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234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0 21:42
    第二十一章雲氏剝皮術

    皇帝總想要好臣子,同樣的,臣子們也想要一個好皇帝。

    好臣子難得,好皇帝更是難得。

    不過呢,好壞這種東西往往是因人而異的,比如雲琅現在就很希望自己腦袋上坐著的這位皇帝最好是一個荒淫無恥的皇帝。

    一個人的花銷其實是有數的,哪怕這個皇帝一時興起要酒池肉林,要摘星樓,要開鑿運河,要修建萬里長城,只要他的軍隊足夠強悍,可以捉來足夠多的奴隸,雲琅覺得都不是什麼問題。

    哪怕頭上的這位皇帝是何不食肉糜的傻子,喜歡躲在皇宮裡做木匠活,或者開個豹房整日裡胡天胡地,雲琅覺得這種不理朝政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如果可能,雲琅一定會讓這樣的皇帝長期待在皇帝的位置上,享受人世間所有的榮耀,並且不容許任何人去傷害他,讓他的皇位坐的穩穩當當,就連死後的謚號,也給他挑最好的,他的皇陵一定是最奢華高大的。

    前提,就是不要像劉徹這樣英明神武!

    兩個聰明人關在一個籠子裡,最終的結果一定是要死一個的。

    只要有劉徹在,雲琅不認為自己能過隨心所欲的日子。

    當雲琅需要用計謀去達到自己目標的時候,閃轉騰挪的餘地就很小了。

    「您以前覺得我們家應該韜光養晦,現在,您卻認為皇帝應該給雲氏更大的自由。

    到底是您的野心膨脹了,還是您現在發現自己的力量已經足夠大,可以抗衡皇帝了?」

    雲琅靠在澡桶裡,宋喬賣力的用刷子刷雲琅的身體,她今天一定要把卓姬沾在雲琅身上的臭氣清洗乾淨。

    「都不是,我只是親眼看到大漢國有了好的變化,準備讓這種好的變化延續下去。

    好了,不要再刷了,我已經很乾淨了,再弄下去,我身上的皮就破了。」

    「還有一股子狐媚子味道,騷臭,騷臭的。」

    宋喬在雲琅的頸項間用力的嗅嗅,繼續往澡桶裡添加了溫泉水,用力的搓洗雲琅的脖子。

    這就是懲罰!

    雲琅很清楚,也很願意,自己弄了四個女人,宋喬早就心有不滿了,只要不被弄死,雲琅隨宋喬的心意。

    他實在是做不出曹襄那種懷裡抱著美女,還大肆指責老婆沒有伺候好他的那種做派。

    第一次,雲琅開始懷念軍營了。

    左擁右抱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是太在乎這些女人的人,這樣的日子哪裡有快活可言。

    不情不願的,即便是床榻之上也味同嚼蠟。

    扶荔宮如今變成了扶荔城,那些裝飾性的建築已經不見了蹤影。

    只有城牆在不斷地加高,不斷地有馬面牆壁在向外延伸。

    曹襄幹活還是很靠譜的,雲琅不在的日子裡,扶荔城裡的一切事物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最讓雲琅歡喜的是,李陵訓練的那些軍卒,已經開始有點模樣了。

    酷暑的天氣裡穿著皮甲站在沒有遮掩的空地上,對人來說就是一種煎熬。

    如果不是有人不斷地用水櫃將清水壓上高空給他們降水,這些人這時候早就昏死過去一大半了。

    李陵,李勇,李紳,孫大路四個人站在滿是彩虹的校場上聲嘶力竭的朝這些軍卒們嘶吼,一遍又一遍的的將他們想要傳達的信息裝進這些人的腦子裡。

    「你說,水櫃噴水,為什麼就會產生彩虹呢?」

    曹襄糾結於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雲琅到來之後,他就立刻不恥下問。

    雲琅道:「那是因為太陽光跟水霧接觸之後,被空中的水霧折射了陽光,然後就出現了彩虹。」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沒有什麼彩虹神在作怪?」

    「我沒有聽說過什麼彩虹神,你現在站到太陽底下,含一口水朝天噴一下,也會出現彩虹,如果你想做彩虹神,那麼,你就是!」

    曹襄聞言,立刻就含了一口清水,跑到太陽底下用力的噴,然後,這個弄彩虹的遊戲他就整整玩了一下午,直到腮幫子沒知覺了,這才消停。

    「張安世去少府繳納了兩萬金的賠償,你是在替誰賠?」

    「替霍光,賬本是他做的,他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你生氣了是不是?」

    「沒錯,我生氣了,大家都在撈錢,為什麼偏偏要我徒弟來背鍋?」

    曹襄笑道:「好像你家沒少賺吧。」

    「雲氏賺的錢都是自己應得的,那些人賺的錢才是黑心錢,我聽說那些老將們連兵血都喝,賺錢已經賺的沒下限了,既然他們敢讓我徒弟背黑鍋,那就要做好自己挖坑埋自己的準備,我要他們連一個銅子都拿不走,甚至要倒貼。」

    「可是,我們兩家似乎是賺的最多的兩戶人家啊。」

    「你曹氏付出那麼多,只拿到半成的份子,你就覺得多了?」

    「哦,你是說繳獲啊,那樣算的話確實很少。」

    「曹文虎在偷你的錢。」

    「我知道啊。」

    「咦,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跟著皇長子去西南的兩個曹氏族人,一個是曹文虎,一個是曹文原,他們本身就不是我的嫡系,而曹氏又必須正大光明的支持皇長子。

    所以,他們兩個去最合適不過了,他們當然要偷錢啊,如果不偷錢,我將來沒有好藉口把他們攆出曹氏。

    你說,我現在是不是仁慈多了?」

    「我現在把虧空補上了,你準備補多少?」

    曹襄搖頭道:「不補,我坐在一邊看熱鬧,如果需要有人拿命去填,曹文虎兄弟就是很好地人選。」

    兩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查賬這種事情總會查出問題來的,霍光的賬本有問題,雲琅快速的幫自己弟子給彌補上了。

    這讓已經查過霍光賬本卻什麼都沒有查出來的桑弘羊極為驚恐。

    尤其是張安世帶著兩萬金來到少府,一言不發的將金子交割給了少府之後,桑弘羊就寢食難安。

    當他得知張安世與少府交割金子的時候,兩方都沒有人說話,得到消息的桑弘羊就如坐針氈。

    明顯的,這是霍光賬本出問題了,才會有雲氏賠錢這件事,少府收錢什麼話都沒有說,這說明雲琅已經跟皇帝達成了默契。

    霍光的賬本他沒有查出問題,是他的無能,如果其餘人的賬本也查不出問題就是愚蠢了。

    事到如今,那些賬本即便是沒有問題,這時候也必須有問題,而且,問題不小。

    當經濟問題變成政治問題之後,後果就非常的嚴重了。

    這才是雲琅想要的結果。

    唯有如此,霍光才能從劉據身邊脫身,也唯有如此,霍光將來才不會遭受劉據的怨恨。

    唯有如此,雲氏才能在吃了無數好處之後,能安靜的享受銅礦挖掘帶來的豐厚利潤。

    唯有如此,雲琅想要推行雲錢的大計,才能有足夠的銅來供應錢幣製造。

    西南之戰,並非是一場可以寫進史書的戰鬥,任何參與這場戰爭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名譽留下來。

    開疆拓土的戰鬥打成了劫掠,打成了販賣奴隸的戰爭,以大漢國史官的德行,不會有什麼好話說。

    傍晚時分,長平匆匆的來到扶荔城,見兩個兒子都在,不等氣息喘勻,就問雲琅:「陛下可曾發怒?」

    雲琅搖頭道:「皇長子做的事情還在陛下的容忍範圍之內,如果皇長子順利的拿下夜郎國,就不會有事。」

    長平憤怒的道:「這個劉據,他就不能好好地把事情做完再胡鬧嗎?

    前段時間貪色,這段時間貪財,他要幹什麼?他難道就不知道,只要他入主東宮,想要什麼沒有?」

    聽長平咒罵劉據,雲琅就知道長平支持劉據的心思沒有變化,衝著曹襄努努嘴。

    曹襄立刻笑嘻嘻的對母親道:「犯錯的是狄山,是霍光,皇長子並不知曉。」

    長平咬著牙道:「雖然他們兩個比較無辜,不過,他們既然是皇長子的左右拾遺,就必須把責任承擔起來。」

    雲琅笑道:「母親莫要惱怒,霍光已經認罪了,也賠錢了,至於狄山,那就是一個窮鬼,除了一身硬骨頭之外,您也指望不上他。」

    曹襄笑道:「皇長子弄來的錢聽說全部進了未央宮,想要拿出來恐怕很難。」

    長平道:「衛皇后還是有遠見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1 17:30
        第二十二章且靡胥叔叔

    自從金日磾拿到了他成為馬監之後第一年的俸祿,他就將全家從長安城搬到了上林苑。

    父親留給他的財富只有一屋子的女人跟孩子,所以,即便他有俸祿,日子依舊過的緊巴巴的。

    跟霍光借了一百金,這才在上林苑置辦了一個小小的莊子。

    這座莊子雖然只值一百金,佔地面積卻很大,原因就在於這是一片丘陵地,不適合種莊稼,卻很適合種苜蓿草。

    金日磾的族人本來就不會種地,所以,金日磾就買來了一些羊,交給族人讓她們放牧。

    半年的時間,當初買來的小羊已經長大了,盛夏裡,正是剪羊毛的時候,莊子裡忙碌一片。

    作為家中僅有的壯丁,搟氈這種活計自然是金日磾的事情,即便在烈日下,金日磾也沒有半分畏難之意。

    以前他是休屠王的王子,是尊貴的單于繼承人,如今,他不過是大漢國一個小小的馬監。

    馬監的俸祿能保證十餘人一年的用度,卻沒有辦法保證上百人吃飽喝足。

    現在莊子裡有了羊毛產出,就必須把這些羊毛迅速的變成毛氈,然後再售賣出去填補家用。

    至少,從雲氏接到的訂單,無論如何也要完成,這裡面還有人情的成份,不敢耽擱。

    霍光曾經跟金日磾說過很多次,如果他願意成為雲氏的家臣,每年都會有極為豐厚的俸祿,不用再考慮一家人的生計。

    這樣的建議卻被金日磾給拒絕了。

    成為雲氏的家臣固然可以解燃眉之急,可是,絕對會把休屠王僅有的這一點血脈給斷送掉。

    雲氏對脆弱的休屠王子孫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稍有不慎就會被捲進去,最終落個屍骨無存。

    就像這一次,張安世慫恿他去殺渾邪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如果是雲氏家臣,金日磾就沒有資格拒絕,現在,雖然勞累一些,金日磾卻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一口水噴在羊毛上,水霧落在羊毛上,空中卻出現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卷在槓子上的羊毛氈被金日磾的腳用力的搓動,散碎的羊毛就這樣一點點的黏在一起,最終成為一整塊羊毛氈。

    弟弟們還小,幫不了他,當初,除他之外,任何高過車輪的男子不是被殺,就是被賣掉成奴隸了。

    能幫他幹活的只有那些婦人。

    看著昔日從不干活的貴婦們,如今蓬頭垢面的坐在地上跟他一起搟氈,金日磾並沒有感到淒涼,反而不由自主得想起雲琅來。

    在雲氏這段時間裡,金日磾最大的收穫並不是書本上的學問,而是一個極為淺顯的道理幹活,從來就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雲氏的每一個人都幹活,就算是家主雲琅在閒暇之餘也會去地裡收割麥子。

    而雲氏最初建立之時,雲琅更是什麼活計都干,而且干的還不錯,據說,他連磚瓦都會燒。

    白色的羊毛上鑲嵌了不值錢的黑羊毛,可是,少量的黑羊毛在白色的羊毛氈上組成一幅幅粗陋的圖畫之後,這樣的羊毛氈就比別人家的羊毛氈看起來大氣,漂亮。

    一張濕噠噠的羊毛氈百餘斤,金日磾將它捲起來放在架子上,鋪開之後,瞅著漂亮的羊毛氈頗有些得意。

    這是他一整天勞作的結果。

    有婦人趴在他赤裸的脊背上,金日磾回過頭,溫柔地撫摸著婦人的臉龐道:「衣服髒不要緊,一定要洗乾淨,不要因為每日要干活,就不洗澡。

    我們如今在漢地,就該遵循漢地的規矩,你是我父王的女人,以後不要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婦人倔強的抱緊了他,一言不發。

    金日磾嘆息一聲,轉過身抱著女人道:「就算我們要干點什麼,你總要洗乾淨吧?」

    「我們沒有漢女美麗!」

    匈奴婦人遺憾的道。

    金日磾撩撥一下婦人亞麻色的頭髮道:「你很美麗,就是應該洗乾淨一些。

    焉支山的花朵,雨後才是最美的。」

    婦人臉上有了笑容,咬著嘴唇去了丘陵背後的小溪……

    金日磾重重的嘆了口氣,覺得這事情很麻煩,他父王給他留下了幾十個老老少少的女人……

    傍晚吃飯的時候,他的母親給他端來了飯食,就準備出去,卻被金日磾一把抓住母親的手道:「您躲了我一整天了,還讓亞亞來勾引我,家裡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麼?」

    休屠王閼氏掙紮了兩下,卻脫離不了兒子的手,就只好坐在他跟前低聲道:「且靡胥來了。」

    金日磾鬆開母親的手輕聲道:「他不是一直跟著渾邪王過著大富大貴的生活,怎麼會想到我們這些落魄的人?」

    「且靡胥說,你是休屠王。」

    金日磾無聲的笑了,瞅著母親道:「我本來就是休屠王,他想幹什麼?」

    「他想重新成為你的奴僕。」

    「咦?這就怪了,一個統領著我休屠王部族衛隊的人,在我父親被霍去病屠殺的時候只知道跪地求饒的人,現在又想重新成為休屠王的部下?

    母親,您覺得可信嗎?」

    休屠王閼氏低聲道:「你的父親已經死了,你如果想要重新成為焉支山的單于,就該接納他。

    不論他是不是好心,我認為你可以借他的手來壯大你的力量。」

    「所以,母親替我接納了他?」

    休屠王閼氏道:「母親知道,讓你來原諒且靡胥會讓別人看不起你,所以,只能是你的母親我來接納他。」

    金日磾想了一下道:「且靡胥還沒有走吧?他帶來了多少人?還有多少人知道您接納了他的事情?」

    休屠王閼氏在兒子的注視下有些心慌,連忙道:「且靡胥帶來了兩個隨從,其中一個還是漢人,只有他們三個跟我知道。」

    金日磾推開飯碗道:「帶我去看看,有些事還是我來說比較好。」

    「他們在牧羊人那裡,我的兒子,好好地跟他說,他如今還控制著我休屠王衛隊的兩百名武士,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我們遲早會用得上。」

    金日磾擁抱一下母親笑著安慰她道:「不是所有的羊都是溫順的,裡面或許會有披著羊皮的狼。」

    鬆開了母親,金日磾順手從牆上摘下長刀,就大踏步的去了偏遠的牧羊人住地。

    在抵達牧羊人的小屋之前,金日磾在一個山丘上站立了良久,直到牧羊人的小屋裡鑽出兩個虯髯大漢之後,他才緩緩地走下山坡。

    再一次見到且靡胥,金日磾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向頭上湧,霍去病進攻休屠王所部的時候,就是這個傢伙出賣了休屠王,告知了霍去病休屠王以及祭天金人的所在地,這才讓人生地不熟的霍去病撿了一個大便宜。

    金日磾是在山包上開始憤怒的,當他一步步的走到山腳,臉上已經浮現了和煦的笑容。

    遠遠地就張開雙臂叫道:「且靡胥叔叔,你過得好嗎?」

    且靡胥沒有想到金日磾對他會如此的熱情,一絲嘲諷之意在臉上浮現一下,就同樣張開雙臂,豪邁的大笑道:「提攣氏的雛鳥已經長成雄鷹了。」

    眼看著他們兩人抱在一起,一個矮小的漢人從牧羊人的小屋裡鑽出來,笑吟吟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感人的場景。

    金日磾緊緊抱住且靡胥道:「且靡胥叔叔,我真的很想你,自從離開了焉支山,我無時不刻不在想唸著您。

    當年,您如果逃跑了,我都不會如此的想念您,可是,您不但沒有跑,反而帶著霍去病找到了休屠王的夏日牧場,導致渾邪王,霍去病他們一起在我夏日牧場殺的血流遍地。

    從哪以後,我就對且靡胥叔叔唸唸不忘。」

    且靡胥無力地張開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無力地靠在金日磾的懷裡,眼中恐懼的光芒正在慢慢的散去。

    「其實我很是想不通,且靡胥叔叔您為何還有膽子來見我,您就真的那麼有把握覺得我不會殺你,反而會一心一意的接納你?

    我真的很好奇,是誰給了你這樣想的底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2 21:14
    第二十三章不走尋常路

    一柄一尺長的匕首從肋骨縫隙裡直插心臟,肌肉鎖緊之後,就很難有血流出來。

    只要不拔掉這柄匕首,傷口邊緣滲出來的那點血可以忽略不計。

    且靡胥直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都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尖刀刺破了他的心臟,在一瞬間就破壞了他的血液循環,讓他所有的力氣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而金日磾喋喋不休的話語,卻讓另外兩人完全放鬆了戒備!

    匈奴人伊屠羞愧的無地自容,當初站在一邊看渾邪王,霍去病屠殺族人的滋味並不好受。

    楊文通搖著摺扇站在小屋門口,看著眼前這熱情的一幕,心中感慨萬千,大掌櫃的安排還真是合理,只給一絲希望,就讓兩個生死仇敵變成了可以熱情擁抱的朋友。

    伊屠來到正在擁抱的兩人面前,掩著臉跪了下來,正要說話,金日磾的長刀就重重的擊打在他的後腦上,眼前一陣發黑,然後就軟軟的倒在地上。

    金日磾在楊文通驚訝的眼神中厭惡的推開了且靡胥的屍體,還朝屍體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就提著刀子向楊文通走路過去。

    楊文通一個虎跳,立刻就轉身鑽進了茅草屋,還大聲叫道:「我是漢人,你不能殺我!」

    金日磾將茅草屋的門從外邊拴上,掏出火摺子,隨手搖晃一下,就點燃了房頂上的茅草。

    他甚至懶得回答楊文通的叫嚷。

    隨著火勢逐漸變大,楊文通終於開始覺得金日磾這是真的要殺他。

    這兩年,漢人殺匈奴人常見,而匈奴人傷害漢人的事件已經很少聽聞了,即便有,匈奴人也會遭受大漢朝極為嚴厲的懲罰。

    這讓好多漢人已經忘記了匈奴人曾經是這個世上最暴虐的族群了。

    眼看屋頂起火了,楊文通發瘋一般的在這間石頭砌造的房子裡亂跑,想要找到一個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可惜,這間石頭屋子秉承了匈奴修建帳篷的習慣,他們沒有留窗戶的習慣。

    想要出去,就只能走門。

    能把玩摺扇的人,不管他的學問高低,到底都是讀書人,只要是讀書人,一般都不是良善之輩,射箭,擊劍,騎馬,駕車都是必須要會的本事,不會這些本事的人,是無法自稱士子的。

    楊文通眼見屋頂火焰在瀰漫,搬起一塊石頭重重的砸在大門上,大門雖然有些破裂,楊文通卻沒有直接撞破大門衝出去,而是又搬起一塊大石頭砸在門上,大門四分五裂。

    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從茅屋裡飛出來,金日磾的長刀重重的劈在這團白色的物事上,長刀剛剛接觸到,金日磾就快速的閃身,化劈為掃,只聽噹啷一聲響,長刀掃在一柄鐵劍上,頭髮上還冒著火星子的楊文通不等金日磾站穩,抱著長劍合身撞向金日磾。

    金日磾側身讓開鐵劍,抬肘重重的撞在楊文通的鼻子上,血花四濺,楊文通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上,用背支撐身體,兩隻腳用力的向金日磾的肚子撐過去。

    金日磾避開一隻腳,另一隻腳卻踢在他的胯部,不得不向後退兩步。

    楊文通站起來,顧不得塌掉的鼻子,連忙大叫道:「我是張公子派來的。」

    金日磾就像沒有聽見,再一次朝楊文通撲過來,楊文通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從遠處呼嘯而至,重重的砸在楊文通的腿彎,他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不等他再次爬起來,金日磾的大腳就已經踩在他的脖子上。

    一群匈奴婦人從山包背後跑出來,在休屠王閼氏的帶領下,率先將那個被金日磾打昏的匈奴人綁起來,另外一部分人不斷地將水潑在茅屋上,茅屋上的火焰很快就熄滅了。

    楊文通被綁的如同粽子一般,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對於自己的性命,他並不是很在乎,第一次出馬就以失敗告終,讓他的心中充滿了沮喪。

    且靡胥屍體上的衣衫被扒乾淨之後,就被婦人們丟進了一個土坑,轉瞬間就給掩埋了。

    雖然兒子的做法跟休屠王閼氏的意願相去甚遠,在金日磾把事情做出來之後,她第一時間就選擇幫助兒子毀屍滅跡。

    伊屠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楊文通那張糊滿血跡的臉,本能的掙紮了兩下,見到金日磾那張陰沉的臉,就閉上眼睛等死。

    楊文通依舊不肯罷休,努力的抬頭看著金日磾道:「張公子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現在罷手,我們還是可以幫你殺掉渾邪王,只要殺掉渾邪王,他的財物張公子答應分你半成!

    如此一來,你的族人就能過上好日子。

    想想啊,在大漢過上好日子是何等的艱難,只要你答應,死一個且靡胥不算什麼。」

    金日磾從亞亞手裡接過水碗,喝了一口水低聲問道:「是張安世派你來的,還是衛將軍派你來的?」

    楊文通愣了一下,馬上道:「有區別麼?」

    金日磾點點頭道:「有區別,如果是君侯派你來的,就說明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果是張安世派你來的,這件事就變得很有趣了。「

    楊文通盯著金日磾的臉看了許久,最終嘆口氣道:「是張公子派我來的。」

    金日磾笑道:「我猜也是這樣,君侯不會幹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只有張安世這個早就變成商賈的傢伙,才會不顧名譽逼迫我做事。」

    楊文通抽抽麻木的臉不懷好意的道:「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君侯並不知情呢?」

    金日磾抬起頭想了一下道:「如果除掉渾邪王這點小事情,君侯都要親自出馬,我大匈奴如何會落到如此境地?」

    楊文通努力擠出一個笑臉道:「這種事確實不配讓君侯出馬,不過,你難道真的不想殺掉渾邪王麼?」

    金日磾冷笑道:「張安世要殺渾邪王有無數種辦法,你就沒有問問他因何一定要借我之手來殺渾邪王?」

    楊文通道:「你殺了渾邪王不會引起騷亂。」

    金日磾大笑道:「你看,這就是原因所在,渾邪王為了自保,現在開始以匈奴人聖人自居,他出錢購買匈奴奴隸,他出錢購買土地宮匈奴人安身。

    他甚至將自己一半的家產獻給了陛下,討取了陛下的歡心,他更是在匈奴人中宣揚漢人的好,並且積極推行匈奴融入大漢國這一國策的進程。

    可以說,為了自保,他無所不用其極。

    此時的渾邪王對陛下還有很大的用處,以張安世為首的一群子錢家,卻因為一點點金錢上的損失,就對渾邪王下黑手。

    最無恥的是,他們自己不敢幹,生怕殺了渾邪王之後遭受陛下問責,就把我推出來當替罪羊,到時候,無非是匈奴人殺匈奴人而已。

    張安世對我還算不錯,我殺了渾邪王之後,大概有四成的可能不會被陛下處死,畢竟,留在長安的匈奴人還需要一個名義上的王來管束。

    我付出太多,得到太少。「

    楊文通原本聽金日磾說話聽得一臉死灰,聽到最後一句話卻來了精神,連忙道:「分你半成,你千萬莫要覺得少,半成的財貨才是你該拿的,別人不會有意見。要是多了,絕對是在害你,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金日磾點點頭道:「有道理,你在雲氏是一個身份?」

    楊文通道:「某家是張公子的幕僚,並非雲氏家臣。只是希望有一天能為君侯奔走。」

    金日磾用刀子挑開楊文通身上的綁繩道:「你走吧,告訴張安世,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他客氣,再有一次,我會親自殺到錢莊裡,與他同歸於盡!」

    楊文通慢慢站起身,朝金日磾施禮道:「你不妨……」

    「滾!」

    不等楊文通把話說完,金日磾的長刀就插在楊文通的兩腿中間的空地上。

    楊文通從長刀上跨過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揚起那張淒慘的臉笑道:「我要是你,真的會賭一下。」

    說完就快快的離開了,這個地方他一刻都不願意再待,原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變成目前這個樣子,真是讓人沮喪。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2 21:14
    第二十四章兩記耳光

    金日磾目送楊文通離開莊園,回頭看看依舊站在身後的婦孺,忍不住長嘆一聲。

    這個時候,殺死楊文通才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沒有這些累贅,他一定會殺死楊文通,跟張安世好好地較量一下。

    母親有些為難的對金日磾道:「我做錯了嗎?」

    金日磾笑道:「如果在焉支山,您這樣做沒有錯,如今,我們身在長安,這樣做就錯了。

    我們本身就是為了替代渾邪王而存在的,這個渾邪王不用我們動手,漢人依舊會殺了他的。

    或者說,任何沒有出生在大漢國的匈奴男子都不可能獲得重用,也不會被漢人相信。

    漢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狡猾的種族,他們總是在試探我們,總是在打壓我們,直到確認我們沒了反抗之心,才會讓我們平靜的過自己的日子。」

    休屠王閼氏低聲悲泣,上林苑視野所及,都是匈奴奴隸,那些豪邁的匈奴猛士,如今只能低頭在農田裡勞作,他們再也不能騎著戰馬奔馳,更不能騎在奔馳的駿馬背上,俯身摘下草原上的野花散給美麗的姑娘。

    「伊屠,留下來吧,我一個人的力量保護不了這麼多的女人跟孩子。」

    金日磾解開綁繩,靠著伊屠坐了下來,聲音充滿了疲憊。

    伊屠抬起頭,四處張望一下,沉重的點點頭。

    兩人就這樣相互依靠著看天邊的落日,看了很久。

    張安世看著楊文通爛糟糟的臉很想發笑,覺得不妥當,最終還是板著臉道:「金日磾該死。」

    楊文通一邊接受醫者的治療,一邊甕聲甕氣的道:「至少他沒有參與暴亂的想法。」

    張安世等醫者處理好了楊文通的傷勢,這才走到楊文通身邊仔細看看他的傷處,發現醫者已經用塞子將他塌陷的鼻子支撐起來了,就笑道:「跟匈奴人打交道好,還是跟漢人打交道好?」

    楊文通的鼻子完全被堵塞了,忍著痛楚道:「某家還是喜歡跟匈奴人打交道。」

    「為什麼?」

    「簡單,好騙!」

    「可是很危險啊!」張安世指指楊文通的鼻子道。

    「下次考慮的再周到些,做事再謹慎些,猛獸麼,總會齜牙咧嘴嚇唬人的。」

    「你說匈奴奴隸,羌人奴隸,以及長安所有的奴隸都在籌謀暴亂,這件事你確定嗎?」

    楊文通點頭道:「自從長安有異族奴隸以來,某家就在一邊冷眼旁觀。

    奴隸交易的數量從數百,到數千,再到數萬,直到十數萬僅僅用了兩年半的時間。

    一旦臥虎地的匈奴奴隸被放出來,長安附近的奴隸數量將超過三十萬。

    而長安,陽陵,兩地的百姓不過五十三萬之眾,其中大部為老弱婦孺。

    如果沒有左大營,細柳營,以及中軍府的將士彈壓,奴隸人造反之事必然會發生。

    而長安,陽陵兩地的權貴們又好死不死的喜歡上了角鬥!那些被武裝起來的角鬥士,裝備甚至要比甲士還要好一些。

    如今,也不知道是那個蠢材同意給奴隸們放開了鐐銬,這下好了,奴隸人暴亂的最後一點障礙也沒有了。

    渾邪王此人貪婪,好色,愚蠢,暴虐,膽小,卻突然變成了匈奴人中的賢者,公子就不感到奇怪嗎?」

    張安世笑道:「所有人都看見了,估計連街邊的小販也看的清清楚楚。」

    楊文通笑道:』怪不得我四處告警,卻沒人在意,原來大家都等著渾邪王發難呢。」

    張安世笑道:「此次上林苑一行先生勞苦功高,賞賜五金,去休息吧。」

    楊文通欲言又止,模樣過於誇張,張安世只好說到:「有什麼問題就問,在我這裡沒有忌諱的東西。」

    「金日磾……」

    「哦,只是確認一下,看看金日磾是不是真的參與進去了,如果他也參與了,我們下手的時候就要利落一些,一次性的將隱患全部消除。」

    「就靠我們這群子錢家?」

    「我們現在叫錢莊家,以後叫銀行家,你想要在我們這一行討生活,首先就要高看一眼自己的職業。

    再告訴你一遍,沒人比我們更加的想要大漢國國泰民安,也沒有人比我們更加的希望大漢國軍隊戰無不勝。

    以前對子錢家的不好看法一定要改正,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時候,就不要指望別人能高看你一眼。」

    楊文通一副衷心受教的模樣離開了房間,張安世就嘆了口氣。

    說句大實話,以前接手錢莊的時候,他多少還是有些怨言的,畢竟,霍光走的是純粹的仕途,一開始就擔任了皇長子的左拾遺。

    這是一個極為清貴的官職,只要霍光不跟皇長子鬧掰,這一輩子的富貴權勢就有了盼頭。

    張安世總想繼承自己父親的遺志,成為大漢國的執法者,他也為此做了很多準備,甚至不惜可是,先生在安排他的時候,卻把錢莊硬生生的塞過來了。

    「學生是窮鬼不假,您也不能把學生綁在金山上吧……」

    張安世瞅著錢莊外邊喧鬧的市場,很是失落。

    錢莊的力量非常的龐大,大的超乎了張安世的想像,自從成為雲氏錢莊大掌櫃之後,張安世覺得自己的每一天都過得無比的疲憊。

    金錢會引發很多變量,每一個變量都是一個新的領域,每一個新的領域裡,似乎都看不到盡頭。

    這對一個想要挑戰世界的少年人來說,是最好的行業。

    後悔這種情緒不該出現在張安世的身上,當張安世凜然察覺自己居然開始後悔了,心中就充滿了不安。

    眼見天色已晚,他還是帶著護衛乘坐馬車去了扶荔城,此時此刻,只有先生才能解開他心中的疑惑。

    從富貴城到扶荔城,車馬粼粼,天色從晦明最終變成了黑暗,張安世覺得這個過程,就像他的心一樣,正從光明走進了黑暗。

    漆黑的大路上,總有一些行商還在趕路,波光粼粼的渭水上,也有掛著燈籠夜航的船隻。

    深夜時分,張安世的馬車才趕到扶荔城外,此時的扶荔城城門緊閉,按照大漢軍律,城門關閉之後,不到日出之時不得打開。

    聽到李陵的稟報,雲琅披衣而起,張安世這個時候來到扶荔城,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說。

    城門自然是不能打開的,雲琅即便是主將也不能下這樣的命令。

    於是,他跟劉二兩人就乘坐吊籃下了城頭。

    張安世在城門前點燃了一堆篝火,他就坐在篝火邊上,熊熊燃燒的篝火驅走了圍繞他亂飛的蚊蠅。

    雲琅沒有靠近篝火,畢竟,六月天的晚上點燃篝火取暖不是一個神經正常人幹的事情。

    看到張安世無精打采的模樣,雲琅心頭有些惱火,張安世最近的表現不太好。

    雲氏錢莊擴展的速度太快了,變化太多了,尤其是將蜀中的生意囊括進來之後,張安世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先生,學生最近過的好累。」張安世瞅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低聲道。

    「累了就休息。」

    「學生有力不從心之感。」

    「那就證明你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強大,把錢莊操持到現在,已經是你能力的極限了。

    感到累,感到無助是必然之事,你想放棄錢莊的位置嗎?如果想,我允許。」

    張安世低頭道:「學生讓您失望了。」

    「是你對自己失望了。」

    「學生如果離開,誰來接手我這一攤子?」

    雲琅從黑暗中走出來,來到張安世的身邊,伸出手朝張安世發胖的面頰,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這記耳光響亮而清脆。

    張安世摸摸挨打的臉皮,對雲琅笑道:「這還是您第一次教訓我。」

    雲琅點點頭,抬手又抽了張安世一記耳光,見張安世雙手捂著臉頰不做聲了。

    這才慢悠悠的道:「知道我為何從不打你嗎?」

    張安世搖頭表示不知,但是,他很肯定,他之所以不會挨揍,絕對跟他父親無關。

    「你父親臨死前要我好生管教你,我這人一向不會聽別人的話,尤其是聽一個將死之人的話。

    所以,我對你傾注了足夠的耐心,用有別於霍光的教育方式來培育你,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成長。

    現在看來,你父親的話是對的,我對你過於寬容了。」

    雲琅抽完張安世耳光,把話說清楚,就重新坐著籮筐上了扶荔城,把城外的廣闊世界留給了張安世。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3 09:32
    第二十五章廢物利用

    曹襄的好奇心一直都非常的旺盛,由於他的臥室在雲琅的臥室邊上,雲琅出門的時候,他正好睡不著,也就很好奇的跟過來了。

    看見雲琅抽了自己學生兩耳光,曹襄覺得無趣極了。

    趴在城頭見雲琅上來了,就懶洋洋的問:「怎麼,你的學生不爭氣?」

    雲琅從籮筐裡出來冷笑道:「當初雄心萬丈,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現在又覺得力不從心,想要跑路。」

    「錢莊大掌櫃啊……多好的位置,你說這些你年輕人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還不是覺得我有些偏心!」

    「你偏霍光是對的,不過,你讓張安世代替你給少府押解兩萬金的賠償,張安世心裡定然不好過。

    覺得你只看重霍光,他只是霍光的一個幫手。」

    「豬油蒙了心,所以我抽了他兩個耳光。」

    「能打醒他?」

    「可以,這傢伙等我動手已經好久了,現在如願以償,你看,他已經走了。」

    曹襄想了半天,才吸著涼氣道:「好像是這麼回事,我每次見我舅舅,他如果和顏悅色的,我的心就噗通,噗通跳,每次都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

    直到他翻臉揍我了,我的心一下子就回到肚子裡了,你說,你這個學生是不是跟我一樣得了賤毛病?」

    雲琅嘆口氣道:「錢莊小打小鬧的時候,張安世覺得自己能夠掌控一切。

    等錢莊發展到現在,已經變成一個龐然大物了,他就很擔心自己被拋棄。

    加上他最近在處理渾邪王的事情,必定會有一些感悟的,他父親就是死於走狗烹,這麼多的事情混合在一起,心中惴惴不安也是理所當然。」

    曹襄嘆口氣道:「走夜路的時候,走的時間長了,總覺得後背發涼,天知道背後跟著什麼東西。

    這時候,被你抽了兩耳光,他就立刻知道在他的背後還站著你,我敢保證,這傢伙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好。

    你這兩巴掌最好抽的重一些。」

    雲琅打了一個哈欠道:「下了死手,估計他的胖臉這會已經腫起來了。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跟著你的那群人到底把扶荔城查驗完畢了沒有?

    我們明日就要開始收縮兵力,進行全面演武,不可能再有軍卒去城裡挖橫向壕溝了。」

    曹襄冷哼一聲道:「人家要查,不是你我能拒絕的,願意查就去查,查出東西算我們倒霉,查不出東西,我舅舅總要丟給我們幾個替罪羊洩憤才行。」

    雲琅搖頭道:「扶荔宮這種地方,本來就是前秦的皇家宮苑,城裡出現幾條暗道我覺得很正常,他們這麼幹能幫我們清除這個禍患,從某種方面來說,不一定是壞事。

    睡吧,明日再說。」

    曹襄跟雲琅揮揮手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雲琅沿著城牆巡視了一圈,見天下平安,也就回去睡覺了。

    張安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先生給的兩記耳光讓他的胖臉已經腫起來了。

    兩隻腮幫子火辣辣的,用銅鏡看過了,兩隻手掌印一左一右隆起的非常勻稱,完美的將先生纖長的手指模樣表現出來了。

    很奇怪,臉上火辣辣的痛,煩躁的心卻變得平和起來,張安世甚至覺得,先生這樣做才是對的。

    「這時候莊子上的人都睡了,就不要打擾他們,我們回富貴城,我今天很想喝酒。」

    馬伕答應一聲,就從大陸的左邊直奔富貴城。

    富貴,富貴,如何離得了酒色財氣?

    富貴城繁盛之後,南北兩個城門就再也沒有關上過。

    因此,即便是深夜,也有馬車來往不絕,一些香車與張安世擦肩而過,散落一路的脂粉香氣。

    只要是關中人,都知道想要喝酒,最好去春風樓,不僅僅是春風樓裡有好酒,有美人,有歌舞,更重要的是,不論你任何時候去春風樓,那裡永遠都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大漢人喝酒,從來就沒有節制的時候,只要高興,他們可以通宵達旦的縱酒狂歡。

    張安世大多數時間就住在富貴城,少年心性,加上腰間多金,春風樓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怎麼可能少的了他的身影。

    當臉腫的如同包子一般的張安世才走進春風樓,裡面相熟的歌姬,就驚叫著迎了上來,情深一些的看著張安世臉上的掌印,早就潸然淚下了。

    同情歸同情,卻沒有人敢問張安世臉上的傷是從哪裡來的。

    身為富貴城赫赫有名的子錢家,張安世還不用這些人來憐憫他。

    這些長著玲瓏心肝的歌姬們很快就發現,張安世並沒有被人毆打羞辱之後的惱羞成怒,心情似乎非常的平和。

    不論是跟歌姬調笑,還是高聲要酒,都非常的自然,對於臉上的掌印也不遮掩,就這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被歌姬簇擁著上了二樓,這裡的場面更加的熱鬧,沒了雙腿的張連幾乎就住在春風樓裡了。

    醉眼朦朧中見張安世上來了,就習慣性的招呼張安世過來共飲一杯。

    周鴻眼尖,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張安世臉上的傷痕,都是人精,再看看張安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就知道這兩隻掌印來自誰了。

    周鴻很清楚張安世的來歷,這世上能這樣不留顏面毆打張安世,並且讓張安世心中不記恨的人不超過兩個,這兩個人都必須是張安世認可的長輩。

    剛剛坐下,周鴻就把一樽酒塞進張安世手中,指著他臉上的傷勢道:「看這模樣,是惹怒你師傅了?」

    張安世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然後重重的將青銅爵放在木頭案子上,嘿嘿笑道:「見笑見笑。」

    張連在一邊也發現了張安世臉上的傷勢,嘆口氣道:「你師傅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打人臉這個習慣不好。

    這毛病還傳給了你們西北理工的大弟子霍光,我就被那個霍光打了一頓,安世啊,你師傅,你師兄都是打人的行家,怎麼到了你這裡,就成挨揍的了?」

    張安世看看周鴻,再看看張連,最後把在座的一干紈袴全部看了一遍,就催促身邊的歌姬快快給他倒酒。

    一連喝了四五樽酒,酒勁上湧,拍著桌子道:「我比不上我師兄,也不如我師兄受師傅喜愛。

    師傅就是師傅,教訓我,我就要受著,誰讓我做的不好呢。」

    萬石君家的長孫石德在一邊笑道:「也就是挨了兩巴掌而已,我們家老祖宗健在的時候啊,子孫犯錯,他就不吃飯,只要不吃飯,我們全家就沒有好日子過。

    你兄長我裸著上身,跪在大門前接受全族人恥笑臭罵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人家是長輩,要懲戒我們,我們大小受著就是了。」

    張連靈活的從對面滾到張安世身邊,把酒杯塞進他的手裡,大笑道:「胸中有悶氣,今晚我們都讓著你,但凡是你看中的美人兒,都是你的,無人跟你爭奪。」

    張安世聞言哈哈大笑,毫不客氣的從周鴻懷裡拖出一個嬌媚的歌姬,摟在懷裡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周鴻不以為意,反而從石德身邊拖過一個歌姬推給張安世道:「什麼眼光啊,這才是最好的。」

    張安世左擁右抱,得意非凡,更是酒到杯乾,豪飲不絕!

    不大功夫,就一頭栽倒在矮幾上,人事不省。

    張安世喝醉了,眾人似乎並不在意,繼續笑鬧著看歌舞,繼續縱酒狂歡。

    只是今天晚上,張連,周鴻等人非常的興奮,就連唱歌也起了更高的調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3 23:03
    第二十六章利慾熏心

    被人打了,不管是誰打的,心裡總會不舒服,哪怕這一次挨打是以愛的名義進行的,張安世火辣辣的雙頰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他挨打了。

    懷裡的美人兒又軟又香甜,拿她們來發洩怒火是不對的,也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為。

    於是,周鴻,張連,石德這些人的出現,就成了張安世很好的發洩目標。

    「十一萬金啊……」

    醉醺醺的張安世嘴裡不住地嘀咕,每多說一次,他的語氣就越發的痛苦。

    軟軟的,香香的歌姬首先聽到了張安世的低語,然後,寬大的二樓就迅速安靜了下來。

    「十一萬金啊……」

    這一次,所有人都真真切切的聽到了張安世的囈語。

    張連在一邊溫柔地問道:「什麼十一萬金啊?」

    張安世噴吐出一口濃烈的酒氣,雙手抱著腦袋道:「天賜財貨啊,先生,你怎麼就不同意呢?嘔……」

    面對張安世噴出來的污物,張連視而不見,催促歌姬們趕緊把張安世弄乾淨。

    「渾邪王狼子野心……要早早下手,晚了……就什麼好處都得不到了……」

    周鴻聽了張安世的話冷笑道:「渾邪王要是能動,他活不到今天,如今的渾邪王聖眷正濃,打他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張連接著道:「怪不得會被雲侯抽耳光,這個傻小子做事還是缺少一點火候。」

    石德大笑道:「原來,雲氏錢莊看中渾邪王這塊肥肉了。」

    張安世猛地坐起來,醉醺醺的指著在座的諸人道:「你們知道什麼……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因為多嘴才被先生抽了嘴巴子……」

    說完這句話之後,張安世似乎想起了什麼,一頭杵進美人兒香香的,軟軟的懷裡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沒有人再打攪他,張安世也覺得非常疲憊了,迅速進入了夢鄉,至於別人怎麼想,他不是很在乎。

    張安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過來,他坐在床邊冥思苦想了很久,甚至還問陪伴他的美人兒,他昨晚有沒有失態。

    那個香香的美人兒告訴他,他昨晚睡得很是香甜。

    張安世卻有些不安,不顧美人兒的苦苦挽留,丟下一錠銀子之後,就快快的離開了。

    圈套已經下去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上當。

    雲氏錢莊,或者說整個雲氏莊園早就成了天下想要發財人效仿的對象。

    不論是長門宮的異軍突起,還是曹氏,霍氏,李氏莊園的成功,以及上林苑農人普遍的富裕生活都給大漢人上了深刻的一課。

    想要富裕,跟緊雲氏不會有錯!

    雲琅平日裡的一舉一動都非常的受人關注,而張安世身為雲氏錢莊大掌櫃,他的行為同樣被人重視。

    昨晚見到的那幾個傢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周鴻甚至從雲琅出現在上林苑開始模仿,包括,不惜動用家中所有力量當上了羽林將軍。

    渾邪王就是一塊肥肉,這是大漢勳貴們的共識,盯著這塊肥肉的人不少,卻沒有人立刻動手,原因就出在皇帝對渾邪王無原則的袒護上。

    作為大漢國最大的錢莊聯合體,張安世並不擔心有人起了賺錢的心思,他只擔心像渾邪王這種不把賺錢放在第一位,卻自身擁有很多錢的人。

    在雲琅來到大漢之前,大漢就沒有金融體系,在雲琅建立金融體制前,這個世界的金融是在無序的發展。

    此時的大漢金融體系還處在一個模棱兩可的概念中緩慢發展,最害怕遇到大量資本的野蠻衝擊。

    這種破壞行業的行為,在張安世一干子錢家的眼中,不吝於暴亂,這種行為,以及策動這種行為的人都必須乾淨,徹底的絞殺掉,為後世錢莊發展立一個規矩。

    還必須盡快處置,渾邪王搗亂的時間越長,後果就越是嚴重。

    黃金的價值必須恆定,這一規矩,就連皇帝都是認可的,國庫中藏有大量的黃金,並沒有直接出現在市面上就是一個明證。

    劉徹也在觀察,也在培育這個對他極為有力的貨幣發行方式,等著有一天可以直接收歸國有。

    子錢家們對此心知肚明,也都有收歸國有的準備。

    他們相信,只要把錢莊培育好,等待他們的將是劉徹給出的相應的好處。

    這是錢向權力嬗變的一個過程,只要對等,子錢家們沒有不願意的。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錢莊中,劉徹所佔的例份都是最高的,也就是說,全大漢真正在放子錢的人,就是劉徹自己,即便是雲氏錢莊最大的獲利者依舊是劉徹。

    畢其功於一役,是劉徹最喜歡干的事情,哪怕這中間會有些許損失,他也要追求掌控一切的快樂。

    回到錢莊洗漱之後的張安世,就弄了一壺茶,一個人坐在窗前慢慢的品茶。

    臉上的掌印已經消了一點,春風樓的歌姬不錯,用剝皮的雞蛋給他滾了兩個時辰的臉。

    韓澤推門進來,居高臨下的瞅著張安世道:「沒有說動金日磾?」

    張安世點點頭。

    韓澤笑道:「既然你不行,那就交給我們來處理。」

    張安世翻翻眼皮瞅了韓澤一眼道:「如果不是看在我們是一夥的份上,你這樣的人早就被我弄到田橫島上去了。」

    韓澤打了一個哆嗦,以前對張安世不瞭解的時候,總以為這是一個懦弱的死胖子,自從跟張安世共事半年之後,他才弄明白一件事。

    酷吏張湯根本就生不出一個良善可欺的兒子。

    「君侯怎麼說?」

    韓澤坐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平和。

    張安世指指自己依舊腫脹的臉道:「這人就是我家先生給我的回答。」

    韓澤仔細看看張安世的臉,鬆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不論是好壞總有一個切實的答案了。」

    張安世道:「渾邪王一腳踏進子錢行,雖然弄亂了行情,先生以為這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場考驗。

    不能用子錢行以外的手法去對付渾邪王,更不許我們用消滅渾邪王肉體的方式來解除我們面對的危機。

    召集人手吧,我們一定要相處克制渾邪王胡亂散錢的行為,畢竟,那些錢都是子錢,該是屬於我們的。」

    「不弄死渾邪王我們如何把他的錢弄過來呢?」

    張安世搓搓麻木的臉道:「會有法子的,我們以後要習慣用規則。」

    就在張安世跟韓澤一起發愁的時候,張連,周鴻,石德等一干人物也在談論渾邪王。

    「看來雲琅不許張安世殺掉渾邪王。」張連咬了一口包子無精打采的道。

    周鴻道:「渾邪王這塊肥肉太誘人,想要吃這塊肉的人很多,我們要不要摻一手?」

    石德道:「應該摻一手,你們也知道,我家很窮。」

    張連慢悠悠的道:「萬石君也缺錢?」

    石德笑道:「我曾祖父不許我們撈錢,我祖父也不許我們撈錢,這讓我們家損失了很多錢。

    我曾祖,祖父過世之後,我父親終於發現錢的好處了,現在,只要是能賺錢的行當,我們家都不會放棄的。」

    張連笑道:「應該的,勳貴裡面就數你家最窮,只是我們撈錢的時候也不能什麼錢都撈,尤其是跟陛下有關的錢。」

    石德笑道:「匈奴人總是出錯,陛下總是能夠容忍,如果匈奴人幹出了超乎陛下容忍度的事情,我們能不能搶先一步多弄點錢?」

    周鴻聳聳肩膀道:「這法子好,我們還沒用過。」

    石德見周鴻,張連都看著他,就笑道:「你們的信譽度不夠,這件事只能由我來。

    不過,我這人不會幹壞事,所以啊,要你們教我才成,你們說讓匈奴人幹下什麼壞事才能讓陛下發怒呢?「

    「渾邪王的部屬殺了你家僕役如何?」

    張連試探性的問石德。

    石德搖頭道:「奴隸人之死還沒資格放在陛下面前說.「

    周鴻道:「如果是一個莊子呢?」

    石德道:「渾邪王的部屬禍害了我家的一個莊子?」

    張連笑道:「如果損失太大,我們再想其它的法子。」

    石德想了片刻道:「石家有一座收留孤寡孩童的莊子,如果匈奴人襲擊了這個莊子……」

    張連跟周鴻對視一眼道:「一半的收益歸你。」

    石德瞅著周鴻道:「羽林衛能出動為我家的這些孤寡孩童復仇麼?」

    周鴻冷冷的道:「只要匈奴人敢殺你家莊子上的人,我就敢屠滅他們。」

    石德點點頭,又看著張連道:「你來安排?」

    張連長吸一口氣道:「問題不大。關鍵問題是,我們撕掉了渾邪王的外殼,能收穫最大的利益嗎?」

    周鴻笑道:「渾邪王這個蠢貨學別人玩狡兔三窟,我們只取一窟而已。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09:05

    第二十七章一頭霧水

    雲琅瞅著眼前這個巨大的洞感慨萬千!

    扶荔宮到底還是挖出暗道來了。

    這條暗道全部由青石砌造,寬大的可以跑馬車,站在坑上往裡看,黑黢黢的看不到盡頭。

    曹襄身邊的一個胥吏陰測測的對雲琅道:「君侯如何解釋?」

    不等雲琅答話,胥吏就被曹襄一腳踹進了暗道。

    雲琅蹲下身子從缺口處掰下一塊黑色的泥土嘆息一聲道:「該死的項羽,他真的燒了阿房宮。」

    曹襄不理睬掉進坑道里的胥吏發出的慘呼聲,同樣掰了一塊黑土拿在手裡琢磨。

    「查一下吧,這座扶荔宮蓋起來之前,到底是前秦的哪一所宮觀。」

    胥吏聞言,立刻就去尋找答案了。

    曹襄對坑道里的胥吏道:「進去看看,走到頭再來稟報我知曉。」

    掉進坑道摔得頭破血流的胥吏還想抗辯一下,抬頭見曹襄的眼神陰森森的,就臨時改口道:「請給卑職火把,長劍!」

    曹襄努努嘴,就有隨從將長劍,火把丟給了那個身份奇怪的胥吏。

    目送胥吏一步步的走進暗道,雲琅對曹襄道:「先稟報陛下吧。」

    曹襄搖頭道:「人家早就知道了,可能比我們知道的還要早。」

    「公事而已,不要有怨言。「

    「我覺得這個地道應該不是獨立存在的,以始皇帝的氣魄,既然修造了地道,說不定就會用地道將阿旁宮所有的宮觀全部都連接起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僅僅是這樣的一條地道網的存在,上林苑就該是一個進可攻嗎,退可守的戰略要地。」

    雲琅嘆口氣道:「前秦敗亡的太過迅速,龐大的國力沒有發揮出十之一二,漢王就進了長安。」

    曹襄笑道:「我亞父曾經說過,前秦之所以敗亡,大部分的原因是秦國人已經疲憊了。

    連續打了好幾百年的仗,終於一統天下之後,人心就懈怠了,再無昔日秦軍的勇猛。

    所以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不管怎麼說,這條地道我們要好好地利用一下,最好能依託地道組成一個完整的防禦圈子。

    否則,地勢平坦的上林苑,在防守上太吃虧了。」

    雲琅點點頭,又對曹襄道:「你去建章宮,還是我去建章宮?」

    「我去吧,我舅舅跟我舅母最近不對付,建章宮裡的人連笑臉都看不見,我舅舅見了你就生氣,還是我去為好。」

    「那好,我正好按圖索驥查尋一下上林苑地道的秘密。」

    「先前下去的那個胥吏我已經報了失蹤,就不要讓他出現,免得我見了尷尬。」

    「好的。」

    阿房宮的地圖拿來了,其實就是一幅畫,雲琅看了良久,除過知道這座扶荔宮以前叫做采青宮之外,根本就沒有暗道的標識。

    想想也是,暗道這樣的東西本來就不該標註在這樣的平面圖上。

    雲琅放下畫卷,嘆息一聲,他很擔心這條暗道會直通始皇陵,即便是不通到始皇陵,哪怕通到兵馬俑的位置上,也會在大漢引來一場軒然大波。

    雲琅再次來到那個地洞前邊,先前進去的胥吏還沒有出來,雲琅估計他出來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剛剛挖開的塵封密道,空氣不流通,裡面各種情況都會發生,這樣輕率的走進去,活著才是怪事情。

    這些胥吏都是曹襄親自招攬的,突然出現這樣一個跟主人唱反調的部下,對曹襄來說就是明顯的背叛。

    不管他來自於哪裡,來自於誰的指派,得罪了曹襄就不可能有活路。

    暗道的走向與始皇陵所在的方向並不一致,這也是雲琅能夠沉穩到現在的原因。

    「搬來風箱,準備點火吹煙,尋找地道出口。」

    雲琅低聲下了軍令,孫大路立刻就派軍卒將地道口子繼續擴大,與此同時,也有軍卒搬來了軍中鐵匠爐上的巨大風箱準備向地道吹風。

    濃煙緩緩地飄進了地道,濃煙的走勢很快,這說明這條地道有出口。

    站在刁鬥上的軍卒極目四望,只要發現地面上出現了煙霧,就會立刻指明方向。

    果然,一個時辰後,正東方有煙霧飄起。

    雲琅親自帶人找到了冒煙的地方,此地已經遠離扶荔宮四里地了。

    看到這個出口,雲琅終於放心了,這說明這些地道並不如他跟曹襄想像的那樣宏偉,每一處宮觀的暗道基本上都是獨立存在的。

    雲琅還在出口處看到了人為撥弄的痕跡,還在地道不遠處找到了一截焦木,以及衣衫的殘片。

    這一切都說明,那個胥吏逃出生天了。

    將出口地方的亂石搬走之後,由於這裡地勢高,扶荔宮地勢低的緣故,他聽到地道傳來呼呼的風聲。

    「裡面有什麼?」

    隋越的公鴨嗓子在雲琅背後響起。

    「不知道,沒進去看,唯一一個探查了地道的胥吏居然私自潛逃了,這人必須抓回來。」

    雲琅看了隋越一眼,在他背後正站著一個幾乎赤裸的大漢,他的臉黑乎乎的,只在腰間圍了一條不知道從哪來找來的短衫。

    隋越擺擺手道:「那人已經死了,被某家親手誅殺。平陽侯面前還請君侯遮掩一二。」

    雲琅道:「你覺得我會幫你騙曹襄?」

    隋越笑道:「不會,我就是問一下,君侯,扶荔城將來會是陛下在上林苑遊樂時的駐地之一,卻突然出現了地道,不知君侯如何跟陛下交代。」

    雲琅沒有理會沒話找話說的隋越,對那個被火把熏得黑漆漆的胥吏道:「想要活命,就把這裡所有的地道都探查一遍,或許能夠讓平陽侯饒恕你。」

    這句話讓隋越的臉色異常的難堪。

    雲琅又道:「監視的最高境界就是讓監視對象明知道自己被監視而不知道是誰在監視自己。

    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深思熟慮一下。

    如果不能達到這個程度,只是自尋死路而已。」

    隋越沒有再說話,面色陰沉的親自看了地道,然後就帶著那個胥吏離開了扶荔宮。

    「這麼說扶荔宮真的發現了地道?」劉徹抬起頭看了曹襄一眼,繼續看自己手上的奏摺。

    「回稟陛下,正是!」

    「你剛才說地道是舊有的?」

    「正是,雲琅與微臣猜測,該是前秦在修建宮觀時挖掘的地道,應該是為秦皇挖掘的一條便道。」

    劉徹放下手裡的奏章,拍拍桌子道:「這就難堪了,既然扶荔宮裡有地道,豈不是說朕屁股下面的這座建章宮下,豈不是也有地道?」

    曹襄連連點頭道:「可能性很大。」

    劉徹瞅著曹襄惶急的模樣笑了,指著腳下的方磚道:「朕的腳下就有一條暗道。」

    曹襄分不清皇帝這是在調侃他,還是說他腳下真的有一條地道,飛快的道:「您不會在乎這些的。」

    劉徹站起身,瞅著窗外的風景搖搖頭道:「舊的東西總是不好。」

    曹襄道:「那就該弄新的。」

    劉徹轉過身玩味的瞅著曹襄道:「弄新的,談何容易,朕連舊有的都沒有搞清楚呢。」

    曹襄見皇帝把目光落在桌案上滿滿噹噹的奏摺,就笑道:「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值得追究。」

    「不值得追究,卻必須知道,也值得記住。」

    皇帝的話越發的難懂,曹襄眉頭緊皺,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劉徹曬然一笑,拍拍曹襄的肩膀道:「你算是不錯的,多少還知道要些臉面,現在有些人,為了些許錢財,真的是連祖宗保留下來的臉面都不顧了。」

    曹襄懵懂的瞅著自己的舅舅。

    劉徹揮揮手道:「回扶荔城去吧,看守好門戶,有用到你的時候。」

    「那麼,地道怎麼辦?」

    「哦,既然發現了,那就好好的查查,免得被敵人所趁。」

    曹襄一肚子火氣走進皇宮,出來的時候卻一頭霧水,他甚至忘記了跟舅舅埋怨被人監視的事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18:43
    第二十八章挨揍換來的主意

    曹襄的胥吏,隋越是沒辦法支使的。

    隋越也知曉自己的身份嚇唬一下別人可以,想要讓曹襄,雲琅這樣地位的人低頭,除非有皇帝的旨意。

    在沒有皇帝旨意的情況下,他就是一個大黃門,一個執掌皇帝宮禁的高級宦官。

    雲琅沒有說破這個事實,宦官因為身體殘缺的緣故,他們比一般人更加的看重臉面。

    於是,在隋越看完扶荔宮地道之後,雲琅就邀請隋越喝杯茶。

    關上門之後,雲琅一個虎跳就竄過來,掐著隋越的脖子惡狠狠地道:「你現在厲害了,居然私自派人監視我跟曹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隋越的脖子被雲琅卡主,卻不驚慌,用力掰開雲琅的手氣急敗壞的道:「你真的以為是我在監視你們?」

    雲琅提起膝蓋重重的在隋越的小腹上頂了一膝蓋,見隋越尖叫一聲,彎下腰這才松開手。

    「不論是不是你派來的,我必須認為是你派來的。」

    隋越的小腹劇痛,佝僂著腰怒道:「有本事再打我一下,最好朝我臉上打。」

    雲琅冷笑一聲,抓著隋越的脖子又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隋越悶哼一聲,緩緩地倒在地上。

    打了隋越很麻煩,至少雲琅不能讓隋越自殘,眼看著這傢伙準備用腦袋撞地板,就連忙抓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得逞。

    肚子上挨兩下重擊不要緊,臉上要是有了傷痕,就很難向皇帝交代。

    一般來說,隋越的臉面就相當於皇帝的屁股,摸不得,打不得,更傷不得。

    「有本事就鬆開耶耶的脖子!」隋越大叫。

    「你如果不自殘,耶耶就放開。」

    「我以為你不怕陛下呢。」

    「誰讓你今天這麼不對勁的,傻子都能看出來那個地道是前秦遺留之物,你居然眼睜睜的說瞎話,還誣陷我。

    陛下要你誣陷我了?」

    「你給你徒弟賠錢,為何不幫皇長子賠錢?」

    「我幹嘛要幫皇長子賠錢?他又不是我徒弟!」

    「我不管,陛下不開心,皇后不高興,這都是你的錯,把你徒弟完好的摘出來,卻讓皇長子頂缸,壞了天家的情分,我是陛下的奴婢,陛下不高興,我就不高興!」

    隋越一肚子的怒火,就因為西南那些財貨的事情,陛下狠狠訓斥了衛皇后,衛皇后一頓哭訴之後,陛下越發的生氣,又不能拿衛皇后發脾氣,於是,他隋越被皇帝當球一樣踢了兩天,宮裡的大小宮人更是災禍連天,眼看這宮裡的日子就沒辦法過了。

    暴怒之下的隋越這才一心想要雲琅的麻煩報復一下。

    雲琅小心的將隋越翻過來,讓他仰面朝天躺著,一隻手依舊扣在他的脖子上,看著隋越的眼睛道:「蠢貨!」

    隋越聽到這兩個字又劇烈的掙紮了起來,只是雲琅的爪子用力扣緊脖子,眼冒金星這才無力反抗。

    雲琅鬆開隋越的脖子,無奈的道:「都是怎麼想的啊,都是怎麼想的啊。

    劉據一介皇長子,想要錢,至於貪污麼?至於貪污嗎?

    我大漢國如今百業興旺,幹什麼不能發財?

    他是皇長子,有資格販鹽,冶鐵,制錢,更不要絲綢,胡商生意,這些全都是正經的生意啊,他只要拿一些錢當本錢投進去,找曹襄借幾個好掌櫃,以他皇長子的身份壓陣,還怕沒產出麼?

    就算皇長子心高氣傲,準備自力更生,我問你,他跟我學了那麼久的農學,難道就沒有學出一點生財之道來?

    他在上林苑的十萬畝地荒蕪了一半還多,這就是他發財的根本,為什麼不好好的種地,養蠶?

    難道土地里長出來的財富不是財富?只有貪污來的財富才能彰顯他皇長子的地位?

    十萬畝土地的產出有多大你知道麼?光是種糧食一年下來就有三十萬擔的糧食。

    如果再用這些糧食釀酒,養馬,你知道產出又是多少麼?

    只有蠢豬才會坐在皇長子位置上貪污!

    說你是蠢豬你還不承認。

    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陛下為何發怒麼?」

    隋越被雲琅突如其來的暴怒嚇住了。

    宦官本身就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群,尤其是雲琅這種讓他望之彌高的人,一旦跟雲琅這種人起了衝突,很容易習慣性的放棄抵抗。

    「陛下發怒是因為皇后不退錢。」

    「愚蠢!」

    「那為了什麼,你快說啊,宮裡面已經不是活人待的地方了,只要能讓陛下開心,宮中一團和氣,你打我的事情我們一筆勾銷。」

    雲琅聞言,又舉起了拳頭,見隋越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就嘆口氣放下拳頭,坐在隋越身邊道:「你們真的覺得陛下是在為錢發怒?」

    隋越躺在地上繼續看著雲琅等他繼續說。

    「陛下胸有四海,而皇長子卻在為錢忙碌,不惜侵犯大漢國的利益,你覺得陛下傷心,難過,失望不?

    這天底下的人啊,除過皇長子之外,誰一心弄錢都沒有錯誤,甚至是陛下樂見其成的事情。

    陛下為何不會貪污錢?

    那是因為他沒有必要,這天下就是他的,貪污國家的錢,就是在貪污自己的錢。

    陛下是天下的主人,皇長子是天下未來的主人,既然都成主人了,還貪污自家的錢,丟人不丟人啊?」

    隋越一骨碌坐起來,惶急的拉著雲琅的衣袖道:「是這個道理,是這個道理,現在怎麼辦啊?」

    雲琅面無表情的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替我可憐的徒弟退錢?」

    隋越抽抽鼻子道:「難道說,你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衛皇后做樣子?」

    雲琅瞟了隋越一眼道:「你說呢?還以為衛皇后也是女中豪傑,結果呢,一點錢就把眼睛給矇住了。」

    隋越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地上不斷地亂竄,最後來到雲琅跟前道:「現在退錢晚了吧?」

    雲琅點點頭道:「當然晚了,皇后沒有在第一時間退錢,陛下就已經失望了,而她居然為此事跟陛下哭訴……」

    隋越哀嘆一聲,重新坐在地上。

    「還是有法子解決的。」

    隋越期盼的目光如水。

    「皇長子必須把貪污來的錢全部用掉!」

    「啊?」

    「蠢貨啊,賺一大筆錢需要大魄力,花一大筆錢同樣需要大魄力。

    如果皇長子將貪污來的錢,全部用在蜀道的延伸上,用來修造劍門關,用來修建通往西南密林的道路上,甚至把這些錢用在聯通嶺南跟中原道路的維修上。

    如果,他有本事用這些錢將灕江與湘水溝通,讓荒廢的靈渠重新煥發生機,陛下一定會心懷大暢!」

    「可是,這樣一來,皇長子真的就沒錢了。」隋越已經認可了雲琅的建議。

    「在陛下眼中,一個沒錢的皇長子才是最好的皇長子,另外,皇長子如果真的缺錢,就把他的十萬畝地種好,土地裡生長出來的財富,即便是再多,陛下也沒有意見。

    另外,我今天打了你兩下,就再送你一個建議,告訴衛皇后,不要用異族奴隸來幫助皇長子種地,最好找大漢國的流民來做這做這件事。

    安撫好大漢流民,比賺錢還要重要一些。」

    跟隨皇帝這麼些年,隋越對於雲琅的建議,深以為然,每一條建議都非常符合皇帝的心思。

    如果按照雲琅說的去做,皇帝有八成的可能會釋懷。

    得到了想要的建議,隋越一刻都不願意在扶荔城停留。

    上馬的時候,那個終於換上衣衫的胥吏想要隨他一起走,卻被隋越一鞭子抽在腦袋上,然後揚長而去。

    胥吏絕望的跪坐在地上。

    雲琅瞅瞅快要西沉的太陽,就對孫大路吩咐道:「勘察地道的另一端,看看地道的出口在扶荔城的那個地方。」

    孫大路拱手遵命,然後就拖著那個癱倒在地的胥吏,連夜勘察地道。

    這是在地道里勘察,不在乎天黑,天亮。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5 22:52

    第二十九章人傻天照顧

    張連一個人安靜的坐在黑暗的大廳裡已經很久了。

    丫鬟要點燈,被他驅逐出去了。

    一個人在黑暗裡待得太久,就難免有些傷春悲秋。

    空氣潮濕,即便是蚊蟲也只能低低的飛,張連知道他的左臂上爬著兩隻蚊蟲,蚊蟲正在吸血。

    蚊蟲非常的貪婪,已經吸血一柱香的時間了,肚子應該已經溜圓,還是沒有離去的意思。

    藉著明滅的香火頭,張連從手臂上摘下一隻蚊蟲,隨手丟進了嘴裡,啪的一聲,蚊蟲的身體在嘴裡爆響,很快血腥味就瀰漫了張連的口腔。

    一隻蚊蟲被摘下了,另一隻蚊蟲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張連抬起手臂,將蚊蟲放在香火頭前。

    蚊蟲的圓滾滾的肚皮如同紅瑪瑙一般晶瑩璀璨,張連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手臂上,掌心就出現了一片殷紅的血斑。

    嘴裡的血腥味依舊濃烈,這一刻,張連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野獸。

    今天從石家的孤寡莊子回來,他的心情就非常的差。

    周鴻家就在隔壁,因為兩人的關係太好,所以,周鴻進來的時候沒有人稟報。

    周鴻搖著火摺子點燃了蠟燭,衝著坐在錦榻上的張連道:「想的怎麼樣了?」

    張連嘆口氣道:「風險很大,一旦被拆穿,你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收益與付出不相等。」

    周鴻笑道:「我今天也去那個莊子了,裡面大多是一些殘廢的人,孩童也大多是傻子,明明知道這些人活著是在浪費糧食,我卻覺得要是把這事幹了,後面一定會大禍臨頭的,這種感覺籠罩了我一天。」

    「傻子天照顧!」張連伸出一根指頭指指天空。

    「如此說來,你也準備放棄了?」

    「是啊,你有大禍臨頭的感覺,我的心裡面卻一陣陣的發慌,這都不是什麼好的感覺。」

    周鴻攤攤手道:「既然如此,就由著渾邪王再逍遙一陣子吧,反正我們兄弟並不缺錢。」

    張連笑道:「這話可就太虧心了,我們怎麼可能不缺錢?家中丁口那麼多,要分散出去,就要有很多錢支撐才行。

    曹氏已經把丁口分散出去了,還翦除了很多曹氏旁支,把曹氏精英全部留在本齋,其餘族人分散各地。

    就這一招,曹襄的老婆當利公主就以帝女身份獲封大漢長公主!

    可見曹襄的做派深得陛下之心。

    曹氏做了,我們也要盡快這樣做,否則災難就會降臨在我們的身上,我早就盤算過,張氏分家,至少需要三萬金才能平和的分出去。

    否則,繼續跟族中長老糾纏下去,福禍難料。」

    周鴻皺著眉頭道:「我們兄弟雖然算不得什麼高人,可是心中有警,必有大禍這一點還是知曉的。

    你若要做,我裝作不知,自己不會做的。」

    張連無聲的笑了,招手讓周鴻過來,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們換一種做法。」

    周鴻搖頭道:「換湯不換藥,後果想同,不值得。」

    張連嘿嘿笑道:「我們謀算石德的時候心中可沒有什麼警兆出現,只覺得血脈賁張啊。」

    周鴻吃了一驚,連忙道:「石德?」

    張連發出貓頭鷹一般的笑聲,算是回應了周鴻的話。

    「萬石君……並不好惹。」

    「招惹第一代萬石君是找死,招惹第二代萬石君不死也要脫層皮,至於第三代嘛招惹了會有麻煩,至於石德這個第四代,某以為可以謀算一下。

    畢竟,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石德是第四代,就看他們全家如今倒行逆施撈錢的模樣,已經把祖上遺留的福氣消耗光了。

    我們開始的想法只是要石德冒點險,替我們做一下魚餌,沒想到這個王八蛋居然提出用他石家最受人仰慕,給他家撈取無數名聲的義莊下手,這實在是太出乎我的預料之外了。

    當時,這傢伙提出來的時候,我可是被嚇了一跳,確實如他所說,義莊被毀,我們有更加充足的理由動手。

    可是,今天看了義莊之後,我就改主意了。」

    周鴻的臉皮抽搐兩下,挨著張連坐下來,低聲道:「你的意思是……」

    「石德被匈奴人禍禍了,你覺得這個出兵的理由夠不夠?」

    「不夠啊,死一個勳貴不能用兵。」

    「那就不出兵,反正我們每個人只要帶足了親兵,一樣可以達到目的。」

    「這樣的話,就要動用很多兄弟才有足夠多的家將。」

    「問題不大,沒人知曉我們的目的是什麼,這種事,就考驗我們下手的速度,只要速度夠快,下手夠準撈一把就走,就算是陛下都沒法子責備我們。」

    「你準備怎麼撈?」

    「找渾邪王借錢啊……」

    「不能用我們的名義,又要讓渾邪王知道是我們借的錢,唯有如此,才能借到足夠多的金子。」

    周鴻瞅著張連,突然緊緊的抱住了張連,滿是鬍鬚的臉在張連臉上蹭了良久,才喟嘆一聲道:「果然是留侯後人。」

    張連厭煩的擦擦臉道:「石家兄弟多,那一天多邀約幾個出來,最好讓石家人自己反擊渾邪王,我們就是一群把風幫忙的,為了兄弟情義勇往直前,哪怕是犯錯了,也不是什麼大錯,更不要說我們殺的是匈奴人!」

    周鴻拍拍大腿道:「要好好的操弄一下,看看怎麼做才好,這種事情雲琅這種人操持起來最讓人放心,只可惜人家跟我們走的不是一條路。」

    張連笑道:「雲琅曾經說過,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越是簡單的計謀,效果就越好,越是複雜的計謀,操持起來意外就越多,我們兄弟一定要好好地想想,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

    周鴻笑道:「我有兩個家臣……」

    黑夜總能掩蓋掉一些人世間的污穢……

    雲琅清晨醒來的時候,就再一次看到了那個遍體鱗傷的胥吏,這傢伙雖然腦子不夠用,運氣卻好的驚人。

    跟他一同進地道查驗的軍卒都被塌方的石頭給砸死了兩個,偏偏這個傢伙別看傷口很多,卻大部分都是皮外傷,連骨折這種傷害都沒有。

    曹襄也很驚訝,在仔細詢問了孫大路他們九死一生的經歷之後,果斷的饒恕了這個傢伙,他覺得這樣的人絕對是人才。

    以後如果有什麼必死的任務出現,就該派這樣的人去,也只有這種人才能在驚濤駭浪中活下來。

    於是,他就很認真的問了這個人的名字。

    雲琅聽到了「唐蒙」兩個字,他覺得這兩個字的名字他似乎從哪裡聽說過,卻又記不起來。

    也就不再多想,能在他腦海中有印象的人,一般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就告訴曹襄,對這個人一定要慎重的去用。

    地道的規模出乎雲琅預料的大。

    以前的采青宮是六國美女中韓國美女居住的地方,而韓國人最有名的才能就是土木工程。

    關中著名的鄭國渠,就出自韓國工匠鄭國之手,鄭國就是用這條水利工程,消耗了秦國大量的錢糧,導致秦國無力東征,將秦國的大軍牢牢地束縛在函谷關內。

    而美人兒永遠都是稀缺的資源,要說有一個韓國工匠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再次慫恿始皇帝在阿房宮裡修建地道,好趁機把自己的愛人偷跑,雲琅覺得這不是什麼太意外的事情。

    至少,地道里的百十具女子的骸骨,就很說明問題。

    雲琅很希望那個韓國人能夠成功,這樣在人世間就會多了一段美麗的神話。

    按照唐蒙搜索的結果來看,巷道筆直的傳過來扶荔宮,一路向東延伸。

    因為巷道塌方的緣故,他們沒有繼續探索的辦法了,不過,按照他的說法,巷道至少應該抵達犬台宮才對。

    這是一個新的發現,雲琅決定把塌方的地方挖開,繼續探索這條未知的暗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5 22:53

    第三十章變化無常

    春江水暖的時候,鴨子一定是率先知道的。

    同理,當長安的借貸市場發成波動的時候,張安世必定會率先察覺。

    這種事情可以欺瞞過普通人,想要欺瞞過將渾邪王監視的水洩不通的子錢家們,這就太難了。

    既然張連,周鴻這些人開始大量的向渾邪王借錢的時候,張安世在第一時間,用別人的名義以更高的利息開始向渾邪王借貸。

    兩方都沒有打草驚蛇的意思,於是,整件事都在波瀾不驚的進行著。

    張安世本來還擔憂渾邪王會因為借貸數量太大而不願意借貸,沒想到,這一次,渾邪王表現的極為慷慨。

    事有反常即為妖。

    第一次借貸成功之後,張安世就立即停止了繼續借貸,因為他忽然發現,渾邪王借貸出去的錢,已經超出渾邪王本身所有的資財了。

    張安世停止了借貸,韓澤卻不是很願意,他認為這是長安勳貴將要對渾邪王下手的一個徵兆。

    此時大力借貸,一旦渾邪王完蛋,錢莊有的是辦法將賬目抹平,從而大撈一筆。

    於是,韓澤就帶著六位子錢家來到了張安世面前。

    面對群情洶湧的子錢家,張安世一言不發,僅僅是將渾邪王的資產預估表遞給了他們。

    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張安世吸著涼氣道:「難道我們對渾邪王財產的預估有錯?」

    韓澤放下預估表,語氣沉重地道:「不會錯,早在渾邪王來到長安的時候,我們就一直在預估渾邪王的資財,即便是有錯誤,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出入……」

    韓澤說完話之後,一屋子的子錢家們都不說話了,他們同一時間想到了在這場角逐中,有新的力量下場了。

    渾邪王敢如此放肆的借出大筆的金銀,那麼,渾邪王或者說那個支持渾邪王的人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把放貸出去的金銀收回來。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誰的後脊背都是涼嗖嗖的。

    張安世瞅著韓澤道:「先期借貸的這部分金銀要趕緊作價,然後給我做出兩本賬簿來,一本賬簿上必須有這筆錢的進項,另一本賬簿上就不要說明了。」

    韓澤點點頭道:「做好準備是對的,接下來,我們還要不要繼續借貸了?」

    張安世道:「繼續借貸,但是啊,一定要把利息壓下來,當做一次真正的生意來做。

    我準備看看渾邪王還有多少錢財可以借出。」

    韓澤等人點頭答應。

    事情變得詭異了,對子錢家們來說反而充滿了挑戰性,火中取栗一向是子錢家們撈錢的手段,一般情況下,風險越大,收益也就越高。

    如果事情如那些勳貴們想的一樣,錢莊就會白白的有一大筆收入,如果是勳貴們掉進了別人的陷阱,對錢莊來說,借貸大筆的金銀,不過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生意。

    按照富貴城錢莊的規矩,所有金銀,只要進了錢莊,都要折損兩分火耗的。

    富貴城錢莊決不允許除過錢莊模樣的金錠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六月下旬,關中就進入了恐怖的蒸籠時間,偌大的關中,被火辣辣的太陽烘烤的熾熱無比。

    原野上的夏糧已經收穫乾淨,正在進行的秋播正如火如荼的展開著。

    糜子,穀子,白菜,這三樣東西的收成才決定著關中百姓今年到底是吃乾還是喝稀。

    如今的關中,春播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清一色的麥子,自從石磨可以將麥麩完全脫離乾淨之後,麥子就以它偏高的畝產,清香的口感,容易烹調的特性,迅速成為了關中人的主糧。

    然而,夏糧豐收之後,很大的一部分要當做賦稅交給國朝,剩下的一部分並不足以滿足全家一年的口糧。

    想要有足夠的食物,足夠的積存,還要看秋糧能否好好地補充夏糧的不足之處。

    由於有大量的奴隸,而這些奴隸似乎已經適應了幹農活,因此,關中今年的夏糧收割前所未有的快,並未聽說有糧食浪費在地裡的事情。

    雲氏種了五千畝的麥子,山坡上雲音的封地裡種滿了油菜籽,加上秋蠶又要放種,雲氏的丁口明顯不足以應付這麼繁忙的夏收時刻。

    雲氏與其餘人家不同,將糧食看的很重,每年耕種產出的糧食,必須能夠應付雲氏全族一年半所需才成。

    雖然每年到了夏收時節,整個雲氏都會忙碌的腳朝天,他們卻沒有使用奴隸收割的習慣。

    這本來只是雲琅個人道德上的一點小潔癖,傳的時間長了,就變成雲氏從不吃奴隸種出來的糧食,這個立意高遠的傳說。

    鑑於此,雲氏上下只能再次空群出動,由宋喬這個雲氏大婦,帶著三個小妾為夏收忙碌。

    雲琅再次回家的時候,夏收已經忙碌完畢了,至於秋播就由毛孩帶領家僕繼續完成。

    蘇稚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雲琅瞅著她皮球一般的肚皮,很是發愁,肚皮上青色的血管彌補,皮膚被孩子撐的發亮,很擔心在下一刻會爆開。

    「少吃點西瓜啊。」

    雲琅想要把西瓜拿走,蘇稚的肚子裡已經揣著一個西瓜,要是再吃一個西瓜,事態就嚴重了。

    蘇稚賭氣的扭過頭去,繼續抱著半個西瓜用勺子挖著吃。

    「你大老婆心狠啊,驅趕我一個孕婦下地去撿麥穗,你看看,我脖子上全是被麥芒蟄出來的疙瘩。

    你不在,就沒人疼我。」

    靠著冰山蓋著薄被休憩的宋喬從睡夢中醒來,恰好聽見了蘇稚的抱怨,就冷笑道:「八天時間裡撿的麥穗還不夠雞吃的,也好意思說自己辛苦。

    讓你去地裡,就是要你多動動,要是好吃懶做得繼續躺床上睡覺,到時候孩子太大,有你吃苦的時候。」

    卓姬瞅一眼蘇稚的肚皮,擔憂的道:「也是啊,肚皮這也太大了。」

    蘇稚連忙道:「我很勤快的,沒有光吃不動彈,可是,肚皮它就是這麼大了,我跟差不多同時有身孕的僕婦比過,確實比她們的肚皮大一些。

    夫君,您說,我肚子裡會不會是雙生?」

    雲琅笑道:「蘇氏祖上可有雙生之先例?」

    蘇稚搖頭道:「沒聽我父親說過。」

    雲琅道:「那就很難說了,畢竟,雙生子跟血脈有很大的關係。」

    蘇稚有些失望,撫摸一下自己的肚皮,就繼續低頭吃自己的西瓜。

    紅袖在一邊輕聲道:「夫君,如今長安城裡忽然興起借貸之風,您可知曉?」

    雲琅搖頭道:「我在扶荔城忙碌地道的事情,對外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留侯如夫人前天來咱家,是妾身招待的,她話裡話外的勸說咱們家也去跟渾邪王借貸,妾身不知道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雲琅笑道:「我們家不缺錢,不借。」

    紅袖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在一張紙上記錄了一些東西,然後又對雲琅道:「夫君,涇陽縣有公文傳來,說有三百逃奴,進入了驪山,要我們家組織家將進山捉拿。」

    雲琅愣了一下道:「涇陽縣的公文怎麼會來到我們家?」

    「是海捕文書,我們家不能拒絕。」

    「都是匈奴人?」

    「很雜,大秦人都有,據說是一群角鬥士掙脫了涇陽縣的角鬥場的管束,殺了角鬥場主人,還當場殺死了好多看角鬥的百姓,最後搶奪了涇陽督郵所屬馬場的戰馬,最後逃遁入山了。」

    「咦?為何不是逃進秦嶺,而是跑了上百里路進了驪山?」

    「妾身也不知曉。」

    雲琅搖頭道:「不去管他,形勢很詭異,既然驪山裡有了盜賊,從今後,婦孺就不准出門了,在外秋播的人,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帶上武器,家將隨行。

    在高處放置暗哨,一旦有外敵入侵,立刻發警訊。

    大王,大王呢?」

    宋喬懶洋洋的道:「銜著破毯子去後山了,估計又是那一頭母老虎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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