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08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7:30

    第一三一章《殺奴令》

    少年人的思想一旦活泛了,各種念頭就會紛至沓來,且好壞不分,做事情往往以達到目的為先。

    這種急功急利的心思只要是少年就一定會有,他們的年歲還小,卻渴望得到認可。

    這就是教育存在的意義了。

    雲琅在受降城有很好的名聲,所以,羌人頭領對雲琅的好感很足,大清早,就有羌人頭領帶著隆重的禮物來求見衛將軍。

    這個在西北佔據了大部分人口的部族以為,匈奴人完蛋之後,就輪到他們出場了。

    至於大漢國,他們擁有更加溫暖的氣候,更加肥沃的土地,應該不會對這片荒蠻之地有什麼興趣。

    只要漢人拿不走這裡的草場跟土地,拿走一些牛羊,珍寶,不過是小事一樁。

    一千頭牛,一萬隻羊,五百匹馬,就是羌人頭領賀石蘭所能表達的最高誠意了。

    見到衛將軍的時候,賀石蘭非常的恭敬,小心的將自己的額頭觸碰在雲琅的腳尖上,用最謙卑,最誠懇的聲音道:「偉大的將軍,您的僕人賀石蘭聽候您的吩咐。」

    雲琅微微一笑,也用同樣溫柔地聲音對賀石蘭道:「賀石蘭,我感受到了你的誠意,你的禮物讓我非常的滿意,現在,該你向我提出要求了。」

    賀石蘭抬起頭見雲琅的笑容和煦,就大著膽子道:「黑石山偏遠,有不臣之人盤踞其間為禍河西,還請大將軍能夠早日平叛,還我河西一片朗朗乾坤。」

    雲琅瞅著腳下的賀石蘭道:「你真的是羌人?」

    賀石蘭連忙道:「僕的祖上是漢人,家父常年遊走於漢地與河西做一些牛羊買賣,家母也是漢人,所以,僕也是漢人。」

    雲琅點點頭,第一個向大漢示好的部族必然與漢人有一些牽連,這是一定的。

    「黑石山部族的首領乞買顏送來了歸順表,並無反意,無罪而伐是為無道。

    賀石蘭,乞買顏可有什麼不臣的行為嗎?「

    「今年冬日,僕與乞買顏相會於湟水,乞買顏曾經說——匈奴人走了,羌人的好日子就到來了,我們當自立為王。」

    「你同意了麼?」

    「沒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賀石蘭萬萬不敢沾身。」

    雲琅笑了一下道:「目前以絞殺匈奴人為第一要務,賀石蘭,你若想讓你的名字出現在朝廷的奏摺上,先全力絞殺匈奴人吧!

    至於乞買顏,我以為那該是你的事情!」

    賀石蘭猛地抬起頭,用最熾熱的目光看著雲琅道:「如果君侯答應支援賀石蘭部落,僕以為此事可成。

    只要得手,賀石蘭部永生永世效忠君侯!」

    雲琅並沒有拒絕賀石蘭的效忠,點點頭道:「先絞殺匈奴人,我不希望在河西之地見到一個匈奴人!」

    賀石蘭躬身道:「僕知曉了。」

    雲琅滿意的送走了賀石蘭,就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啜飲茶水。

    依靠大漢軍隊想要完全徹底的除掉匈奴人,這或許能做到,絕對做不到斬草除根。

    依靠羌人,以及從羌人中分離出來的先零、燒當、卑湳、卑禾、婼、參狼、鐘等部族一起絞殺匈奴人,才能做到殺光匈奴人這一目的。

    羌人與其餘種族有很大的不同,他們的團結性很差,很容易分裂,很容易變成彼此的仇敵。

    這雖然有生活環境逼迫的結果,不得不說,從本性上他們就成不了一個強大的部落。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唯一一次有羌人建立的正式王朝,就是羌人姚萇建立的後秦!

    賀石蘭說自己是漢人,這一點不奇怪,這個時代的番邦人,人人以成為漢人為榮,賀石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或許他介紹祖宗的時候都是在放屁,在胡說八道,這也不重要,雲琅相信,只要他有這個念頭,他以後想不成為漢人都不成。

    隋越從外邊走了進來,即便是已經進門了,依舊朝外看,在雲琅的帥帳外邊,還有無數的地方頭人準備拜見雲琅。

    「將軍剛才居然沒有殺掉賀石蘭?」隋越小心的瞅著閉目沉思的雲琅。

    「殺他做什麼?」

    「他的部族很肥!馬上就要長驅萬里了,我們需要牛羊。」

    雲琅睜開眼睛道:「我讓他去幫我們搶劫,大漢軍隊不能在這裡殺戮過甚。」

    「可是,您把賀石蘭這個猛獸放出去了……河西之地的殺戮會更加慘烈的。」

    「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賀石蘭會變強……咦,您打算坐山觀虎鬥?人家不會這麼傻的。」

    雲琅嘆口氣道:「坐山觀虎鬥?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啊,我準備等這裡的羌人再也受不了賀石蘭壓迫的時候,再為那些弱小的羌人復仇。

    以後要形成一個慣例,培育一個,然後就要殺一個直到我們漢人在這裡成為絕對多數的時候再換策略。」

    「要是殺不掉呢?」

    「那就封官好了,讓他去關中成為高官,感謝他為大漢國做的所有事情。

    好了,一個宦官不要沒事就想跟我討論軍陣上的事情,我問你,懷化公主今天進食可還愉快?」

    「很好啊,豆腐腦喝了一大碗,油條吃了兩根,還想吃,被我阻止了。」

    「不錯,讓蘇稚給她調養身體,一旦身體能夠支撐長途跋涉了,就立刻派人送回長安。」

    「外邊的那些部落頭人君侯如何對待?」

    雲琅從桌案上拿起霍光起草的《殺奴令》遞給隋越道:「給陛下抄錄一份存檔。」

    隋越拿起那本薄薄的《殺奴令》手札,幾眼看過去,就合上手札道:「君侯只有封賞三百石以下官員的職權。」

    雲琅笑道:「我給的官職沒有一個是三百石以上的官員,好多官職的名字你可能都沒有聽說過。」

    隋越笑道:「是啊,這個最大的護羌校尉我就沒有聽說過,君侯準備糊弄這些羌人?」

    雲琅搖頭道:「沒打算糊弄,官印你負責雕刻,告身你來出,這就很妥當了。」

    隋越吃了一驚道:「我未央宮大長秋可沒有這個權限。」

    雲琅怒道:「你覺得你來封官許願好,還是我來封官許願好呢?」

    「當然是我……」

    「既然知道是你的名字好使,還不快去雕刻印章,準備告身?我馬上就要發動羌人捕殺匈奴餘孽了。」

    「既然你要給陛下弄一群異族宦官,我是沒話說的,陛下要是問起來,我只能說是你逼迫的……」

    隋越嘟囔著離開了。

    雲琅就命劉二打開大門讓那些等後許久的羌人部落首領進來…………

    河西走廊的大時代隨著雲琅一聲令下終於緩緩到來了。

    從今天起——河西走廊將不再適合匈奴人生活,這片土地上生存的所有人,都將把匈奴人視作自己功勞的來源。

    只要擊殺一個匈奴人,擊殺了匈奴人的猛士將再也不用給任何人繳納一個錢的賦稅。

    擊殺十個以上匈奴人的部落,將會獲得大漢朝廷的頒賞,他們的子孫中的一個就會進入繁華的長安,成為大漢國戶籍名冊上的一名漢人。

    擊殺百人以上的部落,就有資格把自家最優秀的子孫送去長安就學。

    至於擊殺千人以上的部族,就會有專門的官職頒賞下來,最高的職位就是——護羌校尉!

    部落首領們得到這些許諾之後,就留下豐厚的禮物,匆匆回去了,他們必須趁著現在匈奴人還多的時候,抓緊立下功勞,為部族的將來做最好的準備。

    《殺奴令》的效果遠遠出乎雲琅的預料之外。

    才五六天的時間,姑臧城外的京觀,就已經頗為壯觀了。

    每日都有部族人送來匈奴人的腦袋,將已經很是雄偉的京觀變得更加雄偉。

    部族仇殺的效率高的可怕……很可能不會有結束的時候,當匈奴人被消滅乾淨之後,最終將會演變成羌人之間得仇殺。

    這樣的例子多的數不勝數,至少在雲琅看來,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前軍校尉李勇已經安全將糧秣物資送到了陽關,卻沒有見到霍去病。

    霍去病的大軍依舊在向北方挺進,據說,他已經找到了就地補充軍糧的方法了。

    就在雲琅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隋越卻匆匆的跑過來,神色慌張。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9 19:18
第一三二章 羊盤查敵蹤

  劉萍在咳血!

  雲琅魂飛天外。

  等他跑到懷化公主寢宮的時候,蘇稚已經在忙碌了。

  「出了什麼事情?」

  雲琅的臉變得煞白,就懷化公主的身體狀況,隨時都有逝去的可能。

  「不要緊,喉嚨受傷了。」

  「喉嚨受傷了?」雲琅的聲音裡出現了明顯的尖聲:「她的喉嚨怎麼可能會受傷?

  中毒了嗎?」

  蘇稚從懷化公主的喉嚨裡拉出一條帶血的麻布,神情鎮定,見丈夫焦躁不堪,就小聲道:「食道受傷了。」

  雲琅聞言立刻轉過身惡狠狠地瞅著隋越道:「你給她吃了什麼?不是告訴你不准她吃堅硬的東西麼?」

  隋越向後退一步,連忙道:「今天就吃了稀粥跟包子!」

  蘇稚接話道:「公主貪吃,滾燙的包子燙傷了食道。」

  雲琅怔怔的看著不好意思的懷化公主道:「殿下,您就不能等包子涼下來慢慢吃麼?」

  懷化公主沙啞著嗓子道:「包子好吃……」

  雲琅攤攤手,覺得無言可對。

  華鎣走過來笑道:「君侯莫要煩惱,公主與奴婢既然能在匈奴存活下來,就有活下來的本錢。

  昔日被人用巨斧砍傷,都能活下來,如今,不過是被食物噎了一下,不礙事的。」

  雲琅拉著華鎣的手道:「可不敢出事情啊,如今,全大漢的人都等著公主平安回家呢。

  此時若是出事,會讓天下人失望的。」

  華鎣看看沉浸在被人關心愉悅中的懷化公主,微微歎口氣道:「有時候,渾渾噩噩的過一生也不錯,就這樣被一個包子噎死也很難說不是一個好出路。」

  雲琅道:「一飲一啄,莫非天定,吃了苦,就該享福,如果人一生只吃苦,不享福,上蒼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華鎣嬤嬤,好好地活著,活著回到長安去看一眼故鄉的山水,看看自己的將要葬身的土地,去祭拜一下故去的先人,然後不留半點遺憾再走,此生才會圓滿。」

  華鎣連連點頭,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生命還有一些存在的價值。

  「雲琅,我要吃包子。」

  懷化公主的食道不流血之後,她就立刻想起了剛才讓她欲罷不能的包子。

  雲琅瞅瞅盤子裡白胖胖的包子,觸摸一下,發現包子已經變得溫熱,就拿起一個稍微小一些的包子放在懷化的手中,溫言道:「慢慢吃,包子有的是。」

  見懷化公主雙手捧著包子慢慢的啃,雲琅這才離開公主簡陋的寢宮。

  一出門他就準備追殺隋越,這明顯就是這個混蛋的錯誤,早就告訴他懷化公主這裡怠慢不得,他偏偏自以為是的想要參與軍事佈置。

  他根本就不知道懷化公主活著回去,對於皇帝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隋越在得知懷化公主平安無恙之後,第一時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賀石蘭第三次來答應交付匈奴首級的時候,雲琅親自接見了他,這一次,賀石蘭帶著一個年輕的羌人出現在雲琅面前。

  目的很明顯,他已經交付了一百六十餘匈奴人男子首級,已經可以滿足他送家中子弟進京讀書的要求了。

  「這是我的三子賀蘭……」

  賀石蘭顯得越發的謙卑了。

  雲琅端起茶碗吹吹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茶輕笑道:「賀蘭世兄可曾進學?」

  賀石蘭陪著笑臉小心的道:「粗通文墨,跟著漢家的先生學過一些。」

  雲琅笑道:「學過或者沒有學過其實不重要嗎,既然你已經斬殺一百六十餘匈奴人,那麼,賀蘭就該入學。

  不知族長準備讓令郎何時入學?「

  賀石蘭躬身道:「全憑君侯安置。」

  雲琅點點頭道:「不日就有鴻臚寺官員來我姑臧城迎接我大漢懷化公主回京,不如就讓賀蘭與公主同行。」

  不等賀石蘭發話,原本垂手而立的賀蘭當即拜倒於地,沉聲道:「賀蘭願意護送公主回京。」

  雲琅歎息一聲道:「其餘族群為何不見送子孫去長安求學呢?

  要知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錯過了,也就沒有了。」

  賀石蘭陪著笑臉道:「羌人愚昧,不過,我賀蘭部落願為先驅。」

  至此,雲琅不得不承認,機會永遠只給膽大心細,有準備的人的。

  在可以預見的百年中,大漢國絕對沒有足夠的人手來填充河西。

  去年秋日裡計算戶籍的時候,全大漢不過九百八十七萬戶,數字是龐大的,大漢國的土地也是廣袤的,兩千多萬的人口,散佈在大漢的國土上,依舊顯得稀疏。

  在方便,安全,肥沃的土地還沒有耕種完畢,就不會有真正的漢家子冒險來到河西立足。

  既然漢家子短時間內過不來,那麼,只有努力的同化羌人,用漢家的教育方式教化羌人貴族,只要持之以恆,這些羌人最終會失去他自己的民族屬性。

  時日長久了,就沒有所謂的羌人了,畢竟,這個世界上的文明光輝,大部分來自於大漢族這個太陽的照耀。

  所以,雲琅對於把羌人子弟送去大漢國讀書非常的有興趣。

  「吁——」

  霍去病勒住了戰馬的韁繩,掀開臉上的蒙布,探出手,他的家將霍亮就送上了一個水壺。

  霍去病拔出塞子喝了一口涼開水漱漱口,然後就把水連同沙子一起吐了出去。

  五月的戈壁灘依舊荒涼一片,抬眼望去,綿延的低矮山丘,一座連著一座一直到天的盡頭。

  長史聶壹擦試一把汗水道:「啟稟將軍,一連五十里地,我們沒有發現任何羊盤(羊的糞便堆積處)。」

  霍去病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道:「那就繼續找,一定要找到羊盤才成,否則,就說明我們走錯路了。」

  聶壹苦笑道:「將軍,您為何一定要尋找羊盤?為何一定要用羊盤來確定我們的行軍方向?

  您應該知道,在荒原上一旦迷路,後果太可怕了。」

  霍光並沒有準備給這個聶壹解釋什麼,他歷來討厭解釋自己的想法。

  以前的時候,軍中大將只知道聽命就是了,不論是李敢,還是趙破奴,都沒有多嘴多舌的習慣。自從聶壹成了長史之後,他的廢話就多的讓人煩躁。

  身為大軍長史,連羊盤的作用都不知曉,也不知道他這個長史能有什麼用。

  「增加三百斥候,繼續搜尋羊盤。」

  霍去病漠然的下達了軍令,立刻就有傳令兵背著旗子策馬而去。

  趙破奴見聶壹一臉的尷尬之色,就低聲道:「發現羊盤,就會判定這個部落的人口到底有多少。」

  聶壹疑惑的道:「一堆羊糞而已……」

  趙破奴道:「一堆羊糞?你可知道牧人在轉戰草場的時候如果沒有羊盤這東西,他們根本就無法生存。」

  聶壹見霍去病再次打馬前行,就朝趙破奴拱手道:「願聞其詳!」

  趙破奴笑道:「冬天剛剛過去,長史可知,在漫長的冬天裡,牧人依舊需要趕著羊群四處覓食。

  可是天寒地凍的時候羊群臥在冰冷的大地上,永遠都捂不熱寒冷的土地,於是,直接躺在地面上休息的羊會被凍死。

  有的羊比較聰明,這時候它們就會壓在其它羊的身上,有時候,一夜過去,一支一千隻羊的大羊群,第二天能站起來的羊不足一半,對於依靠畜牧的匈奴人來說,幾乎就是沒頂之災。

  這時候如果有一大堆羊糞,這些羊群就會睡在羊糞上,從而避開被凍死的命運。

  這些羊糞是匈奴牧羊人日積月累之後的成果,羊群遷徙的路線本來就是恆定不變的。

  所以,只要找到羊盤,順著羊盤跟蹤,就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比較大的匈奴部落。」 本帖最後由 die5757 於 2018-12-10 00:14 編輯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10 17:36
第一三三章 敵蹤

  姑臧城外的京觀還在無限制的擴大,匈奴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正在河西消亡。

  雖然期間也有一些反覆,在雲琅看來,河西胡人驅逐匈奴人的大勢已經形成,強大的慣性會拖帶著匈奴人最終離開。

  剝奪一個種族的生存之地,這是人世間最殘酷的一件事情,站在漢人的角度來看,自然是合理的,然而,站在匈奴人的角度上,則是……

  雲琅是漢人,所以他一般只考慮漢人的事情,匈奴人的事情應該是匈奴王考慮的事情。

  以前冒頓單于幫匈奴人考慮事情的時候,匈奴佔了很大的便宜。

  所以說,只有立場問題,沒有德道問題。

  每個種族都想發展,都想佔據最好的資源,老天爺無所謂幫誰,他總是最鍾愛有準備且實力強大的孩子。

  霍去病無疑是上天的寵兒,斥候派出去之後,就找到了羊盤……而且不止一處。

  有一處地方的羊糞甚至還是新鮮的,從規模來看,應該是一個大羊群。

  匈奴人在寒冷的日子裡,自己也會把帳篷搭建在羊盤上,道理跟羊群喜歡睡在羊盤上是一致的。

  所以,只要找到了羊盤,就等於找到了羊群,找到了羊群,就意味著找到了匈奴人。

  在荒原上最艱難的不是作戰,而是先要找到匈奴人,只有找到了匈奴人,才能談到作戰。

  霍去病將戰馬停駐在羊盤上,看著眼前足足有一里地方圓的巨大羊盤,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霍去病,也暗暗咂舌。

  這樣的羊盤對於匈奴人來說,就已經算是一個流動的城市了。

  「年年殺奴,偏偏奴賊還有這麼多,真是一群殺不乾淨的賊胚!」

  中軍司馬李敢吐掉嘴裡的羊糞沫子,恨恨的道。

  趙破奴大笑道:「人家匈奴人據說都是天生地養的,無需經過十月懷胎,見風就能長大,我們怎麼跟人家比,想要匈奴快點消失,那就要多殺,快殺才成。」

  聶壹擔憂的看著一言不發的霍去病,他覺得自己跟這支軍隊有些格格不入。

  很多時候,他這個長史似乎都是擺設。

  於是,他就朝自己身後看去,見到一望無際的披著紅色斗篷的全騎兵大漢將士,心中的不安才慢慢消失。

  在這片漢人從未踏足的土地上,唯一能讓人心安的就是這些有著共同意志的夥伴。

  霍去病手中的兵力永遠都是不足的,上一次他手中只有一萬四千人,這一次同樣,皇帝還是不肯給他足夠的將士,肩負了阻截匈奴西逃重任的他,手中還是只有兩萬六千人。

  事實上,如果把民夫跟輔兵算上,他手頭至少有五萬人可以用,可惜,霍去病一點都不喜歡那些人,挑三揀四之後,他就只剩下兩萬六千人。

  帶領這樣龐大的一支軍隊在荒原上行軍,是一件極為艱難的歷程。

  帶領八百人的隊伍跟統領兩萬六千人的隊伍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兩者根本就沒有任何可比性。

  一個水窪,可能八百人使用沒有問題,兩萬六千人使用就會出大問題。

  好在匈奴人遷徙路線是一條成熟的路線,其中,水源,草場,都非常的健全。

  適合匈奴人帶著大群牲口遷徙的路線,也非常的適合大軍行走。

  五月的草原上依舊荒涼,青草剛剛長出嫩芽,去歲的荒草依舊覆蓋著大地,因此,五月的草原上,依舊荒涼一片。

  不遠處就有一條亮晶晶的小河,軍卒們從小河中取水,裝在巨大的鐵皮桶裡用滿地的牛羊糞便當柴火煮開。

  有了開水,這才抓一把炒麵進去,美美的喝一碗熱糊糊,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獎勵。

  炒麵的味道很好,最重要的是裡面添加了果干,果干泡開之後,綠瑩瑩,紅彤彤的煞是好看。

  霍去病麾下的大軍從不飲用生水,這是一條厲禁,但凡是喝了生水的軍卒,不管是誰,都會被另外安置營帳,直到發現他沒有生病的症狀,才能回營。

  剛剛休息了片刻,就有斥候吹響了號角,所有休息的軍卒在都尉的催促下,快速的站起身,握緊了武器準備迎敵。

  然而,等他們列陣完畢,又有警報解除的鑼鼓聲響起……

  在地平線的盡頭,隱約能看見匈奴人的騎兵,他們並不靠近大軍營地,只是在遠處窺伺。

  如同狼群窺伺羊群一般。

  在草原上,匈奴人比漢人更加的佔有優勢,漢人剛剛踏進草原,他們就能通過草原野獸的行為變化,推測出漢人軍隊到來的消息。

  自從入夜之後,匈奴人偷襲的警報每隔一個時辰就會響一次,攪擾的人無法安心睡眠。

  趙破奴的斥候軍不論如何努力的驅趕匈奴人,總是能讓匈奴人找到空隙,鑽到大營邊上。

  警報聲再次響起,不勝其煩的聶壹來到了霍去病的營帳,見大帳裡燈火通明,就走了進去。

  霍去病正在看書,不論警報聲如何淒厲,他還是那副安靜的模樣,既沒有命令大軍做好迎戰準備,也沒有躺下睡覺。

  他的鎧甲被撐在木頭架子上,大戟卻就在手邊。

  聶壹抱拳道:「啟稟大將軍,匈奴人今夜已經騷擾了我們不下六次。

  卑職以為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天亮之前,匈奴人必然會發動一次真正的侵襲。

  大將軍應該早做準備才是。「

  霍去病放下手裡的書本,看了聶壹一眼道:「聽說當年在馬邑,你是負責引誘匈奴人的將官?」

  聶壹老臉微紅,依舊拱手道:「正是!」

  霍去病冷笑一聲道:「成功了嗎?」

  聶壹的一張老臉漲的通紅,澀聲道:「就因為有馬邑的疏漏,卑職這才希望大將軍能夠謹慎面對。」

  霍去病揮揮手示意聶壹出去,聶壹強忍著心頭的怒火道:「大將軍,匈奴人雖然衰敗,卻不容小覷。」

  霍去病淡淡的道:「既然你不放心,那就去巡營吧,天亮之後,大軍依舊按照制定好的路線,繼續前進。

  希望你一夜沒睡之後,明日還有力氣趕路。」

  說完話,就躺在自己低矮的行軍床上,不大功夫就鼾聲如雷。

  「周亞夫故技,並不適合在匈奴地施展。」

  聶壹見自己的建議被霍去病無視了,恨恨的跺跺腳,就離開了帥帳,帶著親衛開始巡營。

  一輪彎月照耀著孤獨的刁斗,趙破奴從刁斗上滑下來,見聶壹在巡營,就拱手道:「長史去休憩吧,有某家在,大軍定會安然無恙。」

  聶壹拱手道:「將軍辛苦!某家沒有大將軍的膽魄,敵軍在外,某睡不著。」

  趙破奴笑道:「匈奴人知曉我們在後面追趕,所以就想盡辦法遲滯我大軍行程,彫蟲小技爾,不足為慮。」

  聶壹趁機道:「如果匈奴人大隊人馬真的殺過來呢?」

  趙破奴冷笑著拍拍自己的佩劍道:「某家求之不得!」

  聶壹不解的道:「既然我軍強大到了不畏懼敵人偷襲,將軍為何不連夜趕路,早日絞殺前面的匈奴人呢?」

  「匈奴牧人有守望相助之習俗,我們只要盯住其中的一支,就能把周圍的匈奴人全部都吸引過來。

  大將軍素來喜歡畢其功於一役,一戰之後,數百里草原就會空無一人,免了我們長途跋涉之苦。」

  聶壹聞言喟歎一聲,就放棄了繼續巡營的想法,回帳幕中休息,既然大將軍已經有了完整的戰略,他這個長史,也就沒必要再多嘴。

  一旦中伏,自己了不起努力作戰就是了。

  對於霍去病,聶壹實在是難以信服,即便霍去病早就有了戰神的稱呼,他依舊不以為然。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11 02:36
第一三四章 逼迫

  清晨時分,呼嘯不已的匈奴就消失了。

  在夜晚時分,他們還能儀仗熟悉的地形避開大漢游騎的絞殺,到了白日,如果還留在原地,後果難料。

  七十年前,白登山大戰的時候,大漢軍隊的裝備就比匈奴人要好,唯一欠缺的是作戰的勇氣。

  那個時候的匈奴是強大的,剛剛完成統一大業的漢軍,還不是匈奴人的對手。

  現在,即便是再樂觀的匈奴人面對大漢甲士的時候,也只能唱一曲悲歌。

  悲歌,或者悲壯雖然是一種很好地勵志曲目,對民族間的博弈來說,卻沒有半點好處,霍去病這人,一般都喜歡讓別人成為悲壯場面的主角,他更加喜歡扮演讓主角展現悲壯場面的大反派!

  日出的時候,就出發,日落的時候就宿營,這樣的行軍速度算不得快,卻也比牧民們驅趕著牛羊前進的速度要快的多。

  只要繼續走下去,遲早會追上匈奴人,霍去病很樂意看到匈奴人幫他把牛羊驅趕到更加靠北的地方。

  第三天的時候羊盤上開始出現濕潤的羊糞,這說明,就在昨晚,匈奴人就是在這裡歇息的。

  「明日裡兵分兩路。」

  霍去病隨意的下達了軍令,李敢抱拳領命之後就去準備新的宿營地了。

  今晚不同,霍去病並沒有解下鎧甲,而是全身著甲坐在一張高腳凳子上閉目沉思。

  他的大戟就插在身邊,戰馬也踢踏著蹄子站在他身邊,其餘將士也是如此,沒有一人懈怠。

  帳幕倒是被支起來了,大軍中唯一的一座刁斗也被豎起來了,刁斗上方站著兩個手搭涼棚四處觀望的大眼睛軍卒。

  太陽剛剛落山的時候,匈奴人如同往日一般,再次出現在地平線上,借助落日的餘光,這些騎著馬的匈奴人呼嘯著向營地撲擊過來。

  報訊的號角聲再次響起,霍去病不為所動,坐在高腳凳子上如同一尊雕塑。

  果然,匈奴人鼓噪片刻之後,就緩緩地退下了。

  夜幕籠罩了大地,漢軍卻快速的行動起來,在營地周圍布下了密密匝匝的絆馬索。

  這是一種新式絆馬索,絆馬索上纏繞了數不清的鐵刺,只要有一根尖刺紮在馬腿上,絆馬索就會纏繞在馬腿上,其餘地方的尖刺也會隨之纏繞在馬腿上,想要脫離,帶有倒鉤的尖刺就會撕下戰馬腿上好大的一塊皮肉。

  大軍趁著夜色緩緩地離開了羊盤區域,漢人可不像匈奴人那麼傻,天氣明明已經逐漸變暖和了,誰還願意繼續居住在牛羊的糞便上?

  牛羊糞便對匈奴人來說就是寶貝,尤其是在這片廣袤的荒原上更是如此。

  這東西不僅僅是可以隔絕地氣,更重要的是這東西還能拿來燒火做飯,取暖。

  刁斗上的軍卒也換成了稻草人,只有巨大的營站裡還透著點點火光。

  漆黑的夜晚偷襲敵軍,凡是下達這樣的將令的將軍一般都會被拿去砍頭。

  所以,想要在夜晚偷襲敵軍,至少需要天上的月亮給大家照亮道路。

  夜襲漢軍是匈奴人經常性的戰略,相對於經常吃肉的匈奴人來說,他們在夜晚的視力遠超那些只吃五穀雜糧的漢軍。

  很久以前,夜盲症在漢軍中是普遍存在的。

  白登山一戰中,漢軍之所以不能在夜晚突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到了夜晚,大漢的軍卒們就如同瞎子一般。

  自從關中的食物變得多樣化之後,夜晚的睜眼瞎就變得很少見了。

  即便是如此,夜晚的戰鬥依舊不是將軍們的首選,大漢將士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這樣的戰士更適合在光線充足的白日從正面擊潰敵人,而不是在夜晚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巨大的羊盤邊緣被澆灌了一些易於燃燒的東西,漢軍就緩緩地退出了羊盤。

  霍去病是最後一個離開羊盤的人。

  他很希望匈奴人在強大的壓力下,會在今晚發起進攻,一旦錯過今日,到了明日之後,大軍就會追上那些行動遲緩的牧人。

  匈奴人離不開自己的羊……

  「李敢將軍會從後面包抄過來嗎?」

  見到霍去病終於開始重視敵人的襲擾作戰方式了,聶壹非常的歡喜,他甚至在為霍去病提前分兵的英明舉動喝彩。

  「李敢不會回來,他有自己的敵人需要對付。」

  霍去病冷淡的回應了一聲。

  聶壹再一次被噎住了,他就想不明白,霍去病跟雲琅是生死摯交,雲琅臉上的笑容好像凝固在臉上的,從來沒有消失過,不論是面對販夫走卒,還是王公大臣,他都會認真的對待,至於別人向他求教的時候,他唯恐解釋的不細緻。

  到了霍去病這裡,他只會扳著一張死人連,多說一個字似乎都是他的損失。

  他不知道的是,雲琅在看待大漢土著的時候,習慣性的把所有人都當傻子看,一個傻子像他請教問題的時候,他自然要給人家說透,說清楚,否則,就是欺負傻子了。

  在這樣的思維下,雲琅很容易博得一個禮賢下士的名聲。

  霍去病是真正的將軍,他只會對戰爭的勝負負責,至於別人,在他眼中跟死人差不多。

  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一邊的趙破奴裂開大嘴露出一嘴的白牙,嘿嘿笑一聲就去做準備了。

  地面微微顫動,這是匈奴人騎著馬快速接近的動靜,這一次來的匈奴人遠比上一次來的人多,戰馬數量至少在三千人左右,戰馬的蹄子踩踏在大地上的聲音很是沉悶,這說明,匈奴人至少是一馬雙騎!

  報訊的號角聲再次響起,營地裡卻沒有多少動靜,站在黑暗裡的匈奴人貴族們,在相互告別之後,就紛紛加入了騎兵隊伍。

  梟盡出身名門,乃是提攣氏中難得的會寫漢字的小王。

  自從霍去病的身影出現在河西,他就決然下令,全族搬遷,他非常的清楚,只要是霍去病出現的地方,就一定沒有任何談判的餘地。

  漢皇派他來河西一帶,從來不是讓他來與人談判的。

  他以為自己的行動已經足夠迅速了,沒有想到,在遼闊的瀚海中,依舊會被霍去病追上。

  全族兩萬八千人,只有一萬名匈奴猛士,有這一萬名匈奴猛士,梟盡曾經牢牢地控制著除過陽關,沙洲以外的廣袤地域。

  他不想與霍去病作戰,在這之前,他用盡了心機去遲滯霍去病大軍的行程。

  現在看來,想法是錯的,不論是日夜襲擾,還是故佈迷陣,亦或是分兵誘惑,都沒有撼動霍去病一心追擊他的決心。

  他就像是一頭倔強的驢子,固執的按照自己慣有的節奏,一步步的深入,終於將梟盡苦心經營的距離,消磨殆盡。

  最多到明日下午,霍去病的大軍就會追上梟盡部落。

  「今天如果漢人不死,明日,就輪到我們死亡了,匈奴的猛士們,殺光漢人!」

  眼看著漢人粗陋的牛皮圍牆就在眼前,梟盡終於不再隱忍,大吼著率先殺入了漢軍盤踞的羊盤地。

  沒有預料中的弩箭射擊,撕破牛皮圍牆之後,也沒有迎面而來的長矛,先頭部隊以雷霆萬鈞之勢殺進圍牆之後,梟盡只看到了空蕩蕩的軍營,以及一些沒有人卻點著蠟燭的帳篷。

  看到這一幕,梟盡的心就涼透了,他根本就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而是徑直向營盤對面殺了過去。

  他相信,霍去病一定就在黑暗中看著他。

  聶壹瞅著徹底殺進營盤的匈奴人撇撇嘴道:「愚蠢!」

  原本正在看匈奴動靜的霍去病聽聶壹這樣說,回過頭看著聶壹道:「這是最正確的選擇。」

  聶壹還想爭辯兩句,見霍去病緩緩抬起了手,就忍住了要說話的衝動,眼睜睜的看著無數的火箭隨著霍去病的胳膊下落之後,就騰空而起,向羊盤的邊緣地帶飛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2 06:51
    第一三五章漫步夜遊

    匈奴人衝進羊盤之後,梟盡就看到身後的火光了。

    他沒有停下腳步,用長刀挑開一頂帳篷,發現裡面空無一人之後,就把帳篷丟在依舊燃燒的油燈上,不一會,帳篷就跟著燃燒起來。

    燃燒起來的帳篷如同火炬一般照亮了空地,他特意亮出了代表自己身份的黑纛,這是一柄用黑色犛牛毛編織成的大纛,經過上百年的精心呵護,即便是在黑夜中。黑色的大纛也被火光照耀的閃閃發光。

    「漢家子,出來,與某家一戰!」

    梟盡丟掉身上作為掩護的黑羊皮,露出一身雪白的皮甲,衝著面前無盡的黑暗大吼大叫。

    他知道自己中埋伏了,卻不是很驚慌,這一戰遲早會到來,現在開始跟明日開始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此時,月亮已經下山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他希望能在黑暗中與漢軍作戰。

    趙破奴的大弓已經拉開了,瞄準的對象正好就是這個梟盡,距離雖然遠了一些,趙破奴認為在黑夜的幫助下,自己還是有八成的可能射中這個把自己弄得如同火炬一般光明的匈奴小王。

    霍去病抬手按下了趙破奴將要發射的羽箭,頗為玩味的指著場子裡的梟盡道:「難得啊,終於見到一個像點樣子的匈奴貴族了。」

    聶壹見匈奴人正在迅速地向那個黑色大纛底下彙集,軍陣就要成型,就連忙向霍去病建議道:「不可讓他們結陣。」

    霍去病嘆口氣看了聶壹一眼道:「不光是匈奴人快要沒了英雄,我們大漢國也快沒有英雄了。」

    趙破奴立即抱拳道:「待末將親自領兵破開匈奴軍陣!」

    霍去病冷冷的看著趙破奴道:「你在匈奴流浪的那幾年,是不是流浪成了傻子?」

    趙破奴吶吶無言,不知道該怎麼接霍去病的話。

    聶壹急躁的道:「那麼,射聲營總該發動吧?匈奴人軍陣已經結好,你看,他們衝過來了。」

    霍去病不好訓斥軍中長史,繼續安坐在馬上,一動不動。

    眼看著匈奴人以五六百名騎兵為鋒矢,步卒隨後跟上,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聶壹怪叫一聲,抽出腰間的寶劍,就向前衝出十餘丈,站在第一排長槍兵的後面,準備親自督戰。

    霍去病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繼續盯著那個癲狂的匈奴小王。

    馬蹄如雷,卻這掩不住天邊傳來的陣陣沉悶的雷聲,聽到雷聲之後,霍去病就忍不住笑了,對傳令兵揮揮手,早就把全部心神放在霍去病身上的傳令兵,終於吹響了號角。

    「嗚嘟嘟嘟……」

    原本站立在長槍兵左右兩側的騎兵就猛地向左右方向狂奔,原本正在全力狂奔的匈奴騎兵似乎猛地停頓了一下,然後黑暗中就響起血液從血管中急速噴湧出來的聲響。

    同時發出的還有一些咻咻的琴弦斷裂的聲響。

    然後,那些匈奴騎兵的身體就從中折斷,有的是腦袋掉了下來,有的是手臂掉了下來,有些戰馬的腦袋也從中折斷,半空中彷彿出現了一柄巨大的鋒利的戰刀。

    有些匈奴人的身體就那麼掛在半空,手舞足蹈的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後面的匈奴騎兵見前方似乎有詭異的陷阱,就想避開正面的陷阱,分成兩股,從兩側繞了過來。

    霍去病看著焦灼的梟盡,搖搖頭道:「正面有鋼絲,難道側面就會沒有?

    一刀就能斬斷的東西,卻因為無知就想著避開,戰場上,哪有那麼多的便宜讓你佔?」

    果然,同樣的事情又發生在兩側,匈奴騎兵不知道自己遇見了什麼,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在霍去病的軍陣前邊擠成了一疙瘩,然後,射聲營的校尉不用將軍下令,鋪天蓋地的弩箭就覆蓋了過去。

    聶壹的眼皮子不斷地跳動,期待中的遭遇戰並沒有發生,匈奴人正在被屠殺,每看到一個匈奴騎兵從戰馬上掉下里,他就吞嚥一口唾沫,不大功夫,也不知道吞嚥了多少口水,即便如此,他依舊有些口乾舌燥。

    一個雄壯的匈奴軍官舉著皮盾帶著一隊步卒蠻橫的衝撞過來,他的身體是如此的沉重,撞擊在第一道鋼絲上,居然將鋼絲生生的撞斷,斷裂的鋼絲咻的一聲從他臉旁掠過,也帶走了他的一隻耳朵。

    這個匈奴軍官不但不怕,反而失聲大叫道:「繩子……」

    就這一聲,堪堪穩住了將要混亂的匈奴軍隊,一隊隊的匈奴步卒舉著皮盾奮不顧身的向前衝。

    當神秘感消除之後,匈奴人的戰鬥力被完全發揮了出來,即便是漢軍強大的弩箭覆蓋,對這些已經學會用皮盾護身的匈奴人並不能造成完全的殺傷。

    於是,漢軍,緩緩後退,並不給匈奴人貼身作戰的機會。

    梟盡沒有給自己留退路,今日,他就想跟漢軍痛快的拚殺一場,過了今夜,四十里外的匈奴牧人將無處逃遁。

    羊盤上一旦開始著火,就很難熄滅,破壞羊盤對匈奴牧人來說就是在破壞他們的城池。

    羊盤的三面都開始著火了,火焰在緩慢的向中心蔓延,被幹冷的春風吹拂了一個月的羊盤,早就變得乾燥且適合燃燒。

    梟盡希望用這種背火一戰的方式,將匈奴戰士身體裡最後一絲勇氣都壓榨出來,投入到戰鬥之中。

    這場戰鬥不是什麼部族戰爭,不是什麼劫掠戰爭,而是部族的能否生存的戰爭,每個人都沒有什麼退路可言。

    兩軍終於接戰了……

    長槍刺進肉體的聲音,狼牙棒砸在鎧甲上的聲音,刀劍相撞發出的錚鳴聲,戰馬受傷之後的哀鳴聲,人臨死前的慘叫聲,混合在一起,將原本安靜的草原變得喧鬧無比。

    月亮下山了,大地上一片黑暗,剛開始作戰的時候,匈奴人背後的明暗不定的火光,還能讓漢軍佔據不少便宜,很快,當兩軍廝殺在一起的時候,就很難分得清誰是誰了。

    當漢軍長史聶壹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自家將軍的時候,他覺得事情可能大條了。

    煩躁的將一個面目猙獰的匈奴人屍體從長劍上踹出去,一把捉住身邊的衛士吼叫道:「將軍在那裡?」

    衛士左右看看,一邊抵擋著一個匈奴人的進攻,一邊匆忙道:「不知道啊。」

    聶壹絕望的大叫一聲,此時此刻,唯有努力作戰,弄死身邊所有的匈奴人,才能知曉最後的結果。

    此時的霍去病,在護衛的陪同下,在黑暗的戰場上漫步,一邊走一邊喝著涼開水,如同一個浪漫的詩人。

    他看到匈奴人粗陋的刀劍砍在自家將士的鎧甲上蹦起一溜火星,而那個幾乎武裝到了牙齒的大漢將士,輕易地把短矛刺進了匈奴人的身體。

    他看到匈奴人的狼牙箭射在大漢將士精良的鎧甲上,白色的狼牙變成粉末,箭桿帶著白羽無力地掉在地上。

    他探手捉住一枝正在飛行的箭矢,就像從樹上摘下一顆成熟的果子,放在眼前端詳片刻,就隨手拗斷,繼續他的遊行。

    之所以這樣做,他就是在審驗這支軍隊的裝備到底能對匈奴人產生多麼大的優勢。

    梟盡的長刀閃電的劈砍在一個漢軍的手臂上,漢軍慘叫一聲,半截臂膀就跌落在地上,他手裡的長刀在黑暗中也閃閃發光,左右劈殺勢不可擋。

    就在他準備再來一刀將倒在上的傷兵砍死的時候,一條黑暗的手臂從旁邊伸出來,握住了他的手腕。

    「霍去病!」

    當霍去病高大的身形從黑暗中完全顯露出來,梟盡大叫一聲,另一隻手裡的尖刺就無聲的刺向霍去病的胸腹。

    霍去病揮動右拳砸開了尖刺,鐵質護手與尖刺相撞後,就趁勢砸在梟盡的鼻子上。

    梟盡連連後退,想要脫離霍去病的控制,霍去病卻沒有鬆開左手的打算,無論梟盡如何退縮,他總是一拳一拳的砸過去,剛開始的時候,梟盡還能勉強應付,片刻之後,他發現霍去病的拳頭越來越沉重,等他無力抵擋的時候,霍去病的拳頭就開始肆無忌憚的虐待他的頭,他的臉,以及霍去病想要打擊的任何地方!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2 06:51

    第一三六章鴻鵠焉知燕雀之樂

    看著破口袋一樣的梟盡,霍去病感受不到半點應該有的戰爭激情。

    儘管自己的身邊,全是為了各自目的以命搏殺的人,吶喊聲,作戰聲,慘叫聲,哀鳴聲,大喊大叫聲一樣不缺,且戰場氣氛濃厚到了極點。

    不知為什麼,霍去病就是高興不起來,也激動不起來。

    甚至覺得這樣的戰鬥有些索然無味。

    他很懷念那個在大河邊上死戰的且蘭王,他很懷念那些舉著錘子腦袋掉了依舊會向前奔跑的悍將。

    他甚至有些懷念那個射了他一箭,差點要了他的命的那個且蘭神箭手。

    這些人甚至比不上日逐王的那些人手,至少,當初在鏡鐵山作戰的時候,那些人寧願成片成片的死,作戰的意志卻沒有片刻的鬆懈。

    打昏了梟盡之後,霍去病就沒有再動手,哪怕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匈奴人不小心砍破了他的披風,他也沒有動怒,任由他驚恐的大叫著向濃煙滾滾的火場跑去。

    即便是在黑暗中,訓練有素的漢軍依舊完成了自己的軍務,他們堵住了匈奴人,沒有讓匈奴人想要脫離火場的打算成功。

    東方微明,大地上依舊有些黑暗,不過,這樣的黑暗很快就被天光驅散的。

    微明的天光中還夾雜著些許黑暗,世界沒有變得更加明亮,眼前慘烈的戰場卻讓太陽遲遲不肯露頭。

    巨大的羊盤還在燃燒,在還沒有開始燃燒的羊盤上,一群破衣爛衫的匈奴武士,握著刀子凶狠的看著站在羊盤外面的大漢軍隊。

    當天色完全亮起來之後,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戰況,讓匈奴武士最後的一點戰意逐漸消散。

    地上的屍體很多,屬於漢軍的卻不多,大部分漢軍還能呻吟出來,最多的是傷者,完全戰死的漢軍少的可憐。

    木棒,長刀,錘子對全身鎧甲的漢軍並不能造成太大的傷害,因為混戰的原因,他們發現自己昨晚在黑暗中,更多的傷害到了自己人……

    聶壹從天色剛剛微明的時候,就開始到處尋找霍去病,他沒有在巋立不動的後軍中找到霍去病,也沒有在中軍找到霍去病,當他從北邊的戰場一路跑到南邊,才看見霍去病披著一件有裂口的披風,背著手,注視著包圍圈裡的匈奴人。

    他的眼神是淡漠的,在他的腳下還躺著一個看不清眉眼的匈奴貴族。

    他的護衛守在他身邊,其中一個抱著一個巨大的水葫蘆,緊緊的跟著霍去病,一步都不離開。

    聶壹鬆了一口氣,看著那個抱著水葫蘆的護衛,突然想起雲琅給那個傢伙下達的一道軍令不許大將軍喝一口生水!

    霍去病走的時候,這個水葫蘆是雲琅親手交給這個霍氏家將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衛青,都不懷疑他這句話的重要性。

    如果這個家將讓霍去病喝了一口生水,沒人懷疑雲琅的殺人決心。

    霍去病的弱點在喝生水上?

    奇怪的念頭從聶壹的心中升起!

    不過,他沒有辦法將喝生水丟命這件事跟眼前這個如同魔王一般強大的將軍聯繫在一起。

    「料理戰事吧!我去睡了。午時繼續出發!」

    勝局已定,霍去病臉上看不到半點歡喜的意味,懶懶的下達了軍令之後就準備去後軍準備的帳幕裡睡一會。

    原本爛泥一般仰面躺在地上的梟盡蠕動了兩下,睜開眼睛對霍去病低聲道:「饒了他們吧!」

    霍去病停下腳步,想了一下道:「大漢跟匈奴之間的戰爭是一場大局面,不會因為小的事件而停止。

    現在才剛剛開始。」

    梟盡在地上爬行兩下,來到霍去病的腳下,充滿希望的仰頭看著霍去病道:「你們想要牛羊……拿去,你們想要女人……拿去,你們想要我的人頭換軍功……拿去好了……哪怕你們想要殺光這裡的男人,就殺光好了。

    求你,別去追逐那些可憐的婦孺……給她們一條活路,我保證她們不會去北海,只會一路向西,在大漢軍隊到達不了的地方苟活下去……求你!」

    霍去病長嘆一聲,聶壹卻惡狠狠地一腳踢開梟盡抱著霍去病靴子的血手道:「當年在馬邑,我也是這麼懇求右賢王的,右賢王幹了些什麼?

    他殺光了老弱,將我漢人用牛筋穿過鎖骨,串成一串帶回了草原,無數的漢家女子,在馬上就被你們匈奴人淫辱。

    大將軍是常勝將軍,只看到了你們匈奴人的可憐樣子,他沒有見過你們匈奴人囂張蠻橫的模樣。

    大將軍是堂堂的男子漢,可能會對你們匈奴人有一點不忍之心。

    可是,某家不會,某家當年被你們當做漢奴一樣對待,那個時候某家就在想。

    只要我有機會……只要我有機會……我就會親手殺光所有的匈奴人……你沒聽錯,所有的!」

    梟盡聞言目眥欲裂,一把抱住聶壹的腿,就張開沒有幾顆牙齒的嘴巴,狠狠地咬在聶壹的小腿上。

    聶壹不但不躲開,反而滿意的看著被梟盡狠狠地咬著他的小腿,張開嘴大笑了起來,梟盡咬的他有多痛,他就有多痛快。

    當年,如果條件允許,他也很想咬住右賢王永不松口。

    霍去病從來都是一個果斷的人,也是一個很守軍規的人,控制戰爭走向是他的職責,戰後的安排卻是長史的事情。

    雖然梟盡算是他比較看得起的一個敵人,也不值得他破壞軍中的規矩。

    聶壹說的沒錯,從他踏上戰場,就只看到了匈奴人的可憐模樣,沒見過匈奴的囂張模樣,他覺得有些遺憾。

    或許,囂張跋扈一些的匈奴人可能更加的有戰鬥力。

    梟盡的事情不過是大戰中的一個小插曲,霍去病回到軍帳中睡下之後,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這個時候他很是想念雲琅跟曹襄。

    有這兩個人在的時候,自己就永遠都沒有孤寂的時刻,不論是雲琅製作的美食,還是曹襄說的那些沒有趣味的下流笑話,總能勾起話題,讓快樂持續下去。

    睡了一覺之後,時間就到了中午時分,巨大的羊盤依舊在燃燒,這麼大的羊盤估計還要燃燒三天左右才會熄滅,至於會不會引起草原火災,霍去病不是很在意,畢竟,這裡的草被兩撥牛羊吃過,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草原上的空氣明顯變得有些濕潤,天上的陰雲也有些厚,春雨也該降臨在這片乾燥的土地上了。

    李敢回來了,神情極為興奮,不僅僅是他,他麾下的騎都尉將士們也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聶壹忙著處理匈奴人呢,李敢就悄悄地在霍去病耳邊道:「效果驚人,所向無敵!」

    霍去病喝了一口茶水道:「敵人太弱,看不出效果。」

    李敢得意的道:「在我看來,火藥一出,與敵人的強弱沒有任何關係,不管多強的敵人,在被火藥彈撕碎之後,也就強不到哪裡去了。」

    霍去病嘆口氣道:「阿琅生生的把可以讓人血脈賁張的戰爭弄得索然無味。」

    李敢不解的道:「這樣做難道不好嗎?」

    霍去病看看李敢那張明顯比昔日大了很多的胖臉道:「這就是為什麼我是驃騎大將軍,阿琅是衛將軍,而你只是我的副將的主要原因。」

    李敢無辜的攤攤手道:「你們兩個是鯤鵬不假,可是,你們哪裡知道我這種燕雀的歡樂呢?

    你擔心敵人不夠強,我只擔心敵人不夠弱,阿琅志在天下百姓,而我只需要管好我家的幾百口人就好。

    只要你跟阿琅這種人活著,我跟阿襄這種人就能把日子過的快活無邊。

    誰佔便宜誰吃虧,老天知道!」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13 04:34
第一三七章 歌謠的力量

  「每一座氈房的夢裡,都有你打馬經過……」

  歌聲悠揚!

  是雲琅唱的。

  沒辦法是懷化公主想要聽曲子。

  蘇稚就是一個笨蛋,根本就不會唱歌。

  至於別的羌人看護婦,她們只會唱『一隻山羊山坡上走著咧,一個姑娘子嗎正在洗澡著咧』這類求偶一般的曲子。

  曹襄唱的《美人曲》倒是非常和懷化公主的心意,只是這樣的曲子一連聽了三天之後,也就索然無味了,而曹襄的嗓子也快要嘶啞的說不出話了,懷化公主這才算是放過了他。

  「風從草原走過,吹散多少傳說,留下的只有你的故事……」

  草原風的歌曲,很適合懷化的心境,僅僅開始,就讓懷化公主蒼老的心重新變得活潑。

  雲琅比曹襄聰明多了,見懷化公主又有糾纏他的意思,立刻就把大才子東方朔推了出去。

  以東方朔的才能,用這樣的調子隨隨便便製作出百十首草原調子的歌曲不在話下。

  「你說的那個傳說到底是誰?」

  「去病啊!」

  曹襄努力想了一下,在一個漆黑的夜裡,霍去病騎著烏騅馬,拿著大戟,披著猩紅的斗篷……悄無聲息從匈奴牧人的氈房旁經過……

  想著想著,曹襄就打了一個多哆嗦,這樣的霍去病不但匈奴人害怕,他也害怕!

  「去病在鹽沼地斬殺了三萬匈奴人,看看軍報,我就能從中嗅到濃濃的血腥味。

  阿琅,你說去病是不是殺人殺的紅了眼?」

  雲琅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遞給曹襄道:「鹽沼地去病確實擊敗了匈奴軍隊,可是,那些婦孺可不是去病下令屠殺的,是聶壹干的。

  趁著天黑,將匈奴人分成數十個小隊,還要匈奴人挖坑,坑挖好之後就……」

  雲琅的話讓曹襄再次打了一個哆嗦:「狗日的聶壹好狠!」

  「這就是陛下為何一定要派聶壹這種人去當長史的原因。去病是軍人,兩軍爭鋒,不管殺成什麼樣子都是應該的,但是,屠殺婦孺不是一個好名聲。

  我準備把去病的軍報改動一下,斬首六千,擊潰匈奴部族數萬!」

  「功勞會變少……」

  「白起在長平一戰的軍功多,結果呢?

  阿襄,大漢國與匈奴之爭勝負其實早就定了。

  這時候不論有多少軍功,都不太重要了。

  當年我在上林苑殺奴的時候,區區一十八級首級,就能讓陛下將我小小的郎官遷升成少上造,後來的軍功待遇如何你心中不會沒有數吧?

  這一次北征,軍功會更加的不值錢,這個時候,匈奴人還是要殺,可是,誰來殺,誰來做是重點。

  陛下能把聶壹派給去病,開始的時候我還不是很理解,以為是在防範去病,現在,我不這樣看了。

  陛下太瞭解去病了,知道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屑干屠殺婦孺這樣的事情,所以才派了聶壹給去病。

  可是呢,去病這人你也知道,只要他軍中發生的事情,即便不是他幹的,他也不屑去解釋。

  所以啊,這傢伙在前方拉屎,我們兄弟就要幫他擦乾淨!」

  曹襄皺起眉頭想了一下就道:「不如這樣寫奏折,就說去病在鹽沼地域匈奴精銳激戰一夜,陣斬六千,長史聶壹率部突襲匈奴營帳,驅散並斬殺匈奴人兩萬?」

  雲琅笑道:「你覺得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曹襄冷笑道:「朝中那些人比我們想像中更加能夠裝糊塗!」

  雲琅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霍去病的印章,重新抄寫了一份軍報,用了霍去病的印章,又把自己的印章用了,然後就遞給了曹襄。

  曹襄看了一遍軍報,也用了自己的印章,親自用火漆封好竹筒,喊來信使,要他一刻不停的將這份軍報送到長安。

  雲琅把霍去病送來的軍報丟進火盆燒掉,然後揚揚手裡的重新寫的軍報把劉二喊進來,要他將軍報送給司馬遷存檔!

  「如此一來,此事就有了定論。」曹襄懶洋洋的把身子塞進椅子裡,剛剛到六月,姑臧城卻變得炎熱起來。

  按照皇帝的計劃,雲琅的大軍此時應該已經推進到了陽關一線,自從看了雲琅整頓後方的大計劃之後,他就認可了雲琅訊循序漸進的行軍方式了。

  自從雲琅的奏折上去之後,朝廷發現雲琅已經肅清了武威一地的匈奴人,而且,讓那些羌人也很聽話,朝堂上商議過後,就開始準備向武威一地派遣官員了。

  隴西的官員,距離雲琅最近,在武威這地方剛剛進入夏季之後,龐大的迎接懷化公主的車隊終於趕到了武威。

  眼看著懷化公主隔著紗窗衝著他們招手,不論是雲琅,還是曹襄的鼻子都酸澀的厲害。

  這位真正的姑奶奶終於走了……同行的還有十六個羌人部族首領的兒子。

  雲琅很希望這位苦命的公主能在剩下的歲月裡過的如意……

  河西郡守叫王赫,雲琅對他的出身很是陌生,不過,看他跟曹襄非常親密的份上,就不說什麼了。

  不過,他給曹襄帶來兩個女扮男裝的僕人,這就沒辦法接受了。

  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雲琅在第三天才問起這件事,曹襄大義凜然的道:「今早就退回去了,我們兄弟準備上戰場了,哪裡能胡作非為?」

  雲琅深以為然,然後就把建造了一半的姑臧城丟給了王赫,他是大漢歷史上第一位武威郡守。

  「這個王赫是你的人?」

  曹襄淡淡的道:「四十年前他姓曹!」

  雲琅無言的朝曹襄拱拱手,自覺比不起。

  自家的小崽子們還在艱難的往上爬,曹氏的門人卻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經改頭換面了。

  家族大的好處就在這裡體現無疑。

  皇帝隨便指派一名看似跟哪一位朝中大佬沒有關係的身家清白的官員,偏偏就有曹氏的人,這樣的安排,遠比曹氏親自安插親信來的好。

  離開了武威,大軍行走十一日就到了張掖郡。

  張掖的含義來自於「張國臂掖,以通西域」的解釋,給這片地方起名字的正是留在西域為大漢連接西域諸國的博望侯張騫。

  他如今已然離開了烏孫國,正在向龜茲國挺近,從他通過商隊送過來的文書看,蘇武留在焉耆國中,正在替焉耆王攝政。

  以前張騫出使西域的時候,身邊最多只有百十人,想要弄點外交活動很艱難。

  現在,當張騫統御著兩千人出使西域的時候,就免去了使用很多外交技巧的機會。

  像焉耆這種只有不到五千人的國家,皇帝是可以隨便替換的,且沒有人有意見。

  大漢打不過匈奴人的時候,西域三十六國對大漢國的使者非常的粗暴,張騫攜帶的貨物經常被他們搶走,張騫本人也經常被他們當做禮物送給匈奴人,導致張騫有兩次差點就回不了家。

  這一次張騫抵達西域的時候,烏孫國王離開了城池,親自迎接張騫,只是不許入城,在烏孫城外,張騫與烏孫國王殺馬訂立盟約,共同對付大家的共有敵人——匈奴。

  為了表達誠意,烏孫國王在張騫動手之前就送來了六顆匈奴人的人頭。

  張騫知道這六顆人頭不是匈奴人的,看在烏孫國王畢恭畢敬的份上,就把這六顆匈奴人頭掛在烏孫城門上,告訴所有的烏孫國臣民,他們的王已經殺了六個匈奴人,今後,大家再也不用擔心匈奴人前來盤剝了。

  昭告過烏孫國民之後,張騫還命烏孫國著名的金匠,將這六顆人頭製作成了鑲著金子的酒杯,作為珍貴的禮物,由烏孫國王派人送去了長安,當做烏孫國與大漢國結盟的重要證據,並且將這個故事編造成歌謠,交給那些習慣走遠途的商隊們沿途傳唱,只要有人的地方,必定能夠聽到這首騎淒婉動人的歌謠。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13 04:35
第一三八章 大時代的開端

  外交辭令雲琅從來不看,也不聽,這東西只有專業人士才能解讀,一般人要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解讀外交辭令,恐怕會產生非常大的偏差。

  也不知道這些話到底是給誰看的。

  如果說這些話是給皇帝看的,完全沒有必要弄得這麼隱晦,要是遇到一個蠢一點的皇帝,可能會弄出壞事來,這不是坑自己人嘛?

  如果說是給大臣看的,那些狐狸一樣狡猾的大臣們,他們早就讀懂字裡行間的意思了,還不如說大白話,大家都節省些時間。

  排除掉以上兩種人,那就剩下騙傻子百姓這一條路了。

  博望侯張騫從匈奴逃回來的時候,家裡也遭受了一場大難,家人以為他死了,出現了很多可怕的誤會,其中一個誤會就是關於他妻子的。

  張騫並不在意,卻終於覆水難收,皇帝覺得對不起張騫,於是就賞賜了很多美人給張騫,張騫只取了一個,剩下的全部還給了皇帝。

  那時候,還是元朔六年的事情,雲琅以少上造的身份也參與了那場婚禮。

  見到了疲憊的博望侯。

  當時雲琅很理解這位偉大的先行者,覺得一個走了好幾萬里路的人適當的疲憊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卻不知,此時的張騫,已經派出了四路使者,分別從西南向身毒挺進。

  只因為他在遙遠的大宛國,居然看到了蜀地生產的蜀布,以及那裡的特產竹杖。

  那個時候劉陵還只是老單于的一個妃子,匈奴人的勢力依舊強大,羌人還是匈奴人的附庸,他沒有辦法通過匈奴人的土地再去一趟西域。

  所以,就想從別的地方想辦法,結果,這四路使者都沒有達成目的,卻奇跡般地弄清楚了西南的地理跟道路。

  接下來,貪婪的劉徹就派出了自己的甲士……洗劫了滇國跟夜郎國。

  再接下來,更加貪婪的劉據,就帶著更多的人馬進入了西南,將西南徹底的平定,還給大漢留下了胖柯、越僥、沈黎、汶山、武都等五郡。

  滅掉滇國,夜郎等國之後,張騫原本準備通過西南繞道前往大宛等國,繼續自己連接西域的使命。

  結果,在籌備的過程中,霍去病拿下了河西,衛青在龍城擊敗了匈奴人,匈奴人被迫向北遷徙。

  此時,大漢國通往西域的道路完全被打開了,迫不及待的博望侯就帶著兩千兇猛的隨從再次離開了長安,準備鑿空西域,為大漢開疆闢土。

  外交家的眼光一般是狠毒的。

  這一次,博望侯又看中了烏孫國,這個西域地最大的王國,他覺得烏孫國應該向大漢國臣服!

  於是,就有了斷絕烏孫國與匈奴人交好的最後一條道路。

  雖然博望侯的文書裡,每一個字眼都在描述睦鄰友好,可是,雲琅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他居然從滿篇華麗的字眼裡看出了一個又一個類似征服的字眼。

  蘇武成了焉耆的攝政王這就很說明問題了,焉耆的地理位置正好處在烏孫國的後背……

  此時的大漢國堪稱人才濟濟,公孫敖,李息從右北平出發,一路向北海挺近。

  衛青數量達到三十萬的超級軍隊從馬邑出發之後就呈扇形劃過浩瀚的草原,一路向北。

  霍去病的鐵騎從陽關出發,在最荒涼的土地上筆直的前進,目標依舊是北方……

  樓船將軍楊僕正在梅林以南的地方為大漢國鑿空。

  路博德的馬蹄並沒有停在番禺這個地方,而是選擇了向西南進軍,據說,那裡還有一片叫做交趾的土地上物產豐富……

  這就是雲琅畏懼劉徹的地方……他把自己幾乎所有的力量都派出去了,自己帶著老婆待在空蕩蕩的長安,等待他的將軍,為他立下不世奇功。

  將他推上帝王世界的最高峰。

  有魄力的人一般也是賭徒,當所有人都在為劉徹擔心的時候,只有雲琅一個人在黑夜裡長吁短歎,因為他知道——劉徹賭贏了,幾路大軍,不會有一路大軍讓他失望!

  大漢**隊在對外作戰的時候,國內的百姓一般都不會造反,開啟有對外戰事造反先例的人恰恰是劉氏皇族,也就是那個害了懷化公主一生的濟北王劉長興!

  所以,這個時候,劉徹對那些劉家人顯得更加的無情,更加的狠毒。

  雲琅離開長安才四個月,劉徹已經殺了兩個親族,奪了兩個封國的爵位。

  一個是濟川王劉明,一個是濟東王劉彭離,他們都是梁王劉武的兒子……罪名——大不敬!

  自從殺了兩個王,其餘的封國君主就紛紛離開自己的封國,前來長安拜謁皇帝,並且為死去多年的景皇帝守孝。

  這些事情都是長平派人捎來的消息。

  不論是長平,還是阿嬌,都認為這時候想要過幾天安生日子,最好的地方就是軍中。

  王族一個個都自身難保,留在關中的勳貴們日子過的不如狗。

  張掖是一個很好地地方,不用張騫多做解釋,雲琅早就聽說過金張掖,銀武威的說法。

  帝國的腋窩裡,自然是水草豐茂的好地方,祁連山雪水融化之後潤澤了這片荒涼的地方,如果有人肯花力氣經營,不出十年,一定是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有了武威郡的例子在前面。

  雲琅剛剛來到張掖,就有無數的羌人頭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匈奴人頭來換取自家子侄進京就學的機會。

  現在,到了雲琅享受民族仇殺之後的果實了。

  張掖的堡壘城池在他到來的第一天就開始建設,匆匆一月過後,動用了三萬多羌人日夜趕工的周長兩里的甘州城就修建好了。

  黑水河從甘州城外蜿蜒流過,這座背靠雪山,面臨黑河的城池從建成,就開始繁華了。

  在河西,甘州是難得的一塊適合耕種的地方,這地方的羌人最多,主業就是耕種。

  也是匈奴人最看重的地方。

  多年以來,匈奴施加在張掖羌人身上的賦稅沉重的不合道理,守著肥沃的良田想吃一口飽飯而不可得,這就是張掖羌人的真實寫照。

  「以前匈奴人定下的賦稅是多少?」

  雲琅合上羌人頭人送來的木牘,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人的名字,雲琅看的頭疼。

  「七成五!」

  已經看過這些冊簿的東方朔一口報出。

  「那就改成五成收稅。」

  東方朔看了雲琅一眼道:「大漢國內施行的是十稅一!」

  雲琅搖搖頭道:「以後會慢慢減免到十稅一的,現在不成,提前把稅率降到十稅一,這裡的人反倒不信。

  我們對他們收的稅律不能低於他們的期望太多,如果太低,無法取信於民。

  只會便宜了那些頭人,不如就定在二稅一,即便是這樣,已經比匈奴人仁慈的太多了。

  對於大漢國來說,一個富裕的張掖郡對國家是有害的,收一半的稅,能讓這裡的羌人有口飽飯吃,又不至於吃的太肥,生出什麼不應該出現的野心來。」

  東方朔皺眉道:「羌人是國朝準備接納的人,過於嚴苛,恐生禍患。」

  雲琅指指外面等候他宣佈稅率的羌人頭人對東方朔道:「你去問問他們期望的稅率是多少,也就是說他們能夠接受的稅率是多少。

  你問過之後,我們再著手制定。」

  東方朔瞅瞅外邊伸長了脖子滿是期待的羌人頭人道:「你的道理實在是古怪,對與不對總要問過才成,我就不信,他們會主動給自己制定高的稅率!」

  說完話,東方朔就匆匆出去了,不大功夫就回來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下之後才對雲琅道:「六成!」

  雲琅點點頭道:「跟我猜想的差不多,你現在就去給他們宣佈稅率,收四成五!」

  「咦?為什麼降了?」

  「你再告訴那群頭人,他們可以對百姓收五成五的稅,多出來的就當是損耗。」

  東方朔呆滯片刻道:「您這是在鼓勵貪污。」

  雲琅沒有繼續解釋,揮揮手道:「執行吧。」

  東方朔歎息一聲,就來到大帳外邊,宣佈了張掖郡的新稅率。

  雲琅坐在大帳裡聽到了外邊響徹雲霄的歡呼聲,皺著眉頭狠狠地甩甩腦袋,自己還是過於仁慈了。

  對剛剛進門的東方朔道:「派遣大匠們進駐九百里外的鏡鐵山吧,早日冶煉出合格的鐵錠,就多打造一些元朔犁,分發給百姓,告訴他們,這是大漢皇帝的恩賜!」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3 17:44
    第一三九章甘州八聲

    鏡鐵山才是雲琅的主要掠奪目的地。

    當初霍去病為了救漢奴,不惜長驅兩千里,偷襲了鏡鐵山,一把火將鏡鐵山燒了一個乾淨。

    五年過去了,鏡鐵山鐵礦依舊沒有恢復生產。

    可以說,沒有了漢人,羌人,匈奴人想要干點有技術含量的事情完全是難如登天。

    雲琅來的時候,就帶了一百四十名冶鐵,挖礦的大匠,雲氏也有管事過來,如此一座巨大的鐵礦,在大漢國還是很罕見的,在這裡開一家冶鐵工坊,是軍中所有大佬的意願。

    霍光在整理了師傅最近的施政措施之後,就立刻明白了師傅到底想幹什麼。

    他可不像東方朔那麼悲天憫人,跟師傅學了這麼些年,師傅的一舉一動對他來說沒有秘密可言,同理,師傅看他也是跟看透明人一樣。

    如此下來,師徒二人就只剩下坦誠交談的份了。

    「師傅,您準備什麼時候殺這些羌人頭人?」

    「等這裡的羌人忍無可忍開始造反的時候!」

    「您送去長安的那些羌人子弟怎麼辦呢?」

    「當然是做官,他們在長安要學的就是如何做官。」

    「可是,您準備殺他們的父兄喲。」

    「傻小子,是那些底層羌人要殺他們的父兄,不是你師父我,等我應了底層羌人的呼聲殺了他們的父兄之後,就會派他們繼續來張掖郡做官……」

    「也對,這樣一來,底層的羌人不信任新來的官員,新來的官員對底層百姓充滿了仇恨,這裡的人就永遠不可能擰成一股繩,可以做到長治久安。」

    雲琅撓撓頭髮道:「這樣的手法可能粗糙了一些,會有一些人受到傷害,不過呢,我們做事只看大局,不計較小的得失,總體上算是一個不錯的行政措施。」

    「要是有一人看穿了您的計謀,不計較父兄之死,轉而跟底層羌人打成一片,這樣的人您該怎麼辦呢?」

    「哦,如果有這樣的人,這人就該是英雄了,大漢國用不了那麼些英雄,尤其是羌人英雄。」

    「您再繼續殺?」

    「傻子啊,你師傅不可能一直留在張掖,要殺,也是陛下的事情,是張掖郡郡守的事情。

    大漢國有蕭規曹隨的習慣,我們立下規矩,後來的官員跟著施行就是了。「

    「如果大漢派來的郡守是傻子呢?」

    雲琅喟嘆一聲道:「一般來說,越是偏遠的重點地區,國朝就會派遣幹練的官員前來牧守,張掖本身就是河西的戰略重地,帝國的肘腋部位何等的重要,如果駐守這裡的人都成了傻子,亂世也就該降臨了。」

    霍光舔舔嘴唇道:「弟子比較喜歡亂世。」

    雲琅笑道:「你喜歡的是受你控制的亂世,如果不受你控制,你一點都不會喜歡的。

    小子,你記住,天下安穩這個成果來之不易,每一次亂世傷害的並不是國朝,而是整個大漢族。

    亂世中的皇帝依舊可以享受他能享受的一且,或許會死,或許會改朝換代,對皇帝這個職業來說無所謂,最大的不同就是換皇帝而已。

    對大漢族百姓來說就不一樣了,多年積累的財富毀於戰火,好多新的工藝,新的法門也會在戰火中離失。

    我們好不容易才把大漢族的文明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將會因為亂世而大踏步的倒退。

    小子喲,你一定要記住,如果皇帝阻礙了大漢族繼續前行,這個時候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不過,一定要權衡利弊,得大於失的時候才能做,否則,就不要動彈。

    現在,正是帝國興盛的時候,是在給後世立規矩的時候,所有的成法很有可能成為萬世之法。

    你千萬莫要為了個人私利,就給後世立一個很壞的例子,那會害了大漢族的。」

    霍光笑了,低聲道:「也就是說皇帝這種東西其實是可以更換的是吧?」

    雲琅白了霍光一眼道:「好好地觀政,好好地學習,等你確立了自己的思想觀之後,再討論這些事情。」

    霍光點點頭,收拾好自己桌案上的文書,抱在懷裡離開了師傅的帳幕,匆匆的去了師娘那裡,聽說,師娘正在甘州城裡免費為百姓看病呢。

    雲琅抱著茶壺躺在一棵柳樹下,百無聊賴的看頭頂柳葉婆娑,柳葉多,數不盡,人就有了一絲倦怠之意。

    想起剛才跟霍光的一番對話,忍不住張口吟誦道:「問紫岩去後漢公卿,不知幾貂蟬。誰能借留侯箸,著祖生鞭。

    依舊塵沙萬里,河洛染腥羶。誰識道山客,衣缽曾傳。

    共記玉堂對策,欲先明大義,次第籌邊。

    況重湖八桂,袖手已多年。

    望中原驅馳去也,擁十州、牙纛正翩翩。

    春風早,看東南王氣,飛繞星躔。」

    吟誦完這首《甘州八聲》雲琅就不睏倦了,抬頭四面瞅瞅,沒看見曹襄,就多少有些遺憾。

    曹襄去了鏡鐵山……

    在雲琅的記憶中,鏡鐵山距離嘉峪關不遠,此時原本矗立嘉峪關的地方應該還是一片荒漠。

    想想都快活啊。

    衛將軍的權柄是如此之大,偌大的一個河西全部都在他一人掌控之中。

    生殺予奪的權力往往令人迷醉。

    現在的雲琅,終於發現了權力的好處。

    如果給他十年時間,未必不能在這裡建立自己的王國……

    然而,這僅僅是一個想法而已,在劉徹時代造反……難度太大了,只要想想那些正在跟匈奴作戰的彪悍大漢鐵騎馬上就要轉身對付你了,再好的計畫也會在襁褓中夭折,而且還是自己親自淹死的。

    挺好的,大漢國的盛世確實有折煞野心的作用,劉徹也不是唐明皇,兩者沒有任何可比性。

    司馬遷與李陵的關係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很好了,平日裡沒有公務的時候,他們兩人就會驅馬四處遊玩。

    就在前幾日,兩人居然進入了祁連山,在山裡遊玩了整整三天才回到甘州。

    看到這一幕,雲琅很是憂愁,所以他決定派遣李陵,押送第二批物資前往陽關,為眾人打前站。

    「抵達陽關之後,你部不得踏出陽關一步,不用派出斥候去探路,也不用你親自去探路,安心的留在陽光,等候大軍的到來。我準備好大軍過冬的物資之後,就會經過酒泉郡在天氣寒冷之前抵達陽關。」

    對於李陵,雲琅從來沒有過好臉色,發佈命令的時候也是疾聲厲色。

    李陵也習慣了雲琅這樣對待他,就目前而言,雲琅這個主帥除了對他發脾氣之外,還沒有刻意的去為難他,這讓李陵已經很滿意了。

    他一直以為雲琅作為他叔叔李敢的生死兄弟,對他執掌李氏門楣意見很大,對他態度不好也是應該的。

    可是,司馬遷不這樣看,他對雲琅的做事方式很熟悉,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如果雲琅討厭李陵,根本就不會帶他來出來,也不會主動上表為李陵辯解,請功,陞官了。

    他甚至覺得雲琅對李陵的關切有些過度。

    這種事情以前只發生在霍去病一個人身上。

    比如雲琅固執的命令霍去病此生都不許喝生水,這在別人看來有些不可理喻。

    但是,雲琅卻在極力的堅持。

    聯想到那個神棍李少君以及天下第一相師許莫負慘烈的死狀,司馬遷就極力勸誡李陵一定要聽雲琅的命令,千萬,千萬莫要違逆。

    事關玄學,歷來是諱莫如深的,雲琅已經做得非常明顯了,不能再為難雲琅,讓他說出事情的真相!

    李陵頗不以為然,少年人總是會誇大自己的力量,認為,只要自己多努力奔跑一些,噩運就追不上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3 17:44
    第一四零章西極天馬

    自從蘇稚給一個難產的羌人婦人做了剖腹產手術,幫一個羌人割掉了發炎的盲腸,又幫一個老婦做了白內障切除手術讓她重見天日之後,她神醫的名號就沒有任何人敢質疑了。

    很幸運,這三個人都沒有因為傷口感染而死,這讓雲琅極為歎服大漢人的身體素質。

    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婦,不顧污穢的幫羌人婦人接生,毫不避諱男子暴露在外的生殖器官,給他施展神術從地獄裡把命拖回來,還不顧老婦人腌臢的身體讓她重見光明,這簡直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在最短的時間裡,蘇稚就成了甘州城中最受人膜拜的女神,即便是雲琅這個給羌人降低了兩成稅賦的高官都不如蘇稚親切。

    而蘇稚從頭到尾都扳著一張臉,一身綠色的官服套在她身上,也讓人親近不得。

    攆走了那些攜帶牛羊前來邀請蘇稚給他家人看病的頭人,蘇稚隨手從老婦人的籃子裡拿走了一顆煮熟的雞蛋,就讓羌人看護婦把唯獨在醫館前邊的人統統攆走,她還要繼續給百姓看病呢。

    很奇怪,蘇稚表現的越是不近人情,這裡的百姓對蘇稚的崇拜之意就越發的癲狂。

    雲琅說一句話未必有人肯定,蘇稚要是振臂一呼,盲從的人一定會很多。

    或許,這些人很久,很久以來都沒有被人平等對待過了。

    在霍光的操縱下,那些同樣驕傲的羌人看護婦就用極為驕傲的口吻,將蘇稚昔日的豐功偉業挑揀了幾樣告訴了這裡的羌人。

    當羌人知曉蘇稚是第一個使用羌人看護婦的貴人,頓時就變得更加瘋狂。

    好多在家中沒有活路且沒有孩子的羌人寡婦,在第一時間成群結隊的跪在醫館門口,希望蘇稚可以收留她們,她們可以為蘇稚做任何事。

    這些事蘇稚歷來是不管的,也不知道怎麼管,穿著白色的麻衣將手插在大口袋裡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羌婦,覺得很是麻煩。

    霍光很狗腿的陪在師娘身邊,低聲進言。

    蘇稚就很大度的揮揮手,示意這些羌婦她都要了,反正馬上就要進荒原了,到時候會有非常多的傷兵需要照顧,多百十個人不算什麼。

    雲氏的規矩,那些先來的羌人看護婦自然是知曉的,帶著這些婦人清洗身體,殺蟲,就用了整整三天,三天後,一群穿著同樣白色麻布衣裳的看護婦出現在軍營裡的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發亮。

    很好,蘇稚惡名在外,軍中那些精蟲上腦的軍卒,只要一想起蘇稚切割屍體的畫面,一個個立刻就沒了慾望。

    雲琅自然是不同的,夜晚的時候抱著蘇稚嬌嫩的身體,不管看多久,都百看不厭。

    昏黃的燭光傾瀉在蘇稚赤裸的身體上,像是給她白皙的身體塗上一層蜜蠟,歡愉過後的身體還殘留有幾分春色,漂亮的小臉紅撲撲的,嬌豔的像是能滴出水來。

    每次跟雲琅獨處的時候,蘇稚的本性就會暴露,像一個撒嬌的孩子一般八爪魚一般的纏著丈夫,撕都撕不下來。

    「真好,只有這個時候,您才是真正屬於妾身的,不像在家裡,總是不上不下的,讓人失望。」

    「啪」

    雲琅在蘇稚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怎麼說話呢?「

    蘇稚嬌憨的舉起自己的手,彈出四根指頭道:「家裡的時候您足足有四個老婆呢。

    誰都想要,誰都喜歡長久,偏偏妾身是個醫者,知道在這種事情上男人是天生的弱者。

    自己是弱者還不自知,非要多娶老婆,你們男人啊,正是不知所謂。」

    雲琅鬆開蘇稚,無力地望著帳篷頂道:「你這樣的婆娘在別人家的話會被活活打死你知道嗎?」

    蘇稚可能也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些傷害丈夫身為男人的自尊心了,就連忙抱住丈夫道:「妾身就是說說……」

    雲琅翻身將蘇稚重新壓在身下惡狠狠地道:「你太多嘴了,另外,你的醫學評價是錯誤的……」

    天亮之後,雲琅賴在床上不肯起來,事實證明,蘇稚的醫學報告是正確的,蘇稚早早就離開帳篷去給百姓看病了,一夜就睡了兩個時辰,她看起來依舊精神奕奕。

    中午時分,隋越來訪,雲琅這才勉為其難的起床,去接待這個他早就想揍一頓的太監了。

    「甘州刺史的任命已經下來了,來的是您的熟人。」

    隋越幽怨的看著雲琅,他的帳幕跟雲琅夫婦的帳幕是連著的,昨夜的動靜很大,好多事情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雲琅之所以選他當鄰居,就因為隋越是太監。

    初來大漢的時候,雲琅就跟太宰居住在一起,所以他對太監並沒有什麼過份的鄙視。

    只是相處的時間長了,就很容易忽視太監的男女屬性,在大漢,太監的男女屬性也是模糊的。

    比如讓隋越伺候懷化公主沐浴,對懷化公主來說就是一種很高的禮遇。

    跟年紀無關,哪怕懷化公主今年真的只有十六歲,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依舊是最高的禮遇。

    雲琅打了一個哈欠道:「來的人是誰啊?」

    隋越賤笑一聲道:「司馬相如!」

    雲琅沉吟片刻皺著眉頭道:「誰的主意?」

    隋越挺直腰板道:「陛下,司馬相如本來在西南為官,他溝通西南夷有功,陛下就把他派來張掖郡了,希望他能夠為帝國再立新功。」

    「西南夷還有活人麼?」

    「這是什麼話啊,太子殿下怎麼殺,也不可能把西南夷全部殺光,就是翦除了一些不聽話的人,還剩下很多。」

    「我怎麼覺得這是陛下的惡趣味呢?」

    隋越嘿嘿笑道:「或許有之,因為陛下給奴婢的詔書裡說的很清楚,你撿拾了人家的卓姬,人家撿你的張掖郡,這很公平,陛下還嚴厲的告訴我,不准你耍花招為難司馬相如!

    陛下很想要一篇可以流傳千古的河西賦,司馬相如來張掖的目的就在於此,人家寫完賦之後就會離開,您就行行好,別折騰他,司馬相如在長安向陛下哭訴,說你對他極不友善,此次很可能會有來無回。」

    雲琅無辜的攤攤手道:「某家素來大度!」

    隋越笑道:「您的大度在長安是出了名了,那些已經死了全家的人都能證明。

    君侯,說真的,以您現在的身份,再去跟司馬相如計較那就太失身份了。」

    雲琅嘆口氣道:「我就是看不上這人的人品,其餘的倒還好,這傢伙在詩賦上的才華,不服氣不成。

    陛下如果想要一篇好的詩賦,在長安就能寫,幹嘛派他來掌管河西最重要的張掖重鎮?

    這裡太重要了,一旦出了問題,我們在前方大軍的糧道就會被截斷。

    陛下應該派一頭猛虎來守著張掖郡,再不濟也該派一隻狗來,派一隻羊能守住張掖?」

    隋越笑道:「陛下自然是不看好司馬相如的,可是,陛下看好君侯啊。

    但凡是您平滅過的地方,如果還能發生變故,這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放心,您雖然要走,可是您的虎威還在,但凡張掖郡的羌人有什麼異動,大軍回頭就能平滅他。

    君侯就不要再生事端了,這篇詩賦對陛下很重要。」

    雲琅嘆了口氣,劉徹既然堅持,就不可能有什麼改變,司馬相如來這裡要是不把劉徹寫的那首坑慘了大漢軍隊的《天馬賦》延展出來才見鬼了。

    好大喜功就是這副模樣!

    匈奴人還沒有被滅掉,皇帝已經開始覬覦大宛的天馬了,也不知道他要那些天馬做什麼。

    這樣的馬一來不能做戰馬用,二來天生嬌貴,不耐粗飼,難道說皇帝喜歡上賽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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