整半年,官府在這半年裡,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監視著兩群人不能持械鬥毆上,對於拳腳肉搏,則保持一種樂見其成的態度。

    再接下來的,隨渾邪王居住在陽陵邑的匈奴開始無故失蹤了,開始,只是一兩個,後來就很嚴重了,十幾二十個匈奴人結伴出去,結果就一去不回了……

    渾邪王發現失態出乎他的預料了,他清楚,被漢人捉走的匈奴人,除了被漢人賣掉當奴隸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可能。

    上報官府的文書寫了無數,統統都泥牛入海杳無音訊。

    萬般無奈的渾邪王只好在上林苑,購置了大片的土地來安置他的族人。

    離開了城郭,族人失蹤的事情才慢慢停止了。

    匈奴人不事生產,除過牧馬放羊之外沒有別的生活技能,也不知道是誰給渾邪王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放子錢!

    渾邪王知曉放之錢這一道上,他沒有法子跟雲氏,韓氏等大子錢家硬拚。

    於是,他放的子錢,並不以牟利為目標,只想用放子錢的得來的微薄利息來養活他的族人。

    如此,跟雲氏開始放子錢的手法一樣,渾邪王放的子錢利息不到一成。

    在今年春播之後,渾邪王的子錢生意就顯得格外興隆,甚至讓張安世主持的放貸生意生生的減少了兩成的份額。

    最要命的是,渾邪王沒有雲錢,也沒有別的銅錢,他手裡全是匈奴人多年來從河西之地搜刮各路商賈得來的金子,尤其是大秦金幣,滿大漢勳貴中,就屬他保存最多。

    上林苑商賈拿到渾邪王的低利息黃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雲氏錢莊用金子兌換銅錢。

    此時的大漢黃金是有一個兌換價格的,也就是說,每一塊黃金都必須對應相對的產出,這樣的金子的價格才能恆定。

    突然之間,長安多出來很多的黃金,而富貴城裡存儲了大漢國近三成的黃金,黃金價格回落,受打擊最大的就是雲氏,韓氏等一干錢莊。

    如果渾邪王手中的黃金不多也就罷了,市場自然會將這些黃金消化掉。

    偏偏,張安世等人通過別的渠道得知,渾邪王手中的黃金,並不比富貴城藏金少多少。

    如果渾邪王繼續向外放出黃金,雲氏錢莊剛剛修訂好的錢幣市場,就會亂掉。

    如果渾邪王是一個子錢家,知道子錢的學問以及規律,他也不會一下子放出如此多的黃金,選擇細水長流式的放出黃金對他才是最有利的。

    只可惜,渾邪王如何能知曉這些,見黃金如此受人追捧,於是,他就放出了更多的黃金,來兌換雲錢……

    張安世是如此的憤怒,韓澤等人也幾欲發狂。

    這些人不知多少次慫恿跟錢莊有關係的官員向皇帝進言,希望皇帝能夠收拾掉渾邪王,將他手裡的黃金全部收歸國庫。

    可惜,奏摺上去了就杳無音訊,很明顯,皇帝目前並沒有收拾渾邪王的想法,至少眼前還沒有。

    子錢家們卻等不及了,再讓這個混蛋繼續無節制的放出黃金,子錢家們控制的雲氏造錢作坊就再也無力支應銅錢。

    後果就是銅錢跟黃金價格倒掛,從根子上破壞子錢家們努力維持的金本位制度。

    這些事情張安世自然是不會跟金日磾說的。

    霍光臨走前曾經跟張安世閒聊的時候說起過,金日磾與渾邪王有不共戴天之仇。

    既然皇帝不許漢人出手對付渾邪王,那麼,能不能利用一下金日磾這個匈奴人來對付匈奴人呢?

    現在沒人知曉皇帝為什麼要留著渾邪王,並且如此厚待他,皇帝沒有動作,大漢朝野對於渾邪王只能以禮相待。

    假如沒有皇帝支持渾邪王,此時的渾邪王早就被盤踞在大漢京城的各路勳貴們吞吃的連渣滓都不剩。

    錢莊業是一門極為排外的行當,當年雲氏進入子錢業耗費了雲琅無數的心力,經歷了無數苦難,這才讓雲氏錢莊成為大漢錢莊中的魁首。

    渾邪王看似無意識地動作,讓執掌雲氏錢莊的張安世極為痛苦,為了子錢家,為了金本位制度這顆幼苗,渾邪王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留著了。

    只有屬於渾邪王的那些金子進入國庫,張安世等人才會安心。

    「我恨渾邪王這是真的,就是因為他的背叛,才造成我休屠王一系被滿門屠殺。

    如果可能,我恨不得生吞了渾邪王。

    可是,恨歸恨,我卻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付渾邪王。」

    金日磾打理著游春馬散亂的毛髮,對張安世的建議嗤之以鼻。

    「為什麼呢?大丈夫當快意恩仇才對,難道你願意看著你的生死大敵在世上逍遙快活嗎?

    難道你忘記你的族人是如何死的了嗎?你難道在午夜時分沒有聽到你的族人要你復仇的吶喊?」

    金日磾見張安世說的口沫橫飛,就笑著搖頭道:「沒關係,我早就告訴我死去的族人,用你們漢人的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十年以後看情況再說。

    至於現在,我覺得你想殺渾邪王的念頭比我還要強烈!」

    張安世跳上戰馬,看著金日磾道:「有仇不報非人也,你就好好地在這條春風路上荒淫吧。

    真是看錯了,霍光還告訴說你是一條難得的好漢,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說完話,就狠狠的抽了戰馬一鞭子,快速的向不遠處的雲氏狂奔過去。

    金日磾收拾好游春馬,見張安世不見了蹤影,這才向長門宮走去。

    張安世的話,並沒有讓他的心頭有什麼新的想法,反而磨滅了幾分對渾邪王的恨意。

    這一路上不用特意去看,就能看見戴著鐐銬在田野裡忙碌的匈奴奴隸。

    在不遠處甚至還有逃跑被抓回來的匈奴人殘破的身體。

    每次來到春風路上,金日磾的心就在流血,只有在漢人女子身上馳騁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匈奴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4 23:04
    第十二章古人其實挺傻的

    此泰山上築土為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報地之功,故曰禪。

    始皇帝二十八年,皇帝巡泰山,召集齊魯之地的儒生七十有二,商議封禪的典禮,以表明自己當上皇帝是受命於天。

    然儒生們各抒己見,雖有陰陽家鄒衍敬獻《五德終始說》為憑藉,依舊不能說服儒生承認始皇帝便是天之子。

    於是,始皇帝就斥退儒生,借用原來秦國祭祀雍上帝的禮封泰山、禪梁父,刻石頌秦德。

    頌辭稱,「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

    二十有六年,初並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

    從臣思跡,本原事業,只頌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

    這便是著名的秦皇碑。

    始皇帝逝去之後,二世皇帝胡亥於二世元年冬巡,再次登臨泰山,這一次,胡亥廣招天下名士,也想在泰山封禪,只可惜此時天下已經人心惶惶,無人應召。

    因此,二世皇帝只好在空餘的一面刻上他的詔書和從臣姓名,當做遊記。

    封禪泰山,乃是帝王功業的巔峰,無數有志於此的帝王,無不在追求泰山封禪,勒石刻功以傳後世。

    始皇帝用儒生泰山封禪不成,懷恨在心,回到咸陽之後,丞相李斯趁機進讒言,始皇帝一怒之下才有了廢書坑儒之舉,讓原本鼎盛的儒家,頓時進入了人人喊打的局面。

    董仲舒可不是那些腦袋只有一根筋的齊魯儒生,當皇帝流露出要泰山封禪的念頭,他就已經開始引經據典的為劉徹尋找泰山封禪的理論支持。

    「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

    何?

    教告之義也。

    始受命之時,改制應天,天下太平,物成封禪,以告太平也。」

    董仲舒將這一段話刻在木牘上呈給了劉徹。

    字體並非隸書,而是精緻美麗的小篆,這與李斯為秦二世皇帝所刻的碑文為同一文字。

    劉徹看完了這些文字,手在木牘上摩挲良久,最終嘆口氣道:「相傳,齊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蔡丘,而欲封禪。

    管仲曰:古者封禪泰山禪梁父者七十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禪泰山,伏羲封泰山,神農封泰山,炎帝封泰山,黃帝封泰山,顓頊封泰山,帝嚳封泰山,堯封泰山,舜封泰山,禹封泰山,湯封泰山,周成王封泰山,這都是天子有大功於天下,才能做的事,你如何做呢?

    朕以為管仲的這句話也適用於朕。」

    董仲舒大吃一驚,連忙進言道:「陛下擊敗匈奴,讓匈奴倉惶北逃,胡馬至今不敢過長城一步,此乃天大的功德,如何不能泰山封禪呢?

    而古人說話多有不實之處,無懷氏,伏羲,神農氏,炎帝,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禹,湯,周成王,這些帝王封禪泰山時間太過久遠,難以辨查,或許會有此事,然則,只是吾輩臆測。

    既然始皇帝能夠封禪泰山,陛下功業當與始皇帝同,封禪泰山勢在必行啊。」

    劉徹擺擺手道:「霍去病有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他一介臣子都能出此豪言,朕為何不能呢。

    再等等吧,此事再議。」

    董仲舒焦急的道:「霍氏長子如今已然八歲了……」

    劉徹笑著擺擺手道:「那是朕要他娶親,算不得違背諾言,此事再議,愛卿退下吧。」

    還以為這是皇帝以退為進的策略,需要臣子再三勸進,皇帝才會接受。

    董仲舒腦海中已經迅速成文還想再次勸皇帝泰山封禪,卻見皇帝神色堅定,似乎真的下定了主意,就喟嘆一聲,施禮退出,他覺得這件事有必要找雲琅好好地商議一下。

    劉徹站起身,再次看看手中的寫滿字的木牘,來到窗前瞅著窗外層層疊疊的荷葉,以及正在盛開的荷花,搖搖頭,自言自語的道:「連奏章都會弄錯的皇帝有資格泰山封禪?」

    「當然有資格,就衝著陛下這些天宵衣旰食的重新審閱自己批閱過的奏章這一條,陛下就有資格去泰山封禪,與古先賢並立於天地間。」

    能在這種時候靠近劉徹的人,也只有阿嬌一人而已。

    劉徹回過頭瞅著手捧參湯的阿嬌笑道:「你這是在私我啊!」

    阿嬌笑道:「我就是認為我夫君乃是自古以來最好的皇帝,哪怕是面對神靈,妾身也這麼說。」

    劉徹一隻手接過參湯,把手中的木牘塞給阿嬌道:「好好地看看這上面的文字。

    看懂了再說你夫君是如何英明神武的。」

    阿嬌隨手就把木牘丟在一邊道:「什麼事情都聽古人的,我們就乾脆什麼事都別幹了。

    聽雲琅說,古人其實挺傻的。」

    劉徹聽到阿嬌這句話,剛剛喝進嘴裡的參湯頓時就噴了出去,噴了阿嬌一頭一臉。

    阿嬌掏出手帕幫咳嗽不已的劉徹擦擦臉,也不顧自己一頭的參湯大聲道:「這句話哪裡說錯了,最早的古人刀耕火種,以獸皮為禦寒之物,住山洞,呼噓毒癘,赤腳在大地上以追逐野獸為樂。

    有什麼聰明可言?

    讓陛下統領我大漢猛士與古人大軍作戰,陛下認為誰輸誰贏?」

    劉徹驚詫的瞅著阿嬌道:「你這古怪的想法從哪裡來的,難道也是雲琅告訴你的?」

    阿嬌擦一把臉道:「您不在的時候啊,雲琅,霍去病,曹襄,李敢這些人可都是臣妾的座上客。

    飲酒,喝茶,打麻將閒聊之時,有過很多有趣的故事,其中就有讓霍去病統領我大漢鐵騎與秦將白起死磕的設定。

    我等幾人在書房中四處尋找白起的軍備裝配,所轄軍伍的訓練程度,然後按照最優配置,選擇一萬騎兵,然後跟去病兒統領的一萬騎兵做對比。

    然後,去病兒說,他無需一萬騎兵,只需五千就能擊敗殺人王白起。

    您可是不知道啊,這樣的遊戲我們有時候一玩就是一整天,有時候,一天的時間都不夠呢。」

    劉徹皺眉道:「你怎可與一群少年人廝混一日?」

    阿嬌挑挑眉毛道:「您覺得不舒服?覺得妾身會傾心於某一個晚輩不成?」

    劉徹惱怒的道:「胡言亂語!」

    說罷就甩著袍袖去了錦榻。

    阿嬌連忙追上劉徹拉著他的袍袖道:「您別說,這幾個人晚輩可是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您真的不擔心?」

    劉徹把參湯喝完,把碗丟給阿嬌怒道:「朕現在就扒了他們的皮。」

    阿嬌笑嘻嘻的把碗丟在地毯上,跳上錦榻依偎著劉徹道:「這才是妾身最舒服的時候。」

    「因為朕妒忌那幾個晚輩?」

    「因為您在乎妾身,這比什麼賞賜都讓妾身高興。」

    劉徹哈哈笑道:「朕寧願懷疑你們聚在一起圖謀不軌,也不相信你們會有亂七八糟的事情。」

    阿嬌抬頭看著劉徹一言不發,只有一雙大眼睛裡充滿了驚奇之色。

    劉徹抽抽鼻子道:「怎麼這樣看著我?」

    阿嬌搖頭道:「您以前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更不要說拿您的威嚴開玩笑。」

    劉徹皺眉道:「朕不是聖人,不可能永遠只有一張帝王臉,有時候需要換一下,如此,日子就好熬一些。

    真羨慕你們可以無拘無束的遊玩,朕知道,去病戰白起應該是一個很有趣的遊戲。」

    阿嬌笑道:「最有趣的不是結果,而是兩方人在書房蒐集對自己一方有利的文獻,然後用這些文獻當做籌碼,一點點的讓對方束手就擒,一場遊戲過後,不亞於妾身親自上了一次戰場,玩到入迷處,妾身似乎真的身處古戰場,如同幽靈一般在古戰場上漂浮,親眼看著一場場大戰,就在妾身眼皮子上演。

    陛下要不要玩?我可以讓雲琅給您設計出一場戰事,您想與古代哪一位名將對戰?

    廉頗,王翦,還是李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6 23:58
    第十三章不要輸在起跑線上

    「衛氏如今操持少府,學你長門宮買進賣出,忙的不亦樂乎。

    你呢,麾下才智之士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一道喻令下去,凡東山之鹽,西山之礦,南方之果,北地牛羊應有盡有。

    有時候朕心裡都嘀咕啊,這樣下去,兩個皇后都比朕有錢,這樣下去如何得了。」

    劉徹沒有聽阿嬌胡謅,拍著阿嬌雪白的小手大發感慨。

    阿嬌皺眉道:「天底下誰能比您有錢,這樣說很虧心啊。」

    劉徹呵呵笑道:「天底下就不該有人比朕有錢!」

    阿嬌笑道:「我弄到的錢,都是屬於劉氏宗族的錢,我劉氏想要控制天下,陛下的威嚴,以及陛下的兵馬是最主要的力量,妾身以為,先祖打一次江山,妾身就該再買一次江山。

    如此,這天下連根帶葉帶花帶果實,才能真正屬於我劉氏。』

    劉徹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朕就該是掌管雷霆的神祇,而你就該是滋養萬物的地母?」

    阿嬌點頭道:「衛氏總算是認識到她這個皇后的真正職責了,總把眼光放在太子之位上,未免太小看皇后這個位置了。

    天下傳承,是陛下的事情,將皇后的職責放在爭奪太子之位上面,是真正的婦人之見。」

    劉徹拍拍阿嬌的面頰道:「這樣的你,總讓我想起竇太后。」

    阿嬌搖頭道:「我不是竇太后,也不想成為竇太后,不論是呂后,還是竇太后,亦或是太后,她們都有執掌天下的野心,都把權力視為平生最大的追求。

    這樣做的結果對大漢江山是有害的。

    不論是呂氏亂國,還是竇太后秉政,都給大漢江山帶來一些難以彌補的傷害。

    所以啊,長門宮永遠都只是長門宮,不會走進皇城成為那裡的主宰。」

    劉徹點點頭道:「有道理,然而,好聽的話什麼時候都能說,一旦到了沒選擇的時候,做出來的事情就與說過的話會有衝突。

    阿嬌,早做準備,至少在我死之前,把長門宮跟朝廷的關係處理好。

    在我生前,你做什麼我都能容你,一旦……」

    阿嬌用手堵住了劉徹的嘴巴笑道:「我不用做任何改變。」

    劉徹拿開阿嬌的手道:「這些話除了你我不會對別人說,換一個人,我只會做,不會說。」

    阿嬌笑道:「許莫負曾經說過,說我是一個幸福的女人,陛下福壽綿長,妾身會生在你之前,死在你之前……

    所以啊,我只要死在你前邊,就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劉徹皺起了眉頭,他不覺得這句話是一句好話。

    卻又不能不承認這句話的正確性。

    劉徹自信,只要自己活著,阿嬌這裡就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如果真的如同許莫負所說,阿嬌的壽數沒有他長,那麼,長門宮所有的問題都將不成問題。

    阿嬌對今天的談話非常的滿意,皇帝今天說的話非常的重要,也是真正的核心問題。

    夫妻兩算是進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雖然話題不那麼可愛,阿嬌卻覺得這是劉徹真正愛她的表現。

    指望帝王柔情蜜意,這根本就不可能,即便是出現了,也是假的,也是被慾望催動的情愛……

    雲琅跟董仲舒的交談卻沒有劉徹夫婦這樣充滿了柔情蜜意。

    儒家最大的目標已經完成了,依附在雲琅身上的西北理工學問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雲琅相信,在以後的歲月裡,隨著儒家的勢力逐漸擴展開來,西北理工必將重新成為儒家打擊的目標。

    這種事情,根本就不以個人的意志力而轉移,這是一種大勢,是任何思想流派在完成統一之後,必須要進行的自我清潔。

    雲琅只希望西北理工的學說可以在小範圍內生長,傳播,佔領這個帝國地位最高的那一小部分人的思想陣地。

    將西北理工學說貴族化,是他能走的唯一的一條路。

    雲氏的學說絕對不能僅僅在雲,曹,霍,李這四個家族傳播,就目前而言,雲琅必須要保持西北理工學說的稀罕性。

    只有這樣做,才能讓那些連狗屎都要爭奪一下的貴族們的主意。

    說實話,在雲琅的腦海中,劉徹封禪泰山這件事來的格外的早。

    但是,此時的劉徹比歷史上的劉徹創造的業績輝煌的太多了。

    不僅僅是戰爭層面,僅僅是他劉徹發動戰爭這麼多年,國內的百姓並沒有因為戰爭而出現太多的問題,就足夠讓劉徹自信心膨脹到極點。

    他認為,大漢國還有潛力可挖。

    就因為這樣想,他才會下令休養生息兩年,然後再向匈奴舉起他的屠刀。

    就是因為準備的充足,雲琅都不敢想,劉徹到底會派出一支怎麼樣龐大的軍隊完成對匈奴人的最後一擊。

    「泰山封禪為時過早!」

    雲琅面對專門來扶荔宮找他的董仲舒如此說道。

    董仲舒翻了翻眼皮道:「現在封禪泰山跟過幾年封禪泰山有什麼區別嗎?

    現在的陛下沒有跟古賢人並立的資格,難道幾年後就有了?

    始皇帝統一六國這樣的蓋世功業,老夫依舊認為不足以祭拜泰山,不足以向神靈誇耀功績,更不足以代天宣授神權,皇權歸一之事。」

    雲琅笑道:「既然知曉陛下的功業不足,先生為何還要慫恿陛下早日封禪泰山呢?」

    自從在雲氏開了儒門大會之後,董仲舒在雲琅面前就很少再有偽裝。

    輕輕地揮動一下剛剛癒合的左臂道:「陛下需要這樣的一場大祭祀來證明自己皇權的正統性。

    儒家也需要促成這樣的一場大祭祀來宣揚儒家的正統性。

    這是一件相輔相成的好事情,既然對誰都有利,封禪泰山的門檻不妨降低一些。」

    雲琅搖頭道:「此言差矣。」

    董仲舒懶懶的道:「君侯要反對?」

    雲琅點點頭道:「確實要反對,不過呢,我要反對的不是陛下,而是先生您啊。」

    董仲舒嘿嘿笑道:「有何不妥之處?」

    雲琅站在窗前憂傷的道:「先生在泰山隱居之時,聽聞國朝大征賢良策。

    當時先生曾經遺憾的說,您養育多年的絕世美人就要下嫁給帝國年輕的皇帝了。

    那個時候,先生對我儒家的立意是何等的高遠,以後,先生也是以對待絕世美人的態度來安置我儒家的。

    晚輩不明白,我儒家走到現在,明明已經在光明大道上縱馬狂奔,遲早會抵達我們的目標。

    現在因何就放棄了最早之前制定的策略,光明大道不走,非要抄荊棘密佈的小路呢?

    如此一來,不僅僅有辱我儒家,也拉低封禪泰山的標準,只要先生開了這個先例,從今往後,只要是帝王,不論他是否英明,就會去泰山封禪。

    如此,泰山封禪再無榮耀可言。

    我儒家雖然達到了最低目標,卻沒了起始高度。

    這可不是先生準備讓我儒家走長路的打算啊。」

    雲琅的話很有道理,也非常的真誠,董仲舒思忖良久,看著雲琅道:「也算是肺腑之言。」

    雲琅笑道:「先生年紀大了,這一點雲琅知曉,卻不能做急功近利,倒行逆施的事情啊。」

    董仲舒哈哈笑道:「再議,再議……」

    說著話,就大笑著離開了扶荔宮。

    隨同董仲舒一起來扶荔宮的弟子呂步舒道:「雲琅此人不可信!」

    董仲舒閉著眼睛微微嘆息一聲,呂步舒雖然經學不俗,到底眼皮子太淺,就眼光一道與雲琅相差甚遠。

    想到此處,董仲舒心情雖然煩躁,依舊耐著性子對呂步舒道:「人之受命於天也,取仁於天而仁也,這才是老夫慫恿陛下泰山封禪的主要原因。

    皇帝要成為天子,我儒家也必須將「仁」字與天子一起根植在天地間。

    皇帝功業不足就要封禪,這樣就會造成我們所要宣揚的仁念也佔據不到高位。

    唾手可得的東西無人珍惜,唯有歷經千辛萬苦得到的東西人們才會永遠珍藏。

    這就是雲琅所說的起點太低,所以,他說的話還是非常有道理的。

    陛下明年就要征伐四方,兩年之後就能初見成效,既然皇帝都能再等兩年,老夫如何就等不得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6 23:58
    第十四章不可控的才要控制

    霍去病只要進了軍營,就會把自己家拋在腦後,軍營裡的枯燥生活,他即便是過一輩子也不覺得厭煩,如果有可能,他想一輩子都住在軍營裡。

    這一點,雲琅就做不到,李敢也做不到。

    跟霍去病把軍營當家看的態度相比,雲琅覺得軍營就是一個辦事情的場所,而李剛則認為軍營是他謀生的一個工具罷了。

    扶荔宮的宮牆在不斷地被加高,城頭甚至還出現了投石機,床弩,滾木礌石,灰瓶,鉛水這些東西也在不斷地完善之中。

    雲琅甚至利用手裡充足的人手,開始改建扶荔宮的宮牆,四四方方的宮牆並沒有太多的防守位置。

    因此,雲琅想把漂亮的四四方方的直線宮牆,變成曲折面,於是,城牆上就突出去了很多馬面牆。

    馬面牆突出去三十丈,兩道馬面牆中間預留了百丈的空隙,這個距離正好處在弓弩的最佳射程之內。

    一旦敵人接近扶荔宮,首先就面對的是馬面上的守軍,如果敵人貿然從兩道馬面牆中間直撲城牆,就會面對來自三個方向的打擊。

    衛青巡視扶荔宮大營的時候,看了雲琅的設計圖紙沉默了良久,然後就帶著圖紙去犬台宮見皇帝。

    如今的犬台宮裡並沒有多少犬,被雲琅肆虐過一次之後,瘸腿的狗都被處理掉了,如今,就剩下不多的幾十隻狗,在劉徹的指揮下,撲擊宮奴捉來的野兔,野雞,甚至合力向一頭抓來的野豬進攻。

    雲琅不受皇帝待見的事情天下皆知。

    衛青也就沒有帶雲琅來見皇帝。

    狗太少了,劉徹見圍攻野豬的幾隻狗明顯圍不住野豬,就哼了一聲,回到了清涼殿。

    曹襄牽著兩隻高大威猛的獒犬笑嘻嘻的站在門口迎接舅舅的到來。

    劉徹瞅瞅兩頭獅子一般大小的獒犬,滿意的笑道:「不錯,從哪裡弄來的?」

    曹襄先給舅舅見禮,然後笑道:「是捕奴團的人從西海邊上帶回來的幼崽,飼養了半年,這才敬獻給舅舅,多少挽回一下犬台宮的損失。」

    劉徹並不靠近那兩隻獒犬,等兩個強壯的狗奴捉住獒犬之後,劉徹才靠近獒犬上下打量一下對曹襄道:「捕奴團的人居然已經到了西海?」

    曹襄連忙道:「沒法子啊,聽說平原上的西羌人在不斷地往高處跑,捕奴團的人也只好跟進,這樣,追著,追著就到了西海。」

    對於捕奴團,劉徹是看不起的,只是因為大漢人對奴隸的渴求幾乎沒有止境,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其發展,準備等大軍蕩平周邊蠻族之後,在考慮如何處置這些人。

    畢竟,一旦國朝掃平妖氛,四海平安之時,盛世就該有個盛世的樣子,不能被這些腌臢之輩壞了國家的風氣。

    至少,漢人就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這一次的大考,你曹氏推薦了多少人?」劉徹看完狗,就坐了下來,舉著茶碗等曹襄回話。

    「曹氏此次一個人都沒有推薦,至於那些憑藉自己本事去參加大考的人,外甥還沒法子控制。」

    劉徹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曹襄道:「你曹氏門生有通過考試的把握嗎?」

    曹襄迅速的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呢,曹氏有幾個族人學問確實不錯。」

    劉徹點頭道:「憑藉真本事考上來的,總比你們硬生生推給朕,讓朕給他們封官加爵來得好,也讓朕的心裡更加舒坦一些。」

    曹襄笑道:「曹氏今後不再隨便舉薦什麼賢良了,除非是真的賢良,讓我覺得不推舉一下都對不起舅舅您的那種賢良。」

    劉徹笑了,示意隋越給曹襄一杯茶。

    等曹襄捧著茶碗笑眯眯的等舅舅再誇獎他兩句話的時候,就聽劉徹道:「你將曹氏給分割了?」

    曹襄吃了一驚,捧著的茶碗裡的熱茶燙在手上都沒有知覺。

    劉徹又道:「害怕什麼?」

    曹襄連忙道:「曹氏人丁見多,每日都有新生兒降生,如果再不切割一下,外甥就沒辦法控制了。

    現如今,除過平陽縣曹氏乃是祖宗之地不可丟棄之外,外甥已經將鉅鹿郡,汝南郡,江都郡三處的曹氏子弟分割出去了,從今往後,這三族將不再聽命於平陽侯府,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劉徹道:「真的?」

    曹襄放下茶碗道:「確實如此。」

    「嗯,朕知道了,一會陪朕進午膳。」

    曹襄大喜,舅舅一般不喜歡請人吃飯,看樣子,分割曹氏一事讓舅舅非常的滿意。

    曹氏是真的已經被分割掉了,只是在沛國曹襄又設立一個小小的曹氏宗族。

    就血緣關係而言,留在沛國的曹氏宗族與平陽縣曹氏血緣關係最近,他特意將一些無意於朝堂,也無意於行商,心性淡泊的曹氏族人安插其中,讓他們耕讀傳家。

    他之所以有這個安排,是因為雲琅曾經跟他戲言那個地方對曹氏很有好處。

    如果說這話的人換一個,曹襄一定會一笑了之,既然是雲琅說的,曹襄就會很看重。

    他早就發現,雲琅越是開玩笑說的事情,這件事情就會更加重要。

    衛青來的時候,曹襄正在陪皇帝吃飯,他來了,皇帝就停止了用飯,匆匆的去見衛青了。

    陪皇帝吃飯是一種榮耀,如果皇帝不在,曹襄對於皇宮中百年來從未改變過式樣的飯食就非常的鄙視。

    皇帝剛剛走,他就丟下筷子,剛才為了裝出一副狼吞虎嚥的模樣,吃下去了一塊大肥肉,如今頂在喉嚨眼裡難受至極。

    重重的在胃部來了一拳,才把那塊黏糊糊的肉給吐了出來,還多吐了一些別的。

    肚子終於舒坦了一些,就是嘴裡油膩的厲害,喝了一大杯水漱口之後,就留下滿地的狼藉給宦官收拾。

    他很想跟舅舅再待一會,看看他對曹氏門人參與大考有沒有別的意見。

    或許,從舅舅嘴裡得知的考試方法,才應該是最穩妥的消息。

    「馬面牆?這是什麼東西?」

    劉徹聽衛青說完,就奇怪的問道。

    「是雲琅在扶荔宮修建的一種護衛城牆的城牆,其實很簡單,就是從城牆上突出去一塊,不算遠,正面突出去三十丈,兩側的馬面就很短了,只有十丈。」

    劉徹想像了一下還是不解其中意,就搖頭道:「有什麼用處?」

    衛青道:「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改變,對於攻守兩方人馬來說,卻有天大的變化。

    陛下且看!」

    衛青說著話就打開圖紙,指著城牆外凸出來的部分對皇帝道:「這就是馬面牆!

    以前的時候,我們面對敵人攻城,只有城牆這一道屏障,如果不能從城門口派出兵馬與敵人肉搏,我們只能站在城牆上用弓弩,投石車,這些東西來打擊敵人。

    如果有了馬面牆,陛下且看,我們就能從三面向攻城之敵投擲武器,讓敵人三面受敵,加速敵人的崩潰。

    最重要的是,有了馬面牆,敵人的攻城車,雲梯就不能輕易靠近城牆,這對守城一方來說太有利了。」

    聽了衛青的解釋,劉徹終於弄明白了這個馬面牆的作用,對於雲琅做出來的這個東西,劉徹並不感到意外。

    他看重的就是雲琅的革新能力,如果他中規中矩的在扶荔宮訓練兵卒,才會讓皇帝失望。

    「派監軍使吧,上林苑突然出現這樣一座易守難攻的堡壘,必須有監軍使監督城池修造。」

    劉徹第一反應就是監督,這座堡壘就在皇城邊上,能否成為皇城的奧援,就要看這座城池掌握在誰的手裡了。

    衛青皺眉道:「扶荔宮已經成了衛將軍建牙之所,這監軍使不好派。」

    劉徹笑道:「曹襄去!」

    衛青連忙道:「不妥!」

    劉徹似笑非笑的道:「為何不妥?」

    「監督者與被監督者需要對立!」

    劉徹搖頭道:「換一個人去更麻煩,雲琅如果真心想欺瞞這位監軍使,他就算是當著監軍使的面使壞,咱們的監軍使也發現不了。

    就派曹襄去,一來,雲琅會接受,二來,哼哼,出了差錯,朕不處罰雲琅,他狡如狐,滑如鱔,總不給朕發難的藉口,朕處罰曹襄!

    這樣一來,比處罰雲琅管用。」

    衛青不解的看著皇帝,他弄不明白,皇帝此時難道不該為新出現的這種城池高興嗎?

    為什麼會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監督。

    劉徹見衛青一臉茫然之色,就嘆口氣道:「馬面牆的作用你給朕解釋了良久,朕這才知曉這東西的用處。

    雲琅可怕就可怕在這一點,你衛青浸淫軍陣多年,沒有想出來的法子,在雲琅手中出現,就尋常的如同翻掌,走路,吃飯一般普通。

    如你所言,你發覺了這東西的用處,覺得妙用無窮,這樣的大事,雲琅卻懶得向朕請功。

    唉,這樣的猴子,還是多約束一下的比較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7 21:12
    第十五章夏蟲語冰

    雲琅一個月才回一次家。

    這樣的行為被霍去病譏笑為守家之犬。

    公孫敖更是向皇帝上書,認為雲琅此人不配為衛將軍,應該跟他調換一下,充任一個後將軍的閒職。

    劉徹卻不以為甚,他不覺得雲琅整天守在軍營裡才是在為國盡忠。

    相反,他認為,雲琅時不時地將所有權力交給部下,這才是心中坦蕩無私的表現。

    因此,公孫敖碰了一鼻子的灰。

    這給了公孫敖好大的疑惑……大漢國固有的規矩在雲琅身上似乎都不太管用。

    自從雲琅的長史變成曹襄之後,他就更加的懶散了,甚至跟曹襄兩人交替去軍營守著。

    如此一來,雲琅一個月中就有一半的時間可以留在家中。

    陳銅的兒子叫銅子,這跟雲琅半點關係都沒有,可是,當銅子這孩子跪在雲琅面前,懇求雲琅讓他入軍,這就讓雲琅非常的為難。

    一方面陳銅快要被他兒子氣死了,一方面對陳銅收拾他兒子的慘烈場面給震驚了。

    當指頭粗細的柳條已經抽斷三根了,雲琅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甚至懷疑銅子是不是陳銅的親生兒子。

    「君侯,您莫要阻攔,今日就讓某家將他活活打死算了……」

    事實上雲琅還沒有喝止,只是覺得陳銅有些過分,在他準備喝止之前,陳銅就氣喘吁吁的說出了這番話。

    主動停止揍兒子,跟被別人喝止打他兒子,這是兩個概念,萬萬不可混為一談。

    「你真的準備讓你兒子參軍?」

    雲琅瞅著陳銅認真的問。

    在大漢國,長子原則上是不從軍的,陳銅家雖然是匠戶,卻也是匠戶中頂尖的存在。

    到了他這個階層,匠戶身份不高的缺陷,已經對他們家沒有多大影響了。

    等到大漢國的勞役可以出錢代替的時候,就連缺陷都算不上了,比起階層較高的農夫們來說甚至更好。

    陳銅家大業大,讓長子從軍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面對雲琅質詢的眼神,陳銅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雲琅也就明白陳銅的要求是什麼了。

    「想要依靠軍功來提升你家的地位,首先要有軍功才成,這東西無法作假,只能自己去戰場上殺一個匈奴人,然後提著他的腦袋去軍法官那裡記功。

    任何弄虛作假的行為,最後的下場都不好,別軍功沒弄到,反而連累你全家。

    你該知道,冒領軍功是個什麼罪過,別的罪過花點錢就能抹掉,冒領軍功?哼哼!誰沾邊誰死,就連我這個衛將軍也不會例外。」

    陳銅嘆口氣道:「兩個月前,給銅子說了一門親事,女家是良家子,嫁到我家算是下嫁。

    前面說的好好地,誰知道,鄰近娶親的時候,他家閨女卻嫁給了另外一個良家子。

    我上門理論,卻被人家羞辱一頓,我兒銅子氣不過,找人家理論,誰知,又被人家毆打一頓……就連我先前送去的定親禮,也沒要回來。

    人家說了,就是準備拿我這個匠戶的錢,風風光光的嫁閨女呢。」

    雲琅瞅了陳銅一眼道:「真正的啞巴虧啊,估計官府都不理睬你是吧?」

    陳銅耷拉著腦袋只是嘆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件事聽起來非常的不公平。

    可是,陳銅如果想用這件事上告官府,絕對沒有任何可以贏得官司的可能性。

    事情還是出在身份上,如果陳銅也是良家子,借女家十個膽子也不敢悔婚。

    到了陳銅這個匠戶還沾點商賈身份的人頭上,良家女下嫁,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悔婚才是浪子回頭!

    至於坑陳銅的那些錢糧,還不夠彌補人家良家女名譽損失的。

    遇到這種事情,雲琅在正大光明之下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階層碾壓,是所有上位者必須維護的一種制度。

    上位者是制定規則者,所以,他們制定的規則中就絕對沒有損害上位者利益來滿足下位者的條款。

    陳銅受到了恥辱,想要找回場面,首先他就必須先成為良家子,否則,絕無可能。

    「有決心效死嗎?」

    雲琅又看了一眼被他爹抽的爛糟糟的銅子。

    陳銅一臉痛苦的轉過頭,銅子卻不斷地在雲琅腳下叩頭,喉嚨裡發出嗚咽之聲,看樣子,他這一次真的被人家羞辱的不輕。

    「漢律隨秦法,雖然免去了很多肉刑,其實呢,相差不大,尤其是軍功一道,更是律法森嚴。

    秦法還是當年商鞅變法的時候制定的,你們可曾知道,商鞅官至大上造,爵封商君,然則,他的母親卻是一介奴隸。

    據說商鞅乃是無父無母之人,為姬娘所收養,竭盡心力的養育這個兒子。

    結果呢,她將兒子培養的非常出色,當公孫座準備邀請商鞅為門客之時,為了絕商鞅的念想,姬娘自挖雙目,成全了他的這個義子。

    就是這樣一個對商鞅恩高似海一般的女子,以商君的地位功績,竟然無法改變她的奴隸地位。

    當商君把姬娘唯一的兒子黑夫送上戰場,目的就是想讓黑夫以奴隸之身立下軍功,好改變他們的地位……結果,很不幸,在與魏武卒的大戰中,黑夫戰死了,臨死前沒有任何斬獲。

    姬娘在陪伴商君車裂之時,她的身份依舊是一個奴隸!

    陳銅,你難道還想讓自己的兒子走這一條路嗎?」

    陳銅流淚道:「既然不能向上走,那就娶匠戶之女也好,門當戶對也罷。」

    銅子跪在地上咆哮一聲,爬起來就朝外狂奔而去,這時候的銅子還沒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力。

    銅子跑了,雲琅陳銅枯坐在大廳中,兩人心中都很不是滋味,相視苦笑,都覺得人的一生好沒有意思。

    「我認了。」陳銅慢慢起身。

    雲琅道:「桑弘羊也是商賈之子。」

    陳銅搖搖頭道:「桑弘羊雖然是商賈,卻沒有入籍,而且他家乃是大富之家,最後一代擁有賤籍的時間已經過了三代了,銅子的乃是黔首……還需要再過幾代!」

    目送陳銅離開,紅袖就從帷幔之後走出來,靠在丈夫身邊道:「殺人不見血啊。」

    雲琅笑道:「說來可笑,我這個前秦太宰傳人的身份在大漢國居然依舊是貴族。」

    紅袖笑道:「貴族就是貴族,哪怕是敵人依舊是貴族,大秦國承認的,大漢國依舊會承認,雖然前秦的貴族會被大漢的貴族殺掉,卻是以貴族的禮儀殺掉的。

    不僅僅是前秦,您去朝堂看看,如今在世的勳貴中,六國餘孽何其多。

    只要活下來的自然依舊是貴族,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雲琅攬著紅袖纖細的腰肢,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覺得自己其實很幸運,如果沒有在第一時間認識太宰,對這個世界有了初步的認知……現在想要從黔首野民,混到勳貴位置,何其的艱難。

    比起大漢朝的其餘人,雲琅清楚,從今以後,勳貴們的地位會越發的高不可攀,然後,這個世界就會被豪強們接手,那些想要向上攀爬的人,除過奉獻自己最寶貴的性命之外,剩下的,就只能期待亂世的降臨。

    「妾身的孩子將來不會受人欺負吧?」

    紅袖抬起臉,笑吟吟的看著丈夫。

    雲琅吃了一驚,摩挲一下紅袖的小腹,吃驚的道:「你不會也有身孕了吧?」

    紅袖有些失落的搖頭道:「沒有。」

    雲琅拍拍額頭道:「我就說嘛,我哪來這麼好的命。」

    紅袖倔強的抓著雲琅的手恨恨的道:「會有的。」

    雲琅不由得失聲笑道:「那是自然,在這個大時代裡,投資什麼東西都不如投資孩子,這才算是真正的一本萬利的買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7 22:47
    第十六章因材施教

    子孫滿堂才是古仁人追求的最高生活目的。

    他們追求子孫滿堂的原因,並非是為了散播自己的基因,而是為了可以更好的生活。

    在這個嬰兒夭折率高的嚇人的時代裡,一個孩子想要安全的長大成人,沒有一點運氣是不成的。

    一個貧窮的人,如果想要變的富裕,他們會怎麼做呢?

    依靠自己的智慧成為人上人?

    還是依靠自己的武勇為自己搏一個馬上封侯。

    亦或是依靠經商,讓自己最終富甲天下?

    這三種選擇對雲琅這樣的人來說,基本上沒有難度,只要他想幹,他就會成為他想成為的人。

    而大漢的百姓絕對沒有這樣的能力。

    他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氣在土地裡找食物吃,然後娶一個跟自己一樣貧窮的婦人結婚。

    生子,是他們最大的希望,只有生子他們才能在失去勞力之後依然能夠依靠自己的兒子活著。

    在大漢國,父親一般情況下都是一家之主,當父親這個一家之主驅使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孩子們為家庭勞作的時候,總會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剩餘……

    老一輩人逝去之後,他們的兒子會繼續沿著父親的腳步繼續重複以前的生活。

    如果僥倖活在天下太平的年代裡,這樣的積蓄就會一點點的繼續下去,直到這個家族出現了一個不甘心平凡的人……

    雲琅認為這樣的人家成為富戶的概率很低,成為官員的人更少,能夠像他一樣成為侯爺的人,基本上不可能。

    其實呢,因為總是出現這樣小概率的不可能事件,才讓天下人擁有人世間最寶貴的希望。

    希望,這東西就是一個國朝賴以生存的基礎,當一國之民連希望都被剝奪,這個國朝也就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劉徹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更是一個合格的君王。

    他從不吝惜將希望給自己的國民,不論是從軍,還是準備要召開的博學鴻儒大考,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問出處。

    雲琅相信,這次考試一定會出現幾個底層人物,這是必定的,這也是天下學子們孜孜以求的。

    在大漢,不論是朱買臣馬前潑水,大快人心的宣洩,還是萬擔君石奮滿堂富貴的煌煌場景,都給了窮人子弟在寒冬中苦讀的動力。

    經過陳銅的事情之後,雲琅終於明白皇帝為何會活活的逼死李蔡這個可憐的丞相了。

    大漢國這幾年並非都是風調雨順,百姓心中多少還是有一些怨憤的。

    弄死一個宰相大快人心一下並沒有壞處。

    「讀書呢,不是要你們死記硬背書裡面的道理,而是要你們通過讀書來讓自己變得聰慧。

    讀書呢,其實就是一個改變你們思維方式的過程,讓你們通過瞭解別人的思想,最終總結出自己為人處世之道。

    書裡面的道理其實無所謂對錯,因為他們都是死的道理,而這個天下,終究是人的天下,再高深的道理也需要人去執行,既然道理是通過人來傳播的,那麼,必然就會鐫刻上濃烈的個人印記。

    在我西北理工讀書,首先,就要忘記那些所謂的大人物的語言,學會自己思考。

    甚至,希望你們能從大人物的話語中找到漏洞,在心中加以修正,找到真正的真理。

    為師不在意你們將來會不會成為一個大奸大惡之徒,我只要求你們不要丟失人性,做事之前,將自己放在人的立場上衡量一下,然後再去做事。

    你們一定要記住,盡信書,不如無書!」

    霍光不在,張安世又沒有真正的融入西北理工,所以,在紅袖給他的五個弟子授課的同時,雲琅也會給他們講述一些後世讀書的法門。

    雲琅今天教的學問應該很重要……金日磾隔著荷塘,見雲琅有些慷慨激昂,他座下的弟子們也一個個正襟危坐,聽得很認真,即便是最懶惰的霍三,也難得沒有偷懶。

    就在剛才,金日磾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衝進那座水榭裡,他很想把霍三從座位上提起來丟掉,然後自己坐下去。

    金日磾相信,如果自己是霍三,雲琅講得每一個字他都不會忘記。

    雲琅講完了今天的課業,留下孩子們在水謝裡臨帖,他找來的帖子,無一例外都是劉徹的字。

    在這個書法還沒有盛行的時代裡,作為一個還能當很多年總閱卷官的劉徹,如果看到有人寫的字跟他的字體很相近,在唯心論強大的作用下,即便是這些孩子的文章稍微差一點,也有很大的幾率出頭。

    金日磾站在荷塘邊上,衣袂飄飄的樣子就連雲琅都不得不讚嘆一聲好顏色。

    「拜見君侯!」

    金日磾施禮的樣子中規中矩,毫無瑕疵。

    雲琅取過金日磾手裡的書本,瞅了一眼道:「《春秋》的微言大義一定要讀懂,讀通,自書中取一言立志,而後再以書中道理來淬煉自己的文膽,堅定自己的意志。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這是書中精粹,也是學問的最高體現,我們學這些聖人言,要的就是在今後做事的時候,要以仁義之念來衡量自己,確定自己的做事標準,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堅守自己的志向節操,所以,孔丘說:殺身成仁!

    孔丘的弟子弟子顏淵、仲弓、司馬牛、樊遲都曾問孔子何為仁,孔子的回答各不相同。

    如果你瞭解了孔丘所說的仁,那麼,你就該知曉君子離不開仁德,那怕在倉促匆忙的時候、顛沛流離的時候也一定是與仁德同在。

    爾身為匈奴人,這就是你的原罪,想要在大漢國成為一個重要的人,就需要你百倍,千倍的付出,時時刻刻牢守仁義,只要時間長了,別人只會看到你身上的仁德,看不見你的匈奴人外表。」

    金日磾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向君侯請安,君侯不但不以為忤,反而在第一時間,教導自己。

    雲琅見金日磾雙目泛紅,就笑著將那本《春秋》重新放在金日磾手裡道:「《春秋》就是《春秋》何來那麼多的流派,不論是董公的《公羊春秋》,還是夏侯氏的《谷梁春秋》亦或是《左傳春秋》都不過是《春秋》的延伸版本。

    你性子粗疏,只要肯花時間在《春秋》上,遲早,會有自己的感悟。

    等你有了感悟,再看別派《春秋》,那時候你會發現一本《春秋》堪稱倒盡人間至理。

    此時啊,讀書之樂才會出現,你現在,就是在死讀書罷了,未得其門而入。」

    金日磾連連點頭,雲琅等他將自己說的這些話都消化了,就笑著問道:「可有所感悟?」

    金日磾慚愧的道:「晚生還需先生教導。」

    雲琅呵呵笑道:「管理書房的僕婦告訴我說,你已經快把書房裡的書讀光了?」

    金日磾一張臉頓時就紅了,吶吶的道:「書架最上面那一排《基礎算學》一類的書,晚生看不懂。」

    雲琅大笑道:「你本就不該讀懂才對。」

    「這是為何?」

    「因為那些書都是從事專門研究星象,算學,的富貴閒人才需要讀的書。

    我知你志不在此,莫要為了一些旁門雜學就壞了自己的上進之路。」

    金日磾輕聲道:「霍光霍兄似乎深諳此道。」

    雲琅嘆口氣道:「他學這些東西是為了磨練心性,這孩子太聰明,而太聰明的孩子福氣薄,之所以教他這些東西是為了分散他的精力。」

    「聰明些難道不好嗎?」

    雲琅拍拍金日磾的肩頭道:「你的年紀還小,還不能理解其中意。

    呵呵呵,別人教徒盼聰明,我願我徒愚且魯,無病無災到公卿!」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8 17:39

    第十七章親疏有別

    金日磾悲涼的朝雲琅施禮道:「我若有這樣的長輩,就算是一事無成也快活無比。」

    雲琅背過手,瞅著被風吹翻的荷葉嘆口氣道:「匈奴人以天為父,以大地為母,以蒼狼為兄,以牛羊為妻子,過著牧雲逐草的日子。

    天高水遠,人就變得渺小,所以你們就很難將人命看的金貴起來。

    對你們來說,多一個人就要多吃掉一份牛羊,就要侵佔一份草地。

    於是,很自然的,匈奴人只能通過殺戮,才能將草原上生活的人保持在一個合理的範圍,這樣才能有足夠的食物活命。

    你生在草原,就該知道,狼群的數量不能太多,狼多了,草原上的獵物就會減少,很多狼就捕捉不到食物,到了這個時候,狼群就會相互廝殺,直到食物的數量可以養活剩下的狼群為止。

    這就是匈奴這個族群,雖然稱雄草原百年,有過無數輝煌的戰例,強大無比,卻在遭受了三兩次失敗之後,就一蹶不振的原因。

    大漢國可以忍辱百年,可以經受匈奴無數次劫掠入侵,可是啊,只要國內的沒有亂,他的力量就會積蓄起來,直到有一天,如你今天所見的一樣,匈奴人再也無力南下。

    劫掠讓匈奴並沒有變得強大,相反,變得更加孱弱了,以前的匈奴人在風雪中跋涉,與天地抗爭,所需不多,只要有牛羊,他們就能堅強的活下去。

    劫掠之後呢?

    匈奴人學會了享受,他們知道了帳篷裡比露天暖和,桑麻製作的衣衫比獸皮穿著舒適,有了香料的食物,就是比清水煮出來的好吃……

    習慣了這些,卻沒有漢人的生產手段,與漢人做生意交換,又不是匈奴人所長,畢竟,匈奴人的物產實在是太少了。

    匈奴與大漢人的矛盾就是這樣結下的,沒有任何調和的可能性。

    金日磾啊,你該知道,到了明年,匈奴人滅亡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你見過大漢的軍伍,見過大漢國內的情形,也知曉匈奴人的現狀,你覺得匈奴有可能獲得勝利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日子過習慣了,就耐不得約束,大漢國的禮法,在匈奴人眼中就成了羈絆,唉,戰馬的腳上綁上繩子,該如何奔馳呢?

    就算是這一戰匈奴人勝利了,那又如何呢?

    大漢國繼續養精蓄銳十年,又可以組織一次這種規模的戰鬥,十年後的匈奴人還能抵擋的住嗎?」

    金日磾拜倒在地,淚流滿面。

    他知道,雲琅沒有說一句假話,事實就是如此,他擔任皇帝馬監一職,親眼見過,大漢國是如何日夜不停的打造武器裝備他的大軍的。

    僅僅是雲氏,長門宮,這兩處,一年製造的鎧甲,武器,就足夠大漢國裝備出一支一萬人的鐵甲軍隊。

    「可是,匈奴人總要活啊。」

    雲琅憐惜的將手放在金日磾的頭頂道:「沒人願意讓匈奴人活,不僅僅是漢人不喜歡看到活著的匈奴人,其餘的族群也不希望看到匈奴人繼續活著。

    這些人都深深地記得,匈奴人當年強大的時候,給他們帶來了多麼可怕的災難。

    破鼓萬人捶的局面已經出現了……

    也就是說,在東方這片土地上,已經沒有了匈奴人生活的空間。」

    金日磾淚眼朦朧,抱著雲琅的小腿哀告道:「我們就沒有活路了嗎?」

    雲琅喟嘆一聲道:「匈奴一族最黑暗的時代已經來臨了,想要匈奴人活下去,就要有足夠強大的一顆心,徹底拋棄你的妄想,把自己融入大漢國,才有可能活下來。

    一滴水如何才能不干涸呢?

    將它放進江河大海去試試……」

    「大漢這條江河能接受我這顆來自匈奴的水滴嗎?」

    雲琅將金日磾拉起來,笑著道:「試試吧,總要試過之後才知道。」

    「張安世希望我去殺死渾邪王!」

    雲琅愣了一下,然後道:「這就是你在大漢人眼中的樣子。」

    金日磾擦試一把眼淚道:「我不想殺渾邪王,儘管他殺了我的父親,可是,我還是不想殺渾邪王。」

    雲琅大笑道:「你是對的,這就是我常說得,基於人的考慮,然後再選擇自己做事的方法。

    你要是殺掉渾邪王,只會讓漢人更加的看不起你,哪怕你是匈奴人,背叛的是匈奴人,而背叛本身在大漢國,就是一種被人鄙視的行為。

    看來,你讀《春秋》已經讀出一些味道來了。」

    「我今後該怎麼做?」金日磾見雲琅準備要走了,連忙問道。

    雲琅指著金日磾手裡的書道:「從這裡面找答案吧,天底下的道理其實都是互通的。」

    說完話,雲琅就沿著荷塘去了內宅。

    金日磾頹廢的跌坐在荷塘邊的石頭上,今天,他覺得有很多的收穫,匈奴人從來不會用雲琅的這種視角去看匈奴。

    他們只會在草原上點起篝火,獻祭人命,然後希望能從火焰的形狀中獲得崑崙神的神諭。

    雲琅的話,讓金日磾的腦子很亂,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想一想雲琅說的這些話。

    宋喬給雲琅端來了茶水跟點心,有些疑惑的問道:「您用一上午的時間教導你的弟子,妾身不覺得奇怪,為何還要在那個匈奴人身上花費那麼多的時間?」

    雲琅喝口茶,微微一笑,並不打算解釋。

    「快說啊!」挺著肚子坐在一邊的蘇稚立刻就不耐煩了。

    雲琅瞅瞅蘇稚大的嚇人的肚皮無奈的道:「一個好學的孩子向我求教,我自然會提點一下他,這是作為人的一部分人性,不能因為他是匈奴人就拒絕。」

    蘇稚那腦袋湊過來,貼著雲琅的臉道:「我覺得你沒安好心。」

    雲琅大笑道:「我有沒有安好心,金日磾自己知道。」

    宋喬坐在雲琅對面道:「我如果是金日磾就不該向你求教,你會把他教壞的。」

    雲琅攤攤手道:「你夫君是個壞蛋嗎?」

    蘇稚吃吃笑道:「從你開山大弟子做事的方法,就能看出你把一個好好的孩子給教成什麼樣子了。」

    「哦?小光那邊有動靜了?」

    「滇國徹底消失了。」

    雲琅聞言笑道:「滇國不是已經消失了麼?」

    「洱海邊上的昆明部落被郭解攻破了,據說全族上下在洱海邊上寧死不降,最後被郭解給殺光了。

    皇長子就在滇國設置了,雲南,比蘇,邪龍,葉榆四個縣,還命益州刺史往這裡派遣官吏。

    妾身就不明白了,郭解把人都給殺光了,益州刺史府派去的官員治理誰去?」

    雲琅笑道:「這都是皇長子跟郭解干的事情,與小光沒有任何關係。」

    宋喬搖頭道:「如果只看官方的奏報,妾身確實會認為此事與小光無關。

    問題是,小光要從家裡抽掉六個管事進入滇國,他還從卓氏那裡抽掉了一百三十個有經驗的礦奴一起進入滇國。

    如果僅僅是這樣,妾身覺得小光這孩子可能在滇國發現了寶貝,準備調人去挖礦。

    直到昨日,霍氏,李氏,一起來找妾身,說小光在問她們討要傷殘老兵,妾身才知曉別人在滇南打生打死的時候,他卻盯上了滇南的銅礦,以及寡婦清在滇南廢棄的硃砂礦。

    明面上,大部分礦都歸國家了,最肥的一塊卻被他私自留下來了。

    你說說,這孩子的膽子是何等的大!」

    雲琅微笑道:「你弄錯了,礦是皇長子的,只不過他們喜歡把出產的礦賣給我們而已。

    你以為郭解真的把昆明族屬全部殺光了?

    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寧死不屈的人,還不是都被皇長子弄去礦山給他挖礦去了。」

    宋喬吃驚的道:「他沒可能瞞得過陛下的。」

    雲琅大笑道:「誰告訴你皇長子要隱瞞陛下了?陛下之所以會派皇長子出征,就是在給他分好處。

    固有的銅礦,硃砂礦不能動,只要是新發現的礦,或者不在記錄名冊上的礦,基本上都是皇長子的。

    霍光只是順應陛下的心思做事,讓陛下滿意,讓皇長子滿意,也自然要讓他師傅我滿意。

    好了,這孩子已經很努力了,他需要的東西就給他,不要再給他人為的設置障礙。

    他如今還在潮濕的密林裡苦挨歲月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9 18:05

    第十八章硝煙四起

    「說起來,他年紀還小,就干這些大人都幹不了的事情,難為他了。」

    宋喬見丈夫有些痛心,思量一下霍光的處境,頓時就忘記了那小子的干下光輝偉業。

    雲琅苦笑一聲道:「他從小就喜歡幹大事,喜歡過這種前人沒經歷過的事情。

    很多時候啊,我都在想,那具小小的身體裡到底藏著一個怎樣的靈魂。」

    蘇稚不耐煩的道:「你不也是這樣的麼?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徒弟。

    說起這些,你可比你徒弟干的精彩,六天前卓氏來給我請安,說起你們以前的事情,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說著話就踹了一腳臥在地上的老虎又怒吼道:「沒一個好東西,一人一虎就厚顏無恥的去偷看別人洗澡。

    被人發現了,就丟下老虎頂缸,自己跑了,老虎還跳進水塘裡嚇唬人,你們幹的都是些什麼事情。」

    老虎不滿的叫了一聲,立刻就湊到雲琅那邊去了。

    雲琅吧嗒一下嘴巴道:「荒野中,突然發現有一群美人兒在露天洗澡,我要是不看才是錯誤。

    你在家裡的時候,我是沒機會偷看,要不然,你的清白早就不保了。」

    蘇稚大笑道:「我有好幾次洗澡的時候都沒有關門,怎麼不見你來偷……」

    兩人越說越不像話,宋喬拍了蘇稚一巴掌,才讓這個女子閉上嘴。

    今天,蘇稚的話有些多,自從雲氏被老丈人暗算了一把之後,蘇稚一般情況下就很少說話。

    原本,她跟宋喬一樣,對卓姬都是不理不睬的,蘇稚也從來不把自己當雲氏的妾。

    現在,卓姬卻能去找她說話,這就說明,在不知不覺間,蘇稚已經把自己真正放在了妾的位置上了。

    想到這裡,雲琅就很是感慨時光這個東西,在他的磨練下,再高傲的人,也會被逼迫低下自己的頭。

    「六月十九是小稚的生辰,師傅師娘送來了很重的禮物。」宋喬看著丈夫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

    「有多重?」

    「六千金。」

    「老丈人他們只送禮不來喝酒?」雲琅瞅瞅板著臉坐的筆直的蘇稚笑道。

    「不來……我不讓來。」

    雲琅笑道:「來不來的其實沒關係。」

    蘇稚的嘴皮子哆嗦一下道:「您不記恨?」

    雲琅嘆口氣道:「怎麼可能不記恨啊,知道不,陛下如今跟看猴戲一樣的等著看我報復我的老丈人呢。

    我怎麼可能讓他看我的猴戲呢。」

    蘇稚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淌下來了,抱著雲琅的胳膊道:「求您放過他們。」

    雲琅擦掉蘇稚的眼淚道:「蠢女人啊,你才是我放過他們的最大原因。

    不是因為什麼皇帝。

    只要一想到我報復了他們,你這一輩子都就沒了笑臉,我就覺得虧得慌。

    看看你這些天過的什麼日子啊,謹小慎微的那裡還有一點昔日蘇稚的模樣。

    以後少跟卓姬在一起,那個女人對我,對所有姓雲的不錯,對你們就未必了。

    你去告訴老丈人,我把上次的事情忘記了,同時也忘記了他們,以後不要讓我看到他們就好。

    也不許他跟別人提起他是雲氏姻親。

    六千金給他送回去,那是你跟阿喬的聘禮,是他該拿的,除此之外,我們再無糾葛。」

    蘇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在雲琅的懷裡委屈的道:「我本來好好地,他們不給我長臉啊。」

    雲琅笑道:「前些時間沒跟你說這事,是擔心你不信,恐怕老丈人也不信,時間過了這麼久,現在說出來可信度高一些,滿意了麼?」

    宋喬在一邊笑道:「夫君知不知道師傅師娘他們這些天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雲琅冷笑一聲。

    宋喬道:「師傅,師娘留在長安,不敢踏出家門半步,更不敢逃離長安。

    只盼著夫君殺了他們洩憤,可以放過在山東為官的小師弟。」

    雲琅道:「這是欺負我良善啊,他們在山野中過的日子太長了,對京城的人情世故懂得的太少了。

    我如果要拿他們洩憤,蘇稚的弟弟蘇煥有可能活命麼?勳貴如果要殺人,就一定會妥妥的殺全家,他們絕對不會留下後患來的。

    行了,這事情就這樣了,警告的話小稚去說,天老爺喲,我怎麼就能碰上這樣一位利慾熏心的老丈人呢。「

    蘇稚慢慢起身,面對雲琅恭恭敬敬的施禮,然後壓抑著哭聲離開了屋子。

    「老丈人敢來這?」

    「卓姬帶進來的。」

    「卓姬什麼時候可以肆無忌憚的進莊園了?」

    「您不是說了,家裡永遠都有她居住的一座小樓,溫泉水渠邊上的那座秀樓,就是人家的。」

    雲琅抓起宋喬,將她按在膝蓋上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幾巴掌。

    宋喬挨了打,反倒沒有剛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了。

    如果不是為了師傅師娘一家人,她才不會准許卓姬進入家中,這方面,她有絕對的權威。

    「人吶,只要看重某件事,就沒了基本的判斷,人家卓姬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出我沒有追究老丈人的意思,你們兩個笨蛋卻整日裡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最終讓人家用一樁沒本錢的買賣輕易地進入了雲氏莊園,只要進來了,再想趕走,那就難嘍。「

    宋喬趴在雲琅膝蓋上並沒有起來的意思,笑嘻嘻的道:「卓氏那麼大的產業,她一個人守著怪可惜的。」

    雲琅無聲的笑了一聲,見宋喬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夫妻多年,那裡還會不知道她什麼心思,就抱起宋喬徑直去了臥房。

    下午吃飯的時候,卓姬果然正大光明的出現在雲琅的飯桌上。

    挨著雲琅坐的永遠都是蘇稚,宋喬獨自一人坐在雲琅對面,卓姬,紅袖只能坐在桌子兩側。

    飯桌上的情形非常的微妙,雲琅一句話都不說,蘇稚幾乎要黏在他的身上了,根本就不用他動筷子,蘇稚就會把食物放進他嘴裡,說話還嗲生嗲氣的。

    紅袖早就習以為常了,蘇稚以前就最受夫君寵溺,現在還是一樣。

    倒是卓姬不停地抬頭看他們兩個,非常的好奇。

    「孩子們呢。」

    雲琅吃了飯,沒看見孩子們,就問對面的宋喬。

    「孩子們都在別的屋子吃,有雲音看著。」

    「以後一起吃飯!」

    宋喬怒道:「小稚都坐你懷裡了,孩子們怎麼過來。」

    蘇稚不搭理師姐,繼續坐在雲琅腿上笑的沒心沒肺的。

    「你就一直寵著這個傻子吧!」

    宋喬擦拭一下嘴巴就揚長而去,神情冷漠,跟剛才床榻上火熱的宋喬判若兩人。

    紅袖吃過了飯,瞅見飯桌上的形勢不對勁,就笑吟吟的站起來說一句「我去看孩子們」就跑了。

    蘇稚冷漠的對卓姬道:「我要跟夫君午睡一下。」

    卓姬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湯,瞅著蘇稚道:「總不能在飯廳裡午睡吧?

    我的那座小樓,被我裝上了冰山,夫人身子重,不如去我哪裡小憩片刻,妾身跟夫君要說道說道雲音的事情。」

    蘇稚可以無視卓姬,卻不能無視雲音,現如今被人家拿雲音說事情,她發現自己竟然毫無辦法。

    聽卓姬已經開始吩咐丫鬟去找雲音了,只好從丈夫的腿上站起來,氣鼓鼓的走了。

    卓姬起身給雲琅倒了一杯茶,就靠著雲琅坐下來,膩聲道:「你對這個傻子怎麼這麼好?連她父親暗算您的事情都能輕易饒恕,這太出乎妾身的預料了。」

    雲琅聞著卓姬溫熱的身體散發的溫香,喝了一口茶水道:「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追究的。

    另外,你應該一點都不奇怪才對!」

    卓姬習慣性的將頭靠在雲琅的肩膀上道:「這是典型的聰明人辦傻事。

    不過呢,這樣的傻事您在妾身身上已經犯過一次了,因此,再來一次,妾身也不感到奇怪。

    事情辦的彆扭,人相處起來卻越發的舒服。」

    「怎麼,富貴城的大宅子不住了?」

    「妾身一個人有什麼好住的,這裡的小樓雖然小點,卻是妾身的家,以後就住這裡不走了。」

    雲琅嘿嘿笑道:「你想要清靜的日子,這裡可沒有,也不可能有。」

    卓姬同樣嘿嘿笑道:「妾身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的清靜日子,早就過膩味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9 21:53
    第十九章辨識枕邊人的法子

    過上好日子是每一個人的願望,不過呢,好日子在每個人眼中都不太一樣。

    平日裡在外邊呼風喚雨的卓姬,來到雲氏莊園之後居然能乖乖的在宋喬面前俯首做小。

    當然,也僅僅是宋喬,在蘇稚,紅袖面前,她就顯得硬氣很多,如果不是因為蘇稚有身孕,紅袖處處退讓,雲氏早就硝煙四起了。

    宋喬乾淨利落的從卓姬手中收回了銷售蜀錦的鋪面跟人手,卓姬毫不猶豫的上手奉上,還問宋喬要不要書籍售賣的渠道,如果要,她也會立刻獻上。

    如今,宋喬還在跟蘇稚,紅袖商討,要不要接收。

    平叟越發的老了,住在百花園裡悠閒自得的如同主人,他的兩個兒子,如今一個去了軍中擔任營司馬,一個在雲氏接任他哥哥的職位成了謁者。

    平遮去當官了,那麼,從今後他將不再回到雲氏,營司馬乃是一千擔的官職,這就是平遮忠心耿耿的在雲氏勞作五年的酬勞。

    平叟今日泡的茶水碧綠,說是新茶。

    雲琅卻不喜歡過於碧綠的茶水,一般情況下,這種顏色碧綠的茶水都非常的苦澀,難以入口。

    「顏色,口味,你只能要求其一,不能兩全其美。」

    平叟似乎有話說,估計弄了一壺不好喝的茶水弄話引子。

    「那是你技藝不到位,如果技藝真的出神入化了,色香味俱全的茶水也不是沒有。」

    平叟瞅了雲琅良久這才放下茶杯道:「蜀中的生意已經大到了卓姬不敢繼續掌管的地步了。」

    「這就是卓姬要逃回來的原因?」

    「是啊,陛下,長門宮,皇后,皇長子,皇族,勳貴,官員們的利益在蜀中糾纏,已經分不出你我了。

    卓姬還發現,雲氏的生意,跟我剛才說的這些人全部都有很深的聯繫。

    如果有人將雲氏當做一根線頭,只要拎起來,就會將蜀中形形色色的人全部提起來,最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老夫以為,君侯應該尋找一位真正的大才來掌控蜀中。」

    雲琅看了平叟一眼道:「你不成麼?」

    平叟搖頭道:「老朽沒幾天活頭了,沒必要把自己的老命給搭上。

    另外,我也沒有帶領著雲氏蜀中勢力在刀光劍影中穿行的能力。」

    雲琅笑道:「你覺得蜀中賺到的錢財很多麼?」

    平叟舔舔嘴唇道:「僅僅是去年到今年,經過老夫的手就有兩萬萬雲錢。」

    雲琅搖頭道:「雲氏鑄造的所有雲錢加起來也沒有兩萬萬枚。

    不要簡單的將絲綢,礦物,顏料,甚至金銀都算成雲錢,這樣是不對的。」

    平叟繼續道:「十年前,全蜀中的出產也沒有兩萬萬錢。」

    「十年前,蜀中的交易也沒有如今這般繁盛,蜀中商賈的腳步也沒有抵達河西,更沒有受降城這樣一個跟西域胡商交易的一個地方。

    十年間,蜀中桑產業擴大了十倍有餘,礦物出產增加了三十倍,犍為郡的鹽井從六十眼,暴增到了八百多眼,蜀中糧食產量也增加了一倍有餘,山中野民歸化了一百三十萬人……

    蜀中有了如此大的變化,產出增加十餘倍有什麼奇怪的。事實上這才是蜀中該有的模樣。」

    平叟連連擺手道:「太多了,太多了,如今的蜀中,就算是黔首都開始吃米飯了……」

    雲琅喝了一口平叟推過來的茶水,茶水果然又苦又澀,這該是平叟表達他心頭恐懼的一種方式。

    「果然,貧窮才是你們認為的正常世界啊。

    你以為,百姓就不配吃飽飯,不配穿好衣服,不配擁有牛馬,不配擁有好一點的房子。

    在你們的心中,百姓就該忙時吃乾,閒時吃稀,他們就該穿著破衣爛衫,就該住四面漏風的房子。

    平叟,憑什麼啊?

    憑什麼他們就不能通過自己的雙手過上好日子呢?

    我覺的啊,等到有一天連黔首都開始購買絲綢穿的時候,大漢朝才算是真正到了盛世。「

    「黔首穿絲綢?這不可能!」

    平叟說的非常肯定。

    「把劉婆喊來!」雲琅輕聲吩咐道。

    平叟連連擺手道:「劉婆不算。」

    雲琅指指院子裡走來走去的僕婦道:「她們,算不算?」

    平叟搖頭道:「不算!這都是君侯給的恩典!」

    「所以說,這是你這種人的第二種自以為是,你以為窮人的幸福生活只能來自於上位者的施捨是吧?」

    平叟平靜的道:「難道不是麼?過於富裕的百姓,陛下拿什麼去策動他們為國征戰,為國納稅,為國去遠方服徭役?」

    雲琅用極為古怪的眼神看著平叟道:「你好像很害怕百姓富裕起來,這是什麼道理?」

    平叟笑道:「道理君侯全知道,如果不是君侯開了異族奴隸之先河解開了某家的疑惑,某家甚至會認為君侯有九五龍飛之志。」

    雲琅聽平叟這樣說,好笑的搖搖頭,這就是一個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老頭子。

    他無法接受這些年大漢國發生的如此劇烈的變化,他想用自己陰陽家的學說來解釋這個世界,卻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通。

    他認為,雲琅這是在大規模的施恩於世人,是在損害雲氏的收息來便宜所有跟雲氏打交道的人。

    同理,雲氏損失了巨量的財富,想要陰陽平衡,在他看來,只有劉徹的那個位置才能補償一下。

    這個時間或許會很長。

    他不在乎。

    平叟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馬上毫不猶豫的攛掇卓姬進入雲氏莊園,哪怕俯首做小,也要住進雲氏,無論如何都要成為雲氏的女主人。

    雲琅笑著又喝了一杯苦茶道:「我的作為你這一套解釋說不通。」

    平叟笑道:「不論是五十年,還是一百年,總會有結果的。」

    卓姬居住的小樓其實也不小,雲琅一腳踏開卓姬臥房走進去的時候,卻發現卓姬正在換衣服,這女人驚叫一聲,見來的人是雲琅,就放開掩著胸膛的雙手,驕傲的站在雲琅面前道:「進門的時候喊一聲,又不是不讓你進來。」

    雲琅在跟平叟那個精神病談話,弄了一肚子的氣,現在來到卓姬面前,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自己沒有太大的野心?

    卓姬絕對會附和著說她最高的理想也只想當一個雲氏的妾室。

    這樣的談話屁用都沒有。

    眼看著卓姬媚眼如絲的跨進了澡桶,雲琅守在澡桶邊上低聲道:「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卓姬搖頭道:「沒有,就算是有,只要您也下來洗澡,我們之間的誤會也就沒有了。」

    雲琅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自從雲音出世,你就是雲氏的女人,這沒什麼好說的。

    你不用總拿你的身體來誘惑我,有時候不用你誘惑,我自己就會送上門,說不定你比想的還要癲狂一些。」

    卓姬臉上的媚態終於沒有了,探出一隻手按在雲琅的心口道:「繼續說。」

    雲琅點點頭道:「好,我繼續說,無論是平叟,還是你都想錯了。

    你夫君的志向不在你們想的那個方向。」

    卓姬點點頭道:「我知道啊,是平叟那麼想而已,蜀中的收息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跟控制,所以他就很害怕。

    他害怕夫君會用這些錢去籌謀天下,見夫君把這些錢並沒有收進金庫,而是重新放貸給蜀中商賈,百姓,就認為夫君的心思很大,左右思量之後,決定全力幫助夫君達到目的。

    妾身就是想回到雲氏居住而已,一家人總該住在一起,哪怕起了糾紛,也比妾身一人孤零零的好。」

    「你是這麼看我的?」

    卓姬探出一根食指挑起雲琅的下巴,笑吟吟的道:「每次我們過房事到了情濃的時候,您都說要怎麼死我來著?

    話說了很多,卻沒有一次達成,好多次還考慮我的心情,虎頭蛇尾的很沒意思。

    那該是我最真實的夫君,一個有情人,憑什麼去謀算天下,沒有劉邦那種把妻子兒女推下逃難馬車手段的人,憑什麼去爭天下。

    誰能比我清楚夫君的弱點,只要拿捏住雲音,雲哲,要你乖乖投降,你一定會幹的。

    這樣的人,只會成為好夫君,好父親,至於君王,夫君還是算了,就算您有這個心,妾身也會勸您放棄。」

    雲琅迅速的脫掉衣裳,跳進澡桶惡狠狠的對卓姬道:「你會死掉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0 21:42

    第二十章雲氏貼補法

    老婆多了,生活自然就會變得荒淫,並不會因為某人志向高潔就有所變化。

    就像錢多了,自然就成了富人一樣,都是理所當然的一個結果。

    人的**官是人身上成熟最晚,卻最早衰敗的一個器官,所以,他們成熟起來的時候如同燎原大火,消褪的時候自然如同江海潰堤。

    雲琅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聯繫夫妻情感的過程中,性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因素。

    偏偏,在男女兩性中,在這方面,男人是處在絕對劣勢中的,且沒有轉變的可能。

    更讓人難以琢磨的是,他偏偏有四個老婆……

    雲琅自詡是一個聰明人,他認為自己比大漢的人掌握了更多的知識,更多的見識,更多稀奇古怪的理論研究。

    然而,他家裡有四個老婆。

    在後世,雲琅的女朋友還是很多的,就像最後一個女朋友將他一腳踢出門,然後,雲琅就赤條條無牽掛了。

    這在大漢時代是行不通的。

    每當你佔有一個,那麼,這個人基本上就跟你拴在一起了,想要踢開,後果嚴重!

    當然,前提是你不去春風路上……

    雲琅知道卓姬有很多錢,多的可能出乎雲琅的預料之外,宋喬從卓姬那裡弄來了八千金,連宋喬自己都覺得有些過份,卓姬卻表現的雲淡風輕,在吃飯的桌子上還在問宋喬家裡有沒有經濟方面的壓力,如果有,她還能再支持一些。

    也不知道卓姬這個女人是蠢還是在故意挑撥離間。

    總之,宋喬在發現卓姬有那麼多的錢之後,就狠狠地咬著雲琅的胳膊,要他交代,到底把原本屬於家裡的財貨給了卓姬多少。

    然而,這就是一筆糊塗賬,就算是雲琅自己,也算不清楚。

    蜀中的新財源,是霍光開闢的,這孩子守著劉據這個傻子當靠山,又有狄山這個笨蛋當盾牌,再用郭解這個蠢人當利刃,再加上一大群想要發財,想的快要發瘋的蜀中商賈可以利用,雲琅能想到在這個孩子的運作下。劉據貌似最大利益的獲得者,實際上,霍光這個看似吃虧的傢伙,才是這次軍事行動的最大獲益者。

    很簡單的賬目拆分問題。

    這對霍光來說不算什麼。

    霍光看似沒有拿到多少東西,然而,這些東西想要變現,想要運轉,卻離不開霍光的運作。

    每運作一次,霍光就從中分紅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份額,在運作中卻能起到穿針引線的作用。

    在大宗財貨交易中,很多錢是隱形的,是概念上的,就像那道著名的『多出一塊錢』的算術題一樣,霍光什麼都不用付出,就能拿到所有收息的一成!

    要知道,在這次大規模搶劫過程中,即便是皇帝,也只拿到了純收入的三成。

    雲琅仔細審閱了霍光做的賬目,賬目是平的,而且每個人都很滿意。

    雲琅看到了一些漏洞,特意找了長安城最著名的帳房先生演算了一遍,結果他們也只發現了兩處過於明顯的漏洞。

    長門宮的女帳房們發現了四處漏洞。

    紅袖發現了六處!

    張安世發現了七處。

    在雲琅的眼中,至少有十九處漏洞,霍光用來牟利的漏洞,紅袖發現了一處,張安世發現了兩處……還算不錯,霍光在幹壞事之前,已經充分考慮了別人的智商,算是很小心了。

    長門宮女帳房們算賬的時候,雲琅就在長門宮,這該是劉徹對蜀中收息的最後一次查驗。

    在這之前,桑弘羊已經把這些帳目歸檔了,表示認可!

    出於謹慎,出於對雲氏的提防,劉徹這才細心地又要查驗一番。

    長門宮的女帳房在查驗,雲琅自然也沒有閒著,跟著查驗了一天一夜之後,女帳房頭目就把發現的四處漏洞,寫成條陳,遞給了皇帝跟阿嬌。

    「一百五十四兩金子,三百五十三枚十兩重的銀判,以及十六萬七千六百一十七個雲錢的賬目對不上!」

    劉徹瞅了雲琅一眼,將條陳丟給了雲琅。

    雲琅拿起來看了一下,皺眉道:「大皇子怎麼做的賬啊,漏洞百出!」

    阿嬌冷笑一聲道:「賬目可不是皇長子做的,應該是你那個寶貝徒弟跟狄山兩人做的。

    如今,賬目差了這麼多,你不準備給我們一個解釋嗎?」

    雲琅苦笑著拱手道:「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年紀再小,身為皇子左拾遺,就沒人拿他當孩子看,他是食朕俸祿的官員。」

    雲琅拜伏於地為霍光求情道:「千錯萬錯,都是微臣的錯,還請陛下念在霍光年幼,小懲嚴誡,所有賬目謬誤之處,微臣這就加倍補上。」

    劉徹又看看條陳後面的解釋,搖頭道:「賬目確實出錯了,然貪瀆之人卻非霍光。

    霍光有瀆職之罪,罰銅三千,以儆傚尤……」

    「陛下且慢!」

    就在劉徹將要把霍光的處罰結果說出來的時候,卻被阿嬌給攔住了。

    劉徹看了阿嬌一眼,卻看見阿嬌冷笑著對皇帝道:「陛下還是看完雲琅的條陳之後再宣佈對霍光的處罰不遲。」

    雲琅有些不安,神情有些惶恐,劉徹就從桌案上拿過雲琅方才呈遞的條陳翻看了起來。

    阿嬌就像沒有看見雲琅投注過來的哀求的目光,自顧自的湊到劉徹身邊看條陳。

    僅僅看了一眼,阿嬌的臉色就變了。

    劉徹慢慢放下條陳淡淡的道:「一萬六千七百五十五兩金子……差這麼多?」

    雲琅無奈的道:「微臣也很想把此事瞞過去,然,錯了就是錯了,即便能瞞哄陛下於一時,也瞞哄不了陛下一世。

    現在說出來,還有調查的餘地,如果以後事發,那就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了。

    微臣還是那句話,既然是錯了,就由微臣來補上差額。」

    劉徹拍拍錦榻嘆口氣道:「要補也該他們所有人來補,水至清則無徒,大軍在外,跋山涉水,所為者不過錢權兩道而已,算的太清楚反倒會破壞我們既定目標的完成。

    若是他們能夠完成朕的目標,些許錢財朕可以糊塗一回,當做沒看見。

    若是不能完成朕既定的目標,則兩罪同罰。」

    雲琅連忙拜謝道:「謝陛下。」

    劉徹懶懶的丟掉雲琅的條陳,意興闌珊的道:「你不就是看準了朕會這樣處置,才找出你弟子在賬目上的漏洞,為你弟子清除日後的禍患麼?」

    雲琅苦笑道:「這孩子的膽子太大。」

    劉徹道:「不是他膽子大,是拿錢的人膽子大,拾遺,拾遺,可不就是干這種事的人麼!」

    雲琅拱手道:「無論如何,賬目既然差了,霍光就有錯處,不管是誰拿了錢,都該由霍光來賠償。

    微臣回去之後,立刻命張安世將霍光虧空的銀錢補足。」

    「咦,看樣子你對你這個弟子很看重啊,寧願多花兩萬金也要給他解除後患!」

    「霍光是我西北理工的大弟子,以後要執掌門庭的,豈能為了區區一些錢財就壞了名聲。

    微臣懇求陛下,將霍光速速召回,微臣一定會嚴加管教!」

    劉徹冷笑一聲道:「覺得你大弟子跟著朕的長子會學壞?」

    雲琅連忙道:「微臣不敢!」

    「什麼敢不敢的,你就是這麼想的,你雲琅有視金錢如糞土的胸懷,想來你的那個大弟子也不會差到那裡去,他年紀輕輕就執掌你雲氏所有產業,是一個見過錢的人。

    如何會為了區區兩萬金捨棄自己的前途於不顧?

    什麼人拿的錢,朕心知肚明,恐怕還不僅僅是這些賬目上的,應該還有很多沒有上賬目的東西。

    你不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想著趕緊把自己的寶貝徒弟從爛泥潭裡撈上來嗎?

    告訴你,不可能,嶺南軍務沒有結束之前,朕不會撤回一兵一卒。

    哪怕跟著皇長子就是跟著一個災星,你弟子也必須給朕堅持到底,他們必須榮辱與共,這就叫君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