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257
die5757 發表於 2018-9-29 21:56
第一章 紅粉佳人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只是紅袖從一個活潑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溫婉的婦人。

  雲琅很得意。

  也不知道誰曾經說過,少女可以讓男子變得年輕。

  經過昨夜春風一度後,雲琅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至少這一會,他覺得自己只有十八歲。

  與漂亮的小妻子一起醒來,應該又是一個旖旎的早晨,這一刻,紅袖卻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頭都不敢露出來。

  雲琅是一個不怕羞的,靠在床頭跟坐在床邊的宋喬,蘇稚說一些他都聽不懂的閒話。

  「沒道理啊。」

  被宋喬冰冷的眼神看的全身發冷,雲琅連忙拉一下被子蓋住赤裸的胸膛。

  蘇稚則非常好奇的數露在被子那一頭的十根腳趾,數了一遍又一遍,一點都不厭煩。

  昨夜的時候,宋喬可是非常大度的幫雲琅準備好了一切,早上醒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房間是宋喬安置的,床榻也是宋喬準備的,就連屋子裡的紅燭,彩簾,熏香,酒食也是她準備的。

  按理說這一刻宋喬應該沒有意見才是……

  可是,現在,她跟蘇稚兩將雲琅跟紅袖堵在被窩裡,沒法子起來。

  雲琅是不在乎的,只要宋喬跟蘇稚不在乎,他不穿衣服都沒關係。

  可是,紅袖現在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不斷地在被子裡掐雲琅,想要雲琅盡快把這兩個討厭的人攆走。

  「要看新婦!」

  宋喬的話音中冷得能掉出冰渣子。

  「這就沒意思了啊……」

  「有意思,怎麼就沒意思了?還是說我這個大婦見不得夫君新納的小妾?」

  雲琅已經聽見老虎在樓下哼唧的聲音了,如果再不起床,老虎,雲音,雲哲他們也會跑進來的。

  很快,雲琅就聽見雲音招呼老虎離開的聲音,這才鬆了一口氣。

  還以為宋喬還會繼續發怒,沒想到,宋喬僅僅是歎息一聲就帶著蘇稚離開了。

  就是這一聲歎息,讓雲琅立刻覺得生活了無趣味。

  紅袖從被子裡鑽出來,瞅著雲琅吃吃的笑,挽著他的臂膀道:「姐姐很不高興啊。」

  雲琅吧嗒一下嘴巴道:「以後沒好日子過了。」

  在娶老婆這種事情上,雲琅從來就做不到曹襄,霍去病他們表現出來的瀟灑勁道。

  被後世女人錘煉出來的細膩心思,讓他在這種事情上痛苦不堪,明明是一件誰都認可,誰都沒意見的正大光明的事情,硬是被他做的像是虧欠了家裡所有人。

  在宋喬麻木,蘇稚仇恨的目光中,雲琅又吃了一頓極為痛苦的早餐。

  紅袖第一次圍坐在桌子上吃飯,她倒是顯得大大方方的,吃的極為香甜。

  就在紅袖吃飽了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將一串鑰匙放在宋喬面前道:「這是昨日大長秋伯伯送來的,小妹還沒有驗看。」

  說著話,又把一串鑰匙放在蘇稚面前道:「這是聶壹伯伯送來的,看樣子很貴重,姐姐們幫忙看看,小妹睏倦的厲害。」

  宋喬抬起頭瞅著紅袖道:「你的東西,我們不要!」

  蘇稚拿起鑰匙瞅了一眼道:「我們有錢,這點錢你留著買胭脂水粉吧。」

  雲琅吞嚥下最後一口飯道:「六輛馬車的東西呢。」

  蘇稚瞅瞅宋喬,姐妹兩就匆匆的離開了飯桌。

  原本已經放下筷子的雲琅又迅速的裝了一碗飯,紅袖賢惠的給他不斷地夾菜。

  「你怎麼想到用錢財來賄賂她們的?

  她們其實不怎麼在乎錢。」

  紅袖給雲琅裝了一碗米粥輕笑道:「姐姐們只是覺得自己吃虧了,只要妾身給她們一些補償,不管是不是錢財,只要讓她們感到我在賠禮,她們的心情或許會好一點。」

  雲琅點點頭,在雲氏,宋喬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蘇稚更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而紅袖跟她們兩個完全不同,這些年,宋喬,蘇稚全身心的撲在醫館上的時候,內宅的事情都是紅袖在管理。

  能把雲氏幾百個彪悍的婦人管理的井井有條的人,糊弄宋喬,蘇稚應該不在話下。

  果然,宋喬,蘇稚回來的時候,臉上的寒霜就消褪了很多,尤其是蘇稚笑的牙齒都露出來了。

  「大長秋該不是把他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了吧?全是金子,沒有華而不實的銀錠。

  這些年,他在長門宮可沒有少撈錢。」

  紅袖笑道:「都是阿嬌貴人賞賜的,伯伯無兒無女,又沒有花錢的地方,多年積攢下來,就這麼多了。」

  宋喬瞅著紅袖道:「聶壹為什麼會給這麼重的禮物,以後他家有事,我們不好回禮。」

  說著話,就叢袖子裡摸出一串珍珠鏈子放在桌子上。

  雲琅看了一眼珍珠串子道:「聶壹是北地富豪,怎麼會有這東西?」

  宋喬重新拿起珍珠放在鼻端嗅嗅,對雲琅道:「比您想的還要珍貴,這是聞香珠!

  聽說有海女將白色香料塞進海蚌殼裡面,香料融化,海蚌痛不可當,就會生出粘液包裹香料,最後成珠子。

  百餘隻海蚌也只能生出一顆這樣的聞香珠,而這一串珠子足足有上百顆,絕不是他聶壹所能擁有的。」

  雲琅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時代就已經有了人工養殖出來的珍珠。

  如果真的如宋喬所說,聶壹這人絕對不僅僅是霍去病帳下的一個長史這麼簡單。

  紅袖笑道:「聶伯伯不會害我的。」

  雲琅,宋喬,蘇稚一起瞅著紅袖,在經歷了被老丈人出賣的事情之後,他們三個現在對誰都想要懷疑一下。

  「妾身能感覺出好壞來,昨日聶伯伯見到我的時候,似乎非常的激動。」

  雲琅宋喬,蘇稚三人看紅袖的眼神就更加奇怪了。

  紅袖慢條斯理的道:「妾身也不知道,總之呢,妾身覺得很快活,母親故去了,還有兩位長輩疼愛紅袖,這是我的福分。」

  宋喬瞅著雲琅道:「夫君您應該見過來氏家主吧?」

  雲琅笑道:「我只見過來氏家主的人頭,當時地上全是人頭,也分不清那個是來氏家主的。」

  紅袖抱住雲琅的胳膊深情的道:「當時妾身很害怕,非常的害怕,母親給我穿上男孩的衣衫,要我不要害怕,還說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

  結果,夫君就出現了……」

  雲琅見宋喬的目光又開始變得嚴厲了,就呲著白牙笑道:「母親說的應該是大長秋,或者聶壹吧,我只是適逢其會。」

  宋喬擺擺手道:「這就是這丫頭的命,算了,算了,不說那些讓人後脊樑發麻的話了。

  把以後的日子過好才算是賺到的。「

  說著話,就把鑰匙還給了紅袖,見蘇稚還在猶豫,就一把奪過來放在紅袖面前道:「就算是我拿了,還不是要交給你放在庫房裡?

  死丫頭開始長心眼了,也只有小稚這樣的笨蛋才會中了你的計。」

  紅袖嘿嘿笑了一聲,就順手把鑰匙掃進了自己的袖子。

  看到這一幕,雲琅很是欣慰,覺得自己離開之後,家裡應該不會冷清。

  今天,還要去長門宮跟阿嬌打招呼。

  衛將軍的職位並非雲琅憑借自己的能力獲取的,在這件事情上,劉徹更加看重阿嬌的推薦。

  在上任之前去拜謝阿嬌是必須的。

  大長秋守在小路上喜氣洋洋的,等不及雲琅從遠處過來,就高聲道:「對丫頭好一些!」

  雲琅快走兩步上前扶住大長秋的雙臂認真的道:「您眼中的珍寶,在我心中同樣是。」

  大長秋長歎一聲道:「正該如此。」

  雲琅攙扶著身手矯健的大長秋道:「聶壹先生的禮物中有一串聞香珠!」

  大長秋明顯呆滯了一下,然後急促的道:「燒掉它。」

  雲琅從袖子裡取出聞香珠遞給大長秋道:「這麼說這東西不對?」

  大長秋一把奪過珠子,迅速的塞進袖子,小聲的道:「狗日的聶壹,他居然捨不得毀掉這東西!」

  雲琅見大長秋匆匆的往回走,就跟著他來到大長秋居住的房間,只見大長秋匆匆的將聞香珠丟進碾藥的碾子裡,光光三兩下,碾子裡就只剩下一堆香氣四溢的白色粉末。

  他小心的把粉末取出來用手帕包好,來到荷塘邊上,輕輕抖一下手帕,那些粉末就掉進了荷塘,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以後聽到比人提起聞香珠,最好忘掉這曾經有過這東西。」

  雲琅笑道:「上一次您說聶壹被您拿住了痛腳,這一串珠子是不是聶壹的反擊?」
die5757 發表於 2018-9-30 00:27
第二章 戰爭遊戲

  「聶壹此人大概是天底下最謹慎的一個人,他的膽子大的時候敢戳破天,膽子小的時候,路過屋簷都害怕被砸破頭。

  不過,這不怨他,我們那群人經歷的事情與你現在經歷的事情有很大的不同,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世道轉圜的太快,昨日還是生死仇敵,過一天就成了生死與共的兄弟。

  因此,誰都不敢對誰下死手,又不敢完全相信別人,就弄成現在的局面了。

  你莫要埋怨聶壹,他沒有故意要陷害你,只是不想受制於人,提前做的安排。

  你不錯,沒有被這串珍珠的價值給迷住。」

  大長秋看起來很是感慨,一番話卻說的雲山霧罩的,或許這也是他當年活命的手段吧。

  既然有了聞香珠這個線索,雲琅覺得自己應該很快就能把前因後果捋出來。

  因此,並不強行問大長秋珠子的來歷。

  「老夫都沒有想到你有一天會成為大漢的衛將軍,到了這個位置,只要不犯錯,沒有叛逆之心,平日裡再知道進退一些,富貴一生還是可以做到的。

  就怕貪心不足,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就麻煩了,老夫見過很多這樣的人,不論他的本事多麼的驚才絕艷,不論他的權勢如何的氣焰熏天,結局都不好。

  小子,大漢之所以能有現在的局面,憑借的絕對不僅僅是你看到的這些東西。」

  也不知道那串珠子給了大長秋怎樣的刺激,讓他忘記了紅袖,開始不厭其煩的警告雲琅。

  這些話,曹襄剛剛說過,雲琅記憶猶新,沒想到大長秋又會複述一遍。

  阿嬌長得很高,至少要比雲家的三個女人高出兩寸,幾乎與雲琅比肩。

  阿嬌站在雲琅身邊撇撇嘴道:「第一次發現你居然是五短身材!」

  雲琅瞅瞅阿嬌的裙擺,無言以對。

  阿嬌從裙子底下甩出一雙小牛皮製作的高蹺鞋子,坐在錦榻上揉著發酸的腳丫子道:「穿這樣的鞋子穿衣服倒是好看了,就是一雙腳太遭罪。」

  雲琅沒有改良高跟鞋的意思,笑著道:「貴人的身姿已經很高大了。」

  阿嬌歎息一聲道:「我總覺得自己越長越矮,陛下倒是越發的高大了。

  劉氏子孫就這一點好,太祖高皇帝就身形高大,後世子孫的也一個個長得一副好皮囊。

  就是為人越發的齷齪了。」

  「您是指——陛下?」雲琅左右看看,只看見大長秋將雙手塞在袖子裡站在帷幕底下,沒看見別人,就小聲道。

  「劉氏子孫中間,就阿彘一個好的!」阿嬌的說的斬釘截鐵。

  儘管雲琅並不認同這句話,他還是知趣的問道:「這一次又是哪一個封國出了問題。」

  阿嬌搖頭道:「別問了,都是一些腌臢事情,這些年阿彘苦心經營這大漢天下,卻成全了這群醉生夢死的人。

  如果喜歡過醉生夢死的好日子也就罷了,偏偏一個個寡廉鮮恥的什麼事情都能幹出來。

  沒的丟了皇家的臉面。

  咦,你昨天又娶了一房小妾是吧?

  你們男人怎麼都是這德行啊,娶一個一心一意對你好的女子難道還不知道滿足,非要把天下美人都弄上自己的床榻才甘心嗎?」

  雲琅慚愧的道:「讓您見笑了。」

  阿嬌大度的揮揮手道:「見什麼笑啊,就你溫吞水的性子,女子嫁給你算是積德了。

  聽說這個小女子跟大長秋有些瓜葛,好好地待人家,等你從泰山歸來之後,我給他弄個夫人的名頭給她,免得在你家裡被那兩個有官身的老婆欺負。」

  雲琅皺眉道:「我不是不用去參加封禪大典嗎?」

  阿嬌道:「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那個多事的母親的意思,她覺得你這人處處神奇,定是一個有福的人,陛下去泰山覲見神靈,你去了說不定能給大漢國帶來更多的好處。」

  「你不去?」

  「皇后去,我就不能去,平日裡可以欺壓一下衛氏,泰山封禪大典卻必須名正言順。

  我這個下堂婦去了不吉利!」

  說起這件事,阿嬌的心情就變得不太好,似乎有些認命,並無不滿之意。

  這就是一個死結,一個沒法子解開的死結。

  「不去就不去,阿彘將長安交給了我,他不在長安,諸多事宜由我一言而斷!」

  雲琅瞄了一眼阿嬌挺起的胸膛,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劉徹走的時候會帶走長安城超過六成的精兵悍將,有這樣的一支軍隊護送,劉徹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大漢的國都。

  留下一個空殼子國都給阿嬌,或許就是劉徹對阿嬌信任的極限了。

  小心眼的劉徹總是在不斷地試探所有人,不論是誰都難逃這個噩運。

  「你當上衛將軍之後,就會知曉很多以前根本就無法接觸的事情,知曉很多從來都沒機會知道的事實。

  這都需要你用一顆謙卑的心來對待陛下對你的信任……「

  這樣的話,再一次從阿嬌口中出現,雲琅變得更加疑惑,他成為列侯的時候,只是在鴻臚寺居住了半月,跟一群博士吃喝玩樂,列侯當得有些像開玩笑。

  「李蔡的兩個兒子,你想用,就用吧,總歸要給隴西李氏一條活路的。

  李廣戰死了,李蔡自殺了,陛下對隴西大族的壓制應該已經達到了目的,李氏想要東山再起,運氣好的話還需要兩代人的時間。」

  「大漢國欣欣向榮,勳貴們一個個活的朝不保夕,這都是為了什麼啊,好時代就該有好日子要過,總是這樣活著,我看著都累啊,這讓我陞官帶來的快活心情一下子就沒了一半。」

  阿嬌似笑非笑的道:「你知道什麼呀,戰火紛飛的時候大家才有可能擰成一股繩的共度時艱。

  這個時候想的是該如何活下去,功名利祿在這個時候對一個快要死的人沒有什麼誘惑力。

  天下太平了,一個個就閒的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來。

  所以啊,打仗的時候帝王才會大度,才會納諫如流,平安的時候只要帝王昏聵的不是太厲害,那些諫言聽不聽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以後多幹活,少說話就對了,陛下挑釁你,你就裝啞巴,千萬不要跟他對著幹。

  陛下覺得挑釁你沒意思了,也就會罷手,你越是迎難而上,他就針對你針對的更加厲害……」

  家常話一般的叮囑,內容反而比疾聲厲色的訓斥來的更加詳實,也更加的可信。

  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又陪著阿嬌下了一陣子象棋,這東西是雲琅拿來獻給阿嬌的。

  幫了這麼大的忙,送一副象棋,非常的合理。

  阿嬌對像棋的興趣非常大,尤其是在象棋棋盤上看到了楚河漢界這四個字之後,立刻就成了威風凜凜的大漢將軍。

  跟阿嬌下棋,象棋的規則很容易就成為廢紙一張……這讓雲琅的這一場棋藝比賽,變得極為痛苦。

  「有意思!」

  劉徹看過棋盤之後,也立刻來的精神,不過,他比較講理,仔細閱讀了規則之後,就跟阿嬌廝殺了起來。

  阿嬌更加喜歡麻將,劉徹就像著魔一般一頭鑽進了象棋遊戲之中。

  一會執黑,一會執紅,阿嬌睏倦的已經睡著了,劉徹左手執黑,右手執紅,同樣廝殺的不亦樂乎。

  一夜都沒有睡眠的劉徹依舊精神奕奕,狼吞虎嚥了一頓早餐之後,丟下飯碗,又開始把目光落在象棋上。

  「這就是雲琅的聰明之處!」

  劉徹撿起一隻紅帥捏在手中對哈欠連天的阿嬌道。

  阿嬌擦一把眼淚道:「只是一個遊戲!」

  劉徹搖頭道:「這其實是一場真的戰爭,雖然被簡化了許多,戰爭,就是戰爭,擒王殺將在棋盤上都是真正發生的事情。

  是一個好東西,只是用太祖高皇帝與項羽的舊事來製作遊戲,有大不敬之嫌。

  不過啊,楚河漢界這四個字又沒有留給別人更改的餘地,就容他放肆一次。」
die5757 發表於 2018-10-1 00:07
第三章 雲琅閱兵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劉徹更加喜歡戰爭了。

  有時候雲琅很懷疑,祖先在蒙昧時期染上的爭奪,殺戮,抗爭這些血脈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復活。

  這是一個不屑於跟人談判的人,也是一個不喜歡跟別人分享東西的人。

  奪走敵人的一切,連希望都不給對手留下,這就是劉徹,大漢的君王!

  天底下所有人對他來說都是敵人。

  不論是他的父親,母親,兄弟,妻子,還是兒子,或者女兒。

  當雲琅聽阿嬌說,劉徹迷上了象棋遊戲,這一刻,雲琅覺得自己有些理解這位帝王了。

  對他來說,戰鬥,抗爭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也就在這一刻,雲琅忽然明白了另外偉人的想法——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他們討厭過平淡的生活,他們討厭一成不變的日子,他們恨自己的敵人死的太早,恨歲月把他們的身軀逐漸變老,讓這具腐朽的身體不能容納他們滿腔的鬥志!

  雲琅仔細的站在劉徹的立場上想過,自己這樣的人,還真的適合拿來戰鬥一下。

  一個無所不能,一個心懷不軌,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能在劉徹的治下,擔任衛將軍這樣的職位,確實需要博大的心胸。

  雲琅甚至懷疑,劉徹已經不滿跟他在小事情上爭鬥了,就把他的官職升一下,權力弄的大一點,然後在新的戰場上,與他做新的戰鬥。

  平台不一樣了,戰鬥的級數必然會有所不同,後果也相應的變得很嚴重。

  雲琅甚至在想,如果現在以衛將軍的身份犯了錯,估計就不是阿嬌的眼淚就能救命的了。

  曹襄,長平,阿嬌,大長秋等人都知曉這個道理,所以才一個接一個的警告雲琅,不可大意。

  也就到這個地步了,雲琅才霍然明白,劉徹這人才是全天下的公敵!

  他才是大漢國所有勳貴們痛苦的來源。

  公孫賀終於走馬上任了,進入丞相府的時候,他穿著一身白衣,一個人走進了丞相府,身後是他哀哀哭泣的家眷。

  就因為此事,公孫賀獲得了他成為丞相之後的第一頓訓斥。

  如今的劉徹,連維持一下丞相府顏面的小動作都不願意做了。

  衛將軍在點兵!

  鼓聲響了三次之後,扶荔宮前邊的草地上才稀稀疏疏的有了一些郡國兵。

  這不合軍制!

  雲琅氣的有些發昏。

  要知道大漢軍隊是由京師兵和地方部隊組成的,而京師兵分為北軍和南軍。

  其中北大營以及細柳營就是北軍中的主力,每逢戰事,他們都是軍中最精銳的力量。

  如今,北大營由衛青親自掌管,而細柳營則由一名中壘校尉掌管,這個校尉姓劉名無傷,雖然是無名之輩,他統領下的細柳營,待遇卻要比北大營要好。

  屯騎校尉掌騎士,步兵校尉掌上林苑屯兵,越騎校尉掌越騎,長水校尉掌長水宣曲胡騎。

  按照雲琅的官職來看,他的職守就是統領屯騎校尉跟步兵校尉這兩屯兵馬。

  一屯六千,兩屯戰兵就是一萬二,再加上戰時徵兆的流民,贅婿,罪囚,商賈組成的後勤大軍,全軍應該超過兩萬人,算得上是真正的位高權重。

  雲琅弄不明白,自己的部屬為什麼會變成了郡國兵!

  南軍為守衛皇宮的部隊,長官為衛尉,其下主兵的有南宮衛士令北宮衛士令左右都候等,另有宮掖門司馬七人主管宮門守衛,南軍士兵又稱衛士。

  這些人多為甲士,將士全部來自清白人家,也就是常說的良家子。

  在大漢,家財十萬錢之上的人才有資格遴選當官,只有良家子才有資格從軍,成為軍官。

  而有罪的官員,亡命之徒,贅婿,商賈,加上父親是商賈的,祖父母是商賈的那些人,就只能成為軍中的敢死隊跟勞役。

  李廣就是以良家子入軍中,最終成為一個傳奇的。

  竇太后就是以良家子身份入宮,最終成為劉徹的噩夢的。

  良家子中,又以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的良家子最受關注。

  這些人大多入選虎賁郎,羽林郎,分別受虎賁中郎將與羽林中郎將節制。

  羽林中郎將節制羽林監跟騎都尉,自從霍去病擔任了騎都尉這個官職之後,騎都尉就成了他的親軍,導致如今的羽林中郎將周鴻極為不滿,因為他與一群紈褲組建的白馬軍又被皇帝弄成了新的騎都尉。

  如果前來報到的軍隊中,由這些人組成,雲琅會非常的滿意。

  哪怕是郡由,都尉率領的郡兵,以及由長史,司馬率領的邊軍,雲琅也會心滿意足……

  如今,來的卻是一大群侯國來的侯國兵,以及郡國來的郡國兵。

  仔細看了旗號,雲琅忍不住悲從心來,因為稀稀疏疏的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他永安侯封地,永安縣的侯國兵!

  這是一支早就被雲琅拋諸腦後的軍事力量,按照大漢律法,這些人確實應該由雲琅來節制,只是,雲琅按照一般君侯的做法,故意忘記了這群人的存在。

  所有的君侯只會在乎封地裡的錢糧,至於軍事力量,一般都會故意忘記,沒有人會真的以為皇帝會允許他們在封地裡構建一支屬於列侯自己的軍事武裝。

  雲琅看看前來傳令的中軍府將軍,強忍著怒火道:「就這些?」

  中軍府將軍韓度笑道:「還有十六個侯國的守備兵沒有如期到來,衛將軍可以執行軍法。」

  「這麼說,武侯的封國兵全給我了是吧?」

  韓度依舊很有風度的笑道:「不是還有長沙,吳國兩國的郡國兵,湊足兩軍一萬二千人並非難事。」

  雲琅指著台下不足兩千人的軍隊道:「剩餘的一萬人在哪?」

  韓度笑道:「會來的,路上可能會有逃兵,不過呢,永安縣的侯國兵倒是來了一個齊全。」

  「長沙國王如今被關在永巷裡大概早就被餓死了吧?吳國國王因為不能抵擋蠻族,已經被除國了吧?」

  韓度嘿嘿笑道:「他們的軍卒還是很得力的,衛將軍乃是我大漢名將,只要稍加整肅,弄出一支百戰之師不算太難吧?」

  雲琅痛苦的呻吟一聲道:「連蠻人都打不過的郡國兵啊……」

  韓度瀟灑的拱拱手道:「如今糧秣,武器,車馬末將已然全部撥付,兵員雖然不齊,卻非末將所能左右的。

  這就告辭,不打擾衛將軍閱兵!」

  雲琅孤獨的坐在一張交椅上看著檯子下面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兵員,良久,才對李勇,李紳道:「你們覺得如何?」

  李勇似乎並無氣餒之意,抱拳回稟道:「兵,是練出來的,這些沒有跟腳,沒有鬥志,沒有錯綜複雜關係的散兵游勇,末將以為很不錯。」

  雲琅吃驚的道:「你覺得能練出來?」

  李紳嘿嘿笑道:「陛下這次想要為難將軍,末將以為陛下想錯了,十六侯國兵,以將軍與長平侯,冠軍侯的關係,加上我父舊日封國的兵,我們可以依靠的兵員中,至少就有四國。

  我們面前長沙國的郡國兵,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只要將軍稍加辭色,他們不難歸心。」

  雲琅點點頭,覺得李紳說的很有道理,如果從另一個方向來看,收攏一堆沒人要的散兵游勇,其實對雲琅這個新科衛將軍來說,並無壞處。

  如果來的真的是北軍,或者南軍,甚至郡兵,邊軍,那些人勇悍是勇悍,他想要指揮的如臂使指,可能會有很大的難度,搞不好兵將離心的可能都會發生。

  雲琅仰起頭,看了一眼自己一言不發的三個幕僚,有些惱怒的道:「有話就說啊。」

  東方朔冷哼一聲道:「誰告訴你吳國兵就不堪一戰了?那是該死的吳王不懂得用人,如果用李陵新近訓練出來的丹陽兵,勝負之數難料!」
die5757 發表於 2018-10-1 00:08
第四章 不願意逆天改命的李陵

  李陵是冬日裡去的丹陽,如今才不過六月而已。

  半年時間就訓練出一批精兵,雲琅是不信的。

  在腦海中回憶一下那個倔強的少年,雲琅歎口氣道:「他就不該來北地。」

  應雪林道:「這是我們想了許久之後,能給你找到的最好的外援。」

  「是李敢出的主意?」

  司馬遷笑道:「李敢以為與其將李陵放在路博德門下,不如放在你麾下他最放心。

  如今,陛下命路博德在西南不得妄動,李陵又一心求戰,就打發他去了吳國王麾下幫助剿滅南蠻。

  你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雲琅搖頭。

  司馬遷歎息一聲道:「李陵帶領兩千丹陽兵,才抵達吳國,吳國王親自率領的大軍就被南蠻打的稀爛。

  陛下聞聽此事之後勃然大怒,認為吳國王此舉有辱大漢國,就下令革除吳國封國,自吳國王以下官吏,兵將,皆貶官三級,名言不可重用。

  李陵去了吳地是為了重振李氏門楣,結果,不但沒有達到目標,反而被貶官三級,如今由校尉降級為由尉……

  如陛下所說,李氏的命不好。

  李廣無緣封侯,李當戶戰死,這李陵的命運似乎比他的父祖更差!」

  雲琅抽抽鼻子,他以為讓李陵遠離北地,換一條路,讓他不再那麼倒霉,沒想到,倒霉的人不論走到那裡都是一個倒霉蛋。

  「李陵不能去北地。」

  雲琅輕聲道。

  東方朔怒道:「給一個理由!」

  雲琅板著臉道:「沒有理由!」

  應雪林皺眉道:「君侯因何待李陵如此苛刻?」

  雲琅道:「這是為他好。」

  司馬遷緊跟著追問道:「好在哪裡?」

  「即便是再倒霉,李陵依舊活著!」

  司馬遷輕聲道:「如果苟活一生,不如轟轟烈烈戰死。」

  雲琅瞅著開始留鬍鬚的司馬遷道:「你知道個屁啊!」然後就結束了談話。

  誰都能跟李陵套近乎,雲琅覺得司馬遷應該跟李陵成為仇人才算是好事情。

  永安縣的由尉孫大路第一次見雲琅這樣的高官,更何況雲琅本身就該是他的主人,他帶著五百永安縣侯國兵為了不誤點卯日期,從永安縣星夜兼程趕來為自家侯爺撐門面,沒想到來了上林苑才發現,自家侯爺的處境比他想的要艱難一萬倍。

  眼見邊上的長沙郡兵一個個東倒西歪的,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助君侯,於是,就大喊一聲道:「永安縣由尉孫大路以下五百戰兵,參見君侯!」

  雲琅坐在椅子上懶懶的衝著孫大路招招手,示意他上來,孫大路大喜,三步並做兩步急匆匆的來到檯子上,單膝跪地拜見雲琅。

  雲琅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中年人。

  如果脫掉他身上的皮甲,這個由尉應該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夫,黧黑的臉膛,佈滿老繭的雙手,單膝跪地的姿勢並不標準,頸項間全是油垢,雲琅甚至能聽到他的心狂跳的聲音。

  「這次算是給我長臉了,去,接收五百長沙國郡兵,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軍中的第一曲長。」

  孫大路歡喜的抬起頭,見君侯衝著他笑的溫和,頓時胸口一陣陣發熱。

  到底是自家的主人,哪怕平日裡並不知曉永安縣的事情,僅僅第一次見面,就讓自己從一個無正式官職的由尉變成了擁有千人部屬的曲長。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不辭辛苦的驅趕一群侯國農夫來上林苑,是他此生做的最英明的一個決策。

  匆匆的下了高台,孫大路就大聲的喝令自己的屯將,要他們一定要從長沙郡國兵中挑選最強壯的五百人入列。

  雲琅見孫大路已經開始挑人了,就對身邊的李勇,李紳道:「剩下的歸你們,以後還有軍紀散亂的軍隊,就立刻打散,分別歸屬你們三人。

  既然陛下不肯給我派遣精兵良將,我們就自己打造出一支雄兵來。」

  「喏!」

  李勇,李紳二人顯得極為興奮,兩兄弟被父親李蔡培育多年,早就想進入軍伍中追隨父親的腳步,李蔡總想著自己還有時間,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該給兩個兒子尋找一個好的職位,沒想到家中風雲突變。

  一夜之間,就從丞相之子,變成了罪囚之子。

  還以為此生與軍隊無緣,沒想到父親還是用命給他們兄弟兩換來了一個新的前程。

  眼前的兩千長沙國郡兵,一瞬間就被孫大路,李勇,李紳三人刮分完畢,軍卒全部被領走了,檯子下面只剩下五十多個軍官。

  東方朔上前一步,從懷裡掏出一沓文書,丟給長沙國來的牙將道:「自己去中軍府報道。」

  從一開始,雲琅就沒打算要別人的軍官。

  兩千五百將士隨著自家曲長進了早就修建好的軍營休息,於是,雲琅高高的點將台下,又變得空空蕩蕩。

  背後的高懸的黑虎旗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而雲琅已經昏昏欲睡了。

  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到雲琅的耳中,他微微睜開了眼,只見一隊身著土黃色衣衫的軍卒舉著長槍從大路上走了過來。

  最前面有一匹馬,馬上坐著一個身著鐵甲的甲士,面鎧都放下來了,看不清眉眼,只能從瘦小的體型判斷出,這人該是司馬遷三人提到的李陵。

  裝備太差了,兩千多人,只有一副鐵甲,二十副皮甲……

  雲琅看了東方朔一眼。

  東方朔指著整齊的隊列道:」比剛才見到的那些人強的多,至少知曉列陣進入點將台。」

  雲琅道:「你這是在笑話我麼?」

  東方朔搖頭道:「當年騎都尉什麼都沒有,還不是被你打造成了一群悍卒。

  如今,只要有騎士說自己乃是騎都尉中人,哪一個不挑起大拇指誇讚。

  我覺得陛下不是在坑你,更像是希望你能給他再練出一支雄兵來。」

  雲琅搖搖頭道:「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陛下就是想看我的笑話,這時候說不定正在長門宮與阿嬌對飲,一邊聽隋越稟報我們這裡發生的有趣事件呢。」

  應雪林哈哈笑道:「君侯素有覆雨翻雲之能,卑職以為此次也不會例外。」

  雲琅笑道:「你倒是對我有信心。」

  應雪林笑道:「荒無人煙的野地裡突然就出現了一座富貴鎮,一座貧瘠的富貴鎮突然就變得繁華起來了,一座繁華的富貴鎮,忽然就變成了氣勢宏偉的富貴城。

  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我眼皮子底下,老父親眼看著這裡一點點的變化,親眼看著富貴鎮裡的野民從衣不蔽體,變得富足安康,這樣的變化,堪稱翻天覆地,放眼天下,除卻君侯之外,再無人有這樣的本事。

  如今,場面雖然不堪,老夫還是堅持認為,這不過是讓君侯將富貴鎮上發生的事情從頭再來一遍而已。」

  雲琅與應雪林說笑了好長一段時間。

  李陵在高台下單膝跪地報名三遍了,雲琅還是不理會。

  司馬遷歎口氣道:「就算是看在李敢的份上,你也別讓這個可憐的人難堪,別忘了,他身後還有兩千屬下呢。」

  雲琅揮揮手,早就等候在邊上準備擴軍的孫大路,李勇,李紳三人就迅速進入李陵軍中,開始給自己挑人。

  站在台下的李陵雙目泛紅,衝著依舊跟別人談笑的雲琅淒聲喊道:「叔父就不給李陵半點機會嗎?」

  應雪林不忍卒睹,就轉過身不跟雲琅說笑了。

  雲琅瞅著台下的李陵冷聲道:「我記得我曾經給你指過一條明路。」

  李陵再次跪倒在塵埃裡,雙手伏地哀告道:「若不能光宗耀祖,李陵死不瞑目,若是叔父要將這兩千丹陽兵散去,就先下令斬殺了李陵!」

  孫大路,李勇,李紳的努力似乎並不奏效,明明已經下令了,那些矮小黝黑的丹陽兵並沒有離開隊列,將長矛杵在身邊巋然不動。

  孫大路大怒,抽出腰刀,就把刀子架在李陵的脖子上,只要雲琅點頭,他就會立刻斬下李陵的人頭。

  李勇,李紳兄弟兩眼見李陵拜伏在地上泣不成聲,想起自家的遭遇,也忍不住雙目通紅。

  隴西李氏乃是豪族,李廣去了,李蔡也去了,如今的李氏,只有李敢一人……

  「上來!」雲琅怒喝一聲。

  李陵推開孫大路的刀子,急忙來到檯子上,雲琅瞅著這個剛剛年滿十五歲的少年。

  只見當年那張白皙俊秀的臉,如今已然變得黝黑粗糙,流出來的眼淚,將臉上的塵土沖的一道一道的。

  雲琅想了一下,組織了語言之後道:「你可以跟我學別的,一樣可以光宗耀祖,不一定要在馬上取功名。」

  李陵雖然淚流滿面,卻堅定不移的道:「李氏從哪裡失去的榮耀,就一定要從哪裡取回來。」

  雲琅看看東方朔他們,發現這三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了檯子,正在檢閱丹陽兵。

  就輕聲道:「你如此堅持,有可能會給李氏帶來滅門之禍,如此,你還要堅持嗎?」

  李陵同樣輕聲道:「如不能馬上封侯,隴西李氏一樣會煙消雲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 08:40
    第五章鬥志還是必須有的

    李陵最終還是帶著自己的丹陽兵進了軍營。

    就在剛才,他被皇帝貶斥了三級的官職,又被雲琅給升回來了,成了統領兩曲兵馬的牙將。

    既然李陵已經做了決定,且毫不動搖,雲琅也只好接納他。

    這對雲琅來說也是一個試驗,他想試試,自己到底能不能改變一些注定要發生的事情。

    如果能,這對他以後的行為有著無可比擬的參照作用。

    雲琅在點將台上枯坐了一天,十六侯國兵馬最終到來了十一國,如同中軍府韓度所猜測的那樣,雲琅的一萬兩千戰兵並沒有湊足。

    堪堪一萬人而已。

    錯過今天到來的軍卒,基本上就不會再有好下場了,即便是來了,雲琅也不會再要,失期之罪從來都不是小過錯。

    中軍府的海捕文書已經發出,正在上林苑訓練的羽林郎也已經出發去追捕那些沒有抵達衛將軍營地的逃兵了。

    劉徹坐在棋盤邊上,悠閒地敲著棋子,坐在他對面的董仲舒卻皺著眉頭在長考。

    短短的五天時間裡,劉徹就已經殺遍宮中無敵手了。

    或許他真的在象棋一道上有極高的天賦,也或許因為他是皇帝的緣故沒人敢贏他,總之,在象棋出現的最初,劉徹確實算得上第一國手。

    他很想把雲琅找來下一局,看看自己的實力到底是不是如此之高。

    一想到雲琅贏了他之後的那張可惡的臉,劉徹就決定先找一些真正的聰明人試探一下。

    董仲舒就是其中的一個,象棋跟規則兩天前就已經給了董仲舒了,現在,就到了檢驗的時候。

    董仲舒長久的思考,劉徹就越發的得意,眼看著自己只要將兩隻炮重疊起來就能殺死黑旗,而如此明顯的漏洞,董仲舒並沒有發現,而是在思考該如何保住那個重要的車。

    果然,董仲舒最終還是挪了一步車。

    劉徹滿意的將雙炮重疊起來,得意的喊了一聲「將軍!」

    董仲舒滿是皺紋的老臉變得越發的愁苦了,仔細的看了好幾遍棋盤,這才將棋子放在棋盤上苦笑道:「陛下技高一籌,老臣甘拜下風。」

    劉徹笑呵呵的道:「先生以為此道如何?」

    董仲舒搖頭道:「殺氣太重,有違君子平和之道,陛下萬萬不可沉迷啊。」

    劉徹搖頭道:「朕為一國之君,本當提三尺劍為萬民開創一個太平的局面,只可惜,朕卻無緣軍伍,平生引以為憾啊。「

    董仲舒道:「雲琅此人嘴擅拿捏人心,此道應該又是他投陛下之所好做出東西,陛下不可不防。」

    劉徹笑道:「區區玩物也想迷惑朕的心智,先生未免太高看雲琅了。」

    董仲舒搖頭道:「陛下不可等閒視之,老臣自認為見多識廣,借他雲氏一片地方召集了一些大儒來談論學問,沒想到,受益最多的卻是雲氏。」

    劉徹笑道:「先生就大度一會,讓他一次。」

    董仲舒有些驚訝,他不明白皇帝此時為何如此大度。就聽劉徹道:「那是為國斂財,還說不上對錯。」

    董仲舒同樣呵呵一笑,捋著鬍鬚道:「如此說來,雲琅建立的功勛應該有老臣的一份子才是。」

    劉徹道:「升任衛將軍,並非因為他為國斂財,而是因為這個職位只能由他來坐。

    別人幹不好這事。「

    聽皇帝說的輕鬆,董仲舒心中哀嘆一聲,雲琅大勢已成,一想到自己給雲琅留在太學的那座跨院,董仲舒心中滿是苦澀之意,他彷彿看到自己死後,雲琅會把那座跨院用西北理工的學生塞得滿滿噹噹。

    「先生以為朕的棋道能否與原作者云琅一戰?」

    董仲舒搖頭道:「陛下雖然智計超絕,然浸淫此道的時日尚短,恐無法與雲琅這個規則制定者一爭短長。」

    劉徹點點頭道:「朕也如此認為,且過些時日再說,此次泰山封禪大典,先生是否願意充任典儀?」

    董仲舒起身,深深一禮道:「老臣雖然年邁,還堪陛下驅使。」

    劉徹放下棋子站起身正色道:「太一神靈昭告天下大典,不容有失,朕已經赦免了趙禹,他將快馬入京,希望先生不要在意他獄吏的身份,還要好生制定出一套典章來才好。

    這天下,還是有規矩一些的好,如此方能理順昔日雜亂的人心。」

    董仲舒笑道:「陛下這是準備以《朝律》為骨來制定新的典章?」

    劉徹看著董仲舒道:「有益於大漢江山,有益於萬民,有益於朝廷,這是朕的要求,先生萬萬不可小覷,更不可心存雜念。」

    董仲舒施禮道:「老臣知曉,定會召集天下才學之士,定製出一個可以萬代流傳的典章,不使陛下失望。」

    劉徹笑道:「正是啊,自前秦始皇帝統一天下,就因為典章過於苛刻,秦二世而亡。

    大漢取代暴秦定鼎天下,自太祖高皇帝以來,已歷五世,爾儒家常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天子之廟,七世而祧。

    朕秉承先祖餘烈,無往而不利,現如今,也想給子孫留下一些遺澤,就以泰山封禪開始。」

    董仲舒笑道:「陛下英明!」

    劉徹笑道:「不愧祖宗就足矣讓朕滿意了,來來來,剛才這一局先生心思不在此物上,這一次可要心無旁騖,最好讓朕品嚐一次失敗的滋味。」

    董仲舒欣然從之。

    扶荔宮中自然是沒有荔枝的,不過,這裡的荔枝樹卻不少,五月天真是嶺南荔枝豐收的時候,扶荔宮裡的荔枝長得還沒有指甲大,雲琅摘下來一顆品嚐了一下就迅速的吐掉了。

    公孫敖種植的荔枝,實在是比毒藥好不到那裡去。

    只要是皇家宮苑,就離不開城高池深這四個字,雖然只是一處休閒娛樂之所,也被修建的如同堡壘一般。

    只要進駐了大軍,就是一座兵城。

    沒用的荔枝樹自然是要砍掉的,這樣的荔枝樹等一千年都不會結出類比嶺南的好荔枝。

    在大漢,人們對事物的規律問題研究的不是那麼透徹,就算是春秋時期有名的大學問人晏子,也只總結出一個橘生淮南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這樣一個極為表象的答案。

    自從衛將軍屬下一萬人進駐了扶荔宮,雲琅並沒有立刻開始訓練軍卒,而是每天都給這些軍卒供應足夠的食物,準備把他們飼養的強壯一些之後再開始訓練。

    這些可憐的侯**與京城軍的待遇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只要看他們枯瘦的身材就知曉,他們從來就沒有吃飽過。

    李陵帶來的兩千丹陽兵雖然好一些,那也是李陵不惜重金給他們購買來了足夠多的糧食喂養的結果。

    李陵的計畫其實很不錯,本來想通過與蠻族的戰鬥撈一些軍功,然後徹底解決一下軍中缺糧的窘境。

    畢竟,隴西李氏並沒有多麼富裕,如果不是因為曹襄允許李氏參與鹹魚買賣賺取了一些錢財,李陵連這樣的一支軍隊都訓練不出來。

    物資與糧食甚至武器,乃至裝備對雲琅來說就不算什麼問題了。

    中軍府的韓度之所以會對雲琅冷嘲熱諷的極為不滿的原因,就在於,雲琅一封信就能從長門宮倉庫裡調集出足夠一萬人吃一年的糧食,以及堆積如山的麻布,即便是簇新的鎧甲,也被長門宮的管事用舊貨的名義支持了兩千副。

    這些東西全部出自長門宮,他們無法沾手,中軍府的人對於雲琅這種揮霍無度的行為痛恨到骨子裡面去了。

    至於這些郡國,侯國兵們,就像掉進了米缸裡的老鼠,整日裡吃飽了飯穿著乾淨的新衣服無所事事的養膘。

    李陵,李勇,李紳加上一個孫大路,四人夜以繼日的研究該如何將這些軍卒養胖之後再把他們訓練成適合戰鬥的人。

    至於雲琅跟東方朔,應雪林,司馬遷考慮的更多的卻是泰山封禪大典。

    到底該如何巧妙地將西北理工的學說揉進這個大典中,才是雲琅真正頭疼的事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 09:31

    第六章貪玩的後果

    自從雲琅帶兵進入扶荔宮之後,他就徹底的封鎖了這座皇家宮苑。

    很多想要看雲琅如何練兵的人,都被宮門前的衛士給攔住了,其中,就包括心癢難熬的李敢。

    他李氏最有出息的三個晚輩,如今都在雲琅麾下,哪裡能平靜的下來。

    「衛將軍有令,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與李敢一同前來的曹襄挖挖耳朵,然後對李敢道:「咱們回去吧,這句話我聽得很耳熟。」

    李敢怒道:「我們兄弟如何會是閒雜人等?」

    曹襄嘆息了一口氣,就屏住呼吸聽衛士怎麼回答。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聽衛士大聲道:「衛將軍說了,他說的閒雜人等指的就是兩位君侯。」

    曹襄哈哈一笑,馬上就吩咐車伕調轉車頭回陽陵邑。

    李敢怒道:「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曹襄道:「耶耶都成閒雜人等了,還等什麼?最近耶耶發現,跟我說這句話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這就是一種病,需要根治一下,要是任由病情蔓延,老子遲早會變成真的閒雜人等。

    要不然我們到去病那裡去?」

    李敢道:「去病那裡有什麼好看的,軍中將士都是老軍伍了,現在正是他們輕鬆快活的時候,想要看他們演武,至少是開拔前三個月的事情。

    沒必要現在就損耗他們的精力。」

    「火藥呢?」曹襄低聲道。

    李敢同樣低聲回答道:「在另外一個地方。」

    「哪裡?」

    「去病說了,不告訴閒雜人等。」

    曹襄咆哮一聲,探手就去掐李敢的脖子……

    「雲琅封鎖了扶荔宮到底在幹什麼?」劉徹放下手中硃筆問隋越。

    「聽繡衣使者說,衛將軍正在提升將士們的體質,那些軍卒整天吃飽了睡,睡醒了吃,什麼事都沒有做。」

    「用朕的軍糧?」

    「啟稟陛下,雲琅從中軍府領來的軍糧,物資還沒有動,現如今用的都是長門宮淘汰下來的陳糧。」

    劉徹嘆口氣道:「是啊,長門宮倒騰一下倉庫,就夠雲琅那一萬人吃一年的。

    明知道他在坑朕的糧食,朕卻不能說什麼,真是怪哉。」

    「奴婢聽說,那些人不僅僅有糧食吃,還有很多的肉,金貴的鹹魚也有。」

    劉徹搖頭笑道:「這就是有錢人的好處,雲琅這人平日裡很是看重錢財,沒想到到了用錢的時候,他倒是大方啊。」

    「奴婢聽說,永安侯並沒有自己花錢,而是在出售什麼戰爭債券給商賈。

    只要商賈現在支持他練兵,等這支軍隊形成戰力了,到時候繳獲的物資可以優先供給這些支持他的商賈。」

    劉徹愣了一下,狐疑的瞅著隋越道:「有人肯買?」

    隋越從懷裡掏出一塊造型別緻的銅牌放在劉徹的桌案上道:「這是一千錢銅籌!」

    劉徹拿起那塊銅籌,上下看了一下道:「這東西就值一千錢?」

    隋越連忙道:「價值一千雲錢!不單賣,一次最少要購買十枚!」

    劉徹掂量一下銅籌,對隋越道:「喚桑弘羊過來。」

    不大一會,桑弘羊就匆匆的趕來了,劉徹將那一枚銅籌丟給桑弘羊問道:「怎麼回事?」

    桑弘羊拿著那枚銅籌並不感到驚訝,拱手稟報導:「此次衛將軍府共賣出這樣的銅籌一萬枚。

    其中四成用來向匠作購買武器,四成用來購置戰馬,兩成用來購置糧食,布匹,以及其餘大軍所需物資。」

    劉徹怒道:「配發的武器呢?」

    桑弘羊見皇帝發怒,有些莫名其妙連忙道:「侯國軍,郡國兵他們配發的武器是第三等的。

    雲琅說他用慣了第一等的武器,不喜歡第三等,就將第三等武器折價還給了匠作,添了四百萬雲錢更換了一等武器。」

    劉徹皺眉道:「你收的錢?」

    桑弘羊從袖子裡掏出一本賬簿交給隋越,再由隋越呈遞給皇帝。

    見皇帝開始審閱賬簿了,就拱手道:「此法若是可成,朝廷府庫就能應付自如,一場大戰打下來,賺錢都有可能。」

    劉徹放下賬簿,冷冷的道:「為何不稟報朕知曉?」

    桑弘羊驚詫的道:「微臣寫了奏章,陛下也批閱了,因此,微臣才會允許衛將軍府運行此事,否則,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造次。」

    劉徹見桑弘羊的表情不似作偽,就對隋越道:「去拿存檔文書,朕要重新驗看。」

    隋越出去了,劉徹拍著腦門道:「你覺得此事可行?」

    桑弘羊恭聲道:「並無踰矩之處,此事在我大漢朝也並非沒有先例。

    先帝平七國之亂的時候,就已經用過一次,用了無鹽氏的錢財平亂,平亂之後給無鹽氏一點特權,導致無鹽氏在兩年之間就成了我大漢最大的子錢家。

    雲琅此次只是籌集了一千萬雲錢,遠不及先帝年間。「

    「戰利品都該是朕的,那麼,雲琅拿什麼來償還借到的這些錢,既然是子錢,那就該有利息,他如何支付,你莫要告訴我雲琅是在用屬於朕的繳獲來支付這些子錢。」

    桑弘羊喟嘆一聲道:「雲琅准許這些商賈隨軍!」

    「什麼……」劉徹大吃一驚。

    「雲侯此次出擊路線乃是河西,上一次河西之地已經被驃騎將軍橫掃了一次,雲琅以為,驃騎大將軍僅僅是消滅了一些勢力最大的土王。

    並沒有將我大漢的力量涉及鄉野……這算不得真正的佔領,河西之地現如今雖然已經併入我大漢版圖,一些交通要道,為我大漢屯軍之所。

    然統治廣闊鄉野的人,依舊是那些羌人,匈奴人中的富戶,雲侯以為,只有將陛下的旨意傳達到鄉野,傳達到每一個河西之地的百姓,這河西才真正算是屬於我大漢朝的。

    不得不說,雲琅的這番說辭說動了微臣,因此,微臣才會擬定了章程,請陛下審閱。」

    劉徹沉默不語,桑弘羊覺得皇帝既然已經批閱了,就該知道此事,更何況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寫的很清楚,為何此時卻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隋越匆匆的回來了,手上捧著一個木匣子,桑弘羊看了一下標註,點點頭,隋越就當著桑弘羊跟皇帝的面撕開了封條,打開匣子,將裡面那一沓奏章放在皇帝面前。

    桑弘羊每日要稟奏的事情很多,這一匣子奏摺僅僅是他一天寫成的條陳。

    劉徹翻看了好一陣子,才從中間找到了桑弘羊所說的那封奏摺。

    打開奏摺,劉徹沒心情看內容,直接翻到最後,只見在奏摺的最後部分,有一個大大的紅色准字。

    不用驗看,劉徹就知道那個字是他自己寫的……

    「退下吧!」

    劉徹冷冷的吩咐一聲,桑弘羊就在萬般猜疑中離開了。

    隋越又想跑路,因為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有些惱羞成怒!

    奏摺是他親手批閱的,那個字也是他親自寫的,只是,當時滿腦子都是車馬炮……他根本就沒看奏摺的內容。

    桑弘羊每日呈遞上來的奏摺多如牛毛,再加上奏摺的名稱叫做,《侯國軍,郡國軍三等武器更換事宜疏》,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桑弘羊卻寫了厚厚一沓內容……

    如果劉徹知道這份不起眼的奏摺裡寫著關於衛將軍府更換武器事宜,他一定會仔細研判一下的。

    就算是最終還是會同意,後面的警告監督事宜也必須同時跟進。

    這是必要的流程,劉徹一想到雲琅居然在沒有受到監督的情形下,居然給一萬名軍卒更換了武器,一股寒流就從他的腳底板湧到心頭。

    這一次沒有出事,那麼,下一次呢?

    劉徹甚至懷疑,雲琅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敬獻象棋,是不是就跟這件事有關?

    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上沒有。

    然而,事情畢竟發生了,劉徹自忖還算勤勉,尤其是在批閱奏摺這種事情上,他從來都不會懈怠。

    以前紙張沒有盛行之前,每日裡要批閱數百斤重的竹簡,他都一絲不苟,從無差錯,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 09:31

    第七章風起於青萍之末

    這種事情誰都幫不了劉徹。

    這是他自己犯的錯……

    劉徹用了足足十天時間,誰都不見,廢寢忘食的將自己過去三個月以來批閱的奏章全部看了一遍。

    他從中挑選出來了的不符合他心意的奏章四十七封。

    這四十七封有問題的奏摺中,比雲琅事件還要大的就足足有十三件之多。

    由此,劉徹驚恐的發現,如果繼續追溯自己批閱過的奏摺,天知道還會有多少錯誤未被發現。

    他開始懷念起公孫弘來……

    這個死去的老倌,雖然對他俯首貼耳,卻總能從他批閱過的文書中找到漏洞,那個時候,宰相還是有些權力的。

    自從李蔡接替公孫弘成為宰相,他就成了一個擺設,同時,大漢王朝的旨意直接從未央宮發佈向整個大漢,中間再也沒有牽絆跟修正。

    驕傲的劉徹以為他做出的決定一定是最好的,官員或許會出於私心,或者出於貪婪,出於人情,做出很多對大漢國極為不利的決定。

    他劉徹不會,因為他就是大漢國,大漢國就是他,人國一體,不分彼此。

    也只有他才會用最認真的態度去面對這個國家……

    然而,他終究只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神!

    劉徹並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是錯的,權力越是集中,就越是能夠發揮他的作用。

    於是,劉徹每一天都工作到很晚,他現在不僅僅要處理新的公務,還要糾正以前的謬誤。

    雲琅送來的棋子,他已經很久沒有觸碰過了,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個東西,對他來說,在江山社稷面前,所有的享受都不過是一場雲煙罷了。

    狂吃了一個月的侯國兵,郡國兵們終於開始後悔了……

    當他們已經對每日吃豐盛的食物開始覺得理所當然的時候,軍隊開始訓練了。

    李陵這孩子最喜歡的兵法大家是吳起。

    而吳起這個傢伙最得意的手段就是訓練出來了魏武卒,就是他帶著魏武卒歷經大小戰役七十有二,其中大勝六十四場,其餘都是平手,此人一生未曾品嚐過敗績。

    就是他攻下了天下雄關函谷關,自他之後,再無人能踏進函谷關半步!

    李陵的年紀還小,所以他還沒有能力修正吳起訓練士兵的法子,他能做的就是照貓畫虎。

    吳起認為,兵不在多而在「治「,因此他挑選魏武卒的條件是,士兵身上必須能披上三重甲,手執長戟,腰懸鐵利劍,後負犀面大櫓,五十弩矢和強弩,同時攜帶三天軍糧,半天內能連續急行軍一百里的士兵。

    李陵準備按照這個標準訓練他的部下的時候,被雲琅狠狠地抽了一頓鞭子。

    如果按照李陵的方式,這一萬多軍卒中,可能挑不出多少能用的。

    雲琅沒打算訓練出一批特種兵,他只想讓這一萬人成為大漢國中規中矩的軍卒。

    在這個時代裡,雲琅想要一些人去執行特種兵才能執行的任務,他會跟皇帝申請大漢國最精銳的甲士,或者討要一些繡衣使者。

    在大規模的混戰中,個人的武力不足以左右一場戰事。

    在李陵跟李勇,李紳,孫大路再三研究之後,他們認為這群農夫沒有任何可能會被他們訓練成騎兵,因此,重甲步卒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於是,扶荔宮的大門洞開之後,一群精赤著上身的軍卒就鬼哭狼嚎的從裡面跑出來,一路跑到渭水邊上,然後扛起一塊四十斤重的鵝卵石,再跑回來。

    雲琅以為扶荔宮的城防工事不夠強大,他想加高城牆,加寬壕溝,手裡頭有一萬多吃飽喝足的精壯男子,如果只讓他們在校場上砸地面那就太虧了。

    竹條,麥草,蘆葦,破爛的絲絮,這些東西不論是雲氏,還是長門宮都有大量的存儲。

    當這些東西跟白灰黏土混在一起蒸煮之後,再用巨錘夯實,就會連接成堅實的一塊。

    赫連勃勃的統萬城雲琅是見過的,一座可以在風沙中留存一千六百年的城池,雲琅覺得可以在上林苑出現一下。

    扶荔宮裡面的軍卒們只負責把石頭背回來,把黏土背回來,。至於燒石灰,修築城牆這些事情就與他們無關了。

    雲琅利用衛將軍的職權,征發了勞役六千……

    此次征發勞役,對上林苑的百姓是有利的,畢竟,這次服勞役的地方就在家門口。

    因此,雲琅很容易就弄到了六千人。

    這六千人中,卻以匈奴,羌人,奴隸最多,好些富裕的商賈之家,哪裡會親自來服勞役,往往指派一些奴隸代替他們來。

    這其實是不允許的,雲琅卻沒有追究,建城是一件苦差事,指望那些腦滿腸肥的傢伙來幹活,不如使用奴隸。

    李敢跟曹襄終於不在被人當做閒雜人等了,在進入扶荔宮之後他們倆驚奇的發現,原本草木茂盛的扶荔宮,如今變得光禿禿的,一棵荔枝樹都看不見了。

    「樹呢?」

    「當柴燒了。」

    六月的太陽毒辣的厲害,而扶荔宮的廣場上卻沒有任何遮陰的地方。

    曹襄用扇子遮在腦袋前方,瞅著提著鞭子在屋簷下來回徘徊的雲琅道:「不行啊,李陵那孩子才到你麾下一月多,就已經被你抽了七八次。

    他母親,祖母實在是受不了了,跑來找我跟阿敢,哀求我們給李陵求求情,讓你莫要再折磨他了。」

    雲琅怒道:「我打過你兒子沒有?」

    曹襄搖頭道:「你大概是捨不得打吧?」

    雲琅搖頭道:「一個孩子就該有一個新的教育方法,霍光不用打罵,他自己就知道努力,張安世為人駑鈍一些,就需要我經常呵斥,你兒子是一個極其自愛的一個孩子,如果我上手打他,你信不信他會自盡?

    李陵這個少年人,表面上看起來堅韌不拔,實際上是最沒有堅持的一個少年人。

    腦子太過活絡不是好事,我必須用鞭子讓他知曉,他還有很大的潛力沒有被發掘出來。」

    曹襄聽的目瞪口呆,擦一把嘴角的口水,取過雲琅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你就不怕把他學我兒子?」

    雲琅瞪了曹襄一眼,嫌棄的又找了一個茶杯,他不相信,一個能在匈奴忍辱偷生幾十年的人,會因為幾頓鞭子就自戕!

    李敢檢查了李陵身上的傷痕,倒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如今,雲琅麾下的將領,李氏就佔了三個,說雲琅不看重他們那就太虧心了。

    「你在羽林衛中也是待過的人,如何訓練軍卒,你應該清楚啊,你就不能教教李陵,不要讓他胡搞成不成?」

    他不說李陵挨揍的事情,直接指向雲琅的要害,話裡話外的指責雲琅偷懶。

    雲琅大笑道:「你知道個屁啊!」

    李敢怒道:「你要是敢放,我就敢知道!」

    雲琅發愁的看著李敢道:「我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一個兄弟啊!」

    曹襄坐在椅子上搖著扇子笑的前仰後合,直到李敢開始發怒了,才慢吞吞的道:「你覺得阿琅以後還能執掌這支軍隊嗎?」

    李敢不耐煩的道:「我朝真正領兵的人是長史,是司馬,不是衛將軍,不是驃騎將軍,更不是司馬大將軍。」

    李敢見曹襄也學雲琅一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就沉聲道:「你們不會真的覺得李陵可以訓練出一支精悍的軍隊吧?」

    雲琅惡狠狠地道:「他要是訓練不出來,我會用鞭子生生的抽死他。」

    李敢咬咬牙道:「看樣子,你對他的期望很高?」

    雲琅嘆口氣道:「如果他能逃過劫難,他的成就應該高過你。」

    李敢聞言眼睛一亮,嘿嘿笑道:「那就抽,那就抽,往死裡抽,萬事有我撐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 21:22

    第八章掌控無處不在

    曹襄也想說這樣的話,想了半天,發現曹信是他的親兒子,李敢剛剛說過的話這才沒有說出口。

    「當利懷孕了。」曹襄有些憂愁。

    「哦,你很能幹嘛!」

    「比起你們幾個來說,我只能算是知恥而後勇了。」

    被雲琅刺激了一下,曹襄立刻就忘記了自己開話題的初衷。

    「這麼說,當利生的孩子才能成為你曹氏的宗主?」

    雲琅不願意糊弄曹襄又把話題給兜轉回來了。

    曹襄抓抓腦袋道:「其實啊,我也是有幾個庶出兄弟的,結果,身體不好的我最終成了平陽侯。」

    「皇家嫁公主其實就是一個陰謀,是一個稀釋其餘家族血脈的陰謀。

    你母親是皇族,所以你就有了皇家血統,如今,你又娶了當利,等你兒子生出來,他身上的皇家血脈會更加的濃厚。如果你兒子再娶公主……哈哈……三五代過後,你曹氏子孫就是皇族血脈了。」

    雲琅不懷好意的挑撥道。

    曹襄冷笑一聲道:「你娶了宋喬,雲哲一半的血脈成了宋家的,然後雲哲又娶了別人家的閨女,你孫子身上的血脈還有幾成是你雲氏的?準確的說是你的?

    除非你不顧人倫讓雲哲娶雲音,否則血脈稀釋這種事就難免。

    少在我跟前詭辯,老子聰明著呢。」

    曹襄一番話讓雲琅覺得曹襄真的很聰明。

    天氣非常熱,不過雲琅所在的官廳非常的寬大,只要把四面窗戶全部打開,這裡就有涼風颼颼的穿過,這個時候在最適合喝冰鎮的葡萄釀。

    可以無節制的在軍中喝酒,這就是雲琅璫上衛將軍之後發現的第一個好處。

    以前被人節制,喝口酒都要偷偷摸摸,現在好了,在某種程度上他成了這支軍隊的最高節制者,軍令對他自然是無效的。

    他們可以坐在涼風習習的官廳裡喝酒,那些將校們就只能在烈日下監督軍卒們將人頭大小的鵝卵石一個個背回來……

    即便是昨日裡才挨過鞭子的李陵也不能倖免。

    曹襄看著不斷變高的扶荔宮城牆奇怪的道:「阿琅,你造的東西總比大匠們建造的大一些,這是為何?」

    雲琅喝一口酒道:「我比你們所有人都知曉大難臨頭時,有一個堅固的城池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戈非不利也……孟子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個道理你不明白?」

    曹襄吊起了書袋。

    雲琅,李敢兩人齊齊嘆口氣……

    曹襄連忙又道:「我知道人心難測,我也知道在我們真正出事的時候人心屁用不頂,可是,孟子說的大道理還是正確的,這一點你們莫要笑話我。」

    雲琅拍拍曹襄的肩膀道:「兄弟你記住了,只要陛下能讓天下百姓有一口飽飯吃,孟子說的道理就永遠是屁話。

    衡量得道失道的標準,不在人心,而是胃囊,管仲說衣食足而後知榮辱,這句話是非常有道理的。

    現在的長安,總讓我有一種岌岌可危的感覺……所以,我才想把衛將軍府弄得堅固高大一些。

    有備無患啊。」

    曹襄皺眉道:「你覺得長安不安全?」

    雲琅攤攤手道:「是啊,我只要看到奴隸,就有很強烈的危機感。」

    「為什麼,他們現在很聽話,而我大漢也頒布了《奴隸管理章程》,不准主人苛待奴隸,曹氏旁支的好些奴隸都不用戴鐐銬了,甚至還好心的給他們婚配。

    依我看來,給奴隸解除鐐銬,准許他們繁衍,會成為一種大趨勢,不出三年,一定會成為一種普遍現象的。」

    「解除鐐銬,婚配?我怎麼沒聽說過?」

    曹襄笑道:「大批精壯奴隸都被陛下調去開鑿蜀道了,聽說死傷無數。

    我家中押送奴隸去蜀道的管事回來說,第一次送去的兩千奴隸,存活的不到四成。」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不會是這樣?這條蜀道是沿著棧道開鑿的,頭上是青天,腳下就是懸崖峭壁,奴隸們需要把繩子綁在腰間,沿著懸崖爬下去,在半山腰開鑿道路,只要繩子磨損了,就會有奴隸直接從懸崖上掉下去。

    不僅僅如此,蜀中深山老林中,虎豹橫行,再加上終年潮濕多雨,匈奴人,羌人,義渠人本身都是北地人,不慣蜀中氣候,死的就更多了。

    這樣的結果就是關中的奴隸價格暴漲,奴隸變得金貴了,尤其是吃苦耐勞的匈奴奴隸更是金貴些。

    就像沒人願意折磨自家的大牲口一樣,指望他們幹活呢,所以,多給些草料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以前還說不許奴隸婚配,現在又有人擔心大漢軍隊把周邊的匈奴人全部弄死,以後沒有了奴隸可用。

    就覺得奴隸們已經是女多男少的狀態,不如允許他們婚配,一來可以安定奴隸之心,二來可以細水長流,讓我們有無窮無盡的奴隸使用。

    這樣的想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雲琅笑道:「就不擔心他們在長安繁衍出一個匈奴部落來?」

    曹襄呵呵笑道:「朝中那些大臣們見羌人溫順,就強行把羌人婦人的地位拔高,讓她們挑選自己心儀的匈奴男子,一旦成家之後,這個匈奴男子地位遠不及羌人妻子,家中大權全在妻子,即便是奴籍冊簿上,記錄的家主也是羌婦!

    同時,他們還給陛下建議,給了羌婦一點點土地,讓羌婦自己種植,成親的匈奴奴隸每年春種,秋收之時還有幾日假期,可以幫助他的妻子種地。

    事無鉅細安排的不錯,現在,長安城已經很少出現奴隸暴動的事情了。」

    雲琅瞅著曹襄那張俊秀的臉,心頭一陣陣的發寒。

    真正狠毒的人是董仲舒啊。

    就在剛才曹襄的話語中,雲琅不但聽到了明處的道理,也聽到了隱藏的意思。

    在大漢的奴隸,絕不僅僅只有匈奴男子跟羌人女子,還有羌人男子,匈奴婦人,甚至可以說,在捕奴團,以及大漢軍隊的不懈努力下,東夷、西狄、南蠻、北戎的奴隸都有,在角鬥盛行的今天,就連遙遠的大秦國奴隸在長安也不罕見。

    為何董仲舒的建議中只有羌人婦人,以及匈奴男子,其餘的奴隸地位有沒有改變?

    按照那些老傢伙縝密的做派,他是絕對不可能將好處給所有奴隸的。

    既然有一部分奴隸得到了好處,那麼,就會有更多的奴隸失去了更多的權益。

    這是一定的。

    羌人婦人嫁給了匈奴男子,那麼,羌人男子難道就會娶匈奴婦人?

    這絕無可能,如果羌人地位較高,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培育出一個更加強悍的羌人部族。

    他們只會將匈奴女人嫁給那些人來自人數較少部族的奴隸,將人多勢眾的匈奴人徹底拆分掉。

    至於羌族男子……只有死路一條!

    曹襄見雲琅半天不說話,就嘿嘿笑道:「挺周到的是吧?」

    「長安城中有多少羌人奴隸?我指的是男子!」

    「沒有了吧,我留在家中的羌人奴隸,都被少府給徵用了,為這事我老婆沒少跟我發脾氣,說我白當了侯爺,連家裡的奴隸都保不住。」

    李敢終於插進來話了。

    「你問這事做什麼?你家又沒有奴隸!」曹襄很擔心雲琅幹出與所有人意志相違背的事情來。

    雲琅抓抓發癢的頭皮搖頭道:「沒什麼,就是問問。」

    「董仲舒等一群老倌,認為這樣做不是很體面,認為只要夷狄入我中國,著我族衣冠,就是中國人。

    現在,他的這一番見解很不得人心,你是儒家的台柱子之一,千萬別摻乎進去,跟所有既得利益者作對。」

    雲琅搖頭道:「我現在就是一隻鴕鳥,把自己的腦袋埋在沙子裡,眼不見為淨,哪裡管得著屁股暴露在外邊!」

    「咦?鴕鳥是什麼鳥?怎麼沒聽說過?」

    「哦,那是一種只能在地上奔跑不會飛的巨鳥,一顆鳥蛋足足有香瓜大小。

    遇到驚嚇,就會把腦袋插進沙子裡,在大秦國以北的沙漠裡。」

    「能騎?」

    「可以!」

    「那就讓大秦國的商賈弄一些回來,我們兄弟以後出行就不騎馬了,改騎鴕鳥,這種鳥跑起來快不快?」

    「快逾奔馬!」

    「那就很完美了,就這麼說定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03
    第九章幸福的人

    送走了曹襄跟李敢,雲琅就枯坐在大廳裡,瞅著李陵與一干軍官們將偷懶的軍卒抽的哇哇叫。

    對這一幕雲琅早就習慣了。

    如果是他初到長安的時候,面對這樣的場面,可能會覺得不人道,很殘忍。

    現在,他覺得是理所當然。

    軍隊本來就是暴力機關,干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情,在這裡講仁慈,那才是對部下最大的不公平。

    後世之所以那麼講各種人的權力,那是因為人命在衣食豐沛的情況下,變得金貴了。

    這其實與大漢人對待奴隸的態度是一樣的,只要金貴了,自然就會有很多的保護措施。

    如果發生饑荒,戰爭,再金貴的人命,在那個時候也會下賤的如同爛泥。

    由此,雲琅得出來一個結論,那就是人千萬不敢貧窮,貧窮才是這個世界的原罪。

    現在的世界還處在蠻荒狀態中,人對地球的開發甚至還沒有真正的開始。

    如果讓大漢人,習慣了富裕的生活,習慣了在生活上,精神上高人一等的生活,他們自己就會自發的維護自己的生活,哪怕暫時失去了,也能根據基因中的記憶,重回巔峰!

    一個美好的早晨,會讓大多數人有一個好心情,劉徹的心情並不好,連續熬通宵查驗自己批閱過的奏章,是一件枯燥而且痛苦的事情。

    尤其是在其中發現因為自己懶散而產生的謬誤之後,那種痛苦就尤為劇烈。

    畢竟,這些錯誤已經造成了損失,這些錯誤正在侵蝕他視作珍寶的大漢江山。

    「這些事情本該可以避免的……」

    人參粥的味道並不好,劉徹還是一勺子一勺子的吞下去了,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充沛的精力。

    阿嬌嘆口氣道:「以前我很討厭你看歌舞,現在,我倒是希望你能去看看歌舞,哪怕在荷塘邊坐坐也好,六月天的荷塘美不勝收啊。」

    「我的錯啊,總要彌補一下,來不得半點懈怠。」

    也只有在阿嬌面前,劉徹才會說出這種認錯的話。

    「我在牆壁外邊堆積了很多的冰,給你準備了一個可以擁被高臥的好環境,吃過飯,去荷塘邊走走,然後就好好的睡一覺,把精神養回來才是正事。

    總用人參之類的虎狼藥物支撐,會吃出毛病來的,這不是長久之計。」

    劉徹沉默不語,阿嬌見他吃完了飯,就強行將劉徹拽起來,劉徹才站穩,就覺得頭昏眼花,靠在阿嬌身上休憩了片刻,才瞅著屋外的荷塘道:「原來,荷花已經全開了……」

    阿嬌溫柔地道:「自從長門宮有了荷花,你每年在荷花盛開的時節來這裡小住,有時候看荷花會看的入迷。」

    劉徹來到窗前,讓宮人拉開了紗幔,背著手看了一陣子盛開的荷花就對阿嬌笑道:「我們去划船。」

    阿嬌立刻來了精神,嬌笑道:「就我們?」

    劉徹朝四周瞅瞅有些厭惡的道:「要那麼腌臢之人做什麼!」

    說完了,就大步流星的向外走,阿嬌連忙提著裙襬跟上,與劉徹成親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獨自泛過舟。

    蘭舟就在荷塘邊上,劉徹跨上輕盈的蘭舟,眼看著船搖晃起來,隋越的心就一陣陣的發緊。

    荷塘四周已經站立了很多水性超絕之輩,皇帝不要人跟著,這是皇帝的命令,可是,這種命令隋越從來都沒有遵從過。

    阿嬌調皮的跳上蘭舟,蘭舟搖晃的更加厲害,隨著阿嬌的歡笑聲,劉徹也難得的笑了出來,只有隋越恨不得將阿嬌碎屍萬段。

    皇帝自然是不會划船的,逞強劃了幾下,發現在他的操控下,這艘蘭舟只會原地打轉,只好不快的將操控蘭舟的任務交給了阿嬌。

    阿嬌輕輕地搬動船槳,蘭舟就筆直的滑入荷花深處。

    劉徹乾脆靠在船頭閉上眼睛,口鼻間全是荷花散發出的清香,他很想探出手去採蓮花,卻想起蓮花的桿子上有刺,忙不迭的收回手。

    「您就靠在船頭睡一會,妾身給您唱歌聽。」

    劉徹唔了一聲,就將雙手抱在胸前,他真的已經很累了,這才閉眼,就不想再把眼睛睜開。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阿嬌的聲音不錯,唱的雖然不好,卻因為詞曲有趣,此時唱來自然別有一番趣味。

    「溪亭在什麼地方?你什麼時候去的?」劉徹聽得入迷,見阿嬌唱完,就問道。

    阿嬌嘆口氣道:「妾身那裡去過啊,不過溪亭就在太學,哪裡有老大一片窪地,被溪水糟踐成了爛泥地,曹襄就引渭水灌水進去,變成了一個不小的湖泊,幾年下來,已經成了上林苑的盛景之一,常有文人墨客在那裡吟詩作賦,最是風雅不過。

    妾身早就想去了,只是不得閒,這才辜負了美景。」

    「曲子詞很有味道,誰作的?」

    「曹襄作的,記錄他跟雲琅,去病,李敢一群人去溪亭遊玩的狀況,妾身覺得不錯,就作成一首歌,想著等您有閒暇時間了,就一起去溪亭遊玩,到時候妾身再拿出來,讓您吃驚一下。」

    劉徹閉著眼睛嘟囔道:「朕每日衣宵食旰的勤政,他們的日子倒是過得快活。」

    阿嬌笑道:「人家的差事做完了,自然可以樂逍遙,您的差事永遠都沒有做完的時候。

    妾身也不再說讓您休息的話了,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一人肩負天下之重,您要是清閒了,天下人就會遭殃了。「

    劉徹也不作答,只是調整一下睡姿,上午的陽光曬在身上暖和,此刻的他懶洋洋的,提不起半點精神。

    耳聽得劉徹傳來平穩的呼吸聲,阿嬌扳動船槳的動作就更加輕柔了,她忽然覺得劉徹很可憐。

    專心於工作的人自然是幸福的。

    金日磾就有這樣的感覺,將剛剛看完的一本書小心的合上,檢查了一下書本,發現這本被他看了兩遍的《農學考》邊緣並沒有起毛捲起,就細心地將書本放回書架。

    眼看著雲氏浩如煙海的藏書,金日磾恨不得一天都吃住在這裡,如果可能,他甚至老死在這裡。

    每看一本書,他就覺得自己的眼界就寬了一分,每讀完一本書,他就深恨自己為何要在蠻荒之地浪費那麼多的時間。

    就在金日磾靠在窗邊,瞅著雲氏書房外的柳樹感慨的時候,一群小少年風一樣的追著一頭老虎從書房邊跑過。

    他們笑聲是如此的清脆,以至於屋簷上懸掛的風鈴也為他們的歡樂發出清脆的鳴響。

    金日磾非常羨慕這些孩子,因為這些孩子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另一間守衛森嚴的書房裡聽世上最好的先生講課,而他只能留在這間最初級的書房裡,即便是有了疑惑,也無處求教。

    很多次,隔著荷塘,他看著那些孩子心不在焉的聽雲琅講課,他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窗外的水塘倒映出他的身影一貫的高鼻深目……

    想到這裡,金日磾就嘆了口氣,目光再次落在書架上,最上面那層就不用想了,沒有人帶路,沒人能看得懂那套《算學初階》。

    那套書才是這座書房裡最有價值的一套書。

    是真正的屬於西北理工的學問,這一點金日磾很早就知道了。

    他甚至記得雲琅璫初給他介紹這本書時的情景。

    「你是匈奴人,最好的時間裡學會了牧羊放馬,錯過了學習這些學問的好時機,現如今,年紀大了,就學不來這套學問,即便是強行學習,效果也不好,這門學問學不到深處,基本上用處不大……你大致瞭解一下就好……

    金日磾身為匈奴人,在大漢早就習慣了別人的冷嘲熱諷,哪怕是明面上的羞辱他也不是沒有經歷過。

    唯有雲琅這種極度無視的態度,讓他心痛的幾乎碎裂。

    他已經不知多少次拿下來那套《算學初階》,也不止一次的翻看過……只可惜,真的如同雲琅所言,他看不懂,他甚至不認識書裡面那些奇怪的符號。

    翻遍這本書他都沒有找到介紹這些符號意義的文字。

    他知道,這是雲琅有意為之。

    雲琅不願意西北理工的學問徹底的流傳出去而專門設置的一個小小的門檻。

    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門檻,將一心求學的金日磾死死的擋在學問的大門之外,不得寸進!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1:23

    第十章不安份的金日磾

    劉徹終於有時間騎馬了。

    這是金日磾等候了很長時間的機會。

    劉徹喜歡駿馬,平日裡郊遊卻喜歡騎肥馬,所謂肥馬輕裘才是郊遊的最好配備。

    駿馬的脾氣一般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劉徹所有的那些駿馬,更是百萬中挑一的貨色,用之戰陣殺場自然是極妙的。

    用在郊遊後果就很嚴重,沒有閹割的駿馬,如何會容忍被一群閹馬的包圍,撕咬踩踏就成了家常便飯。

    游春的肥馬就不同了,它們有壯碩的體型,優雅的步態,美麗的皮毛,過份些的游春馬甚至有精緻的妝容。

    劉徹騎的這匹游春馬就是肥馬中的佼佼者,銀色的匹馬柔順的披在身上,陽光下如同銀色的錦緞一般,長長的鬃毛被挽了六個髻束著金環。

    黃金與白銀本來就是極為相配的顏色,銀色的肥馬配上黃金製作的轡頭,就讓這匹馬的模樣看起來更加的高貴。

    金日磾謙卑的跪在地上,劉徹的腳踩在他的肩頭輕鬆地下了游春馬。

    「請陛下開恩!」

    金日磾等皇帝在地上站穩了腳跟,並沒有起身。

    劉徹摘掉手上的柔軟的羊皮手套,漫不經心的道:「你得到的恩典已經很多了。」

    「微臣知曉,且感激涕零,如今求陛下准許金日磾拜在衛將軍門下求學,如得陛下恩准,金日磾此生無憾,誓死報效陛下知遇之恩。」

    劉徹已經開動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金日磾道:「你不是已經進入雲氏書房進學了麼?」

    金日磾連連叩頭道:「求陛下恩準!」

    劉徹啞然失笑,對陪伴他游春的衛青道:「你覺得有可能麼?」

    衛青搖頭道:「很難,雲琅素來有敝帚自珍的習慣,陛下只要看看他門下的幾位弟子就知曉了。

    張安世乃是張湯臨終託付的人,也未能在雲氏學堂中登堂入室,遑論其它了。」

    劉徹抬手撥開下垂的楊柳,瞅著渭水裡來往的船隻道:「別人恨不得廣收門徒,雲琅為何反其道而行之?」

    衛青笑道:「微臣曾經問過雲琅,為何將太學中最好的一個院落空置,也不願意廣收門徒。

    雲琅道:雲氏門徒培育艱難,出來一個就該有大用,如果不能成材,只是徒然羞辱西北理工列祖列宗而已,不如不要。「

    劉徹笑道:「如今,只看見霍光跟張安世,卻不知後面那些頑童如今怎樣了?」

    「雲,霍,曹,李氏四族獨享西北理工這似乎已經成了定例。」

    「朕記得皇后曾經將據兒送去了雲氏一段時間,據兒可曾進入雲氏學堂?」

    衛青笑道:「皇長子學了農學,雲氏學堂對皇長子大開門戶,凡皇長子想要知道的學問,雲琅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農事一道上,皇長子每每有令人耳目一新之高論。」

    劉徹嘆口氣道:「天下之重,以農為本,據兒還算有些眼光。

    衛青看看皇帝的臉色想了一下道:「皇長子天生聰慧,只要有名師教導,不難出類拔萃。」

    劉徹看看衛青道:「你倒是很看好他。」

    衛青笑道:「嫡親外甥,如何不看重呢。」

    劉徹點頭道:「這倒是一句實話,誰都有親情牽絆,你這司馬大將軍也概莫例外啊。」

    衛青施禮道:「外邊的人將微臣譽為戰神,只有微臣知曉,自己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

    當年若不是陛下簡拔微臣於牛馬之中,又哪裡有今日的什麼戰神,什麼司馬大將軍,只有一牧馬人衛青而已。」

    「如此說來世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這句話算是真話?」

    衛青大笑道:「該是如此才對。」

    劉徹指著河面上來往的船隻道:「董仲舒等人進言,準備開博學鴻儒考試。

    愛卿覺得這場考試能否成為我大漢的伯樂?「

    衛青皺眉道:「想法雖好,恐難以施行,陛下威望高於四海,一兩次恩典自然無人反對,若是,要將考試變成常例,恐怕很難。」

    劉徹用馬鞭子指指太學方向道:「試試吧,若是成功,天下人誰敢多言?若是不成放棄也不晚。」

    衛青聽皇帝這樣說驚訝極了,劉徹做事歷來是一言九鼎,今天怎麼會在考試開始之前,就準備退路了?

    衛青拱手道:「卻不知陛下準備如何考我等一干武臣?」

    劉徹大笑道:「自然是戰場見分曉,以斬首多寡來論,每一場戰事就是爾等的一場考試。

    小心了,朕的列侯並非長久不衰!」

    劉徹說完話,就登上了一艘船,阿嬌披著一襲輕紗,正站在船頭迎接皇帝。

    衛青知道,今天的遊玩就算是結束了,皇帝對武臣的考驗並未改變。

    他說的非常在理,唯有在戰場上稱雄者,方為大漢將軍!

    皇帝坐船走了,侍衛也坐船走了,衛青騎馬走了,他的親將也跟著走了,緩緩地沿著河沿護衛皇帝的龍舟。

    只有金日磾依舊跪在游春馬跟前,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站起來。

    撣掉身上的塵土,他覺得今天的天氣真的是好極了,皇帝沒有拒絕,那就是同意了。

    牽著皇帝的肥馬一步步的向長門宮走,金日磾出色的外表,以及身邊這匹外表出色的游春馬,都能把路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一輛黑色的四輪馬車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一個青衣小婢,媚笑著向他招手。

    小婢的模樣很是清秀,只是那雙靈活的眼珠子,與她的相貌極為不搭。

    這樣的女子金日磾見多了,他甚至能猜測得到馬車裡坐著的女主人一定會更加美麗。

    今天的心情好極了,金日磾就有些蠢蠢欲動,將游春馬的韁繩交給了趕車的婦人,自己靈活的鑽進了馬車。

    從這裡到長門宮需要走足足一個時辰,就時間而言,足夠了。

    三十里河提清風拂面,楊柳依依,正是貴婦人消暑遊樂的好去處。

    也是貴婦們爭鬥顏色的好地方……

    金日磾才鑽進馬車,就被一具滑膩的身體給緊緊的抱住,金日磾僅憑著雙手,就確定這具身體的主人應該是一個美人兒,隨淫笑一聲,就迎合了上去。

    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得很快……至少金日磾覺得時間溜走的速度非常快。

    收拾好衣衫,看看馬車裡兩個癱軟如泥的美人兒,滿意的在她們雪白的臀部拍一巴掌,然後就跳下了馬車。

    「日後還能再見郎君嗎?」

    婦人酥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金日磾笑道:「就是這條路,我們或許還能再見。」

    就在金日磾取迴游春馬的時候,就聽有人站在路邊大喊道:「他叫金日磾,是一個好人!」

    金日磾惱怒的循聲看去只見張安世正騎在一匹馬上,衝著他大笑。

    偷情這種事最忌諱的就是外人看見,馬車裡的貴婦尖叫一聲,那輛馬車就迅速的沿著道路狂奔了下去。

    「那輛馬車的所有人至少是一個兩千石的官員,金日磾你有麻煩了。」

    張安世笑眯眯的。

    金日磾攤攤手道:「相聚兩相歡,離別莫問名,我記得這條春風路上的規矩就是如此。」

    張安世笑道:「匈奴人越發的少了,所以你這樣的很討婦人喜歡。」

    聽到張安世如此明顯的羞辱,金日磾並不在意,笑道:「這是長安,匈奴人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足掛齒。」

    張安世覺得金日磾多少有些無恥,就拱手道:「話不投機啊,這就告辭。」

    金日磾道:「我一介匈奴人都不在乎,難道張兄憐憫之心大發,準備拯救我匈奴奴隸於水火之中?」

    張安世搖頭道:「沒有那個興趣,不過,聽說你要殺渾邪王,為什麼不動手呢?」

    金日磾瞅著張安世道:「漯陰侯擋了張兄的買賣?」

    張安世笑道:「他一介降將,還沒有被我看在眼裡。」

    金日磾冷笑道:「也不知張兄從哪裡聽到的無稽之談,正因為有渾邪王,我河西匈奴部族才得以保全。

    我金日磾才能過上現在的日子,殺漯陰侯之事從何談起呢。「

    張安世大笑道:「好好好,咱們這就說好了,等你準備殺渾邪王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可能會給你提供一些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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