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134
die5757 發表於 2018-11-22 17:14
第九十二章長大成人的劉據

  自古以來北方的異族人就是中原帝國的死敵。

  而來自南方的異族人,對比之下就非常的弱小了,地域決定了那片土地養不出北方那麼彪悍的敵人來。

  因此,北方邊境,永遠都是中原帝國嚴防死守的防線。

  有歷史,就說明有傳承。

  周幽王被犬戎族滅殺的事情給中原帝國留下了很深的傷痛記憶。

  而匈奴單于冒頓想要睡呂後的故事更是讓劉氏子孫引以為恥。

  劉徹不是一個仁慈的君主,他對漢人都談不到仁慈,對於匈奴人自然是隨心所欲的對待。

  政治講究平衡,劉徹認為只要國家的國土足夠廣博,他就能做到平衡。

  某一地受災了,那就把百姓搬離那裡,去別的地方找飯吃,百姓的糧食不夠吃了,只要多種一些,就一定能有收穫的。

  這與雲琅的敗家子理論有異曲同工之妙。

  皇帝強勢的時候,天下所有人都要讓著皇帝,這是必須的一個過程。

  沒人願意找死,因此,在強大的皇帝治理天下的時候,門閥豪強的力量就會變得很小。

  曹氏在清理門戶,雲氏在削弱自家的存在感,基本上所有的大族在做同樣的事情。

  他們同時也在遠離皇長子劉據!

  劉據的馬車駛進關中的一剎那,文武百官齊齊的閉上了嘴巴。

  只有民間的大儒夏侯靜極力主張希望皇帝能夠早日冊封太子,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霍去病以前在衛皇后哀求下,上書皇帝希望能早日立下太子,是被皇帝命人叉出大殿,丟在台階下面的。

  曹襄被母親逼迫,準備跟舅舅說說表弟成為太子的事情,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劉徹毆打的死去活來。

  在前兩位的教訓面前,雲琅很聰明的沒有跟皇帝說起這件事,即便如此,劉徹看他的目光也極為不友善。

  夏侯靜不知走了什麼運,在滿朝文武全部閉嘴的情況下上書皇帝,提起立太子的事情,並且表示這也是魯地大儒們的一致意見。

  話語說的強硬,似乎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皇帝卻沒有生夏侯靜的氣,收到奏折之後還專門給夏侯靜給了一道旨意,專門解釋,現在不能立太子的原因。

  夏侯靜看到旨意之後,立刻就發動自己能發動的力量,繼續上書皇帝……這一次皇帝留中不發。

  人人都以為夏侯靜這一次要犯忌諱了,夏侯靜卻非常安靜,據說正在說動山東的儒生史東梁將家中大女嫁給劉據為妃子。

  就在夏侯靜身處風口浪尖的時候,他的弟子梁贊,卻在陽陵邑開了一家糕餅店。

  一時成為士子們的笑談。

  就連夏侯靜在獲得皇帝大批賞賜之後,也勸說梁贊放棄賤業,專心就學。

  梁贊曰: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今日顯貴,明日落魄,本就是常事,依靠貴人的恩寵獲得財富不能長久,唯有自立才是正途。

  不但自己親自站在糕餅店外大聲叫買,還放棄了跟隨夏侯靜四處講學揚名的機會。

  被士人笑稱為癡人!

  看慣了嶺南,西南荒蠻的群山,再看到關中沃野千里的模樣,劉據竟然生出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此去經年,已是物是人非。

  「不知霍光看到我今日顯貴,會不會後悔?」

  劉據此時很想看到霍光後悔的模樣。

  瘦峭的快沒有人形的狄山道:「殿下……不可……羞辱霍光。」

  劉據把玩著一枚玉珮笑道:「吹盡黃沙始見金啊,你是黃金,霍光不過是流沙而已。」

  狄山搖搖頭,不願意再說話,他說話本就艱難,這些天因為霍光的事情已經跟劉徹說過很多次了,沒有一次有效果。

  劉據見狄山沉默,就寬慰他道:「霍光有一位好師傅,好兄長,不靠我們也能活得很好,或許這就是他沒有毅力跟我們一條道走下的原因所在。」

  狄山吃力的道:「殿下……在西南……過……於……貪婪了。」

  劉據點點頭道:「是啊,我確實有些著急了,孤王為皇長子已經十四年了……時間太長了。」

  狄山連忙道:「殿下……不得……腹誹!」

  劉據輕笑一聲,對狄山道:「在你面前我如果還不能隨心所欲的說話,那就太鬱悶了。

  愛卿如果沒有口吃的毛病,孤王一定將你舉薦給父皇,委以重任!」

  狄山笑道:「微臣……很……知足!」

  劉據擺擺手道:「你的忠誠,你的才幹,我是有切身感受的,不必過謙。」

  說著話就掀開馬車簾子,瞅著一身戎裝護衛著馬車的郭解對狄山道:「出發之前,我以為此人不可用,現如今,我卻引為心腹之臣,這世間的人啊,真是無法預測。」

  狄山搖頭道:「臣以為……此人野性難馴……沒想到……」

  劉據大笑一聲道:「比霍光這等虎頭蛇尾之輩好的太多了。

  昔日雲侯教導我『看人需要三年整,吹盡黃沙始見金』,這句話真是妙用無窮,沒想到被風吹走的第一粒沙子就是他引以為傲的大弟子!」

  狄山見劉據越說越過分,就低聲道:「不……可!」

  劉據笑瞇瞇的道:「我自有分寸,雲琅這個衛將軍我還是尊敬的。

  至少,他是支持我的。」

  就在兩人低聲交談的時候,就聽郭解在外邊稟報道:「啟稟殿下,我們已經過了渭水!」

  劉據從馬車上下來,看著剛剛走過的渭河橋歎息一聲道:「我們走的時候河面上還沒有這座橋。」

  郭解笑道:「殿下戎馬倥傯,哪裡能理會這等小事!」

  劉據搖頭道:「這可不是小事,我們這一路上吃足了道路糜爛之苦,回到關中才彷彿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別小看這座橋,很快,這裡就會出現一個繁華的村鎮,而後,村鎮又會衍生出一座城池來。

  一個國家,就是這樣慢慢興旺起來的。」

  郭解大笑道:「如果殿下喜歡橋樑,微臣願意獻出此次出征西南所得,供殿下在關中修橋。」

  劉據看著郭解笑道:「這些財貨都是你用命換來的,孤王還沒有拿自己部屬的心血來為自己撈取名望的習慣。」

  郭解連忙道:「微臣能在殿下的門下行走,自然是期望殿下能夠節節高昇,殿下是我等苦命人的主心骨,只有殿下好了,我們才能好,這個道理微臣雖然出身草莽,還是知道的。

  殿下但有所需,莫說區區錢財,就算是要微臣這條命,也絕不皺皺眉頭!」

  劉據看著冬日裡清澈的渭河水,幽幽的道:「在西南,我們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將軍也盡可用你的刀為孤王開山劈石。

  在關中,在長安,在上林苑,天知道誰是朋友誰是敵人,我們從今日起起一定要小心從事。

  謝長川原本是我們最好的一個棋子,可惜才開始用,就被人連根斬斷。

  郭解,此事斷然不會平白無故,孤王要你回到家之後,就發動你所有的力量,為孤王解惑。」

  郭解連忙拱手道:「微臣已經派出人手探查了,回到上林苑之後定會給殿下一個詳細的說法。」

  狄山皺眉道:「誰?」

  郭解笑道:「任俠父,若說軍陣作戰他不如我,論到探聽消息,為貴人解惑,我不如他多矣。」

  狄山長歎一聲道:「我……就……怕……結果……會超乎我們……的預料。」

  劉據大笑一聲挽著狄山,郭解的手道:「不管是什麼樣的答案,總比我們一頭霧水來的好。

  我們一起進京,看看到底是何方魑魅魍魎之徒在作祟!」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3 21:34
    第九十三章不可缺少的雲琅

    此時的劉據,多了幾分決斷,少了幾分急躁,如果說這次出征帶給了他什麼變化,那就是——等待,他學會了等待,不再憑藉個人主觀印象就匆匆行動。

    調查謝長川被貶斥一事,確實是他需要優先解決的事情,如果不能徹底的弄明白這件事,他就沒有辦法通過謝長川事件來窺伺他的父皇,對他的容忍底線到底在哪裡。

    他離開關中的時候還是春天,回到關中的時候,已經是冬日了。

    他作戰的地方沒有雪,關中有。

    眼看著潔白的冰雪在他的掌心逐漸融化,劉據收回了濕漉漉的手,寒冷讓他的指尖變得麻木了。

    白色的世界中,長安城如同一頭黑色的猛獸趴伏在大地上,張大了嘴巴等待他進去。

    沒有盛大的歡迎儀式,也沒有熱鬧的歡迎場面,今日的長安就像他經歷過的無數個平淡的日子一樣,並不因為劉據回來了,就有所變化。

    漢長安南邊的宮門有三個,一個叫做清明門,一個叫做霸門,還有一個叫做宣平門。

    將士出征為霸!歸來曰——宣平。

    如今,西南方已經平定,劉據自然是要從宣平門進入長安的。

    隨從甲士已經回歸了中軍府,郭解統御的扈從也已經各歸鄉里,能走進長安城的不過是劉據的六百名侍衛,以及狄山,郭解兩人罷了。

    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曲調為《清平調》,《清平調》最善於以物喻人,此時白雪飄飄,曲調自然顯得孤高而清冽。

    寒天臘月裡,就連看守城門的金吾衛們都縮在城門洞子裡瑟瑟發抖,一個穿著皮裘的人,卻光著頭站在大雪中吹笛子。

    他的頭上落滿了白雪,幾乎遮蓋住了他烏黑的頭髮,好在他的手似乎很靈活,從頭到尾,一個調子都沒有亂。

    馬車走進了些,劉據終於看清楚了站在城門口的人到底是誰。

    「是霍光啊……」

    劉據神色難明。

    馬車來到霍光的身邊停了下來,劉據打開馬車簾子,笑眯眯的看著霍光道:「怎麼沒有酒?」

    霍光從腰裡解下一個酒葫蘆遞給了劉據。

    劉據拔出塞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道:「好酒!」

    霍光笑道:「偷我師傅的。」

    劉據哈哈笑道:「既然你來了,就一起進宮吧,我父皇母后應該等了很長時間了。」

    霍光搖頭道:「我跟著去不合適。」

    劉據一把拉住霍光的手道:「同去,同去,我們一起從長安出發剿滅不臣之國,又一同大勝歸來,如今到了摘取果實的時候,如何能夠少了你?」

    霍光看看一臉期盼之色的狄山,又看看一臉鄙夷之色的郭解,搖頭道:「我是半路回來的,雖然不能被稱之為逃兵,卻不能用你們的功勞來給我臉上貼金。

    今日來,就是為了迎接殿下歸來,如今,殿下曲子也聽了,酒也喝了,某家這就告辭。」

    狄山結巴一時說不出話,郭解在一邊冷笑道:「還算是有自知之明!」

    霍光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看了郭解一眼道:「你當年若不是在北地面對匈奴的時候被嚇得屁滾尿流,今日,這句話倒也說得!」

    郭解大怒,將馬鞭子舞動的呼呼作響,卻遲遲不敢抽下去,更讓他受傷的是,霍光對他的惱怒似乎毫不在意,不論他表現的多麼憤怒,都不理睬,似乎不認為他有膽子把馬鞭抽在他身上。

    反而伸出手臂重重擁抱了一下狄山。

    劉據目送霍光的身影消失在白雪中,這才笑著對握著馬鞭的郭解道:「為什麼不抽下去?」

    郭解打了一個激靈連忙道:「怕壞了殿下大事。」

    劉據笑道:「既然知道不能抽,那就不要憤怒。」

    說完就坐著馬車進入了長安城,今日,他很想在章台宮見到自己的父親母親。

    衛子夫踉踉蹌蹌的在冰雪中快步行走,把身邊的宮女,宦官丟出老遠。

    她出身貧賤,在冰雪中奔跑很是熟悉,遠不是那些養尊處優的宦官宮女們所能比擬的。

    劉據遠遠地就看見了母親的聲音,大喊一聲,就狂奔起來,衛子夫停下腳步,站在風雪中見自己的兒子跑的像豹子一般敏捷,笑著張開了雙臂……

    「母后……」

    劉據緊緊的抱住了母親的雙腿,他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沒想到,在見到母親的第一個瞬間,卻大哭了起來。

    衛子夫的淚水滴落在劉據揚起的臉上,笑意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我的兒已經長大了……」

    狄山站在一邊不斷地擦拭淚水,直到衛子夫將目光落在他身上,這才跪地稟奏道:「啟稟……皇……後陛下,臣狄山……將皇子……」

    衛子夫不等狄山把話說完,就笑著道:「先生說話不易,就不要多說,你的心意,本宮明白,本宮明白!」

    狄山仰起頭大笑一聲,然後重新施禮道:「既然……如此,微臣……告退!」

    說罷,就轉身離開,不論劉據在後面如何呼喚,也是一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甬道里面。

    衛子夫拉著劉據的手道:「此人可重用!」

    劉據連連點頭道:「孩兒也是如此認為,他身為右拾遺,盡到了他的職責……至於孩兒的左拾遺,剛才也在城外見到了,無論如何都一言難盡。」

    衛子夫笑道:「這才是事情本來的面目,我兒為何感慨若此?」

    劉徹不忍母親站在雪中,瞪了一眼伺候母親的宮女宦官,親自撐開傘蓋,與母親在長長的廊道上徐徐而行。

    「你父親去了細柳營,不在宮中。」

    衛子夫多少覺得有些對不住兒子。

    劉據輕笑道:「父親如今正在犬台宮,母親不必替父皇隱瞞,『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孩兒還是知曉的。

    只是,父親向來睿智,此次不見孩兒,是否孩兒在西南做了什麼讓父親不滿的事情?」

    衛子夫長嘆一聲道:「謝長川啊……」

    劉據點點頭道:「狄山說孩兒太貪婪了,現在看來,還真是得不償失啊。」

    衛子夫搖頭道:「你攬財沒有錯,你父親也允許你攬財,唯一的錯處就是不該讓人抓住把柄,成了言官彈劾你的理由,這說明,你駕馭局面的能力不足,還需努力。」

    劉據怒道:「到底是誰掀出了謝長川?」

    衛子夫停下腳步,瞅著已經比她高的兒子輕聲道:「太複雜了,謝長川之事原本不該發生,可惜,匈奴大閼氏劉陵在關中大鬧了一場,你父皇準備暗中整頓一下長安官吏,沒想到,查匈奴奸細的時候,發現了你跟謝長川之間還有勾連。」

    劉據並不感到意外,本來這些情況母親早就跟他在信中說過。

    「雲氏呢?」

    衛子夫苦笑道:「雲琅狡如狐,滑如油,他深知你父皇的脾氣,擔心霍光被你連累,就一連發了三封信給霍光,要他半路回來,並且親自去跟你父皇請罪,賠了兩萬金,方才將霍光從麻煩中解脫出來。

    雲氏不是要拋棄你,而是不願意得罪你父皇,在某些時候啊,雲琅似乎更願意讓立刻成為我大漢的太子。」

    劉據搖頭道:「一次背叛,終生不用!」

    衛子夫笑著摸摸兒子的臉道:「這句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是了,你父皇何等的雄才大略,也不喜歡雲琅,偏偏雲琅的官職越來越高,一次比一次看重。

    現在都成衛將軍了,馬上就要位極人臣了。

    雲琅這人膽子很小,才能卻很高,如果只是理政之能,多少還有能替代他的人。

    想要國富民強,我兒就少不了倚重雲琅跟霍光,甚至是西北理工。」

    劉據斜著眼睛道:「不見的吧?」

    兒子回來了,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衛子夫的心情好了很多,隨意的擺擺手道:「等你用人的時候,就會發現,誰都沒有雲琅好使喚!」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4 19:01
    第九十四章生命的本質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洋,可以樂飢。

    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齊之姜?

    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宋之子?」

    梁贊坐在糕餅店門前,手裡捧著一本書靠在一個烤餅的火爐子邊上自在的吟誦這《衡門》這首歌。

    這家店是他開的第四家店舖,就在長安城西門邊上,距離他的公廨很近,每日下差之後都會雷打不動的來這裡看夥計們售賣糕餅。

    霍光從爐子裡掏出一張烤好的白面餅子,餅子太熱,他就倒著手咬了一口,大冷的天氣裡有一張熱餅子吃是一種很好地享受。

    梁贊看了霍光一眼,就拿過那張餅子,隨手掰開,從邊上的盆子裡挖了一塊潔白的豬油,撒了一點碾過的細鹽再遞給霍光,抬手道:「一個錢!」

    霍光摸出一個錢放在梁贊手裡,吃著噴香的餅子,非常的滿意。

    「你已經是官員了,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情?」

    梁贊翻了一個白眼道:「為了更好地接收夏侯氏啊!」

    霍光三兩口吃完餅子,擦擦手道:「聽說你最近在夏侯氏沒了恩寵是嗎?」

    梁贊笑道:「夏侯氏舉高踩低本來就是家風,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在等夏侯氏敗落,人被殺的差不多了,再出來力挽狂瀾!」

    霍光笑道:「你不該攛掇著夏侯靜去幹那麼危險的事情,還一次干三件。」

    梁贊笑道:『這都是我力勸我家先生不能干的事情,為此還失去了先生的寵愛。」

    「可是,他全幹了,還干的暢快淋漓,不亦樂乎!」

    梁讚歎口氣道:「人窮的時候就會生出奸計來……我有什麼法子,明明我的糕餅店日進斗金的生意興隆,他偏偏看不上開糕餅店賺到的銀錢,非要認為憑藉自己的學識,見識,膽量賺來的銀錢才是好銀錢。

    還告誡我,再這樣與下賤的商賈為伴,他就要把我開革出門了,害得小蘭兒哭了好多天。」

    「咦?你還真的要娶夏侯蘭?」

    梁贊彈彈自己的帽子道:「這世上的好女子很多嗎?」

    霍光搖搖頭。

    梁贊笑道:「好女子本來就少,能入我們兄弟法眼的女子更是鳳毛麟角,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我要是不往死了愛戀,豈不是白白在西北理工門下學了這麼些年?」

    「這麼說你很看重這個女子?」

    「廢話,我之所以能在夏侯氏待下去,全指望這個閨女呢,要是沒了她,夏侯氏可能已經完蛋了。」

    「夏侯靜要是不把這孩子許配給你呢?」霍光覺得這事太有意思了。

    梁贊笑道:「不可能!」

    霍光點點頭,他相信梁贊能夠控制的很好。

    梁贊見霍光站直了身子,就嘆息一聲道:「好了,我現在聽你訓示!」

    霍光道:「別把自己弄得太苦,我們家用不著吃苦受累,不喜歡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梁贊疑惑的看著霍光道:「你擺正了姿勢就說這句屁話?」

    霍光笑道:「那是沒話找話說的一句,其實呢,我就是想要你知道,我是西北理工的大師兄!」

    梁贊笑道:「搞定我一個人不算什麼,其餘的六個你要是都能搞定,我才佩服你。」

    霍光笑道:「一個個桀驁不馴的,好在我這個大師兄是真材實料的,否則還真不容易讓他們心服口服,你是最後一個!」

    梁贊愣了一下道:「胡家的那個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你確定他服了?」

    霍光笑道:「再不服軟,就要被我打死了。」

    梁贊點點頭道:「確實如此,鬍子性烈如火,不是一個輕易服軟的人,看樣子你真的把他打得很慘!」

    霍光笑道:「你上差的時候去金吾衛看看他,就知道他有多慘了。」

    梁贊看看霍光纏著紗布的手連連點頭道:「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霍光看看糕餅店裡忙碌的婦人以及夥計,就小聲道:「夏侯氏族人?」

    梁讚道:「是啊,都是一些過慣苦日子的人,他們可沒有我家先生鄙視商賈的習慣,他們更加在意自家的孩子能否每日都吃飽!

    貧窮的讀書人,其實是不對的,讀好書,好讀書的人就不該受窮。」

    「收買了幾成人心?」

    「七八成吧,不過,不是收買,是真心對待,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霍光拍拍梁讚的肩膀道:「那就繼續努力。」

    說罷,揚揚手,就重新走進了風雪中。

    梁贊朝四周瞅瞅,見大雪依舊在下,就重新靠在爐子跟前,繼續看自己的《秦風》。

    起風了,他的衣袂被風吹起,一個中年婦人就快步從店裡走出來,將一件皮襖搭在他的腿上。

    坐在長條凳子上的梁贊笑道:「謝謝九娘……」

    聽霍光把自己這次巡查的結果說完後,雲琅就笑道:「上百童僕就出來了這麼七個,但願他們都能完成自己的夢想。」

    霍光道:「鵲巢鳩佔這種做法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雲琅搖頭道:「我也想讓他們白手起家,光屁股打天下,可是呢,我大漢國的國情已經注定了,不是大家族出來的人,就很難真正獲得重用。

    門第才是最重要的!」

    霍光皺眉道:「可是呢,陛下麾下寒門子弟多如過江之鯽!」

    「那是因為陛下他太貪權了,寒門子弟無依無靠,自然只能成為陛下的鷹犬,世家子弟就不同了,他們都有各自的訴求,所以陛下想要他們俯首聽命,這就很難,因為他們有各自的立場需要考量。

    你只看到大將軍,看到汲黯,看到桑弘羊,看到主父偃這群人,可是,除過這些人呢?

    大漢五百石以上的官員四萬七千六百人,他們佔據了多少?

    按理說開科取士應該是一個很好的法子,今年秋日的大比你也不是沒看到,你看看,有多少真正屬於寒門的子弟獲得了真正的官職?

    咱們家有最好的求學條件,有最適合童子生長的生活環境,還有數之不盡的名師教導,更有你師傅我孜孜不倦的教誨,才出現了七個有可能成才的人。

    這樣的條件,放諸四海,又有幾家能達到,即便是能達到,又有幾家會不計血本的這樣培育子弟?

    所以,在教育條件不改變的情況下,士族掌權估計還要延續很多,很多年,除非教育普及化,我在有生之年,不覺得有這個可能,我甚至覺得,在你的有生之年,也看不到什麼希望。」

    霍光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師傅您對將來為何會如此的失望呢?」

    雲琅道:「大漢國還是太窮了,大漢的百姓們還是太窮了,人窮了,就只會在意肚皮,不會在意腦子。

    還是那句老話——衣食足而後知禮,學問也是一樣,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更加美好的生活那是吃飽之後的追求。

    我們師徒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最重要的任務,還是解決百姓們吃飯的問題。

    這個問題解決了,其餘的事情不過是順水推舟,借助水流之力就能讓一艘巨舟逐浪千里。」

    霍光沉默了良久,才點頭道:「是啊,師傅,您說人為什麼總是喂不飽呢?」

    雲琅往嘴裡丟了一顆紅棗笑道:「因為活著就是為了吃,吃飯是為了活著,吃飯,才是每天早上起床之後想的第一件事。」

    霍光苦笑道:「您這樣解釋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讓弟子很難覺得自己在幹一件偉大的事情。」

    雲琅非常認真地道:「你要是能讓天下人都吃飽飯,你一定是後世子孫跪拜的最偉大的神祇!」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4 19:01
    第九十五章天冷心熱

    如果雲琅說話算數的話,他更希望在冬日裡就向漠北進發。

    春日裡雖然少了酷暑跟嚴寒的侵擾,對作戰部隊很有理,唯獨對他這個督運糧草的衛將軍非常的不利。

    冰雪消融之後,原本被凍得**的大地就開始復甦了。

    堅硬的大地就會變得柔軟,一旦沉重的糧草車走在上面,就很容易陷進泥漿裡。

    而且,春日裡東風漸起,會引起大氣發生很大的變化,這個時候也是荒漠中風沙最大的時候,傳說中的黑沙暴往往就出現在這個時候。

    雲琅希望在大軍行動之前,就開始向邊關運輸糧草的建議劉徹採納了。

    剛剛入冬的時候,趙破奴,李敢就已經率先出發了,同時也把一部分糧草也運走了。

    雲琅以為此次行軍路途太遠,糧草攜帶不容易,必須捨棄往日的普通軍糧,以高熱量,高質量的軍糧為主體,唯有如此,才能減少以小米,高粱,豆子為主體的體積龐大的軍糧的攜帶量。

    去年夏日裡的那場瘟疫,導致上林苑屠殺了大量的家禽家畜。

    這些家禽家畜,全部被製作成了鹹肉或者乾肉,沒有足夠多的奶製品,雲琅也用各種豆干做了一些補充。

    這一條,劉徹也採納了。

    至於雲琅提出率先出發的建議,卻被劉徹毫不猶豫的給拒絕了。

    劉徹從來不會對某一個人言聽計從,哪怕你提出的建議再高明,他也只會聽一次,破天荒的能夠一連兩次同意雲琅的建議,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

    從那以後,雲琅從不連續向皇帝進諫,而是將自己地諫言分別從曹襄,霍去病口中說出,皇帝就很容易全部同意了。

    雲琅的副將是曹襄!

    這是不容更改的一道旨意。

    也是雲琅所喜聞樂見的。

    說來也怪,劉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曹襄會背叛他,雲琅也早就不指望通過曹襄去壞劉徹的事情。

    這麼多年親密的兄弟,雲琅知道曹襄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弄點錢?

    這沒問題,越多越好。

    小範圍內弄點權?

    這也沒問題,還可以適當的再多弄一點。

    至於戕害劉徹?

    曹襄心中從未有過這個念頭,包括在夢裡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同樣堅持這一點的人還有霍去病!

    在他的心中,他死都不會允許劉徹受到傷害。

    雲,霍,曹三家一體,所以,劉徹就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霍去病的忠心沒問題,曹襄的忠心也沒有問題,那麼,通過以上兩個人就基本能夠得出一個——雲琅大概也沒問題的解釋。

    事實上也是如此,雲氏一族如果想要對大漢不利,基本上屬於蜉蝣撼樹,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既然其餘兩家是大漢的忠臣孝子,雲氏想不做孝子賢孫都不成。

    雲琅最近的工作就是為大軍準備合適長途攜帶且不易發霉變質的軍糧。

    肉乾無疑是最重要的一種。

    即便是肉乾,雲琅依舊覺得不妥當,於是,他一聲令下家裡儲存的所有肉乾,全部被送去了水磨坊。

    乾肉一條條的進入了磨眼,然後就有肉粉從水磨的邊緣緩緩地落下。

    雲琅從水磨邊緣裝了一盤子肉粉,端到前來視察軍糧製作的劉徹身邊道:「陛下,這就是肉粉,與炒麵混合之後,是一道非常不錯且可以快速進食的軍糧。」

    劉徹抓了一把肉粉看了看,聞了聞道:「肉粉應該比較好攜帶一些,是吧?」

    雲琅笑道:「這是自然,此次北征,路途遙遠,荒漠上沒有一條可供軍糧馬車行走的平坦道路,想要快捷的運送軍糧,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人背馬馱。

    即便如此,微臣依舊對軍糧運輸的前景不太樂觀。」

    劉徹曬然一笑。

    「路途遙遠,人跡罕至,艱苦是必然的,朕相信我大漢猛士最終能夠抵達北海。」

    劉徹說完話,就把盤子裡的肉粉遞給阿嬌道:「給朕用熱水沖一下,朕要吃。」

    雲琅笑著接過盤子道:「不必勞動貴人,微臣親自去調製。」

    劉徹的眉頭皺了一下道:「不必,將士們怎麼吃,朕就怎麼吃,還不用你這個烹飪高手特意迎合朕的口味。」

    雲琅道:「陛下有所不知,人的身體所需極為奇妙,不僅僅需要有食物,還需要有鹽,茶,這些輔料配合,否則精力依舊不濟。」

    雲琅說著話,就當著劉徹的面,在案子上的十幾個碗裡挑出各種輔料,加上肉粉之後,就用開水沖泡了七八碗軍糧,親自端起一碗送到劉徹手中,他自己也端起一碗道:「微臣還沒有親自嘗試過,今天也是開葷了。」

    劉徹端著碗並沒有吃,雲琅也沒有吃,湊熱鬧也端了一碗阿嬌也沒有吃。

    第一個開吃的人卻是皇帝的侍衛將軍趙沖,而後便是隋越,大長秋,鐘離遠三人。

    趙沖吃的很快,一揚脖子,一碗滾燙的肉粥就被他給吞掉了,也不嫌燙。

    隋越三人吃完之後,皇帝手裡的肉粥已經不太燙了,雲琅笑道:「陛下不妨慢慢品嚐,看看能否從中品出別的滋味來。」

    劉徹喝了一口品嚐片刻道:「味道不錯,還加了茶葉?」

    剛剛吃了一口的阿嬌道:「裡面還有豆干,鹽,糖,雲琅,這肉粥甜不甜,咸不鹹的味道不好。」

    雲琅放下手裡的碗對劉徹道:「鹽糖是人身體必不可少的物質,微臣在弄這些軍亮的時候,首先考慮的是每日飯食能否讓我大漢將士支撐下一天的苦勞,至於味道,實在不是第一需要。」

    劉徹吃了一碗,抹抹嘴巴道:「還不錯。雲卿,你這是準備將所有的乾肉都磨成粉末麼?」

    雲琅指指桌案,劉徹就隨著雲琅來到桌案邊,仔細的看著桌案上的十幾個大碗。

    劉徹一一的檢視過,桌子上的東西都是食物,吃了不會有任何問題。

    阿嬌看了一遍之後,卻有些傷心,指著一個大碗裡的油渣道:「這也是必需品?」

    雲琅點點頭道:「肥肉全部拿來煉油了,大軍出發,每個將士都能分到一小罐豬油,油渣在貴人看來是不好的東西,在百姓眼中卻是難得的美味。

    不僅僅是油渣,還有豬骨頭,雞骨頭全部都需要送進水磨裡磨成粉,最終成為將士們的口中食物。」

    阿嬌紅著眼睛對劉徹道:「陛下,我們並不缺少糧食。」

    劉徹嘆口氣道:「缺少可以把糧食運送到北海的能力,朕在白登山,陽關,敦煌,右北平這四個地方都囤積了大量的牛羊,大軍前進初期,可以食用糧食,中期就可以食用牛羊,雲卿準備的這些食物,是最後的救命糧食。

    每人五斤,可支撐十日,極端條件下,混合了其餘野菜,山菌可保大軍一月所需。

    雲卿,將配方交付中軍府,混合軍糧將由他們來製作!」

    雲琅連忙答應。

    軍糧這種東西自然是不能交付給某一個私人的,由國家來製作才是正理。

    雖然製作軍糧可以發一筆財,雲琅此時卻沒有任何想要賺錢的想法。

    大軍出關,遠征數千里……這就不是一個可以賺錢的行當!

    蘇稚有官身,她是雲氏婦人中唯一一個有官身的人,上次隨軍出戰白登山歸來之後,她就是大漢朝俸祿五百石的博士。

    「微臣醫官博士蘇稚,請求攜帶一百醫工隨軍出征,照料我大漢受傷,生病的猛士!」

    蘇稚的醫術早就蜚聲關中,雖然很多人對她喜歡解剖屍體一事多有詬病,劉徹卻從未下旨阻攔過。

    如今,見蘇稚請求隨軍出征,緩緩站起身,示意隋越將蘇稚攙扶起來,瞅著蘇稚道:「家中一雙幼子,可能離開母親嗎?」

    蘇稚再次下拜道:「微臣不去,誰去?若微臣只顧惜自己一雙幼子,我大漢將會平添更多的孤兒寡母,微臣與幼子不過小別片刻,如果僅僅貪婪這些快活,那些受傷將士的幼子將有可能與他們的父親永訣!

    請陛下恩准微臣隨軍遠征!「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8:34

    第九十六章雲氏的靠山婦

    雲氏是忠心的!

    這是劉徹離開雲氏的時候心中最深的感受。

    連家中小妾都請命出征的家族,再說他心懷不軌那就太過分了。

    更何況,這個小妾還把自己一雙還在吃奶的孩子丟下,毅然決然的為國出徵了。

    雲氏的人就是太驕傲了,劉徹很想封蘇稚一個榮銜,比如五華夫人一類的稱呼。

    沒想到卻被蘇稚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她說,她要大漢朝真正的官員,而不是一枝插在花瓶裡的花。

    於是在阿嬌的幫助下,蘇稚就很自然的得到了太常府的太醫丞,秩六百石,為百官看病。

    至於少府屬下的太醫令,蘇稚自然是不去的,阿嬌也不喜歡讓蘇稚去給宮中的人看病。

    給百官看病沒有多少忌諱,即便是看錯了,醫死了人問題也不大,有的是機會補救,在少府屬下的西漢太醫令手下當差,一旦出了人命,往往就會有陰謀論誕生。

    太醫丞乃是大漢真正的官職,屬於百官序列中的太常,少府屬下,會有丞相考功,也會有大夫一類的官員監督,還會隨著年月變長,獲得穩步的陞遷。

    總之,蘇稚很滿意。

    蘇稚今天的表現非常的出色,以至於劉徹為了保護蘇稚,還送給了她兩個靠山婦!

    全家人都非常的高興,只有霍光不是那麼高興。

    雲琅笑道:「你今天沒有機會出場,等家中的混合軍糧配製完畢之後呢,你送樣品去長門宮吧。」

    霍光吧嗒吧嗒嘴巴吐掉嘴裡的甜草根道:「陛下也不是那麼喜歡我,明知道您邀請他來家中觀看軍糧,就是為我鋪路,他卻沒有提到我,阿嬌貴人也不好多說話了。」

    雲琅笑道:「還好,沒有被失望弄亂了心智,還知道把你二師娘推出來撈好處,目前看來,效果不錯,兩個靠山婦呢。」

    霍光笑道:「也是啊,家中有靠山婦鎮守,我們總算是可以高枕無憂的去漠北了。」

    雲琅道:「其實呢,從陛下今日的做派看來,你遠離劉據是對的,要知道,直到今日,陛下都沒有召見自己遠征回來的兒子,可見,陛下對劉據是失望的。

    你幫助了劉據,這對我母親以及大將軍,皇后都有了交代,半途離開,對阿嬌也有了交代,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策略!」

    霍光笑道:「所有人都滿意一半?」

    雲琅笑道:「這世道,能有一半的滿意已經很好了,誰敢奢求完全滿意呢?」

    「我們師徒成了牆頭草,這很危險啊。」

    雲琅笑道:「我們正在全心全意的效忠國家,那裡是牆頭草了,直到現在,我們師徒做的事情都是有利於大漢的,有利於百姓的,那些罵我們的人他們算老幾?」

    「百姓愚昧,不知感恩,弟子甚至能想到,如果我們師徒被綁在刑場問斬,一定會有很多百姓前來歡呼的。」

    雲琅站起身,看著霍光一字一句的道:「憑什麼要讓他們的好惡來影響我們師徒呢?

    救助百姓,讓大漢國萬世永昌是我們師徒的志向,他們喜歡也罷,不喜歡也罷,我們都要繼續幹下去的,對我們毫無影響!」

    霍光笑道:「師傅說的極是。」

    雲琅解下出入長門宮的腰牌遞給霍光道:「不要一次就把最終配方給陛下,要多去幾次,進度你自己把握,直到陛下認定你是一個干臣為止!」

    霍光挑挑眉毛接過腰牌就跳著走了,這讓雲琅非常的無奈,一個小妖精當著他的面假扮小孩子的樣子非常的噁心。

    母親一定會把最好的都給孩子,於是,兩個粗壯的靠山婦一人抱著一個孩子,雲琅都不敢靠近。

    最詭異的是不是這一幕,而是這兩個極度專業的殺人武器,此時此刻卻變得極為溫柔,兩個小小的孩子,臥在她們粗壯的臂膀中似乎非常的舒服,睡得極為香甜,而這兩個靠山婦的臉上也沒有了凶神惡煞的模樣,臉上有滿滿的溫柔之意。

    從今日起,這兩個靠山婦就與皇家再無半點聯繫,她們就是皇帝賞賜給雲氏的禮物。

    孩子們已經睡下了,雲琅抱著**的蘇稚為難的看著站在床榻前的兩個靠山婦,眼對眼良久,無奈的道:「你們可以去休息了,不用管我們,好好地洗個澡,睡一覺,你們從今往後的日子將會跟你們在貴人身邊的日子孑然不同了。

    快去吧,好好睡覺,雲氏的床榻非常的暖和,你們一定會喜歡上的。」

    胖大的靠山婦似乎沒有聽見,惹得趴在雲琅懷裡的蘇稚吃吃發笑,見丈夫臉色不太好,這才咳嗽一聲道:「去吧,聽我夫君的話,痛痛快快的洗個澡,睡個好覺,如果睡不著,就去找別的婆子們打麻將。」

    兩個靠山婦臉上儘是迷茫之色,不過,她們還是非常聽話的離開了房間,腳步咚咚的下了樓。

    蘇稚吃吃笑著拿指頭在雲琅胸口畫圈,雲琅的手也沒有閒著,不斷地在蘇稚豐盈的身體上遊走,就在兩人準備進一步的時候,他們就聽見了遠處傳來的一聲慘叫,緊接著慘叫聲就此起彼伏。

    聽聲音,應該是雲氏的婆子們發出來的,

    雲琅跟蘇稚的手同時停下來了,眼對眼的長嘆一聲。

    雲琅懶懶的將手從蘇稚懷裡抽出來,指指外邊道:「靠山婦只聽你的話,該你去處理。」

    蘇稚從雲琅懷裡坐起來,憤怒的捶一下床鋪,就披上衣衫匆匆的下樓了。

    雲琅不放心,也就跟了過去。

    雲氏著名的麻將房裡狼藉一片,七八個凶悍的雲氏婆子,如同小雞一般蜷縮在角落裡,恐懼的看著眼前的兩座肉山。

    兩個靠山婦站在婆子堆前邊,也不說話,就是這麼冷冰冰的看著她們。

    當蘇稚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那些原本一聲都不敢發出來的婆子們,頓時就爆發出一聲慘叫「細君救我!」

    蘇稚無奈的揮揮手道:「她們是家裡的新人,以後就要住在後宅,你們多少給我長點臉面行不行?

    不要總是欺負新來的,她們可不是一般人,是武士。」

    素來親近蘇稚的黃婆子連忙道:「細君這可是願望我們了,我們沒有欺負她,是她們一上來就要打麻將的,還把我跟李婆子丟到牆根裡,自己霸佔了座位。

    她們也不打牌,就這麼幹坐著,老身忍不住埋怨了兩句,就被她們把我們一群人都打了。」

    蘇稚嘆口氣揮手讓這些婆子們快快離去,然後就拉著兩個靠山婦在麻將桌前坐下來,輕笑一聲道:「你們不會打麻將?」

    一個靠山婦低下頭道:「見過,沒打過。」

    蘇稚道:「那可要學學,麻將就是從我們家傳出去的,家裡人個個都是高手。

    這可是一門消磨時間的好遊戲,你們以後在家裡要過一輩子的,這麼漫長的時間,不會打麻將可怎麼過呢?」

    蘇稚一邊說話,一邊熟練地碼好了牌。

    兩個靠山婦見狀,也有樣學樣,碼牌的樣子很熟練,很快就碼好了牌,開始隨蘇稚學習如何打牌。

    雲琅打著哈欠來到麻將室的時候,蘇稚立刻就讓他加入了戰局,麻將本身就是四個人的遊戲。

    雲琅絕對沒有預料到靠山婦們對麻將的熱情會如此之高……這一場教學麻將整整打了一夜……

    雲琅中間不是沒有想過離開,每一次都被靠山婦們渴求的目光給攔下了。

    蘇稚似乎有別的想法,居然犧牲了跟丈夫春風一度的機會,極有耐心的陪著兩個已經酷愛上麻將的靠山婦打了一圈又一圈……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8:35

    第九十七章子不如人

    雲琅很確定,靠山婦們應該是非常寂寞的一群人。

    她們武力強悍,腦子卻並不遲鈍,整個人看起來似乎很是笨重,高大,心思卻是細膩的。

    畢竟,皇宮大內裡面就容不下傻子存在。

    一晚上的麻將教學之後,這兩個孤獨的靠山婦就徹底喜歡上了麻將這個遊戲。

    除過每日雷打不動的兩個時辰的訓練時間,其餘的時間基本上都被她們消耗在麻將桌上了。

    她們來雲氏的時候身無長物,就身上穿的那身衣衫,套在衣衫外邊的鎧甲,以及兩柄寬大的直柄切刀。

    切刀多少能看到菜刀的影子,一想到一代名將韓信就是被這樣的刀子給剁成肉泥的,雲琅就不勝唏噓。

    孤獨的人自然就喜歡跟同樣孤獨的人作伴,於是,靠山婦們最好的麻將夥伴就是狗子家的兩個婆娘。

    看到老婆們跟靠山婦們把麻將打的稀里嘩啦的,狗子就非常欣慰,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很美的場面。

    匈奴人忙的時候就會努力幹活,衣食無憂的閒暇時光,就會全力以赴的繁衍後代……

    說來也怪,蘭喬很容易受孕,可是,蘭英就不同了,不論狗子跟她如何努力,都不見成效。

    現在,她們喜歡上了麻將,很好。

    狗子其實不怎麼喜歡去長門宮,可是,霍光要去長門宮,他就不得不去。

    霍光被皇帝召見,狗子就只能站在二道門外邊,安靜的等候霍光出來。

    這幾年,總有美少年在皇宮消失,所以,雲琅從不放心霍光一人進出皇帝駐蹕的地方。

    大雪初晴,宮室外邊滴水成冰,狗子站在冰冷的陽光下面,閉目沉思。

    「你應該感謝我的。」

    一個宦官特有的聲音鑽進了狗子的耳朵,睜開眼一看,見大長秋笑眯眯的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狗子咧嘴一笑道:「我是雲氏家臣,這世上能讓我感激的人只有家主一人。」

    「是老夫將你的名字從繡衣使者名錄上刪除的。」

    狗子笑道:「我只是雲氏家臣,從未聽說過什麼繡衣使者,老丈如此大言炎炎,就不怕犯禁麼?」

    大長秋笑道:「人活到老夫這個份上,也就沒有什麼禁令能夠讓老夫止步了。」

    狗子不為所動,見霍光提著一個竹編的食盒從裡面走出來,就很有禮貌的向大長秋行禮,然後就接過霍光手裡的食盒,隨著霍光離開了長門宮。

    大長秋看著霍光跟狗子離開,笑著搖搖頭,他覺得雲琅太寵蘇稚了,而紅袖卻在雲氏孤苦無依的很是可憐,想通過狗子這種重要的雲氏家臣給紅袖一點助力,看樣子這些雲氏家臣對他們的家主很忠心,沒有暗中支持某一位主婦的想法。

    紅袖沒有孩子,這讓大長秋非常的著急,雖然也曾暗地裡問過紅袖,雲琅是否對她恩愛如常,紅袖的回答也是肯定的,可是,這麼久都沒有孩子,是不對的!

    每次見到紅袖,大長秋腦海中就會出現一個黃衫女子,那個女子的一顰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時隔這麼多年,依舊戀棧不去。

    「大伴在想什麼?」

    一張同樣青春年少的面龐出現在大長秋面前,大長秋收回哀傷的思緒笑著行禮道:「臣大長秋見過常山王殿下。」

    劉據微微欠身,算是回禮,而後便道:「父皇今日可有閒暇時光?」

    大長秋笑道:「殿下若是問起阿嬌貴人的行程,臣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要知曉陛下的行程,殿下還需問隋越。」

    劉據抬頭看看高大的長門宮嘆口氣道:「這是第四次了……」

    大長秋笑道:「殿下需要有耐心。」

    劉據道:「心中惴惴不安,如何能耐得住性子啊。」

    說話的時候握住大長秋的手,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珍珠就滑進了大長秋的袖子。

    大長秋的感覺非常的敏銳,珠子才進袖子,他就已經對珠子的大小成色了熟於胸,衡量過後,他覺得這顆珠子很適合給紅袖當壓箱底的寶貝,就笑著對劉據道:「該去伺候貴人下棋了。」

    說完就匆匆的走進了長門宮大殿。

    劉據很高興,還以為阿嬌的大長秋對他應該沒什麼好感,沒想到並不是那樣,以大長秋的地位,依舊甘願為他所用,這讓他抬頭看天上的太陽的時候都覺得溫暖。

    母后果然了得,既然能跟昔日的仇敵緩頰到這種程度。

    自他懂事之後,劉據一直對阿嬌充滿了恐懼,尤其是阿嬌懷孕的那一年,母后抱著他日夜垂淚,還說他命苦。

    這些事情都給幼小的劉據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直到藍田出生,劉據才覺得母親鬆了一口氣。

    這麼些年,阿嬌年歲漸長,再無子嗣誕生,壓在劉據心頭的那塊大石頭才漸漸落地。

    此次西南的事情雖然讓父親很不滿意,可是,劉據相信父親沒有選擇的餘地,最遲在今年上元之前,他的太子之位就會被確定下來。

    阿嬌現在這樣做,也只是不願意得罪他這個未來的漢皇!

    「這麼說,劉據現在敢獨自一人來長門宮了?」

    靠在軟榻上的阿嬌,擺弄著自己潔白的腳趾,正在研究指甲上的蔻丹。

    「是的,看樣子這一趟西南之行,到底把他胸中的膽量給激發了幾分。」

    阿嬌懶懶的道:「到底是陛下血脈,若是連這一點膽量都沒有,不用陛下出手,我就會弄死他,免得丟了陛下的顏面。」

    大長秋笑道:「雲侯常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此言不虛。」

    阿嬌吃驚的抬起頭,見大長秋神色詭異,也就嫣然一笑,鬆開腳趾道:「劉氏骨血中到底還是有一些狠厲之氣,昔日這孩子見了陛下如臨大敵,見我如避蛇蠍,現在敢孤身走進長門宮,可見,變化不小,或許啊,這就是我大漢江山萬年不墜的底氣所在。」

    「什麼狠厲之氣,一介乳臭未乾的小兒,在西南胡作非為一通,仗著長輩寵愛,就無法無天,此次若是不能給他一點教訓,他還不知道天高地厚!」

    劉徹大踏步的從外間走進來,一邊走一邊憤憤不平。

    阿嬌笑道:「好壞都是你兒子干下的,你總不能下重手吧,給點教訓就收手。

    您不見他,會讓人以為你不中意這孩子,到底是從西南苦戰一番回來的,再不見啊,麻煩事就會接踵而來。」

    劉徹嘆口氣,坐了下來,苦笑一聲道:「西南的事情查清楚了。」

    阿嬌攤攤手道:「您已經給這事蓋棺論定了。」

    劉徹嘆息一聲道:「西南之戰的前半場,據兒他們的作為可圈可點,即便是瞞著朕斂財,也斂的很是高明,財務有進出,有出處,堪稱一絲不苟,卻能瞞下六萬金為據兒所用。

    如果按照這個樣子繼續接下來的戰鬥,並且如願完成,朕一定很高興,待他班師回朝的時候,朕即便是不派遣丞相前去迎接,至少會派出太常,鴻臚寺長上前去迎接,至於貪墨的錢財,朕連問都不會問。

    還會欣慰我兒終於會做事了……然而……」

    阿嬌見皇帝鬱悶的說不出話來,就拉著他的手道:「您已經滿意了一半,就把這一半當做全部好了,孩子大了,不聾不啞難做爹娘,莫要生氣。」

    劉徹長嘆一口氣道:「真不是在生這件事的氣,而是在生我的皇兒居然不如霍光的氣。

    在西南的時候,霍光被據兒的貪心給壓垮了,貪心大到了霍光再也無法填補窟窿的地步了。

    於是,霍光果斷離開了勝利在望的西南之戰,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功勞,孤身回京,寧願補償朝廷兩萬金也要與據兒做一個完整的切割。

    這樣的決斷,這樣的勇氣是霍光做出的,而非我兒做出的,阿嬌啊,你能想像得到朕是何等的失望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8:35

    第九十八章暖心暖肺的阿嬌

    劉徹求見自己的父皇四次,霍光恰好也去見了皇帝四次,請皇帝評判新式軍糧的優劣。

    不能說霍光是故意的,只是每次都恰好在劉據準備見他父皇之前,霍光正好研製出來了新的軍糧。

    軍糧的研製是一個複雜而漫長的過程,如今,大軍準備要出發了,定型新式軍糧的事情迫在眉睫。

    即便是皇帝也沒有發現霍光來長門宮的次數實在是太勤了,只是覺得這個少年人真的很勤快,是一個可造之材。

    每一次見皇帝,霍光總能提出新的改進意見,每一次的意見都非常的中肯。

    長門宮是阿嬌的天下……這裡所有的消息對劉據來說都是封閉的。

    他無從得知,每一次他來求見父皇的時候,都是皇帝對他最失望的時候。

    霍光就是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帥氣,陽光,好學,上進,聰慧,懂事……

    劉徹恰恰是一個高傲的人,他高傲的認為自家的孩子就該像他一樣睿智,沉穩,胸懷天下。

    只可惜,劉據達不到他的要求,甚至遠遠低於他的預期。

    在這種情況下,原本準備晾兒子一段時間的皇帝,不知不覺的將自己凱旋歸來的兒子冷落了一月之久。

    劉徹自然是不在乎冷落兒子這點時間的,可是,劉據在乎!

    皇帝本來就沒有過多的親情,如此薄弱的親情,經過幾次冷落之後,親情就會變薄,最終會演變成陌生人,如果再有一點利益上的衝突,陌生人之間就會變成仇人。

    大長秋喜滋滋的跟隋越從長門宮裡出來,他並不介意給紅袖的藏寶箱裡再增加一些藏品。

    因此,搶在隋越前面道:「殿下小心了,儘管阿嬌貴人為你說了不少好話,陛下的怒氣並未消散多少,進去之後好生奏對,莫要再惹怒陛下。」

    隋越好奇的看著大長秋,在他的印象中,大長秋從來就不是一個多嘴多舌的人。

    直到劉據感激的拉著大長秋的手,大長秋輕飄飄的袍袖一瞬間變沉重之後,他才明白大長秋多嘴多舌的意義所在。

    於是,輕咳一聲道:「殿下啊……」

    不等他說話,劉據就衝上來拉著他的手,用同樣的法子送出了兩顆珠子。

    看著劉據被內侍帶進了長門宮,大長秋就從袖子裡掏出五顆光華流轉的珠子衝著隋越晃晃,就重新收進了袖子。

    隋越的職位與大長秋的職位等級相同,只不過一人伺候皇帝,一個伺候比皇后還要厲害的阿嬌,不管怎麼說,皇帝的貼身宦官永遠都是宦官中的王者……現在,劉據竟然敢如此小看他。

    大長秋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小的炫耀舉動,就讓隋越的胸中充滿了憤怒!

    剛剛得到兩顆寶珠的喜悅一瞬間就沒有了。

    到了隋越這個位置上的人,對於財貨並不是很在意,畢竟,只要他願意,他想要多少財貨都會有人送。

    現在,隋越覺得自己被劉據羞辱了,哪怕是劉據也不成。

    每一位皇帝的貼身宦官,在皇帝過世之後,下場只有兩個,有些自知罪惡深重的,會選擇為皇帝殉葬,沒有被殉葬的也會被榮養在宮中,就此再無消息。

    因此,隋越的主人只有一位,也只能有一位,如今,劉據羞辱了他,這讓他極為憤怒。

    劉據當然不知道,僅僅在一個瞬間,他就得罪了權勢最大的一個宦官,且永遠都沒有解釋的可能。

    他不該一個人來的,也不該親自向大長秋,隋越行賄的,即便是要行賄,也需要有一個隨從來做這件事,萬一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也可以通過斬殺隨從來獲得別人的原諒,他沒有,所以……

    劉徹看著自己的兒子覺得非常陌生!

    面對霍去病的時候他可以打罵,見到曹襄他可以毫無顧忌的連踢帶打,這都不是什麼事情,打了這麼些年,不但沒把那兩個傢伙給打跑,反而讓這兩個傢伙跟他越發的親近了。

    現在,面前這個行禮行的一絲瑕疵都沒有的兒子,卻讓劉徹親近不起來。

    劉徹心中暗嘆一聲對劉據道:「西南之行塵埃落定了,對也好,錯也好,朕不再追究。

    回來之後就好生的修整,總結一下西南一行的得失,為了讓你對自己有一個宏觀的認知。

    丞相府對你西南之行的評價,中軍府對你西南之行的評價,雲琅對你西南之行的評價以及李息,路博德,你都要好好地看看,中間有一些話不中聽,你不得心生怨憤,更不得以此事為由向他們發難。

    另外,還有霍光西南之行的札記,你也拿去一觀,這些人的諫言奏章,就是你的一面面鏡子,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知道了嗎?」

    劉據抬頭看看父親,發現父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冰冰的,連忙低下頭道:「兒臣知曉了。」

    奏對算是結束了,劉據卻咬著牙不肯走,父親聽完自己的奏報,沒有任何賞賜,沒有任何勉勵,連他在奏對中一再提起的狄山,郭解兩人,父親也沒有任何表示,這讓劉據心中充滿了委屈。

    就在劉據眼圈發紅,眼淚就要流下來的時候,阿嬌從外邊走了進來。

    她先是用一根指頭挑起劉據的下巴認真的看了劉據一眼,然後再看看皇帝笑道:「這孩子還是剛出生的時候我見了一面,從那之後居然再也沒有見過,想不到短短時光,他已經長大成人了。」

    劉徹怒氣難平的道:「越長大越不省心!」

    阿嬌大笑道:「才能這種東西都是外在的,找個好師傅慢慢教總會長進的。

    您是帝王,在乎自己的臣子有沒有才能,妾身是女子,只在乎這孩子是不是您的血脈。

    您瞧瞧,這嘴巴跟眉頭跟您長得一模一樣,就連委屈的樣子都跟您有八分像。「

    說完又得意的大笑起來,劉徹緊皺的眉頭也慢慢鬆開,臉上多少有了一絲笑意。

    劉據第一次真正面對阿嬌,不由得拿這個女人跟母親做了一個對比,即便他是衛子夫的兒子,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子比母親更有皇后氣象。

    想到這裡,就低聲施禮道:「大母金安!」

    阿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再次挑起劉據的下巴看了片刻才對皇帝道:「這還是這孩子第一次給妾身請安。」

    劉徹冷哼一聲道:「這是他的錯。」

    阿嬌搖搖頭道:「不是他的錯啊,想當年,我跟他的母親斗的刀光劍影,殺機四伏的,他一個孩子如何敢來見我,我不是也不准許藍田去見衛氏嗎?

    這件事說不到對錯,至少不是這孩子的錯!」

    阿嬌說起這事,劉徹一臉的尷尬,劉據剛剛那顆還委屈萬分的心卻莫名其妙的變得暖暖的。

    阿嬌見他們父子都不說話,就拍拍手,立刻就有宦官挑著七八個大箱子走了進來,放在劉據身邊。

    阿嬌傲然一笑,讓宦官打開箱子,劉徹,劉據父子忍不住一起看過去,只見裡面裝滿了各色錦緞,每一種都做工精緻,華麗異常,幾乎看不到一個線頭。

    劉據不解的看向阿嬌。

    阿嬌笑道:「聽說你馬上就要大婚了,這些錦緞你母親手裡還沒有,全是長門宮兩百匠師用最好的絲線,歷經兩年就織造了這十箱,給藍田留了兩箱,剩下的全便宜你了。」

    聞聽此言,劉據頓時手忙腳亂,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劉徹見兒子一副沒見過世面的猥瑣樣子,怒氣又起,拍了一下桌案道:「還不謝過大母賞賜?」

    劉據這才慌忙跪拜道:「兒臣謝過大母賞賜!」

    阿嬌微笑著受了劉據一禮,就輕輕擦拭著眼角對劉徹道:「陛下您就莫要再為難這孩子了,九死一生的走了一遭西南,就算有什麼不妥之處,也算是為我大漢江山效過死力了。

    別拿他跟去病兒這些人相比,就我皇族子弟,劉據已經傾盡全力了。

    該給的賞賜就給,該陞官的就給點職位,莫要讓人覺得追隨皇長子卻得不到任何回報。」

    劉據以為自己絕對不會在阿嬌面前流露出軟弱的模樣,可是,阿嬌的這番話,卻讓他的鼻子一算,眼淚忍不住成串的流淌下來,不一會,就在腳下光滑的地板上匯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窪……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7 07:01
    第九十九章眼淚的作用

    劉據心滿意足的走了。

    劉徹卻坐在座位上瞅著窗外的天空久久不動。

    阿嬌似乎知道劉徹的險情不好,也不打擾,乖乖的坐在下首百無聊賴的玩弄著手指。

    「別傷他!」

    劉徹終於說話了,聲音出奇的低落。

    「不會,凡是能傷害到你的事情我都不會去做。」

    阿嬌平靜的回答。

    「他哭得很傷心……」

    「是啊,你對他的關心實在是太少了。」

    「我說他哭了!」

    「哭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以前經常哭。」

    劉徹站起身,背著手離開了大殿,看樣子準備去外邊散步。

    阿嬌微微一笑,她知道皇帝此時的心情有多麼的糟糕,她甚至認為這是皇帝罪有應得,如果年輕的時候跟她生子,而不是跟衛子夫那個賤婢生子,如何會有劉據這樣的兒子?

    皇帝在寒冷的院子裡散佈,穿的暖暖的如同一個小肉球一般的藍田卻噠噠的從裡間跑出來,見到母親,就歡笑著撲進母親懷裡。

    阿嬌瞅著閨女嬌嫩的臉蛋,笑顏如花,這孩子血脈高貴無匹,身份獨一無二,模樣長得也可愛,唯一欠缺的,就是學識。

    沒兒子這讓阿嬌極為失望,因此,她很想把自己的閨女當做男孩子來養。

    雲琅早就答應過,等這孩子六歲了,就能去雲氏求學,算算時間,也就是在雲琅北征歸來的事情。

    阿嬌的眼界極高,這些年見過無數的少年才俊,在阿嬌看來,也只有雲氏出來的霍光,張安世能入她的法眼,至於別的少年……才高八斗者有之,智慧超絕者有之,可是呢,只有霍光跟張安世兩人最像人!

    經歷過大變的阿嬌不在認為詩賦風流的少年就是好少年了,相反,她認為挽著褲腿,扶著耕犁露出笑臉的少年,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少年。

    霍光一點都不喜歡犁地!

    他甚至討厭所有能弄髒他衣服的事情。

    不過,陪伴師娘在溫泉水邊上用剪刀收割韭菜這種事他還是很喜歡做的,因為,他最喜歡吃韭菜盒子。

    這東西味道很大,韭菜還會粘在牙上,吃過之後口氣很難清新,看起來似乎非常的不雅緻。

    不過,一群人一起吃,就沒有這個弊端了。

    溫泉邊上的韭菜已經長到一尺長了,算不得翠綠,葉脈邊緣還有些泛黃,這是沒法子的事情,數九寒天裡,能有綠菜吃已經很難得了,哪裡能講究太多。

    其實他就是來出苦力背韭菜的,因為,師娘跟師妹師弟們正在韭菜地裡的撒歡,輪不到他親自親自去收割。

    忙碌了一上午,好大一片韭菜終於收割完畢了,然後一群人就在飯廳裡將韭菜分成一捆捆,用草繩子捆紮好,然後就會派梁翁將這些綠菜包裹好,送去相熟的幾家。

    今天是吃新菜的日子,也是雲氏大聚會的時候。

    貧窮時期養成的吃大鍋飯的習慣,如今在雲氏只是偶爾才有的事情。

    更多的變成了一種習慣。

    富庶的雲氏僕婦們並不缺少一日三餐。

    全家人圍著大桌子吃韭菜盒子的模樣非常壯觀,每年這一天的午餐,全家人只吃白粥跟韭菜盒子。

    對雲氏族人來說,這只是一個養成時間很短的一個習慣,對雲琅自然是不同的,他甚至能將這個習慣追溯到他生命的三十多年前……

    少年時期的飲食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更改。

    每到這一天,家主的心情都不好,家人們吃飯,他卻會獨自走上驪山,除過老虎之外,一個隨從都不要。

    雲琅的侍衛劉二吃的滿嘴流油,太喜歡吃韭菜盒子了,尤其是熱騰騰的韭菜盒子。

    目送家主跟老虎進了驪山,也發現何愁有也進了驪山,劉二頓時就放心了,滿滿一食盒的美食,足夠他吃很長時間。

    今年跟往年還有很大的不同之處……皇帝在驪山上。

    劉徹背著手站在驪山高處,冬日裡紅豔豔的太陽就在他的身後,他沒有遠眺,而是低著頭看雲琅跟老虎沿著青石台階慢慢向上爬。

    等雲琅爬上那處平台,就聽劉徹幽幽的道:「據說此處就是周幽王烽火戲諸侯處!」

    雲琅聞言笑道:「坊間傳聞,陛下千萬莫要當真。」

    「何以見得?」

    「有史書記載,周天子伐申國,申侯邀請犬戎助陣,在驪山下擊敗了周天子,於是,周天子身死。

    至於烽火戲諸侯完全是一個笑話,天下諸侯封地有遠有近,豈能一同前來,而且朝發夕至……微臣現如今都辦不到的事情,陛下以為周天子的諸侯能做到?

    至於褒姒……微臣以為是周天子的無恥!」

    劉徹笑了,指著周邊高大的松樹道:「如此說來,它們見證了周天子的無恥?」

    雲琅搖頭道:「天子做錯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認,還推脫給女人,這就太無恥了!」

    劉徹見雲琅把話說得激烈,就笑道:「如果朕做錯事情了呢?」

    雲琅笑道:「陛下如果發佈了錯誤的政令,造成天下動盪,百姓受苦,那麼,第一,首先要問責丞相,第二,要問責御史大夫,第三,陛下需要自省,最後改正。」

    劉徹大笑道:「很丟臉啊。」

    雲琅笑道:「推到一個女人身上更丟臉。」

    劉徹停止了大笑,瞅著雲琅道:「你覺得朝中無奸佞麼?」

    雲琅直言道:「或許有立場不同者,說到奸佞微臣還真的一個都沒有發現,比如主父偃,微臣至今也認為此人乃是一個才幹之士。」

    劉徹點點頭,表示承認,他與雲琅的看法一樣,能進入中樞的官員哪裡有什麼尸位其上的人,之所以會被貶斥,或者流放殺頭,更多的原因是政見不同,至於貪瀆,違法,不過是疥癬之疾,上不得檯面。

    「雲卿對常山王有何看法?」

    說了半天的廢話,劉徹終於說出了自己邀請雲琅上山觀景的真正目的。

    雲琅想了一下道:「微臣曾經教導過常山王農學,就這一點來看,是一個勤勉的學生。」

    劉徹笑道:「勤勉而不是聰慧?」

    雲琅笑道:「微臣以為對一位帝王來說,勤勉這一特質要比聰慧更加的重要。」

    劉徹愣了一下道:「此話怎講?」

    雲琅看看劉徹咬咬牙道:「太聰慧的人其實不適合當皇帝!」

    劉徹笑道:「如此說來朕也不算聰慧?」

    雲琅嘆口氣彎腰施禮不再說話。

    劉徹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不說朕了,你就說說聰明人為何不適合當皇帝這件事就好。」

    雲琅拱手道:「乾綱獨斷有時候是風範,有時候是災難,一件政令從提出到頒布,中間需要有研判,調研,權衡,試驗,這四個步奏,微臣以為這四個步奏缺一不可。

    之所以這樣做,就是希望能夠盡最大可能做到博采眾長,減少疏漏,杜絕乾綱獨斷這種事。」

    劉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緩緩地道:「你在指責傳說中的內廷是嗎?」

    雲琅看著劉徹道:「陛下之所以設置內廷,是為了簡化行政流程,增加決議推進的速度,減少反對意見,用最短的時間提升國力。

    然而,這樣的決策在短時間內對國朝有極大的推進作用。

    可是呢,這樣的事情其實與我大漢國情不符合。

    如今,我大漢國如今國運昌隆,如紅日初升,勢不可擋,一舉一動就能令天下風雲變色。

    此時,再急功近利就極為不妥了,安穩才是最重要的。」

    劉徹不願意談論這件事,見書記官已經將雲琅奏對的話記錄下來了,就遣退書記官,低聲對雲琅道:「愛卿以為常山王可教否?」

    雲琅長嘆一聲,朝劉徹施禮道:「已經過了學習西北理工學說的契機了。」

    劉徹沒有想到自己今日已經算是低聲下氣了,依舊不能讓雲琅來教授劉據,不由得怒火漸起。

    雲琅繼續道:「常山王應該學的是帝王書,而不是富民書,據微臣多年研究看來,這兩者是相悖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7 21:15

    第一百章衛子夫的哀傷誰能懂

    懦弱,感動這是普通人的情感,劉徹不喜歡,他是皇帝,當然知道皇帝需要什麼。

    冷酷這種情感其實很難培養。

    世界上最多的是在情感方面屬於中性的人,這些人既不算太善良,也不算太冷酷。

    想要讓一個人擯棄冷酷的一面變成純粹的善良人不容易,同理,讓一個人純粹的擯棄心中的善念,完全的冷酷也同樣艱難。

    物以稀為貴,是普世法則,純粹的善良人,與純粹的冷酷的人都很珍貴。

    前者會讓人相信自己是一個人,愛所有人,而後者會讓人相信人與牲口沒有區別,需要鞭撻,需要統領。

    皇帝的感情不能太豐富,也不能善良,否則今天因為一段愛情或者一段親情破壞規矩,明天又因為善良不小心赦免了敵人,這樣的皇帝統領下的國度就沒了規矩跟威嚴。

    欺善怕惡是人的本性,所以,皇帝只能是凶惡,而龍這種皇帝化身,也從來沒有善良過,最多能做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劉據的眼淚劉徹算是照單全收了,他認為劉據可以哭,但是,不該在阿嬌說了幾句不值錢的寬慰話就哭泣。

    雲琅是劉徹難得看得起的讀書人,即便是董仲舒,對皇帝來說也不過是一個比較有用的工具,偏偏雲琅在他的心中活的活色身香,算是一個真正的人。

    劉據應該有一位好老師的……

    可惜,雲琅不接受!

    對於這個結果,劉徹還是能接受的。

    他知道,雲琅是在避嫌!

    很久以前,劉徹就在專心培育屬於自己的力量,衛青,霍去病,曹襄,雲琅這些人其實都是他寄予厚望而後選拔出來的人才。

    然而,這才短短十年時間,以衛青,長平為首的軍事集團已經發展到了讓人不敢小覷的地步。

    一旦匈奴被平滅,衛青,霍去病,雲琅這三人必定成為大漢國最強大的軍事首腦。

    就目前看,衛青,霍去病,雲琅這三人對這一點都有清醒的認知。

    衛青在戰事結束之後,就隱居不出,就連自己的親衛軍也全部交付長平統御。

    霍去病雖然掌握了騎都尉,卻是武痴的本色,三千人的軍隊人數雖然多了一些,在擁兵四十萬的長安並不算什麼。

    雲琅掌握了衛將軍牙兵一萬五千人,這支軍隊的成員卻雜亂不堪,戰力低下,稱之為烏合之眾也不為過。

    而且,雲琅本性懶散,自從結束了大掃蕩任務之後,就對這些牙兵不理不睬,軍中事物全部交付李氏兄弟掌控。

    正因為這三人做出了這些事情,劉徹才對這三人極為放心,如果平滅匈奴之後,這三人還能保持本心,不為權勢所左右,也是劉徹極為願意看到的。

    現如今,雲琅拒絕了太子太傅的官職,就是一個很好的苗頭,看來這三人想把全部精力用在與匈奴作戰上。

    衛子夫烹茶的手段已經很高明了,自從把雲氏茶娘借過來之後,她每日都在研究茶藝。

    一個人如果想要把事情幹好,只要專心就可以了,毫無疑問,衛子夫就是一個非常專心的人。

    「今日的茶水裡有一股子花香。」劉徹輕輕品味了一口橙黃色的茶水就發現了不同。

    衛子夫笑的很開心,給劉徹換了一杯茶道:「陛下,您再嘗嘗!」

    劉徹又喝了一口新茶,搖頭道:「不好,桂花香氣太濃郁,奪了茶的本位。不如上一種好。」

    衛子夫嘆口氣道:「茉莉花茶是雲氏的配方,桂花茶是妾身的配方……」

    劉徹端起剛剛放下的桂花茶又喝了一口道:「確實不如上一杯茶。」

    衛子夫笑道:「論到口腹之慾,雲氏確實是有些門道的。」

    劉徹見衛子夫笑的有些尷尬,就笑道:「雲琅拒絕當據兒的師傅。」

    衛子夫低下頭,很是失望。

    劉徹笑道:「他給出的理由很充分,認為據兒跟他學只會害了據兒。」

    衛子夫不解的道:「這是為何?」

    劉徹道:「很多事情你不瞭解,雲琅卻非常的清楚,他知道他只能培育出幹才來,而不能培育出一個好的帝王。

    帝王術乃是一種高屋建瓴的學說,與西北理工腳踏實地的作風極為不符。」

    衛子夫嘆口氣道:「陛下如何知道這不是他的推托之詞呢?」

    劉徹笑道:「因為他們準備建功立業,青史留名,不願意在權力的漩渦裡掙扎。」

    「成為皇兒的師傅就不能建功立業嗎?」

    劉徹道:「如果是朕,朕也會選擇長驅萬里屠滅匈奴,而不是留在長安成為皇子的老師。」

    衛子夫猶豫再三,還是咬牙問道:「陛下,您會讓據兒成為您的皇儲麼?」

    劉徹看了衛子夫一眼道:「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

    說罷,就站起身子,背著手離開了未央宮。

    衛子夫的大長秋衡姬目送皇帝離開,忍不住勸諫皇后道:「您不該在這樣的好日子裡惹怒陛下。」

    衛子夫落寞的道:「十六年前的今日我成了陛下的女人,十六年之後,恩愛不再。」

    「阿嬌貴人能做到的,奴婢認為皇后也能做到。」

    衛子夫搖搖頭道:「我做不到……以前,我以為能做到,現在,年老色衰做不到了。」

    衡姬輕聲道:「阿嬌貴人比您大四歲……」

    衛子夫搖頭道:「沒法子比啊,現如今,我對陛下已經無所求,只要據兒能成為太子,哪怕從此不再出未央宮一步,我也心甘情願。」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劉據匆匆來了,見母親一臉的落寞之色,就失望的道:「父皇還是沒有給准信是吧?」

    衛子夫笑道:「遲早的事情,我兒不必憂慮。」

    劉據皺眉道:「可有小人從中作祟?」

    衛子夫搖頭道:「記住,乾綱獨斷是你父皇的本色。」

    劉據咬牙道:「今年若是還不能確認,孩兒只能回常山國封地了,一旦孩兒遠離京畿變數更多。」

    衛子夫見劉據一身的酒氣,遂皺眉道:「汝今日又飲宴了?」

    劉據笑道:「有六位大儒來投,孩兒焉能輕慢。」

    「夏侯靜?」

    「正是!」

    衛子夫低頭沉吟片刻,抬起頭看著喝酒喝得面紅耳赤的兒子道:「下不為例!」

    劉據驚愕的看著母親道:「明日還有西南巨賈來投……」

    衛子夫猛地拍一下案几道:「你還沒有成為太子呢!這些人看中的是你太子屬官的位置,想用最小的代價成為從龍之臣,他們不是真心投靠你的。

    我且問你:除卻夏侯靜之外,可有家主來投效與你?」

    劉據搖搖頭,衛子夫長嘆一聲道:「太子府屬官,將是你未來的肱股之臣,是你治理天下的依仗,也是決定你生死存亡的重要所在。

    你如何能輕易地就把它們許人?」

    劉據道:「兒臣自有駕馭之法。」

    「狄山呢?」

    「回魯地去拜訪史氏。」

    「長安盛傳你要娶史氏大女,此事為真嗎?」

    劉據笑道:「已經稟報父皇,父皇並無不允之意。」

    衛子夫輕輕地拍拍額頭道:「你父皇也沒有答應吧?」

    劉據笑道:「只要娶了史氏大女,魯地大儒盡入孩兒彀中矣。」

    衛子夫咳嗽兩聲,用手帕掩著嘴巴良久才道:「雲氏大女如何?」

    劉據搖頭道:「苟合之餘孽,不足為太子妃。」

    衛子夫無力地揮揮手道:「去吧,回東宮去吧,記住,你如今雖然居住在東宮,卻還沒有成為太子呢。」

    劉據笑道:「孩兒記得了,求母后多多向父皇美言,早日讓孩兒成為名副其實的太子!」

    衛子夫再次揮手,劉據笑吟吟的告退了,今日,他的府上佳客如雲,確實怠慢不得。

    劉據走後,衛子夫良久一言不發,衡姬取過她手中的手帕,才發現手帕上有一片血跡。

    衛子夫幽幽的道:「我兒可能忘記了,他的母親本來是一個卑賤的歌姬這回事了……」

    衡姬跪坐衛子夫身邊,用一塊新手帕輕輕地擦拭了一下衛子夫嘴角殘存的血跡低聲道:「您終究是常山王的母親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7 22:45

    第一零一章果子熟了

    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夏侯靜一行人才醉醺醺的從未央宮邊上的東宮離開。

    馬車行駛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馬蹄特特,行人匆忙閃避。

    今日給夏侯靜趕車的正是他的兒子夏侯衍……

    兩個騎馬著的僕役掌著夏侯氏的旗幟在前邊開路,肥馬輕裘極為惹眼。

    馬車穿街走巷良久才來到米糧街,最終停在了梁氏糕餅店前。

    梁贊早早來到街邊恭候,夏侯衍衝著梁贊冷笑一聲並不說話,夏侯靜卻掀開馬車簾子看著梁讚道:「可以回府了,太子已經延請某為太子洗馬!」

    梁贊正色道:「常山王還未加冕為太子,如何能封官許願?」

    夏侯衍冷笑道:「耶耶為太子造勢,如今大勢已成,常山王為太子之日已經屈指可數,此時不靠近太子何時靠近太子?」

    梁贊拱手道:「師兄所言不妥,潛龍於淵之時,自當縮爪收翼等待,一日大風起,才好龍騰於淵,如何能在這時候就張牙舞爪唯恐世人不知他是潛龍?」

    夏侯衍大笑道:「鼠目寸光之輩某家羞於相識。」

    「子德不得羞辱梁贊,梁贊所言句句在理,只是站在山下,看不到遠處罷了。」

    夏侯靜訓斥過夏侯衍之後,溫言對梁讚道:「為師已經將你的名字報於太子,不日就有官文下來,你要做好準備,一旦進入東宮,就是我師徒大展宏圖之時。」

    梁贊還想多說兩句,卻看見夏侯靜從馬車裡提出一個沉重的包袱丟給梁讚道:「將你母親妹妹從雲氏接出來,谷梁門下不能有污點。」

    說完話,不等梁贊回答,就把身子縮回車廂,夏侯衍大笑一聲,就驅動馬車離開了米糧街。

    梁贊抱著沉重的包袱長嘆一聲,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先把小蘭兒娶回家,再這麼下去,自己跟小蘭兒很可能就要相見無期了。

    梁贊在不懂人事的時候確實貧窮過,自從懂事之後,就從未品嚐過什麼是窮日子。

    跟雲氏的很多人一樣,錢財在他們眼中並不算真正值錢的東西,也就是一個交換貨物的中間替代物而已。

    所以,抱著一包袱銀塊,梁贊感覺很麻煩,隨手丟給店舖掌櫃道:「入賬吧。」

    掌櫃的也是夏侯氏族人,剛才那一幕看的真真切切,抱著銀塊笑道:「公子這就要把太夫人跟大女接出來?

    可要小老兒去置辦宅院?」

    梁讚歎口氣道:「家母可能看不上這點錢。」

    掌櫃的掂掂手上的銀判道:「二十斤好銀呢。」

    梁贊思量再三道:「去錢莊換成金子,再把金子送去金匠那裡打造成各色首飾,我好向小蘭兒求親。」

    掌櫃的有些憂愁的道:「就怕家主不肯。」

    梁贊無聲的笑了一下道:「小蘭兒再不下嫁給我這個窮小子,肚子可能就要遮掩不住了。」

    掌櫃的大吃一驚道:「如此一來,公子可就真的惡了家主,對公子仕途大為不利。」

    梁贊笑道:「你太小看你家公子我了,早在十日前,我就已經從長安縣功曹陞遷到到渭南郡擔任六百石督郵了。」

    掌櫃久在夏侯氏擔任管事,如何會不知曉督郵是一個怎樣顯貴的官職,見梁贊並無說笑之意,就拱手道:「恭喜公子陞遷,老奴等人終於有了盼頭。」

    梁贊笑道:「只有娶了小蘭兒,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帶著你們這群人一起變富裕,要是娶不到小蘭兒,我就成人家的笑柄了,還怎麼帶著夏侯氏的人發財呢?」

    掌櫃的嘿嘿笑道:「家主是一個讀書人,少主人是一個笨蛋,夏侯氏多讀書人,也多笨蛋,只有公子成為夏侯氏姑爺了,我們這些人才有些盼頭。」

    梁贊笑道:「那就去做,讓我成為夏侯氏的姑爺,免得將來家主在東宮不受寵,我們也好有個退路。」

    掌櫃的深以為然。

    夏侯氏如今只紅火了主家一脈,貧窮的時候全族人勒緊了褲腰帶供應主家,現在主家紅火了,夏侯衍卻總是說主家歷年來虧空嚴重,並無賞賜頒給其餘分支族人,如果不是還有四家紅火的糕餅店支撐,這些族人連今年徵收的四年稅賦都交納不起。

    如果錯過這個好機會,等到了明年,別人家都不用服勞役,只有夏侯氏在服勞役的話,這個大族的臉面也就不用要了。

    眼看著掌櫃的收拾收拾東西,帶著兩個族人去了錢莊,梁贊只是笑一下,夏侯靜父子太囂了。

    先生雖說是一代大儒,可惜,一生襟抱未曾開,如今突然有了一個天大的機會,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消息是不對稱的,梁贊知道的消息跟夏侯靜判斷出來的消息完全是兩回事。

    皇帝並不是那麼願意立太子,只是因為大勢所趨之下,才不得不立一個太子出來。

    梁贊還知道一點,但凡是被人強迫皇帝干的事情,強迫皇帝的那個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就像師傅一樣,雖說干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利於大漢,有利於皇帝的,僅僅是因為鋒芒太露,就被皇帝針對了十餘年,在朝堂上幾乎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梁贊甚至從大師兄那裡得知,皇帝立太子之日,恐怕就是夏侯靜這個喜歡跳彈的人的末日。

    谷梁學說最近紅極一時,卻沒有招來董仲舒這些人的任何狙擊或者報復。

    原因就在於,實力龐大的公羊一脈,就在等夏侯靜自尋死路呢。

    這些話,梁贊不是沒有對夏侯靜說過,甚至力勸夏侯靜莫要急躁,好機會不是這樣用的。

    即便是想要投靠太子,也要講究策略,至少,要等常山王成了真正的太子再說,現如今,太子的位置還沒有消息呢,就急匆匆的湊上去,徹底拉低了谷梁學說的身份。

    不論是谷梁學說,還是公羊學說,對梁贊來說都是無所謂的,西北理工的喜歡博采眾長,絕不會拘泥於一家之說,只會通過評論,研究,總結,最後得出自己獨立的意見。

    梁贊認為自己一定會成為一位《春秋》大儒的,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形成自己獨有的學問。

    這本身就是師傅讓自己來夏侯氏的原因所在。

    梁贊甚至清楚地知道,掌櫃的此去族裡,尋找奧援,一定會失敗的,小蘭兒也一定會受苦的,自己更是會成為族人口誅筆伐的無恥之徒……

    不過,不要緊,這些都不重要,極為要臉面的夏侯氏絕不會把這個醜聞傳揚出去。

    夏侯靜更是會全力將此事壓下來。

    婚禮一定會有的,因為,渭南郡督郵這個官職對夏侯靜已經很有交代了。

    只不過,自己將再也得不到來自夏侯氏的幫助了。

    雲琅接到梁贊手書的時候,就把眉頭皺的緊緊的,霍光看過梁贊手書之後就笑的快要昏過去了。

    只是陡然間發現師傅看他的目光極為不善,這才吃了一驚,坐好了身子,準備跟師傅商談一下該怎麼幫梁贊達成這個目的。

    可是呢,師傅的話語總是陰森森的,似乎別有他意,雲音兩次來找霍光遊玩,都被師傅呵斥了出去,以至於雲音委屈的找母親訴苦去了。

    卓姬怒氣衝衝的來找丈夫,在看過梁讚自己書寫的對付夏侯氏的方略之後,也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見霍光跟雲音又快活的在冰封的荷塘上手拉手滑冰,就小心的道:「妾身會看住他們的。」

    雲琅瞅瞅荷塘上的兩人,嘆口氣道:「那傢伙明明知道我是什麼心思,偏偏在這時候跟阿音玩耍的愉快,這是在向我挑戰呢。」

    卓姬發愁的道:「該怎麼辦呢?」

    雲琅道:「立規矩,講道理!

    另外,等梁贊回來的時候就家法伺候!

    由霍光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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