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019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9 23:06
    第一五一章心結

    雲琅上一次去陽關的時候,陽關只剩下幾座孤零零的烽燧,以及遍地的石塊。

    在古董灘上幸運的人還能找到一些箭簇,古幣,石磨殘骸,以及一些失去主人的殘破酒杯。

    那時候有冷風裹挾著戈壁灘上砂礫打在臉上,生疼,就像大漢時期雄兵們的怒吼,讓人只能低頭臣服。

    陽光自古以來就是淒涼悲惋,寂寞荒涼的代名詞。

    但是,對現在的雲琅來說,陽關還沒有積澱太多的悲傷,至於『西出陽關無故人』這句話放在他身上也很不合適,他的兄弟霍去病,李敢還在關外與匈奴人作戰呢。

    陽關北邊七十里外就是玉門關,這兩座關隘,一南一北控制了通往西域的南北兩條道路。

    自從霍去病奪下河西之後,大漢的版圖上就多了四郡兩關。

    四郡為武威郡,張掖郡,酒泉郡,敦煌郡,兩關則為玉門關與陽關。

    四郡如同珍珠一般散落在狹長的河西走廊上,而玉門關與陽關,就像兩隻拳頭伸向大漠深處。

    通往西域北面的玉門關如今只負責商賈進出,而南邊的陽關,則是一座徹底的軍城,負責監視大漠深處的匈奴人。

    如今的陽關,水草豐茂,氣候宜人,渥窪地裡的蘆葦足足有一丈多高,如今,剛剛入秋不久,風一吹,漫天都是飄飛的蘆花。

    河西四郡中,唯有敦煌郡才是真正由大漢人掌握的地域,為了防範匈奴,皇帝在三年間,向敦煌征發了不下六萬罪囚,罪官,商賈,贅婿。

    這還不包括陽光校尉,玉門關校尉統御下的八千漢軍。

    雲琅的軍隊才出現在地平線上,先期抵達陽光的李陵,李勇,就率隊迎接。

    與他們站在一起的是陽關校尉狐長,與玉門關校尉韓東。

    「拜見衛將軍!」

    當這四員大將齊齊的單膝跪倒在地大禮參拜的時候,雲琅扯下臉上的蒙面巾,面無表情的道:「起來吧,玉門關校尉韓東即刻趕回玉門,無令不得擅離職守。

    以後但凡有朝中重臣來到陽關,玉門關校尉不必迎接,著為永例。」

    頜下留著長鬚,面如重棗的玉門關校尉韓東立即應諾起身,朝眾人抱拳施禮,然後就騎上戰馬,帶著親衛就向北疾馳而去。

    雲琅的大軍緩緩進城關,他自己卻跳下戰馬,踩著夯土階梯走上了城牆。

    隋越瞅著遠處長滿蘆葦渥窪地感慨的道:「還以為陽光會更加荒涼,沒想到這裡居然處處綠洲,實在是出乎預料之外。」

    雲琅卻嘆息一聲道:「這裡的秋日來的也太早了一些。」

    東方朔搖著摺扇道:「塞外八月即飛雪,這一陣暖,一陣涼,正是西域的氣候啊。」

    「大將軍可有音訊?」

    雲琅問李陵。

    李陵搖頭道:「末將極為擔心,大將軍與陽關之間的聯繫已經斷絕三十一天,請將軍允准,由末將統領本部人馬進入荒漠尋找。」

    雲琅搖搖頭道:「不必了。我相信大將軍一定可以回來的,命令大軍,在陽關安營紮寨,佈置大將軍營地,做好萬全準備,等待大將軍歸來。「

    李勇,李陵應諾一聲,就匆匆下了城牆,去為霍去病準備營盤去了。

    雲琅又對東方朔,司馬遷道:「兩位也請多辛苦一下,將陽關,玉門關,敦煌新營的糧草統計出來,然後派人清點,從今後,哪怕是一粒糧食的流出,也需要我親自批准。」

    「喏!」

    東方朔,司馬遷兩人也抱拳領命,一個去了敦煌新營,一個去了玉門關。

    「霍光,統計我們攜帶來的皮張,立即開始製作寒衣,在大將軍歸來之前一定要準備妥當,否則,嚴懲不貸!」

    霍光抱拳領命匆匆的去了,監督製作裘皮寒衣的任務很重,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成的,他覺得自己從今天起,基本上不用睡覺了。

    雲琅的目光落在隋越身上,隋越很自然的躬身等待命令。

    「長史的軍務就是統計陽關,玉門關人口,從中甄別匈奴奸細,務必要把玉門關,陽關兩地的匈奴奸細一網打盡。」

    隋越抱拳道:「下官領命,定能將兩關裡的奸細一個不剩的找出來。」

    雲琅嘆口氣道:「寧殺錯,莫要放過!」

    隋越冷笑道:「將軍不用囑咐,下官也會這樣做的。」

    轉瞬間,城頭只剩下雲琅,蘇稚,以及劉二帶領的雲氏家將。

    雲琅拍著箭垛對蘇稚道:「別的城池只需要預防一個方向的敵人,唯有陽光,玉門關需要應對兩方面的敵人,羌人愚昧,最易被人煽動,你日後就不要在羌人群中行走了。」

    蘇稚撩撩垂下來的頭髮輕聲道:「這是衛將軍對御醫丞蘇稚下的軍令嗎?」

    雲琅搖搖頭道:「這是你丈夫雲琅對他的妻子蘇稚下的禁足令!」

    蘇稚笑著彎腰施禮道:「妾身領命就是了,軍醫隊也需要找地方安置,妾身這就去了。」

    劉二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見雲琅擺擺手,就迅速的跟上蘇稚下了城牆。

    從瀚海吹來的風,把雲琅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卻沒有離開城牆的意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骯髒的甲士從遠處一步一挪的走過來,單膝跪倒在雲琅身邊,哽嚥著說不出話。

    「我以為你會過來呢。」

    「實在是無顏見君侯啊。」

    「我記得曾經給你找了一個容易跟匈奴人發生戰鬥的地方,你為何還在陽關?」

    「謝寧慚愧啊……信發出去了,就後悔,又寫了一封辯解的信,發出之後更後悔……」

    「既然去病比我早到陽光,為何不要請求去病帶你去沙場,我不信你如今會害怕。」

    「犯官,見不到大將軍,也無顏見大將軍。」

    「犯錯的是你父親,不是你!」

    「他傷害的卻是大將軍跟君侯。」

    「這麼說,你父親給陛下上《絕命書》一事你也是知道的?」

    「事先不知道,後來,家母在發配途中給我送來了一封信,這才知曉。」

    雲琅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折的皺皺巴巴的信遞給謝寧道:「這就是你父親給陛下上的《絕命書》,陛下在我出征之前親手交給了我,還告訴我,他沒有打開看。

    現在,我把他交給你,我也沒有打開看過。」

    謝寧顫巍巍的伸出手接過那封信,也不看,直接塞嘴裡,一口口的咬爛了,最後吞下了肚子。

    雲琅笑了,低聲道:「你就不後悔?說不定你父親信中會告訴你是我害死了你謝氏全家。」

    謝寧抬起頭也露出一絲笑意道:「我不信!」

    雲琅苦笑一聲道:「你應該打開看的,你看了之後我會更加的安心,你也安心。」

    謝寧搖頭道:「我太瞭解我父親,自從離開白登山之後,他就沒有真正的安寧過,認為陛下評功不公,區區一個關內侯並不能表彰他為國征戰二十六年的功績。

    還在家中說陛下給的賞賜也太少了一些。

    雖然我也認為陛下虧待了父親,卻明白,這樣直白的說出來並不是一個臣子該做的。

    從那一刻起,我就刻意的在疏遠父親,父親也明白,也想給謝氏留下一枝根苗,也就刻意的疏遠我。

    我以為父親會出事,沒想到他竟然會投靠太子,而且是在陛下派遣他監督太子的時候投靠太子。

    如果僅僅是貪瀆一些錢財,以陛下對功臣的寬厚之心,最多罷官除爵,如何會施行那麼殘酷的刑罰?

    你我都知道,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的人,不知為何,我父親偏偏利慾熏心,做了陛下最痛恨的事情。」

    雲琅拍拍箭垛感慨的道:「我也是在知道你父親投靠太子之後,才斷絕跟你父親所有往來的。

    那時候,你的父親已經無藥可救了。」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19 23:20
第一五二章 多餘的心思

  「你應該明白你餘生的任務吧?」

  「戰死邊塞,或者老死邊塞!」

  「未必!」

  「哦?還有別的法子?」

  「投靠匈奴!」

  ……

  從那一天在城牆見過謝寧之後,雲琅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他就像一顆塵埃,隨風消失在了陽關。

  陽關城牆不高,卻很大,城外的烽燧高高的立在墩墩山上俯瞰陽關,城池南邊的渥窪地水波蕩漾,一處是最高點,一處是最低點。

  兩個地點都是同樣的重要,也是軍隊重點防禦的區域。

  張掖郡的信使來了,也帶來了酒泉郡沒有爆發瘟疫的消息,順便帶來了滿腹辛酸的曹襄的口訊,以及一封信。

  曹襄的口訊中,對於雲琅將他丟在鏡鐵山一事極為憤怒,他在信中說,他實在不敢相信,一位大將軍會把他的副將一聲不吭的丟在蠻荒之地,讓他自生自滅。

  展開他的來信,裡面卻是白紙一張……讓人看之心碎。

  隋越很是同情曹襄,同樣對雲琅的做法非常疑惑。

  「一門四兄弟,就不該同時出現在戰場上,不僅僅是國法不允許,禮法也不允許。」

  「霍,曹,雲,李不是一家人,也不能成一家人,君侯智慧過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此戰之後,霍去病準備做一個獵夫,雲琅準備進入太學以教學為樂。

  曹襄覬覦大司農之位久矣,李敢也恨不能成為大漢國的鎮北將軍。

  至於小兒輩,自然憑借自己的才德在陛下面前尋找合適自己的職位。」

  「君侯不準備當丞相?陛下有意將這個職位給君侯留著。」

  雲琅放下手中的筆,看看隋越道:「剛才的談話就很有智慧性,你怎麼總是喜歡把話題向愚蠢的方向引?」

  隋越搖搖頭道:「還是問清楚比較好,你別騙我,要是騙了我,我沒有好下場,你的下場也好不到那裡去。」

  雲琅幽幽一歎。

  「若問我話的人是陛下該多好……」

  「陛下是皇帝,皇帝不會用奴才問主子的方式問話,但凡有心中有了疑惑,陛下會用刀子清除疑惑。

  所以,只能是我來問。」

  雲琅站起身,瞅著窗外忙碌的軍卒道:「你的軍務交給了夏侯靜?」

  隋越笑道:「夏侯靜處理政務手到擒來,處理奸細一事,還要看繡衣使者,跟夏侯靜那個年輕的弟子。

  實在沒想到,夏侯靜那種古板性子的人,居然能教出一個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的弟子。

  聽說那個年輕人的母親還在你雲氏為僕?」

  雲琅點點頭道:「跟著我沒出息。」

  隋越道:「不是跟著你沒出息,而是你那個大弟子霍光太霸道,你應該說,沒霍光有本事的少年人,在雲氏注定得不到重用。」

  「霍光的年紀還小,一些小聰明罷了,在朝中諸公眼中,不過是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而已,誰會看在眼裡?」

  「即便是小猴子,也是你最疼愛的一個小猴子吧?你用在他身上的心血不可謂不多。

  人人都以為太子殿下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你卻生生的把將要立下大功的霍光從太子殿下身邊拖走。

  君侯,你不看好太子?」

  雲琅笑道:「陛下在位一日,他就是人主,太子雖然是陛下至親,我覺得自己還是一心跟著陛下走比較好。」

  「衛氏,長平,一個素來跟你親厚,一個甚至是你的母親,加上大司馬大將軍的關係,你應該支持太子殿下才是!」

  雲琅搖頭道:「你忘了,還有一個阿嬌!」

  隋越長歎一聲道:「一團亂麻啊,想要理清楚,你需要一柄快刀!」

  雲琅喟歎道:「斬不得啊,不管斬在那裡都會血淋淋的讓人傷心。

  算來算去,只有斬在我的身上,才能相對痛快一點。陛下那裡也好過一些。

  說起來,雲某也是皇族,我歷來不喜歡拿著刀子把自家人切得身首異處。

  所以,湊活著過日子吧。」

  隋越幫雲琅努力的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只好陪著雲琅一起發呆。

  隋越相信,就算是把這個問題交到陛下手裡,讓陛下處在雲琅的位置上,恐怕也找不到一個好的平和的處理方式。

  不過,這是基於雲琅的想法,如果陛下自己處在雲琅的位置上,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

  隋越走了,雲琅就重新看了曹襄的書信,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蠅頭小字。

  雲琅看過之後,長出一口氣,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糟糕,多少還有轉圜的餘地。

  瞅著紙上慢慢消失的字跡,雲琅就把這張紙丟進了火盆,紙張化作黑灰,上面的字跡卻越發的清晰,他用鏟子把紙灰徹底搗散,那封信沒有字跡的紙張徹底的就消失在人時間了。

  劉徹對雲琅瞭解的越多,未知的也就越多,他是一個執著的人,不徹底瞭解一個人就不會罷休。

  不知什麼時候,雲琅,曹襄,霍去病三人的聯絡方式就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方式。

  一封信裡,明明都是很正常的問候話語,他們三人卻能讀出不同的意思來。

  比如,明明是一封曹襄寫給雲琅的無字信,雲琅看到的內容卻是衛青萬里迢迢寫給霍去病的。

  「匈奴人離開了北海,北海一個人都沒有,甚至看不到那裡有匈奴人生活過的痕跡。

  從草原上的青草狀況來看,匈奴人離開北海,至少有兩個月的時間了。

  也就是說,有兩路大軍完全撲空了,現在,只剩下我們堵截匈奴人向西逃竄的這一支大軍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飯桌上只有雲琅,蘇稚,霍光的時候,雲琅把這個不好的消息告訴了霍光。

  「褚狼跟扶餘人做了多年的生意,按理說跟匈奴人是有接觸的,可是,他沒有傳來任何有效的消息。

  師傅,能讓狗子走一遭嗎?」

  雲琅搖搖頭道:「不用,有人比狗子更加合適,他已經走了。」

  「謝寧?」

  雲琅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吃飯,蘇稚抬頭看看沉默的師徒兩,分別往他們的飯碗裡夾了菜笑道:「先吃飯,家裡就不要說那些讓人頭疼的公事了。」

  「我大哥是不是在草原上發現了匈奴人的蹤跡,這才遲遲未歸?」

  霍光並沒有因為蘇稚給他夾了一塊牛肉,就放棄說公事的權力。

  「按照匈奴人行軍的速度來看,兩個月的時間,還不足以走到我們這邊,尤其是在攜帶了大批牛羊的情況下。

  在北海跟瀚海之間,一定有一個匈奴人的過冬地,我們現在需要找出這個過冬地。」

  「難道說,我們真的要在寒冬時節待在能凍裂石頭的荒原上?」

  雲琅搖頭道:「即便在荒原上找到了貓冬的匈奴人大隊,我們這支在冰天雪裡跋涉多日的軍隊未必就能戰勝實力強大的匈奴人。

  就算是戰勝了,我們也會損失嚴重,得不償失。」

  霍光覺得師傅似乎在有意的放匈奴人離開。

  冬日裡的瀚海雖然寒冷無比,但是啊,給將士們的裘衣都是他親自督造的,幾乎每人都能分到一件。

  而分配給將士們的軍糧,也是他跟皇帝親自審定的,足夠的食物,加上暖和的裘衣,以及他親眼見識過威力的火藥,擊敗匈奴有一定的勝算,而且贏面很大。

  更何況,匈奴人冬日裡的衣衫不一定就有大漢將士們身上穿的好,一增一減之下,冬日裡追逐匈奴人,也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忽然想起了皇帝寢宮牆壁上懸掛的皇輿一覽圖來……遼闊的西域西邊,似乎還有更加廣闊的空間…… 本帖最後由 die5757 於 2018-12-20 00:07 編輯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20 13:29
第一五三章 無所事事的霍去病

  霍去病在草原上其實屁事沒幹,自從上次與匈奴小王梟盡打了一場毫無意義的仗之後,他就整日裡帶領著大軍到處尋找羊盤,然後,就一把火燒掉羊盤。

  面對一堆堆骯髒的牛羊糞便,霍去病很少把精力放在這些東西上面。趙破奴雖然從小就生活在匈奴地,他當馬賊的時間遠比當牧人的時間長,雖然知曉羊盤的作用,卻不是很瞭解,至於李敢,在戰場上試驗過火藥的威力之後,眼中已經沒有敵人這種東西存在的地方了。

  在聶壹造了一場大孽之後,有幾個匈奴人的膽子徹底被嚇破了。

  其中就有與梟盡一起長大,並且成為好友的復陸支,伊機眣。

  找不到匈奴人,霍去病怒火萬丈,即便是前軍將軍趙破奴都被他用鞭子抽過。

  擔心受責的大漢游騎如同受驚的驢子,滿世界奔跑,尋找匈奴人的蹤跡。

  效果依舊不佳,而長達二十三天的連續操勞,折損在荒原上的游騎達到了驚人的六十七人。

  這個時候,復陸支跟伊機眣大著膽子向霍去病建議:冬日馬上就要來臨,匈奴人需要尋找過冬地,這個時候需要羊盤作為宿營地,否則,他們的牛羊就無法在寒冷的大地上休息。

  想要殺死匈奴人,與其四處尋找匈奴人的蹤影,不如直接燒燬羊盤……

  梟盡被綁在一頭駱駝背上,當他看到昔日的好友,帶著漢軍燒了一個有一個的羊盤,目眥欲裂,整日裡衝著天空向崑崙神禱告,希望崑崙神可以降下一道雷霆將這兩個匈奴人的叛徒活活燒死。

  秋日的荒原上已經有些寒涼了,霍去病坐在帳篷裡烤著火,用小刀子削羊腿吃。

  跟雲琅混的久了,他對食物好壞也就有了要求。

  小羊腿被炭火烤的金黃,刷上雲琅秘製的料汁,再用火烘焙一下,將食物與香料的味道完全激發出來之後,就一層層的削著吃。

  李敢進來的時候,很自然的從邊上的盤子裡取過一支羊腿學著烤。

  趙破奴卻有些畏縮,他臉上的鞭痕還沒有下去。

  霍去病看看趙破奴,就把手裡剛剛烤好的羊腿丟給趙破奴,就當是道歉了。

  趙破奴接到羊腿大喜過望,就拿著羊腿湊到李敢身邊學著李敢的樣子削著吃羊腿。

  他知道,他挨揍挨的極為冤枉,大軍所到之處,方圓兩百里之內是不可能有匈奴人的,這一點他幾乎敢用腦袋擔保。

  沒有匈奴人,總不能憑空變出匈奴人來吧?

  雲琅給霍去病當長史的時候,霍去病還沒有這麼暴躁,換了聶壹當長史,狗日的一點屁用都沒有,連大將軍的火氣都壓不住,導致兄弟們遭殃。

  跑死了六十七個人,大將軍才放棄了無意義的搜索。

  要霍大將軍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大將軍即便是犯了錯,即便是在陛下面前,也從不說一句軟話。

  他的態度很明確,要老子的命,你拿走,要老子道歉,這不可能。

  所以皇帝每次只好親自揍他一頓算是發洩怒火,不管這位大將軍犯了多大的錯,統統是打一頓了事,包括上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韙上書皇帝分封三王,立太子之事。

  剛剛霍大將軍賞賜了半根吃殘的羊腿,已經表示道歉了,所以,趙破奴心裡暖洋洋的……如果再能賞賜一口酒喝就太好了。

  火盆旁邊,還放著一個用白銀打造的大肚子水壺,這個水壺的蓋子據說用的是雲氏工坊裡的新工藝——螺紋,只要輕輕扭一下,蓋子跟酒壺就會連接在一起,不論如何顛簸,也不會漏水。

  這樣的水壺,李敢也有,可是,能在水壺裡裝一種特殊烈酒的人,只有霍大將軍。

  趙破奴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自從進入荒原之後,他就一口酒都沒有喝過,如今,聞著敞口的水壺中散發出濃烈的酒香,他的喉結就上下竄動,口水溢滿嘴巴,啃一口羊腿,口水就能把羊腿洗涮一遍。

  「就喝一口!噁心的樣子!」

  霍去病隨手把酒壺丟給了趙破奴,趙破奴大喜,剛要伸手接,卻發現酒壺被大將軍背水葫蘆的親衛搶先一步給抓住了。

  在趙破奴仇恨的目光中,親衛從懷裡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瓷杯,倒了滿滿一杯酒遞給了趙破奴,見李敢也在看他,就從懷裡再次掏出一個瓷杯裝滿了酒遞給李敢。

  霍去病笑著指指那個家將道:「別看這傢伙姓霍,其實骨子裡是姓雲的。」

  李敢,趙破奴焉能不知這個家將的重要性,要知道,雲琅那個傢伙把這個家將全族二十七口人,全部都接到雲氏居住,傻子都知道,但凡霍去病出半點問題,發瘋的雲琅要是不把他全家二十七口剁成肉醬才怪。

  如果霍去病平安歸來……這傢伙全家立刻會成為大富翁,而且還會有官職賞賜下來。

  所以,霍去病與將士們同吃一鍋飯,同喝一口水的往事就銷聲匿跡了。

  哪怕是李敢,趙破奴都不能跟霍去病用一個酒壺喝酒。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霍去病重新給自己弄了一支羊腿烘烤,他們的軍糧早就吃完了,現在吃的還是梟盡一族留下的牛羊。

  李敢斟酌一下詞彙道:「今晨起來的時候,石頭上已經有了霜花,末將以為我們該回陽關修整了。」

  趙破奴顧不得品味酒香,也跟著李敢的話道:「根據末將在北地的經驗,再過十五日,溪水就會結冰,此時趕回陽關避寒,還來得及。」

  「匈奴人逃了怎麼辦?」霍去病不為所動。

  「我們已經燒掉了三十一處羊盤,跨度足足有一千一百里之遙,這對匈奴人來說已經是一道天塹。

  而我軍此次出征,輕裝簡從,將士們並未攜帶寒衣,下官以為,軍事目的已經達到,應該盡快回軍陽關避寒。」

  聶壹掀開軍帳門簾走了進來,聞見了酒香,就探出手要屬於他的那一份。

  家將無奈,只好也給聶壹倒了一杯酒,然後就把酒壺揣懷裡走了出去。

  大將軍的酒,根本就不是用來喝的,是用來清洗傷口用的,根本就沒有帶多少。

  霍去病道:「將士們還能支持多久?」

  趙破奴搖頭道:「出來四個月了,已經是人困馬乏,繼續搜索下去會有意外的戰損。」

  霍去病道:「留我本部親兵,餘者返回陽關避寒。」

  下達了軍令之後,霍去病就繼續忙著吃東西,天氣寒冷的時候就要多吃一些。

  聶壹給趙破奴,李敢努努嘴,示意他二人出去,見帳篷裡就剩下他跟霍去病了,這才道:「陛下有旨意,不許將軍一意孤行。」

  霍去病探出手。

  聶壹歎息一聲就從懷裡掏出一份旨意,放在霍去病的手中。

  霍去病看了旨意之後,又把旨意合上裝回自己的懷裡,然後瞅著聶壹道:「你知道個屁的一意孤行,以後是否應該遵旨,由我來把握。」

  聶壹伸出去的手無奈的收回來,拍著腦門道:「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霍去病冷笑道:「既然知道,你就不該拿出來。」

  「既然將軍準備繼續留在荒原上,下官以為,應該帶上復陸支,伊機眣。

  講過下官調教,這二人可以信任,同時,下官也會留下來襄助將軍。」

  霍去病用可有可無的語氣道:「你其實應該跟著雲琅的,跟著他你的軍旅生涯應該能過的很愉快。

  跟著我,戰場上沒有好果子吃,雖然跟著我有勝仗可以打,將來也有豐厚的賞賜。

  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20 15:00
第一五四章 可憐的男人

  軍中人人都盛讚衛青待部下寬厚,人人都誇獎雲琅軍中待遇豐厚,人人都鄙薄霍去病統軍嚴苛,薄情。

  跟著衛青的軍卒們一般都能獲得細心地照料,有了軍功也不會擔心被人貪墨。就是僕從軍裡的那些罪囚贅婿一類的人死傷大一些。

  跟著雲琅的軍卒們一般都是享福的,因為衛將軍屬下,不論是後勤,還是裝備,甚至是待遇都能高處別的軍隊好大一截。

  唯有霍去病的屬下,往往會被他操練的跟狗一樣,吃著牛馬食,穿著破爛的衣衫,面對最凶殘的敵人,打最殘酷的仗,戰損率為大漢國諸軍之首。

  偏偏……

  但凡是有一點追求的軍卒,都搶著要給霍去病當屬下,寧願被霍去病虐待,也不肯去衛青軍中接受照顧,更不願意去雲琅軍中過好吃,好穿的幸福日子。

  看似難以理解,其實只要看看這些年被封侯的都是些什麼人,就很容易理解了。

  雲琅跟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李敢跟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謝寧跟著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趙破奴跟著霍去病混——馬上就要封侯了。

  至於大校尉以下的軍官封賞,就更加數不勝數了。

  只要是強悍一點的軍卒,誰沒有一個馬上封侯的夢想呢?

  在軍中,死了算你背風,活著就該陞官發財,沒人想要照顧,更沒人想要過安逸的日子,他們只想拿著匈奴人的腦袋跟皇帝換錢,換爵位,童叟無欺。

  實實在在的軍功才是真正打動人心的地方。

  所以,霍去病對待部下從來就不客氣,既然來的人都是目標明確之輩,找不到匈奴人,就沒法子用匈奴人的腦袋換軍功,白白的跑出來一趟,實在是不划算。

  霍去病的本部人馬就三千六百人,也就是以前的騎都尉,裡面的軍官都是他昔日的袍澤,軍中的軍卒,是從全軍挑選的最精悍的將士。

  衛青當初在看了這支軍隊之後,認為這支軍隊是天底下最強悍的一群亡命之徒。

  皇帝審閱了這支軍隊之後,立刻就對霍去病說:一旦大戰打完,這些人應該分散到全軍,擔任低級軍官,如此,可以提高大漢**隊的整體實力。

  至於雲琅,則固執的認為,這支軍隊本身就是這顆星球上最強悍的軍隊。

  其餘大軍在趙破奴的帶領下離開了營盤,他們攜帶著傷兵沿著來時的路線開始回歸。

  霍去病,李敢,聶壹目送大軍回歸,至於復陸支,伊機眣則穿著漢人的鐵甲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立在軍伍的最前頭。

  身為匈奴人,只要看看頭頂上的亂飛的兀鷲,他就知道哪裡有他的族人。

  雖然路途遙遠了一些,他們還是雄心勃勃地想帶著大漢的軍隊走一遭。

  「大將軍,現在我們的人少了,您覺得匈奴人會不會跑來攻擊我們?」

  李敢在背後還背著一個碩大的雙肩包,跟他同樣打扮的還有六百多人。

  這些人就是騎都尉碩果僅存的老兄弟了。

  聶壹對背包裡的東西非常好奇,已經打探好久了,可是呢,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些人的背包裡裝的是什麼。

  每一個有背包的人都把背包看的比命還要重要。

  他還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這些人在背負背包的時候,從不靠近火堆,哪怕被凍的瑟瑟發抖也絕不靠近。

  霍去病怕水!

  這些人怕火!

  在軍中的時間越長,聶壹就越是覺得這支軍隊神秘莫測。

  這支軍隊是歸副將李敢統帶的,在大軍中即便是立營寨,也總是獨立營寨。

  霍去病的帥帳永遠在大軍的中心位置,李敢的營寨永遠在霍光大帳的左邊。

  騎都尉的人很獨,他們似乎不願意與其他軍中同袍多說話,至於私下裡的交流,聶壹一次都沒有看見。

  現在身處這支軍隊中,瞅著別人投注過來的不懷好意的眼神,聶壹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就不該進來。

  在這種狀況之下,就算是發現了什麼,他被人滅口,也沒有地方去申冤。

  他身邊還有十一個聶氏家將,這些家將各個武藝高強,都是百種選一的好漢。

  可是呢,即便是這樣的好漢,也不能帶給他半點安全感。

  所以,聶壹緊緊的跟著霍去病,身在狼群裡,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狼王身邊,只要狼王不準備吃他,別的狼就不敢動他。

  跟著騎都尉行軍極為辛苦,他們一人三馬,一日之間奔走不停,即便是拉屎也是在馬上完成的。

  好幾次,聶壹因為騎術的原因落在後面,他總是能看見一個個碩大的屁股對著他,然後就有惡臭隨風傳來。

  大軍如同龍捲風一樣在荒原上遊蕩,霍去病似乎並不擔憂自己的大軍會落入匈奴人的包圍圈。

  他們在荒原上跑的如此肆無忌憚,如此的信馬由韁,險惡的戈壁灘,對他們來說就像是雲氏漂亮的後院。

  霍去病肆無忌憚的行軍,尋找匈奴主力決戰,謝寧卻跑的膽戰心驚,處處小心。

  離開陽關之後,他身邊僅存的人手就是謝氏兩個忠心耿耿的部將。

  他並沒有遵照霍去病的行軍路線前進,他知道,一旦自己在荒原上遇到霍去病,恐怕連辯解的功夫都沒有,霍去病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殺了他,然後給他報一個戰死沙場的結果。

  全家都在雲氏待著呢,如果自己不尊將令在荒原上亂跑,很容易被人誤會為想要投降匈奴人。

  如果投降匈奴這個差事不是雲琅安排,隋越確認,打死謝寧也不敢這樣做。

  漢人對於投降者歷來沒有寬容的餘地。

  天黑了,就要挖洞睡覺,好在荒原上多的是土包,用短柄的鏟子很容易在山包上挖出一個能容納三個人的土洞,至於六匹戰馬,現在還沒有採取保暖措施的必要。

  木頭架子上煮著茶,三人默不作聲的吃著厚厚的鍋盔。

  看得出來,那兩個部將的心情很好,不再是往日那種死了爹娘的哭喪臉。

  謝寧把鍋盔揉成粉末放進茶水裡,苦笑道:「你們兩個看起來很高興啊。」

  謝同笑道:「我們如果死在了匈奴,家人就不再是罪囚了把?」

  謝寧點頭道:「君侯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只要我們走一遭匈奴,能起到該起的作用,我們三個官復原職不難。」

  謝正笑道:「是啊,有陛下身邊的大長秋作證,君侯也不會騙我們三個走投無路的人。

  家主,這一次你就別把我們三個人當活人看,最好死在戰場上,只有這樣,全家才算是有了一條活路。」

  謝寧喝著茶水粥,歎口氣道:「離開的時候君侯對我說,所謂悍卒,就要處亂不驚,在死地裡殺出一條活路來。

  所以啊,我們三個軍務要完成,也一定要求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正大光明把妻小從雲氏接回家,從田橫島接回倖存的族人,才有臉告訴世人,我謝氏貪財不假,上了戰場卻個頂個的是好兒郎!」

  「匈奴人會相信我們嗎?」

  謝寧沉吟片刻,放下木碗道:「在狼跑水碉樓戍邊的時候,我真的想過投降匈奴!

  如果君侯不給我們最後一條路走的話,我真的考慮過投降匈奴!

  現在,沒這個心思了,一點都沒有了。」

  謝同點頭道:「在狼跑水的時候,我真的認為我已經死了,投降誰都無所謂,反正謝氏完蛋了。」

  謝正嘿嘿笑道:「現在簡單了,豁出命去達成君侯的目標就是了,我們自己都想過投降匈奴人,現在,我們去投靠匈奴人,他們應該會相信吧?」

  謝寧道:「我們的目標不是劉陵,君侯說劉陵這人太熟悉我們漢家兒郎的想法了。

  投靠匈奴支持自次王趙信是最好的。

  這人以前是匈奴的小王,後來在龍城之戰中,損兵折將,三千多大漢兒郎盡數戰死,他承擔不了這個責任,就重新投靠了匈奴人,被伊秩斜封為自次王,權柄很重。

  我謝氏的遭遇他是知道的,我們主動去投靠,被接納的可能性很大。

  記住了,從現在起,我們要回到狼跑水時期的樣子,我想,這並不難吧?」

  謝正大口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口茶水,再也喝不到了。」

  謝寧摟抱著謝正謝同道:「我們要努力活著回來啊……」
die5757 發表於 2018-12-22 02:14
第一五六章 完成理想的劉陵

  從很久以前,我們的先祖就發現一個神奇的現象,那就是,抱團才能在嚴苛的自然條件下生存下來,並且吃飽肚子。

  於是集體這個概念就出現了。

  後來,每當人們在參與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過程中,人們逐漸變得強大。

  在這個過程中,人類衍生出來了很多的副產品,其中,血緣關係就是很麻煩的一種關係。

  很多時候,這種關係會讓人做出近乎自毀的行為來。

  一個彪悍的人,僅僅因為敵人抓住了自己的幼崽,就放棄了反抗,最終被敵人殺死的例子數不勝數。

  隨著人類變得越發強大,這種自毀的行為出現的次數就越多,以至於到了後來,就成了一種普世法則。

  這種行為很多時候是沒法子用道理來描述的。

  沒人能真正說清楚這種行為的根源來自哪裡,卻把這種脅迫當做最好用的手段用了好幾千年。

  雲琅一點都不擔心謝寧會做出脫離他控制的舉動,會真正的投入到匈奴人的懷抱裡。

  雖然他的手段也說不上光彩,他也沒有明說要用謝寧的家小來控制他。

  然而,其中的道理誰都明白,不用說出來,一旦說出來了,就連最後的臉皮也會撕下來。

  為了讓自己不至於淪落成卑鄙小人,雲琅真心希望謝寧可以建功立業……

  其實呢,在雲琅控制謝寧的同時,留在長安城裡的劉徹何嘗不是在用同樣的法子在控制雲琅。

  只不過,劉徹多了一個國家大義的名頭,也順其自然的多。

  陽關城頭的黃土上開始出現霜花的時候,雲琅真正開始著急了,如果霍去病的大軍還不能回來,問題就大了。

  兩萬多人暴露在西北的寒風中,這不是一件好事,很多時候,一股寒流下來,兩萬多人能回來的人不會太多。

  在大漢時代,大自然依舊是人類最大的危機來源。

  寒冬就在最北方正蓄勢待發,而霍去病這個王八蛋居然還不回來。

  雲琅不管在那座城池裡當主官,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總是加高,加厚城牆。

  無數的兵法上都說,城池的險峻不是決定戰事勝敗的因素,可是,歷朝歷代的人總是想把城牆修建的更加高大一些。

  純粹的物理防禦是實力的體現,這是雲琅這個來自後世人的堅定信念。

  城牆每加高一尺,敵人想爬上來就艱難一分,損傷就會大一分。

  因此,雲琅在來到陽關的第六天,就下令所有的罪囚,犯官,商賈,贅婿們開始修建長城。

  修建一條將玉門關與陽關連接在一起的長城,這座長城足足有七十里長。

  霍去病只知道率領大軍去塞上完成自己的夢想,衛青,李息,公孫敖這些人只知道索要更多的資源去達成自己建功立業的目標。

  這些人沒有一個人真正知曉,大漢國為這一次漠北之戰到底投入了多少資源。

  雲琅是清楚的。

  雲氏錢莊調集了六十萬金!大漢其餘的子錢家共同出資四十萬金,長門宮出資合計五十萬金,且不算堆積如山的物資,糧秣。

  就這,還不算大漢國釐清國庫的費用。

  此時的劉徹,已經把大漢國這幾年積存的財富全部拿了出來,對匈奴作最後一擊。

  劉徹是虛弱的,所以,他就表現的無比瘋狂,無比的敏感,無比的不自信,但凡被他發現不安定的苗頭,他都會在第一時間清除。

  汲黯的信中充滿了苦澀的意味,每一個字都像是蘸著黃連水寫成的。

  他希望在外的將士們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擊敗匈奴,快快班師,好讓大漢國恢復昔日的平靜場面。

  雲琅不同意汲黯的看法,他認為這一戰事關大漢國百年安危,絕對不能草草了事,需要通過這一戰,確定西域的歸屬,打通絲綢之路,讓東西方的商道變得通暢。

  大漢國需要一個對外交流的窗口。

  太過閉塞的一個大漢國,並不符合長足發展的要求。

  七十里長城,將是大漢國控制西域的第一道關口。

  這裡的施工條件過於簡陋了,除過夯土為牆之外,沒有別的好辦法。

  雲琅很想用大塊的條石來修建這條防線,無奈,找遍四處,這裡大部分都是一片片的風化岩石,很少有成塊的可以充當石料的石頭山。

  連接玉門關與陽關的長城以前就有施工,只是進度太慢,經過雲琅全力催動之後,建造的速度增加了十倍不止。

  以前讀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的時候,雲琅對孟姜女充滿了同情,現在,當他負責建造長城的時候,他發現,普通人的命運,在大事件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他就派了隋越去監工。

  昨夜刮了一夜大風,原本還有些暖意的白日,在太陽出來之後,依舊冷冰冰的,氣溫沒有半點回暖的意思。

  好在,還沒有結冰,施工還在繼續,雲琅沒打算在這個冬日裡停止施工,哪怕冬日裡修造出來的城牆只能維繫到明年開春,在他看來也是值得的。

  這個冬日是變數最大的一個冬日,只要熬過去,到了明年,他會獲得更多的資源支持。

  聽汲黯說,皇帝準備征發七十萬民夫填充河西四郡!

  「動兒兩個月前終於可以自己走路了,師姐說別看這孩子平日裡懶洋洋的,動起來卻很有力氣,就算是摔倒了也不哭,這一點上比哲兒還要強一些。

  就是樂兒的骨頭似乎還是軟的,沒力氣,走兩步就不肯走了。」

  一個母親說起自己的孩子來,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能驕傲好久。

  雲琅不知道聽蘇稚說了多少次了,每一次聽蘇稚說的時候,他都會放下手裡的公務認真的聽,夫妻兩還會因為這些事情交換一下看法。

  總之,要滿足蘇稚所有的驕傲。

  霍光進來的時候,蘇稚拉著霍光看了很久,還舉起手比量一下霍光的身高,然後對雲琅道:「您比小光矮小一寸,不知道動兒將來能不能長成小光這個樣子。」

  霍光接過話題笑道:「師娘放心,雲動將來一定會長得比我高,您到處說過,我小時候太過挑食,不喜歡和牛乳,這才沒有全部長起來。

  小動那麼喜歡喝牛乳,一定會長成一個偉岸的男子漢的。「

  蘇稚滿臉歡笑,儘管她也這麼認為,還是扭捏著道:「是啊,是啊,小光可惜了,不喝牛乳,耽誤了長身子。」

  雲琅揮揮手道:「耽誤什麼?他十五歲已經快要身高八尺了,再長,戰馬都馱不動他。」(漢尺約23厘米)

  蘇稚不以為意的道:「去病身高八尺有餘,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雲琅撇撇嘴道:「我這種身高七尺半的人是不是就該去死?」

  「人家司馬相如都要身高八尺呢!「

  「滾出去!」雲琅真的生氣了。

  蘇稚不以為意的揮揮手裡的手帕,對霍光道:「知道你們要談正事,我就不打擾了。」

  霍光送走了蘇稚後,回過頭對雲琅道:「褚狼的消息傳來了,伊秩斜已經死了。

  消息絕密,大部分匈奴人都不知曉,劉陵秘不發喪,據說她用了胡亥故智,開始的時候在單于軍帳堆積了很多牛羊肉曬乾肉,還派單于閼氏輪流進帳服侍。

  後來,不知道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醃肉的法子,用了大量的鹽,將伊秩斜的屍體埋起來,製作成了臘人,對外還是說伊秩斜病重難起。」

  雲琅吃驚的道:「如此隱秘的消息,褚狼是從哪裡得知的?」

  霍光笑道:「這種事只能是鬼奴來做,做這件事的人,害怕劉陵殺人滅口,做完之後就逃走了,他是在扶餘人哪裡見到了這個人,得到了這個消息。」

  雲琅皺眉道:「這時候我們才知道伊秩斜死了,而且,這個消息輾轉了不知道多少里路才傳到我們耳中,如此說來,伊秩斜已經死了至少大半年了。」

  霍光不勝唏噓的道:「看著一代奸雄被人製作成臘肉,我心裡怪怪的。」

  雲琅點點頭道:「我也覺得怪怪的。」

  即便是霍光,雲琅也不準備把那個毒瓶子的事情說出來,這樣的東西用在匈奴人身上自然是無恙的,如果反過來用在漢人身上,那就真的遺禍無窮了。

  如果有可能,雲琅很想把那個瓶子收回來,親自銷毀掉,免得弄出更多的臘人來。

  很多事情跟剛開始的預料是有差別的,走著,走著就走到奇怪的道路上去了。

  「如今,劉陵大權在握,匈奴人的特性加上我們漢家的智慧,這個女人難對付了。」

  雲琅笑道:「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匈奴人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他們的民族本性,除非劉陵有本事在保持匈奴人本性的情況下,再把漢家的智慧添加上去。

  否則,畫虎不成反類犬就是一定的,漢家的方略用在漢家身上無往而不利,用在匈奴人身上,不一定就有效果。

  最好的狀況就是——匈奴人拋棄了自己擅長的方面,完全用我漢家的制度。

  如此一來,匈奴人想用我漢家制度來擊敗漢家,不吝於癡人說夢!」

  孑與2說

  到上海了,您先看,我繼續。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3 22:35
    第一五六章(上一章序號錯誤)全是老狐狸

    雲琅說的是一種可能的戰略。

    可是呢,戰略這東西過去虛無縹緲,只有依靠一個個戰役或者事實支撐的戰略才叫戰略,否則,全叫做妄想。

    很多時候啊,我們的戰略都是倒推的,在一個個戰役成功之後,才有一種叫做戰略的東西出現。

    而戰略,往往就是大人物的意志與希望。

    古往今來,在人類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戰略成功實現的次數屈指可數。

    在雲琅眼中,大的戰略一般不如他眼前正在強行修建的長城。

    這座夯土長城,在沒有結冰的時候就用夯土,在結冰之後就用夯土加上水,建成冰城。

    冰城對大漢人來說不算秘密,在雲琅使用冰牆之前,歷史上使用冰城的例子數不勝數。

    其中最簡單,最著名的就是邯鄲城頭的那一場攻防戰上,冰掛城牆的輝煌戰例。

    敦煌,陽關,玉門關這座三角形的地帶上,停滯了足足有十六萬漢人,以及二十一萬羌人。

    這在西北地已經是難得的人口密集區域了,如今,這三十七萬人全部在雲琅的麾下聽候調遣。

    所以說,在短時間內,雲琅有足夠多的人手可以調派。

    歷史上有很多奇怪的巧合。

    在雲琅苦苦期盼霍去病回來的時候,偉大的博望侯卻先霍去病一步回到了陽關。

    他似乎對危險有著超出常人的敏銳度,瞅著眼前這位滿面風霜的傳奇人物,雲琅也忍不住心生敬意。

    「匈奴人必然西遷,這是老夫遍走西域諸國之後得出的結論。」

    張騫貪婪的喝著茶水,話語卻沉重無比。

    「早在兩年前,匈奴人就已經開始經營西域了。

    當年,烏孫王難兜靡被月氏人攻殺,他的兒子獵驕靡剛剛誕生,是由匈奴冒頓單于收養成人,後來得以復興故國。

    所以呢,烏孫人天生就與匈奴人親近,他們很容易接受匈奴人的統領。

    老夫此次雖然用反間計,誆住烏孫王,讓他不敢投靠匈奴人,可是呢,計策畢竟是計策,如果沒有將軍全力支持,很容易被匈奴人一眼看穿。

    蘇武因為受他父親兵敗受降城的影響,一心想要建功立業,不聽老夫勸告,至今還停留在焉耆國,老夫以為不妥,衛將軍當召回,免得陷於敵手。」

    雲琅笑道:「既然博望侯已經有了方略,不妨全盤托出,讓某家盤恆一下,看看是不是還有別的解決事情的法子。」

    張騫道:「留在西域的匈奴人不在少數,尤其是被衛將軍從武威,張掖,酒泉,敦煌驅逐出去的匈奴人,大部分都去了西域諸國,只有一小部分去了北方尋找匈奴王庭。

    所以,老夫才有西域局面危如累卵的說法,至於其它的,自然是以衛將軍馬首是瞻,張某不敢僭越。」

    雲琅沉吟片刻道:「漠北不見匈奴王廷!」

    張騫聽下往嘴裡塞糕餅的手,猛地拍一下桌案道:「匈奴人正在西進!

    老夫從玉門關一路走來,發現衛將軍在修築長城,難道說,將軍準備在玉門關與陽關之間與匈奴激戰一場嗎?」

    雲琅搖頭道:「匈奴王庭經過長途跋涉之後,未必有膽子與我大漢雄兵激戰一場。

    如果他們肯來玉門關,陽關,某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張騫笑道:「既然衛將軍已經做了周到的安排,那麼,我們可以試著逼迫匈奴人一下,讓他們不得不與我們在玉門關戰一場。」

    雲琅無聲的笑了,抬手邀請張騫繼續進一些漢家食物,然後道:「君侯以為西域諸國還能做一些文章?」

    張騫笑道:「大將軍手握重兵,只要放出進入西域的話語,老夫以為西域諸國將惶惶不可終日。

    在這個時候,即便是不立即投靠我們,至少也不敢與匈奴人糾纏過甚。

    匈奴人一旦進入了西域,想要徹底的讓西域諸國心悅誠服,首先就要擊敗衛將軍才成。」

    雲琅聽張騫說完話,有笑了,指著長案上的地圖道:「君侯以為此次匈奴王庭西遷,會有多少帳兵馬?」

    張騫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聲音沉重的道:「假如司馬大將軍他們沒有在北海找到匈奴王庭,那麼,此次西遷的匈奴人將不會下三十萬帳。」

    雲琅長嘆一聲道:「三十萬帳啊,足足有百萬人之巨。以匈奴人全民皆兵的習俗,至少有五十萬控弦之士。

    由於沒有了後路,只能一路向西求得存活之地,這五十萬匈奴人的戰力將會有很大的提高。

    即便是大將軍全軍回歸陽關,我們也只有區區五萬將士,想要把匈奴人全部留在西域很難做到。」

    張騫氣惱的道:「大月氏國王拉拉赫鼠目寸光,認為大漢與匈奴的戰爭是我們兩國的事情,不肯出兵襄助我們,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一旦匈奴人突破西域,大月氏的國運是如何到頭的。」

    雲琅嘆息道:「現如今,冬季馬上就要來臨,司馬大將軍與大行令李息只能退回相對溫暖一些的龍城,等待春日溫暖之後才好繼續追擊匈奴王庭。

    依靠我們五萬人想要完全堵住匈奴人,無異於痴人說夢,可以說,匈奴大閼氏劉陵,完美的利用了寒冬,跟我們打了一個漂亮的時間差,在局部地區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

    我預備上書陛下,在西域地堵截匈奴人,而不是與匈奴人死戰,如同狼群一般圍繞在匈奴人身邊,伺機撕咬,驅趕匈奴,讓他們疲於奔命,在行動中逐漸消亡,最後逼迫匈奴人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遠征,直至完全消亡。

    不知君侯可願意在這封奏摺上聯名?」

    張騫堅決的搖頭道:「老夫只是一介使者,焉能參與到軍國大計之中,衛將軍太高看老夫了。

    哎呀呀,趕了一月的路,老邁之軀已經倍感疲乏,不敢打擾衛將軍定計,這就告退!」

    張騫果斷的走了。

    雲琅瞅著狼藉的桌案,回頭對霍光道:「這就是老狐狸啊,你以後要學著點,千萬不敢聽人家說的好聽就人云亦云的跟隨。」

    霍光低頭受教,又有些不服氣的道:「師傅您不會因為博望侯拒絕聯名,就放棄吧?」

    雲琅笑道:「博望侯已經拒絕了我,我就不好繼續勸誡他參與聯名了。」

    「弟子以為西域副使蘇武,應該沒有博望侯這般老到吧?」

    雲琅笑道:「你難道就沒有從我們偉大的博望侯口中聽出一點別的什麼消息嗎?」

    霍光笑道:「博望侯剛才說,西域副使蘇武,是一個急功好利的人。

    弟子聽得很是清楚。」

    雲琅嘆息一聲道:「你看看,年輕人在博望侯這種老狐狸手下過的是何等的悲慘啊。

    被他打包賣掉,還感激博望侯給他出頭的機會,你以後跟這些老狐狸打交道的時候千萬小心。」

    霍光也學著師傅的樣子嘆口氣道:「大漢的老狐狸何其多啊,董仲舒,桑弘羊,汲黯,兒寬,張騫,李蔡,王溫舒……真是數不勝數啊。

    不過呢,等這些人都死了,這天下就該是師傅你們這一輩人的天下了。」

    雲琅苦笑道:「只要陛下活著,絕對沒有我們這一輩人的事情。

    所以說呢,我們這一輩人活在最好的時代裡,也恰恰活在最壞的時代裡。」

    霍光看看師傅,兩人相視苦笑一聲,然後,霍光小聲道:「博望侯的聯合署名您還要不要了?」

    雲琅斬釘截鐵的道:「當然要,西北地做出的主張,必定先說服所有身在西北地的官員,然後才能向陛下提出這個建議,如果連西北地的官員都無法說服,如何說服陛下同意呢?」

    霍光笑道:「所以?」

    雲琅合上桌案上的地圖道:「所以,我準備讓隋越去說,我們可以不在乎隋越,可是呢,對這些老狐狸來說,隋越的地位之重要,幾乎無可替代。

    隋越說話的份量,在這些文臣眼中,比我還要重一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3 22:35

    第一五七章宦官不總是可惡的

    在別的皇帝麾下,法不責眾還是具有一定現實意義的。

    在劉徹麾下幹活,法不責眾就基本上沒什麼用處了,一個巫蠱之禍,就弄死了足足十萬人。

    所以,雲琅並不是很看重法不責眾這個做事手段。

    可是呢,一個人去幹違背皇帝意願的事情,同樣風險很大,所以就要拉上一些皇帝非常信任的人一起幹,才能有效地降低自己的風險。

    想要說服張騫,就需要隋越出馬,想要隋越出馬,首先就要說服隋越。

    東方朔自告奮勇的領命而去。

    到了傍晚,東方朔就怒氣衝衝的回來了,額頭上還有碩大的一個青包。

    「沒有說服?」

    「我都沒有開始說,他就暴跳如雷,用茶壺砸我!極其的無禮。」

    雲琅懶懶的道:「果然都是人精啊,他不是要打你,而是要你不能張嘴,你中計了。

    如果你在挨打之後還能勸誡他,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東方朔的面皮微微顫抖一下道:「我是被親衛抬著丟出來的,可見,隋越意志很堅定。」

    「他的意志來自於陛下,卻很少用自己的心想事情,你如果想要說服隋越,就要站在陛下的立場上考慮問題,才有機會說服他。」

    東方朔揉揉自己腦袋上的大青包道:「他對我已經有了防範之心,再去就有了提防之心,不可取。」

    司馬遷見雲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下意識的搖搖頭道:「宦官乃是身體殘缺之人,多有暴戾之徒,常人難以測度,某家不適合。」

    說完話之後,見雲琅用極為怪異的目光看著他,就挺挺胸膛道:「某家做事,歷來是寧可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看著司馬遷驕傲的模樣,雲琅忽然覺得自己處心積慮的保護這個人似乎是一個錯誤。

    如果不保護的話,他應該跟隋越有很多共同之處,也會有很多的話題可說。

    夏侯靜在處理完公事之後,就抱著一摞子文書來到了隋越的帳篷外,準備讓隋越親自確認之後,就把這些文書籤發。

    見隋越的帳篷外邊站立著四個護衛,就非常好奇,平日裡,隋越的大帳與雲琅的大帳一樣,門口都不設立守衛的。

    護衛見夏侯靜來了,就讓開路,請他進去。

    隋越半靠在一張錦榻上,見夏侯靜進來了,就笑道:「有勞先生了。」

    夏侯靜將手上的文書一一攤開,指著第一份文書道:「向玉門關調撥的三百二十擔軍糧,衛將軍並未批覆,留言道:從這個月起,軍中只調撥七成軍糧,餘者,自己籌集。」

    隋越嘆口氣道:「不是沒有糧秣,而是運不上來啊,從關中運糧到陽關,一擔糧食運送到地頭,最多能剩下一斗。

    莫說衛將軍看著心疼,某家也替陛下心疼啊。

    儘量節省糧食,這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你在文書上替某家告知玉門關校尉韓東,要體諒國朝得辛苦,能自籌一些,就自籌一些,莫要讓衛將軍難做。」

    夏侯靜點點頭,提筆在文書上又添加了一行字,就從桌案上取過隋越的長史印信蓋了上去,而後把文書遞給隋越觀看,自己又指著第二封文書道。

    「九月中,氣肅而凝,露結為霜矣,霜降三侯,一候豺乃祭獸;二候草木黃落;三候蟄蟲咸俯。

    如今已然過了草木黃落之時,蟄蟲都知道咸俯,而大將軍依舊遲遲不歸,衛將軍派遣的三路斥候,均沒有找到大將軍的蹤跡。

    讓人憂心忡忡啊。」

    隋越聞言,放下手裡文書,又拿起軍報仔細看了一遍,又忍不住嘆口氣道:「冠軍侯這是在拚命啊。」

    夏侯靜笑道:「冠軍侯少年英雄,乃是吾輩楷模,只是擔心他求勝心切,會有折損。」

    隋越傲然一笑:「冠軍侯也會戰敗?」

    夏侯靜低聲道:「冠軍侯乃是人間麒麟子,與人相爭,斷無失敗之理,老夫擔心的是天時。

    人不與天爭勝,這與人的強弱無關,只與天命有關。」

    隋越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悵然若失的丟下手裡的軍報,赤腳來到窗前,瞅著外邊陰沉沉的天空沉默良久。

    「昨日,繡衣使者有信使到來,說大司馬大將軍的大隊人馬遍搜北海,沒有找到匈奴人的蹤跡,最後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推斷,匈奴人離開北海已經快三個月了。

    算算時間,他們已經快要來到西北地了。」

    夏侯靜垂首不語。

    隋越接著苦笑道:「雲侯先前修建連接玉門關與陽關的長城的時候,某家還以為雲侯是小心過頭了。

    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是某家太過樂觀了。

    今日上午,東方朔來我軍帳,才說了一句話,我就知曉他想要說什麼了。

    五萬大軍應對五十萬窮凶極惡的匈奴人,不論是誰都不可能有決勝的把握的。

    最好的應對策略就是讓匈奴人繼續西進,離我大漢國遠遠地,去禍害別的國家。

    雲侯也一定有這樣的想法,或者安排,可是呢,陛下對匈奴人有一個執念,那就是,完全徹底地將所有匈奴人殺死。

    現如今,西北地的局勢變得惡劣無比,不論冠軍侯,永安侯兩人的才能是如何的驚才絕豔,想要以五萬人去應對百萬逃跑心切的匈奴人,終究是有力不逮。」

    夏侯靜聞言抬頭看著隋越道:「匈奴王庭有三十萬帳人馬,您別忘了,匈奴王廷這一路西來,定然裹挾了更多的匈奴人,現如今,沒人知曉西來的匈奴人到底有多少。」

    隋越煩躁的揮揮手道:「某家只是陛下派來的一個監軍,根本就不是什麼行軍長史。

    某家在這裡只是陛下的耳目,不是陛下的嘴巴。陛下只要求我多看,多聽,沒讓我多管,多問。」

    夏侯靜嘿嘿笑道:「那就如實的將這裡的消息傳遞給陛下,將您在西北地的所見所聞,不假修飾的原原本本的告訴陛下,這不就是您這位行軍長史的責任嗎?

    即便是您不能說,也不方便說,不是還有一位嗎……」

    隋越停下不斷揮舞的手,瞅著夏侯靜道:「你說博望侯張騫?」

    夏侯靜笑道:「博望侯功在社稷,陛下對他歷來親厚,如果他也給陛下上奏摺,再加上長史的信函,永安侯等人的奏摺,想必陛下一定會對西北地的局面重新考慮一下的。」

    隋越冷笑道:「雲侯既然連我這個陛下的家奴都不放過,如何會看不見博望侯這麼偉岸的一條漢子呢?」

    夏侯靜拱手道:「自從謝長川事件之後,朝中勳貴大多保持一種莫管閒事的詭異氣氛。

    雲琅想要邀請博望侯為西北地的官兵們說話,可能性不大,只有長史出面,博望侯才無法拒絕。」

    隋越狂躁的心慢慢冷靜下來,拉著夏侯靜的手道:「太子殿下以先生父子為登高的階梯,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夏侯靜笑呵呵的將手從隋越的手中抽出來,雙手插在寬大的袍袖裡道:「太子殿下如今高朋滿座,夏侯靜如何能算得什麼人才,否則也不會被殿下當做劈柴給燒了。」

    隋越笑道:「陛下那裡某家一定會極力為先生進言,好好地人才斷不能毀在一場兵災中。

    既然先生極力希望某家去博望侯那裡走一遭,某家就走一遭,哪怕被陛下懲處也是某家最做自受。

    希望某家的一番心血不會白費,希望某家的一些話能讓我西北地的大漢兒郎多活一些。」

    說完,就穿上鞋子去找張騫了。

    夏侯靜臉上溫和的笑容逐漸消失,輕輕地嘆口氣道:「連一介宦官都有為民請命的心思。

    看來,這劉氏江山還有悠長的時間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3 22:35
    第一五八章找到匈奴人了

    真正想打仗的人一般都沒有仗可以打。

    天陰沉沉的,三千兩百人的小小隊伍,放在遼闊的荒原上就是一小隊螞蟻。

    可是,這樣的一支小軍隊,大模大樣的在荒原上流浪了二十天,還是沒有遇到任何敵人。

    天上的兀鷲沒有在他們的頭頂盤旋,這說明,周圍應該有大量的匈奴人,可惜,霍去病一個都沒有找到。

    很多時候,他找到的都是匈奴人廢棄的營地。

    羊盤上的馬糞幾乎是新鮮的,還沒有徹底的被風乾,追蹤了兩天,這些被發現的匈奴人全部進了陰山。

    「匈奴人就在陰山裡。」

    李敢勒住戰馬韁繩,血紅的戰旗在他背後獵獵作響。

    「匈奴人應該能看見我們是嗎?」

    霍去病低聲問道。

    李敢肯定的道:「我甚至敢肯定匈奴人的斥候,就在那座山頭瞅著我們。」

    霍去病回頭看看背後浩瀚的荒原,對李敢道:「大軍向前抵近五里。」

    李敢愣了一下,還是忠實的執行了霍去病的軍令,手一揮,率先催動戰馬,以戰鬥的姿態小跑起來。

    很快三千兩百名戰士,丟棄了背負裝備糧草的副馬,以李敢為鋒矢,組成一個巨大的三角形,向遠處的陰山山脈逼近。

    五里地對於霍去病率領的這種可以騎在戰馬上作戰的騎兵來說,不過是一瞬間。

    在大隊人馬停下腳步的一瞬間,一名披著血紅色披風的騎兵高舉著一面黑色的龍旗越眾而出,又向前抵近兩里地,而後重重的將鐵桿戰旗插在地上,面對蒼茫的陰山大吼道:「奴賊可敢與耶耶一戰!」

    「奴賊,耶耶在此,可敢與耶耶一戰!」

    「奴賊,來與耶耶一戰!」

    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急迫。

    只是,對面的陰山沒有任何動靜,他的聲音大極了,傳遞到山上,隱隱有回聲。

    李敢目不轉睛的看著對面的山包,然而,山包上寂靜無聲,沒有人作任何應答。

    「匈奴人跑山裡去了?」李敢對霍去病道。

    霍去病搖頭道:「他們就在那裡,否則李大嘴的聲音足矣驚起山上的鳥雀。」

    李敢小心的問道:「我們進山?」

    霍去病看看李敢道:「你怎麼越來越傻了?」

    對於自己是否變傻這件事李敢不是很在乎,他只在乎霍去病要不要進山。

    只要不進山,被罵成傻子對他來說無所謂。

    「回陽關吧!」

    「啊?」李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戰在來年。」

    霍去病探手接住飄飛的小雪沫子淡淡的道。

    號角聲響起,李大嘴從地上拔起飛龍旗,插在鞍座邊上的套子裡,又重新回歸了本陣。

    既然匈奴人不肯出來,霍去病轉身就走,毫不猶豫,不大功夫就消失在地平線上。

    山上有匈奴人,有很多,密密匝匝的匈奴人營地幾乎鋪滿了山包後面的峽谷。

    外邊天寒地凍,華麗的牛皮大帳裡卻溫暖如春。

    披著白色狐裘的劉陵坐在最中間,懷裡抱著一隻黑的狸貓,她眼前的視線極為開闊,能一直看到荒原的地平線上。

    就在剛才,不論是霍去病大軍逼近,還是李大嘴吆喝叫罵,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人裝在紅漆木盤裡送了進來,劉陵看了一眼,就讓人去埋掉了。

    人頭是身材高大的蒙查端進來的,做完事之後,就坐在劉陵的下首一言不發。

    「你覺得殺了左棄有些可惜嗎?」

    蒙查瞅著劉陵那張笑臉,滿腹的怨氣似乎一下子就消散了,低聲道:「左棄是一員悍將,僅僅因為他想跟霍去病作戰,就殺了他,不好。」

    劉陵繼續笑著道:」你覺得左棄能打得過霍去病嗎?」

    蒙查搖搖頭道:「應該不能。」

    劉陵繼續道:「我殺左棄並非是因為他想跟霍去病作戰,而是因為我已經下了軍令,全軍不許動,他已然帶著本部人馬準備出戰,無視我的將令,他死有餘辜。

    蒙查,你現在已經是左賢王了,以後還要接任大單于的位置,這個時候就不能用左賢王的身份去看事情。

    我問你,冒頓單于當年射殺自己的寶馬,寵妾是為了什麼?」

    蒙查皺眉道:「是為了統一軍心。」

    劉陵站起身將手放在蒙查的頭頂上繼續道:「那麼,現在,你明白軍令如山的道理了沒有?」

    蒙查放肆的伸手抱住劉陵的腰臀,將自己的臉貼在劉陵的肚子上深情的道:「知道了。」

    劉陵也不躲避,探手抱住蒙查的頭顱道:「我們如今的處境非常不好,這一次逃離了北海,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心生不滿,認為折損了大匈奴的威風。

    現如今,還有人這樣說嗎?」

    蒙查呼吸著劉陵身上傳來的馥郁的香氣,迷醉的搖搖頭。

    劉陵用力推開蒙查的大腦袋嗔怒道:「既然知道我做的都是正確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心生不滿?」

    蒙查委屈的看著劉陵道:「我沒有!」

    「還說沒有,昨夜你喝醉的時候跟左右說,遲早有一天,你會拿到我手裡的銀壺用他裝滿美酒痛飲,還說要我繼續給你當大閼氏,給你生兒育女,你還敢說沒有?

    最蠢的是,你居然當著彭春那些鬼奴將軍們的面說,你就不擔心他們來我這裡嚼舌根嗎?

    蒙查啊,你爺爺是怎麼死的你忘記了?

    伊秩斜是怎麼當上大單于的你忘記了?

    我匈奴太子是怎麼投靠漢國的,你都忘記了嗎?

    每一次更換大單于,我大匈奴就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此時此刻,漢國雄起,我大匈奴勢弱,我們經不起一場大波折了,你知不知道?」

    蒙查從迷亂中清醒過來,點頭道:「我沒忘。」

    劉陵緩緩走到蒙查身邊,重新抱住蒙查輕聲道:「蒙查啊,你快些長大,快些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單于啊,我一個女子,實在是擔負不起帶領族人西遷的重任。」

    蒙查將臉貼在劉陵的肚皮上深深地吸一口氣,站起身子道:「我這就去巡營,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對左棄之死有怨言。」

    婢女如意來到劉陵的身邊,輕聲道:「蒙查有野心了,他想當大單于。」

    劉陵輕笑一聲道:「如果讓他生在大漢朝為王子,他恐怕連十歲都活不到。」

    「您準備把銀壺拿給他麼?」

    「太早了,我們現在還需要蒙查幫助我們領兵打仗,還不能毀了他。

    至少,在鬼奴將軍們成長起來之前,還不能這樣做。」

    如意嘆口氣道:「婢子沒用,如果我也能像銀屏姐姐一樣能幹就好了,至少可以為公主分憂。」

    聽如意提起銀屏,劉陵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痛苦之色,她佝僂著身子,扶住帳幕中間的柱子,恨恨的道:「她居然被劉徹剝下了人皮……」

    如意低聲哭泣了起來。

    劉陵的身子顫抖了許久,她慢慢的支起身體,對如意道:「記住她,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她,你記得要提醒我。」

    如意輕輕地點點頭。

    「喵……喵」

    地上的黑色狸貓叫喚了兩聲,劉陵俯身抱起這只狸貓,重新回到座位上,冷冷的看著遠處的荒原道:「那些大秦商人看好了沒有?」

    如意連忙道:「都在,他們希望獲得您的賞賜,所以,對於領路這件事很是熱心。」

    「很早以前,我們就從劉徹那裡得到了一張圖,聽說這張圖是雲琅先給劉徹的。

    上面標準了太多我們聞所未聞的國家,我以前以為是雲琅的哄騙皇帝。

    遇到大秦商賈之後,我才從他們的身上驗證了很多事情,其中就有雲琅獻給劉徹的那張地圖。

    現在,已經證明,在大月氏的西邊,還有更加廣袤的肥沃土地足夠我大匈奴人在那裡牧馬!」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4 06:55

    第一百五十九章人是怎麼變成魔鬼的

    一個漢人女子成為匈奴人的最高統治者是非常艱難的。

    好在,劉陵是一個很有手腕的女人,她不僅僅籠絡了大巫師,在北海的時候,就假借伊秩斜之手,剷除了對她不滿的很多匈奴將領。

    等到匈奴軍隊跟牧人都不滿伊秩斜暴政的時候,她再出面,告訴所有匈奴人,伊秩斜病重,是被魔鬼纏身,現如今已然不能說話了。

    一個被魔鬼纏身且滿身潰爛,臭氣熏天的伊秩斜被展覽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人們只是隱隱聽說,伊秩斜還活著……

    只是大單于的帳篷臭氣熏天,一般人都不願意靠近。

    從那一天起,劉陵就成了所有匈奴人感激的對象,畢竟,是這個女人把他們從殘酷的伊秩斜大單于的統治下解救了出來。

    劉陵的兒子叫做固結,漢名喚作雲兒。

    人人都以為這個孩子將會成為匈奴的左賢王,沒想到,跟彈查部結親的蒙查,卻出人預料的成為了左賢王。

    就這一點,劉陵就獲得了更多匈奴部族的支持,在這些部族人眼中,劉陵算得上是一個英明的大閼氏。

    畢竟,固結太小,如果在大匈奴繁盛時期,固結做左賢王還是可以的。

    在大匈奴風雨飄搖的時候,他還不能擔當大任。

    當劉陵希望匈奴人離開最後的庇護地北海準備全族西遷的時候,又有無數的部族不願意離開北海。

    他們認為,北海太過遙遠,凶惡的漢人不可能來到北海。

    於是,在手握軍權的蒙查的幫助下,劉陵殺掉了所有阻撓她西遷的部族長老。

    而衛青,李息兩路大軍來到北海尋找匈奴人決戰的消息被這些匈奴人知道之後。

    匈奴人的王廷只有她一人的聲音。

    來到陰山,西遷的計畫就完成了一半,劉陵原本想搶先進入西域的,只可惜,匈奴人的哨探告訴她,霍去病先一步燒掉了很多羊盤,導致她的大隊人馬無法在冬日裡駐足荒原。

    所有的計畫,都被剛剛落下的大雪毀掉了。

    霍去病走了,說明,他的人手不足,不足與大匈奴的數十萬大軍作戰。

    這個局面,至少在明年開春之前,不會有什麼變化。

    寒冬阻擋了匈奴人西遷,也能阻止身後的衛青跟李息的追擊。

    而匈奴人的牛羊,在走了數千里路之後,掉膘嚴重,陰山算是最好的冬日牧場,也是唯一能夠容納上百萬匈奴人過冬的地方。

    種種因素之下,不由劉陵不下令修整。

    鬼一樣的大巫師,再一次鑽進了劉陵的帳幕。

    劉陵並沒有像以往一樣露出媚態,更沒有曲意逢迎,今晚的劉陵身穿鎧甲,手裡握著一柄劍,威風凜凜。

    「成為匈奴大單于的你比以往更加的美麗。」大巫師滿是褶皺的面孔如同菊花一般盛開。

    劉陵笑吟吟的收起寶劍,任由大巫師摟抱著她,輕笑道:」您已經做完所有祭祀的事情了?」

    大巫師吃力的撕扯著劉陵身上的甲冑急促的道:「已經做完了,每一個匈奴子民如今都知道,在遙遠的西方有一片水草豐茂的土地正等著我們去放牧,在那裡,沒有白災,沒有嚴寒,只有開滿鮮花的草原跟波光粼粼的湖泊。

    更沒有凶惡的漢人,只有一些懦弱的可以供我們驅使的野人。」

    劉陵很是滿意,轉過身抱著大巫師道:「有誰知道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一個男人呢?」

    大巫師嘎嘎笑道:「我寧願死在你的懷裡。」

    劉陵俏皮的道:「一言為定!」

    大巫師無力的手怎麼也解不開劉陵身上的甲冑,不由得有些發急,劉陵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刀子道:「解不開就用刀子啊!」

    說著話就把刀子向大巫師遞了過去……

    如意,紅玉進來的時候,劉陵正皺著眉頭,地上倒著大巫師淒慘的屍體。

    屍體上的皮被割下來很多,很不完整。

    劉陵將滿是鮮血的手放進冰冷的清水裡,瞅著逐漸變紅的清水道:「我不會剝人皮,所以,以前的誓言很難實現了。」

    如意從地上撿起那柄刀子,隨便在大巫師乾癟的身體上切割兩下,也站起身子道:「我也不會弄。」

    沒了眼皮,眼瞼的大巫師,那一雙眼睛睜的格外的大,怒眼環睜四個字才能形容他此時的模樣。

    紅玉用刀子剜掉大巫師的一雙眼睛,就對劉陵道:「大巫師來您帳房的時候,蒙查看見了。」

    劉陵瞅著自己重新變得潔白如玉的雙手無所謂的道:「那就讓蒙查進來,他應該會剝皮!」

    如意笑道:「他應該會,剝羊皮他才是一把好手。」

    怒氣衝衝的蒙查走進帳幕之後,原本準備大喊大叫一番發洩一下怒火。

    第一眼就看見了淒慘的大巫師,不知為何,他居然變得高興起來,當紅玉把刀子塞進他手裡,要他幫著剝皮,蒙查立刻就蹲了下去,單手提起大巫師瘦弱的身體,直接用刀子插在大巫師的腳上,刀子穿過大巫師的腳牢牢地釘在柱子上。

    蒙查掏出自己的刀子笑呵呵的對劉陵道:「剝活人皮,要從頂門開始,剝死人皮,就要從腳上開始,你們不懂,好好地一張皮子被你們割的亂七八糟的。

    好好地學著吧。」

    他不想問劉陵為何會如此的痛恨大巫師,他知道原因,他也很想把大巫師挫骨揚灰。

    只要一想起大巫師黑黝黝的身體在劉陵雪白的胴體上跟公狗一樣聳動的場面,他也有剝大巫師皮的強烈念頭。

    蒙查剝皮的手藝很好,眼看著一張人皮從大巫師屍體上垂下來,劉陵咳嗽一聲道:「你不要總是看不起自次王,他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蒙查嘴裡叼著一柄刀子,手裡握著一柄,熟練地切開皮膚跟筋肉連接的地方,見劉陵在跟他說話,就吐掉刀子不滿的道:「我覺得他不可信。」

    劉陵嗅嗅自己的雙手,發現手上還有血腥味,就讓如意重新換了一盆水,繼續洗手。

    「我查過了,自次王趙信這一次是真的投降我們了,他不會再背叛我大匈奴了。」

    「他上一次就背叛了我們一次。」

    「這一次不同,漢國皇帝很驕傲,不允許被人背叛他,趙信背叛了他,就再也沒有回漢國的可能了。

    從今往後,他想要活命,就只能跟隨我們一路走下去。」

    蒙查點點頭道:「你說的話我自然會聽。」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張有很多缺口的人皮終於被蒙查給剝下來了。

    軟軟的堆在地上,毫無美感,跟長在大巫師身上的時候一樣令人作嘔。

    「新的大巫師聽話嗎?」劉陵用腳踢了一下軟塌塌的人皮問如意。

    如意笑道:「很聽話,他也喜歡看到大巫師死掉。」

    「既然如此,神門的事情就交給神門處理,我想,他會處理好的。」

    劉陵把話說完,就離開了帳幕,蒙查,匆忙洗洗手,就追了上去。

    謝寧跟剛剛被剝皮的大巫師一樣,也被人倒吊在帳篷裡。

    只不過,坐在他頭面前邊的人是自次王趙信。

    「你真的是謝長川的兒子?」趙信不敢相信,在這種時候,居然有漢人來投靠他。

    如果不是因為全軍覆沒,擔心被皇帝砍頭,他也不願意再回到匈奴。

    見識過漢地的繁華之後,匈奴人現在過的日子讓他度日如年。

    謝寧瞅瞅另外兩個同樣被倒吊著的兄弟苦澀的道:「別羞辱我了,你又不是不認識我。」

    趙信抬頭瞅著被煙火熏得發黑的帳篷頂部道:「只是匆匆的見了你兩次。

    一次是你在皇帝面前封侯的時候,一次是大校場閱兵的時候,那時候的你意氣風發,跟在霍去病跟雲琅的身後如同太陽一般耀眼,怎麼就淪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謝寧垂頭喪氣的道:「要是你的父親接受了腰斬的刑罰,你的家人被送去了田橫島,你僥倖活了下來,又被送到了陽關一個烽燧當大頭兵,你不會比我現在好多少。」

    趙信聽謝寧這樣說點點頭道:「你家的事情我知道,你投靠我大匈奴的事情我也不懷疑。

    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營地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4 22:17

    第一六零章信任最難得

    「我先找到了霍去病的營地,然後尾隨他找到了這裡。」謝寧一字一句的道。

    趙信苦笑道:「我本是匈奴人,還以為會在龍城大顯身手一番,誰料到,不但全軍覆沒不說,還連累了信我的右將軍蘇建。

    而霍去病卻能在河西之地大展身手,一路連破折蘭王,休屠王,渾邪王,似乎沒有遇到半點阻礙。

    哪怕是單人獨騎面對數萬匈奴人,也能全身而退,以竟全功,我很想知道,我這個匈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一介漢家貴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謝寧已經被倒吊的頭昏腦漲,勉強睜開充血的眼睛道:「我哪裡知道,那一戰我只是跟隨在霍去病的身後,他趕路的時候,我跟著趕路,他殺敵的時候我就跟著殺敵。

    直到我受到重創之後昏迷不醒。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的親衛就告訴我,我們獲得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

    霍去病陣斬了折蘭王!」

    趙信苦笑道:「當初雲琅邀請我加入霍去病軍中,被我拒絕了,或許,當初我應該聽雲琅的話,在霍去病麾下就任前將軍,估計也不會有現在的局面。」

    謝寧艱難的蠕動一下嘴唇道:「你如果不想殺了我們,就把我們放下來。」

    趙信揮刀斬斷了謝寧以及兩個家將的綁繩,眼看著他們頭朝下摔倒在地上,蹲在謝寧的眼前道:「或許,我們真的是一夥人。」

    謝寧揉著鼓脹的太陽穴道:「別試探我了,我就是一個想要活下去的人。

    你如果有什麼雄心壯志,我可以幫你完成,如果能在匈奴回覆我謝氏昔日的榮光我更是求之不得。」

    趙信笑道:「慢慢來,如果你能斬殺幾個漢人,說一些痛罵劉徹的話,我們從今後就是兄弟,定然生死與共,共享榮華。」

    謝寧搖頭道:「你還是殺了我吧,這事我做不來,如果在戰場上,我們各自使出手段求活,殺誰都無所謂。

    至於罵皇帝,我敢罵,你敢聽嗎?」

    趙信緩緩站起身道:「你這樣做,真是讓人為難啊。」

    謝寧乾脆躺在地上,瞅著頭頂上的趙信道:「如果你不信我,就把我送到劉陵面前吧。

    或許,她敢用我。」

    趙信笑道:「大閼氏如今就是大匈奴的女王,我們自然是要見她的。

    謝寧,我們的境遇想通,我真的希望我們日後可以並肩作戰!

    走吧,我們這就去見大匈奴的女王。」

    謝寧掙紮著站起來,扶著樑柱休息了良久才覺得舒坦一些,見趙信在帳篷外邊等他,就踉踉蹌蹌的跟了上去……

    張騫親自謄寫了一遍雲琅的奏摺,每一個字都認真檢查之後,這才用了自己的印信。

    然後又親自用了雲琅跟隋越的印信,用火漆封好竹管,交給信使帶走。

    做完這些事情的張騫嘆口氣對隋越道:「何苦將老夫拉下水呢。」

    隋越瞅著遠去的信使淡淡的道:「宦官的命不好,某家只想給人世間多留一份善念,期待日後也有人這樣待我。」

    張騫冷笑道:「別人做官都是越做心越狠,你倒是越發的良善了,大長秋你該知道,你這樣的人一旦沒了自己的立場,下場可能會非常的不好。」

    隋越擺擺手道:「我此生只要不背叛陛下,不做對陛下不利的事情,就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陛下也會隨手幫我擋掉。

    我是做人家奴婢的,一心一意為主子好,哪怕被主子誤會了,也沒什麼。」

    張騫見隋越意志堅定,就看著雲琅道:「你這樣做是對的,去不是合適的。」

    雲琅輕笑一聲道:「大漢國之所以能走到目前的強盛局面,靠的可不是那些合適的話,靠的是很多正確的話。

    我還年輕,學不來你們縮手縮腳的作派。

    有時候我在想,你博望侯張騫當年出使大月氏,算是正確的,還是合適的事情?」

    張騫冷笑道:「今時不同往日。」

    「就因為你成了博望侯?」雲琅的話語中有掩飾不住的譏誚之意。

    張騫沉默片刻嘆口氣道:「人老了,就會憐愛幼子……不敢輕易冒險。」

    雲琅大笑道:「那就讓開位置,讓年輕人上,如果你的副使蘇武在,他一定會秉筆直書,而不是被我們脅迫著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要你的印信,不是要拉你下水,而是要加強說服陛下話語的力量。

    最終的目的是不與匈奴人在西域決戰,而是尾隨匈奴人伺機撕咬匈奴人。

    好讓匈奴人在西征的道路上流盡鮮血,自我消亡。

    也藉著匈奴人的力量徹底的將西域三十六國消滅殆盡,而後,由我大漢來重整西域山河。」

    張騫冷哼一聲道:「你這招驅虎吞狼之計難道不會被匈奴人看破麼?」

    雲琅反手一捲,將袍袖卷在手上,瞅著張騫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張騫正要繼續勸說雲琅,卻看見李陵從外邊匆匆進來,抱拳道:「啟稟將軍,趙破奴帶領大軍回來了,如今,正在陽關城外等待將軍點兵入城。」

    雲琅一聽沒有霍去病跟李敢的名字,眉頭立刻皺起來了,陰沉的看了李陵一眼。

    李陵連忙道:「驃騎大將軍未曾回歸,副將李敢率領騎都尉護衛,繼續向北進發了。」

    雲琅匆匆離開自己的住所,快馬來到城牆之上。

    天上飄著雪,地上的黃土也早就被白雪染白,在這樣的白色世界裡,紅色旗幟以及黑色的大軍就顯得極為醒目。

    趙破奴見雲琅的帥旗升起,就跳下馬,朝城頭拱手道:「驃騎將軍麾下前將軍趙破奴報名入城。」

    雲琅惡狠狠地瞅著城頭下的趙破奴,牙齒縫裡迸出幾個比冰雪還要冷得字:「准許入城,一曲一報備!」

    趙破奴率先進城,跟隨雲琅站在城頭,聽每一曲的曲長報名入城,看東方朔在花名冊上不斷地勾銷入城軍隊的番號。

    他不敢看雲琅那張陰冷的臉,侷促的搓著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良久,眼看著大軍全部進入陽關了,雲琅這才瞅著趙破奴道:「你就這樣丟下自己的主帥回來了?」

    趙破奴單膝跪地惶恐的道:「大將軍有令,末將不敢不從!」

    這兩年雲琅積威日重,完全沒有了當年一群人在軍中嘻嘻哈哈胡鬧的樣子。

    莫說趙破奴,就連李敢都不在雲琅面前說胡話了。

    見趙破奴這副樣子,雲琅嘆口氣道:「我豈能不知去病的性子,我不該怪你的。

    起來吧,報備傷兵,送去太醫署那裡,全軍準備沐浴,而後修整一日,明日殺牛宰羊犒勞三軍。「

    趙破奴這才起身,抱拳道:「謝衛將軍賞賜。」

    雲琅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對趙破奴道:「佈置完營地來我房間喝杯酒。」

    趙破奴重重的點點頭就走了。

    瞅著趙破奴的背影,雲琅再次嘆口氣,這個人的命運也不好,環顧四周,雲琅赫然發現,自己身邊居然沒有一個福壽綿長的人物。

    兩萬人進了陽關城,本來就不大的陽關城一瞬間就被這些人馬塞得滿滿噹噹。

    房屋自然是不夠住的,好在雲琅已經準備了很多地窩子,一個大的地窩子可以放進去一隊百人。

    按照雲琅原來的設想,這些人應該在城外居住超過十五日之後確認沒有攜帶瘟疫才能進城。

    不過,剛剛開始下雪了,寒冷的天氣並不適宜瘟疫蔓延,加上天氣寒冷,再讓軍卒們在城外隔離半個月,非常的不人道,而且對軍心不利。

    寒冷的日子裡,沒有比喝一大碗飄著厚厚一層羊油的羊湯更加的讓人感到愉悅了。

    連續吃了四五個月的炒麵加烤肉,回來的大軍一端上飯碗,就再也不肯鬆開……

    軍卒們吃足了苦頭,他們的戰意卻沒有消減多少,回到陽關城之後,有了城牆保護,一個個就鬆懈了下來,吃喝中開始談論自己此次出征獲得了多少軍功。

    在軍中,軍功是永遠都繞不過去的話題,可是呢,屠滅梟盡一族的軍功,遠不夠這麼多人分的。

    按照慣例,雲琅在審核軍功的時候,自然將那些被殺掉的匈奴婦孺也算成了軍功。

    隋越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問題,悄悄地問雲琅,這樣算不算殺良冒功。

    雲琅以這本是皇帝派軍北征的目的為由掩蓋了過去,並嚴令記事官東方朔不得外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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