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60
V123210 發表於 2019-5-4 18:35
    第三章藍田,藍田!

    藍田就是一個闖禍精,雲琅對這個孩子頭痛至極,卻毫無辦法。

    身為劉徹跟阿嬌的女兒,歷史上從未出現過,這孩子是雲琅不知她未來發展方向的外人。

    她膽大如劉徹,驕縱如阿嬌,狡獪卻跟雲琅學了個十足十!

    劉徹對於藍田不是男子耿耿於懷了十五年。

    好在只要是人,就有致命的缺點,藍田也是如此,這世上能讓藍田乖乖聽話的人不是她的父親劉徹,也不是她的母親阿嬌,更不是她的師傅雲琅,而是她未來的夫婿雲哲!

    有時候雲琅對於雲氏家族的未來極為失望,只要藍田嫁入雲氏,不消說,雲氏家族一定會烙上藍田帶來的明顯印記。

    劉氏的婦人都強勢,這一點在藍田的身上表現的尤為明顯,自從她過罷了及笄大典……長門宮就已經由她說了算了。

    阿嬌是一個懶惰的性子,既然閨女把長門宮上下打理的不錯,她就懶得理會,年過半百的阿嬌整日裡沉迷之繪畫之中不可自拔。

    雲琅早就放棄了對藍田的教育,任由她東一點,西一點的胡亂學。

    就目前而言,藍田最喜歡的學問不是雲琅最引以為傲的算學,格物學,農學,更不是什麼琴棋書畫,而是雲琅學問中極為偏僻一門《政治經濟學》。

    順便兼修《藥理學》跟《星象學》。

    或許是天資聰穎的結果,這三門功課藍田學的非常精深,僅僅是《藥理學》一項,就給雲琅帶來了天大的麻煩。

    藍田有一個私人小花園,裡面種滿了張騫從西域帶回來的玫瑰花。

    玫瑰花開的時候,整座佔地十畝大小的小花園就美不勝收,成了長安,乃至關中最美的一座花園。

    雲琅,曹襄等人去參觀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

    這座花園裡的玫瑰開的極為豔麗,在百十個宮人的伺候下,看不到一點枯枝敗葉……

    每一株玫瑰都長得極為旺盛……

    只是這座花園太過寂靜,沒有蝴蝶,沒有蜜蜂,沒有小鳥,雲琅翻開土地,他甚至沒有發現蚯蚓,沒有發現蜘蛛,連微小的害蟲都沒有一隻。

    發現這個問題之後,雲琅就慌不迭的拖走了曹襄,喊走了自己的孩子跟老婆們,逼著他們發誓,此生不得再踏進那座花園一步。

    曹襄再三逼問之後,雲琅才說明原因——那座花園裡不知道被藍田使用了多少毒藥,多少種毒藥才能達到目前這種萬籟寂靜的效果。

    當雲琅質問藍田的時候,藍田卻瞪大了那雙美麗的眼睛,指著死寂的花園對雲琅道:「多美啊,我種花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好看的花,沒想要那些噁心的蟲子……」

    為了絕後患,雲琅立刻將這個恐怖的事實稟報了皇帝跟阿嬌。

    劉徹處理此事的方式極具皇家風範——藍田不仁,對萬物毫無慈念,罪在不赦,責付公主太傅雲琅……

    雲琅被關進了祖廟閉門思過,藍田求情不成性子發作,一把火燒掉了自己開的正豔的玫瑰園……

    從此再沒有捯飭過什麼花園子。

    她絕了自己種花的心思,也因為此事絕了天下有志之士的求婚鬧劇。

    除過雲哲,沒人敢親近藍田這個蛇蠍美人……

    這時候的藍田,僅僅只有十三歲!!

    也因為此事,雲琅極為擔心兒子,他很害怕有一天兒子忽然發現自己並不喜歡藍田……

    好在雲哲是一個死心眼的孩子。

    當藍田身邊圍滿了各色佳公子的時候,他表現的波瀾不驚,跟藍田依舊交往如常,毫無擔憂之意。

    當藍田把自己打造成一個蛇蠍美人之後,他依舊沒有太多的表示,一樣跟藍田如同往日一般過著沒心沒肺的好日子。

    最近,藍田對雲氏的產業極為感興趣,她不止一次的催促宋喬,早日把她迎娶過門……雲琅對此深惡痛絕。

    他之所以允許兒子跟藍田相親,就是想一直借用長門宮的虎皮。

    現在,虎皮突然變成老虎了,這讓雲琅如何能夠接受?

    藍田對雲琅的看法棄之若敝履,依舊頑強的推進自己嫁入雲氏的大業。

    在她看來,只要進嫁進了雲氏,她遲早有一天能成為雲氏說話最算數的人!!

    她甚至跟雲哲商量好婚後生幾個孩子,以及每個孩子該繼承雲氏什麼產業的問題。

    雲琅看過她們兩個弄出來的計畫,看過計畫之後,雲琅覺得自己一生的辛苦全部在為他人作嫁衣裳……如果繼承的人不是他的兒子,他的孫子,他覺得自己只有起兵謀反這一條路好走了。

    劉徹對自己閨女的做法驚為天人妙策!!

    他發現自己昔日實在是高看了雲琅,對付雲琅根本用不著什麼屠龍術,只需把一個能幹的閨女嫁給雲琅的兒子即可!

    發現雲氏的這一弊端之後,劉徹看雲哲的目光更加的慈祥,這讓劉據無數次在酒後狂怒!

    藍田被雲琅攆走了,她沒有半點不愉快的意思,很有禮貌的跟師傅告辭之後,就來到了上林苑裡的建章宮接雲哲下差。

    說好了今日傍晚一起去太學後邊的湖面上泛舟的……

    守衛建章宮的羽林軍們眼睜睜的看著藍田穿著男裝大搖大擺的進了建章宮,卻無人敢阻攔。

    不僅僅是羽林軍不敢阻攔,就連建章宮衛也不敢阻攔,更不消說站在建章宮外的宦官們了。

    遠遠地看見藍田蹦蹦跳跳的來到了建章宮,鐘離遠的一張本來充滿威嚴感的臉頓時就變得欲哭無淚。

    身後就是大漢朝巍峨高大的中樞所在,這是在在這個小女子面前,似乎黯淡無光。

    藍田遠遠地朝鐘離遠踢了一腳,鐘離遠頓時就識趣的讓開擋在宮室大門前的身體。

    即便是在春光明媚的日子裡,朝堂上開始議事的時候依舊把大門關的緊緊的。

    所以,當藍田推開建章宮正殿大門的時候,門外燦爛的陽光就闖進了幽暗的宮殿。

    原本聽群臣上奏,聽得昏昏欲睡的劉徹,發現閨女走進來了,掛滿冰霜的臉上立刻就有了笑意。

    丞相趙周的上奏被他揮揮手就給停止了,群臣肅立在一邊,眼睜睜的看著藍田快步走到皇帝身邊,父女兩嘀嘀咕咕的在那裡說悄悄話。

    怒火中燒的劉據在看對面的雲哲,雲哲卻在看藍田,他已經很習慣被劉據敵視。

    也不知道他們父女兩有多少話要說,劉據捧著本章已經等候好久了,高高在上的父親卻視而不見,寧願跟他的女兒說一些家長裡短的閒話,也不肯正視他今天要說的重要政務。

    忍無可忍的劉據咳嗽了一聲。

    原本正跟女兒和顏悅色說話的劉徹立刻變了臉色,指著劉據對隋越道:「叉出去!」

    劉據連忙跪地道:「父皇,西域有重大軍情傳來,匈奴劉陵兵進河中了。」

    劉徹不做聲,又看了一眼隋越,隋越立刻就拖著劉據離開了建章宮。

    劉據被無聲無息的拖出了建章宮,劉徹這才又恢復了一個慈父的模樣,輕輕拍拍藍田的俏臉道:「划船的時候帶上那些奴才,讓他們划船,你們莫要划水,莫要落水了。」

    藍田嬌笑道:「父皇,您忘記孩兒會游水了。」

    劉徹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能不落水還是莫要落水。

    雲哲,你們去吧。」

    劉徹又跟雲哲說過話之後,就起身離開寶座,走了兩步之後回頭對隋越道:「散朝吧!」

    說完之後,就頭都不回的去了後宮。

    趙周輕嘆一聲,揮揮手,大漢重臣們就排著隊緩緩地離開了建章宮,像今日這樣的場面,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沒什麼好奇怪的。

    雲哲跟藍田離開建章宮大殿後,見劉據依舊跪坐在大殿之外,想要跟劉據說兩句話,卻被藍田一把拉住道:「有什麼好說的,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說再多的話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還不如不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13:50
    第四章少年識得愁滋味

    雲哲並沒有因為藍田拖拽就放棄跟劉據說話,走到跟前拱手道:「殿下,劉陵進攻河中一事,六日前陽關守將聶壹已經稟報了陛下。

    陛下留中不發,準備看看河中局面變化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李敢將軍領兵出關。

    這些事情在昨日的邸報中已經說明了。」

    劉據冷冷的看了雲哲一眼道:「哦?如此說來,是孤王多事了。」

    雲哲施禮道:「微臣知曉殿下為何惶急,其實殿下完全不必擔心遍佈河中的捕奴團,他們裝備精良,且驍勇善戰,這麼些年來縱橫河中所向披靡,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再者,匈奴人如今還想與大漢結盟,斷然不會對捕奴團下手的。

    即便是匈奴人對捕奴團下手了,即便是捕奴團全軍覆沒了,對大漢來說依舊沒有什麼損失,通過這些人的生死看看匈奴對我大漢的真實態度也是值得的。」

    劉徹嘲弄的瞅著雲哲道:「你這是在跟孤王奏對嗎?」

    雲哲認真的道:「正是!身為人臣當為君主進忠,看到了卻不說破,這不是雲哲的做派。」

    劉據見滿朝文武都停下腳步聽雲琅訓斥他,面孔都有些扭曲了,咬著牙道:」如此說來,孤王還應該感謝你不成?」

    雲哲搖搖頭道:「微臣不敢!」

    說罷,又施了一禮,微微嘆口氣,就跟藍田離開了建章宮,留下劉據一個跪在平台上,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

    「我這位哥哥一旦暴怒就毫無理智可言,你讓他自己想或許能想通,你想通過奏對讓他把你的話聽進入那就太難了。

    有時候我真的想不明白,堂堂的大漢太子,居然跟骯髒的捕奴團攪合在一起,為了針尖大小的利益,不惜損害自己的名聲,真不知道他圖什麼。

    以後啊,小髆要對付他都不用自己出手,只要不斷地激怒他,他自己就會把自己毀滅掉。

    一個見小利忘命的人能成為大漢太子,也不知道父皇看上他哪一點!」

    雲琅停下腳步拉著藍田的手道:「你如果能傻一點,我可能會更加喜歡你。」

    「張安世不是說了嗎?才華這東西就跟懷孕一樣,時間長了怎麼遮掩也遮掩不住。」

    雲哲再次停下腳步道:「這是二師兄在掩飾他痴肥的話,你一個女子說出來不雅。」

    「可是,這樣說話很痛快啊,對了,你跟你耶耶說了你把我睡了的事情?」

    雲哲苦笑道:「我哪裡有。」

    藍田嘿嘿笑道:「我說有就有,膽小鬼,我衣衫都脫了,是你非要說成婚以後才成的,機會我是給你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說話了。」

    「你總要學著當一個女孩子才成啊,要不然即便是成婚了,咱們兩個男人躺在一張床上,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你又不是沒看過,我哪裡不像女人了?」

    雲哲輕笑道:「你在月光下跳舞的模樣就很好。」

    藍田哈哈笑著攬著雲哲的肩膀道:「我也知道很美,這世上也只有你有資格看。」

    雲哲強行將藍田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拽下來,伸手攬住藍田的腰肢道:「以後,只准我摟你,不准你攬住我的肩頭。」

    「我們長得一般高,這樣很不舒服。」

    雲哲嘆口氣,論武功,藍田早就打不過他了,論文采,偏科嚴重的藍田跟自己也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唯有身高這實在是沒有法子,劉徹身高八尺,阿嬌也是身材高大的女子,藍田從生下來就長得很快,兩人相處的大部分歲月中都是藍田比他高,自己也是這兩年才長高了一些,堪堪與藍田等高。

    再過兩年,誰比誰高真的很難說。

    故作嬌羞狀的藍田真的很美,雲哲伸手將藍田的發髻打亂,柔順的頭髮便如同瀑布一般散落下來。

    別人看來高不可攀的藍田,在雲哲眼中卻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子。

    她之所以把自己偽裝的極其彪悍僅僅是因為擔心她的父皇將她許配給他人。

    雖然母親早就說過雲哲就是她的夫婿,父皇至今沒有明確的旨意下來,一切都是未知數。

    皇家說親情那就太可笑了,藍田從年幼時期就明白這個道理。

    在皇家看一個人,只看他有沒有用。

    藍田只盼著雲氏不斷地增加實力,逼迫父皇為了遏制雲氏將她嫁給雲哲,這是最可行的方法。

    說到底,自己能否嫁入雲氏,還要看師傅跟父皇之間博弈的結果。

    一旦師傅正式提親了,就一定要做到一擊而中,如果不能做到一擊而中,那就必須等待更好的機會。

    日暮溪上風光很好,稚嫩的荷葉將將探出水面,柔柔的鋪開,小小的,圓圓的,船槳稍微劃動一下,就會激起微微的波瀾,讓那些小小的,柔柔的荷葉隨波起伏。

    雲哲彈琴,藍田一邊梳理長發,一邊唱歌……

    太陽即將落下的時候,雲哲將藍田送回了長門宮,自己穿過小門進入了雲氏。

    回頭看一眼暮靄沉沉的長門宮,雲哲的臉色就變得陰沉。

    藍田不開心,甚至有些恐懼,他能感受到。

    一頭巨大的老虎從低矮的麻籽地裡鑽出來,將一個破爛的毯子丟在他的腳下扭頭就走了。

    雲哲探手撿起老虎大王丟在地上的毯子,隨著老虎向院落裡走去。

    此時的雲氏已經燈火通明,暮春的夜晚稍微有一些涼意,很舒服。

    一些僕婦的女兒見雲哲走過來,藉著給老虎大王撓肚皮的機會,拚命地向雲哲拋媚眼。

    雲哲還以微笑,只要他笑了,那些很會打扮的女子們就能高興很長時間。

    她們只求成為雲哲的妾室,甚至貼身丫鬟,這是一個在雲哲看來很卑微的想法,卻很難實現。

    雲氏的女子從來就不愁嫁,一來身家豐厚,二來各個能歌善舞且識文斷字,有一些甚至在雲氏本身就是地位高貴的女管事。

    這樣的女子在大漢國本身就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她們卻不願意挑選外面的少年郎,將嫁給雲哲成為雲氏的妾室為自己最高的生活目標。

    別人家的妾室活的如同牛馬一般,至於雲氏……不論是蘇稚,紅袖,還是卓姬都是令人羨慕的例子。

    滿長安人都知曉,雲氏的妾室也活的比別人家的正室夫人更自由,更加的快活。

    老虎接受了雲氏女子獻的慇勤後,就懶洋洋的向後宅走去,用巨大的爪子推開雲琅書房的大門,找到了坐在書桌後面的雲琅,就吧唧一聲趴在雲琅腳下,習慣性的開始舔舐毛髮。

    雲哲跟著走進書房,見父親在寫字,就安靜的在一邊研墨。

    雲琅寫好了一封信,雲哲吹乾墨跡,找了一個信封,融化了朱漆倒在封口上,用了印章之後放在父親桌案上。

    雲琅喝過茶水放下茶碗道:「陛下的出招了。」

    雲哲點頭道:「陛下想要看看李敢叔叔會不會主動請纓去河中監視匈奴大軍與河中西域人的大戰。

    一個操弄不好,河中將會是一場慘烈的三國大戰。」

    雲琅笑道:「你李敢叔叔出關作戰,你大師兄將會奉調入京,陛下既然要看我們舍不捨得放棄涼州,那就做給他看好了。」

    雲哲道:「耶耶已經安排好了所有事情是吧?」

    雲琅道:「雲氏的實力在民間,而不是在官員中,民間是陛下的視野盲區,大漢國的官府從未下到州縣以下。

    涼州牧的官職可以交出來,各處的領兵校尉官職我們也可以交出來。

    唯一不能放棄的是涼州鄉野良家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13:50
    第五章憤怒的阿嬌

    培育良家子是非常費錢的。

    所謂良家子不僅僅要求在籍且身家清白,良家子還有保民衛土之責。

    遇到外敵入侵,良家子有權集結成軍隊抵抗外敵,直到官軍抵達之後,再編為官軍,繼續與敵人作戰。

    一個標準的良家子的裝備是由兩匹馬,一桿長矛或者大戟,一柄長劍,一具長弓,箭四十八枝,鐵甲半幅或者皮甲一套,隨時隨地能拿出行軍十五日所需的軍糧。

    有這樣嚴苛的要求,這就導致了良家子的稀少。

    在大漢朝,只要良家子參與作戰,有很大的可能性成為軍官,因為,大部分的良家子不但要習武,還要讀書!!

    即便是後世粗鄙不堪的董卓,他也是一個能歌善舞的傢伙,且能作歌。

    良家子大多處於邊地,著名的六郡良家子不僅僅可以如羽林,家中女子也能進入皇宮侍奉皇帝。

    這是大漢國為了撫慰那些常年在邊地與匈奴等外敵作戰的良家子給的獎勵。

    竇太后便是出身良家子,即便是身份低微,卻執掌大漢朝堂二十一年之久。

    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的良家子因為一代又一代的與匈奴作戰保衛長安,身份最高!

    自從涼州這個新開闢的州府代替這六郡成為大漢國新的邊疆之後,劉徹就開始著重培養涼州良家子。

    對於這件事,劉徹只是發一道旨意,召一些良家女子入宮當做獎勵,至於誰家的兒郎能成為良家子,他認為這是一個自然地過程。

    雲氏在涼州置辦了很多產業,很多雲氏不成材的弟子全部被丟進了涼州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發展。

    於是,馬場,牧場,農莊,作坊,林場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從涼州大地上冒了出來。

    雖然直到現在,也只有一少部分產業開始有了產出,大部分產業任然需要雲氏輸血才能生存下去。

    每一個馬場,牧場,農莊,作坊,林場都有資格成為良家子,而且不止一個……

    這是雲氏的絕密,即便是諾大的雲氏,知道自家在安排良家子的事情,也只有雲琅,雲哲以及霍光。

    張安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每年雲氏都要向涼州輸送大量的錢財,卻從未多問過一句。

    他相信,再過十年,雲氏在涼州的佈置將會徹底的完成,到了那個時候,雲氏的重心將不再是關中,而是涼州!

    「父親,我想娶藍田。」

    雲哲想了良久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雲琅嘆口氣道:「阿嬌也跟我說起了這事,兒子,在我們談論這件事之前,你告訴你父親,藍田可靠嗎?」

    雲哲詫異的瞅著父親道:「您又不是準備謀反的陰謀家,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全家的安全。

    孩兒算過,藍田娶進門之後,我們家的地位將堅如磐石。

    長門宮不可取!

    事實上,藍田進門之後,我會建議藍田將長門宮重新交給阿嬌貴人。

    現在的長門宮已經不是一座宮殿了,它已經成了大漢國不可或缺的一個部門。

    這些年下來,長門宮已經被陛下的勢力滲透的差不多了,尤其是長門宮派駐各州府的分支,早就在按照陛下的旨意在做事,而不是遵從長門宮旨意。

    如今的長門宮令不出關中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所以,這樣一個爛攤子我們家不要。」

    雲琅抬眼看看兒子,脫下鞋子就砸了過去,雲哲單手捉住父親砸過來的鞋子,蹲在地上給父親穿好,笑嘻嘻的道:「這個想法確實不太君子,不過,我們家不要長門宮難道也是錯的?」

    雲琅嘆息一聲道:「皇帝有你們這樣的臣子真是造孽啊。」

    雲哲笑道:「孩兒沒有錯啊,您就是把這話告訴陛下,陛下也只會感激孩兒,沒有覬覦他劉氏家財。」

    雲琅剛才的動作有些大了,驚動了老虎,老虎從桌子底下伸長了脖子露出那張憨厚的臉瞅著雲琅。

    雲琅撫摸著老虎的腦袋淡淡的道:「藍田不要長門宮,只會便宜了劉髆,你這樣做是準備讓劉氏兄弟人頭打成豬頭是吧?」

    雲哲搖頭道:「我只是建議藍田放棄已經被陛下勢力侵佔的那一部分,沒說不要關中長門宮。

    關中長門宮是藍田的嫁妝,誰敢奪我必定不與他干休。」

    雲琅哀嘆一聲,站起身就離開了書房。

    雲哲連忙道:「父親您要去哪?」

    雲哲怒道:「你不是要娶老婆嗎?我這是去找你丈母娘商量婚事!」

    「父親,現在已經天黑了,這時候去長門宮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阿嬌貴人已經五十多歲了,哪來那麼多的講究。」

    「可是,藍田說了,您每次去長門宮的時候,阿嬌貴人總是會穿上最好看的衣衫……」

    「滾——」

    雲琅終究沒有一個人去長門宮,他帶上了老虎大王。

    即便是天已經黑了,家將們傳信之後,大長秋就已經守在小門處了。

    刺眼的馬燈照耀下,大長秋一頭的白髮極其的刺眼。

    「短時間內還死不掉吧?」

    雲琅問的極其無禮。

    「何愁有都要變成骷髏了都沒有死亡的跡象,我還能活好長時間呢。」

    雲琅點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都好好的活著,好好地活著,一輩子人倒霉了半輩子,不把好日子過的長一些,實在是太虧。」

    「你跟紅袖再生一個兒子我就能多活一陣子。」

    雲琅停下腳步,狐疑的瞅著大長秋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大長秋抖抖袍袖道:「不當問。」

    雲琅點點頭道:「其實問聶壹也是一樣的。」

    大長秋提高了嗓門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雲琅嘿嘿笑道:「我總是不信我的老丈人會是竇嬰。」

    「竇嬰當紅袖的父親不好麼?至少出身名門。」

    「其實啊,是不是的不重要,我只是覺得你好虧啊。」

    大長秋的眼珠子在黑夜中似乎在熠熠生輝,陰森森的道:「我覺得紅袖現在過得很好,就是子嗣少了。」

    說罷,揮揮袖子就率先走了。

    阿嬌現在住的老高了。

    以前,她就住在長門宮大殿的二樓,現在,她搬去了五樓居住……樓梯又陡又長。

    雲琅氣喘吁吁地爬上高高的長門宮,阿嬌已經穿著一襲紫色常服坐在蒲團上等他了。

    雲琅喘口氣埋怨道:「幹嘛要住這麼高?」

    阿嬌淡然一笑,指著雲琅道:「以前不用爬樓我本身就能讓你心浮氣躁,現在,年紀大了,沒有那份吸引男人的本事了,只有依靠讓你爬樓,達到心浮氣躁的目的。」

    「美人遲暮的話你十五年前就該說了。」

    雲琅毫不客氣的回敬。

    「你現在還會去卓姬那裡安寢嗎?」阿嬌今天的話語裡到處透著詭異。

    「我兒子跟我說了,他想成親!」

    這時候,雲琅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你先說你跟卓姬的事情!我想聽。」

    雲琅有點氣急敗壞的道:「那是自然,她是我老婆。」

    「以後還會這樣?」

    「那是自然。」

    「如此說來,卓姬為你背上臭名聲也不算虧。」

    雲琅見阿嬌神情黯然,低聲問道:「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阿嬌笑道:「阿彘有兩年沒有夜宿長門宮了。」

    「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喜歡的依舊是那個貌美如花的陳阿嬌。」

    「這沒什麼,我也喜歡漂亮的,只要是男人恐怕這個毛病就改不掉。」

    「你至少沒忘舊人!」

    雲琅發現阿嬌這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心中暗暗覺得不妙。

    果然,阿嬌接下來道:「藍田嫁給你雲氏,長門宮不嫁!」
V123210 發表於 2019-5-6 17:46
    第六章重整旗鼓

    「我覺得這件事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

    雲琅覺得自己已經看到劉徹死後兩個兒子停屍不顧束甲相攻的場面了。

    或者,在劉徹活著的時候就會出現這一幕。

    「你莫要覺得阿彘可憐,你還沒資格可憐他,他這人心如鐵石,看著自己的兒子為那個位置爭奪,說不定會很高興。

    他的位置本身就是他奪過來的,你以為先帝的太子跟粟姬真的如同傳說的那麼愚蠢嗎?

    我的母親還活著,如果你想知道當年的事情,我可以帶你去問她。

    劉氏沒有誰值得可憐,你可憐皇帝,可憐太子,難道就不可憐一下劉髆嗎?

    畢竟,他是你的弟子。」

    阿嬌拍拍手,七歲的劉髆就被大長秋帶進了屋子。

    雲琅回頭看看這個身體單薄的孩子,直到現在,這孩子看到他依舊怯生生的,除過阿嬌,看誰都感到驚恐。

    雲琅矯正了很多次,眼看就要成功了,李廣利來一次,雲琅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就是看到這個孩子生性軟弱,雲琅才不願意把他推到奪嫡的恐怖戰場上。

    身為人家的老師,雲琅從來沒想害自己的每一個弟子。

    「餓狼群裡把一隻小貓推進去,什麼後果你明白。」

    雲琅淡淡的對阿嬌說了一句,就朝劉髆招招手,劉髆輕輕地走過來,跪坐在雲琅身邊,頭都不敢抬。

    「這是你這個太傅沒有盡到職責。」

    阿嬌不同意。

    「就像藍田種了一地的毒玫瑰,這也是我的錯?」

    「我說過,別小看任何一個劉氏子弟,他們是天生的權力野獸,劉髆現在年幼,再過兩年,你再看他,他一定會表露出追逐權力的慾望的。

    這是他的命運,不是你能改變的,雲琅,如果你真的可憐這個孩子,就把你的真本事教給他,讓他活的時間長一些。」

    雲琅看著被大長秋領走的劉髆嘆口氣道:「霍光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學完了基礎算學,雲哲這麼大的時候,儒家經典已經通讀了一遍,曹信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會擺弄很多化學藥劑了,霍三八歲的時候爬樹,翻山如履平地……這孩子直到現在一本《孝經》還沒有讀完。

    他算不得優秀,也沒有太高的天賦,太吃虧了,就讀書一道,他甚至沒有劉據的天賦。」

    阿嬌坐直了身子,冷冰冰的看著雲琅道:「你不覺得這樣的孩子成了皇帝,我的藍田兒,哲兒才能活的更好嗎?

    明天就把劉髆給你送過去,要不要李廣利見劉髆完全是你的事情,總之,這孩子能不能活下去,看你的本事了。」

    雲琅無奈點頭答應。

    總體上,阿嬌說的沒錯,劉據上台,雲氏必定倒霉,這是肯定的,劉據不僅僅仇視他雲琅,還仇視雲哲,以雲琅孤絕的性子,如果換一個人,他早就出手弄死以絕後患了。

    「現在,可以談談兩個孩子的婚事了吧?」

    「有什麼好談的,你去請旨,我全力配合,沒事就走吧!」

    「你就沒有說閒話的想法?」

    「說什麼?你一介君侯大半夜的來長門宮,難道是來佔我這個老婦人的便宜的?」

    阿嬌依舊憤怒難耐。

    這麼說話,就沒法子繼續談了,雲琅起身準備離去,回頭見阿嬌低著頭不做聲。

    就笑道:「剛強了一輩子的女人啊,怎麼老了,就把自己定位成一個以色娛人的人物了?

    每次來長門宮讓我心浮氣躁的是阿嬌貴人氣吞萬里如虎的氣概,可不是你曼妙的身姿。

    皇帝來也好,不來也罷,終究不過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如何能讓他撼動你的生命目標?

    陛下喜歡的是那隻可以跟他鸞鳳齊鳴的巨鳥,可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子。

    軟弱的女子陛下見多了,你若不強,陛下只會越發的看不起你……」

    阿嬌聞言抬頭看著雲琅道:「滾……」

    雲琅見阿嬌挺直了腰身,這才拱拱手道:「微臣告退。」

    「如你所言,莫要求劉徹,正常求婚即可!」

    阿嬌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頗為硬朗。

    說到底阿嬌還是太孤獨了,她害怕孤獨,這些年如果沒有藍田這個孩子,她早就崩潰了。

    能撐到現在已經很難得了。

    雲琅來的時候是一人一虎,走的時候卻只有一個人,問過大長秋之後才知道老虎大王熟門熟路的去找藍田了。

    被藍田留宿在她的閨房不準備回家。

    從雲琅回到長安,老虎大王的生活圈子就變大了很多,以前只侷限在雲氏以及驪山上,現在,連長門宮的每個角落都被他用尿液圈佔了一遍。

    最重要的是,長門宮裡有孔雀可以讓他抓著玩,為了防止老虎大王被長門宮豢養的老虎傷害到,藍田下令將長門宮豢養的老虎全部殺掉,全部敬獻給了她的父皇。

    似乎除過老虎大王是老虎,其餘的老虎全部都是可以宰殺的牲口。

    老虎大王不餓的時候絕對不會多吃一口東西的,這是雲琅調教了很長時間的結果。

    大王的兒子如今早就嘯傲驪山了,大王也就不再去驪山裡捕捉野豬一類的猛獸了。

    他如今更喜歡趴在雲氏的豬圈上,挑選一口模樣順眼的肥豬,用爪子抓一個印記,自然有僕役將那頭住剝洗乾淨,挑選最肥美的部位送到他的嘴邊。

    藍田把大半個身子靠在老虎大王的身上,光著的腳丫子不斷地在半空晃悠,很是得意。

    「大王啊,女人裝可憐還是很有效果的是吧?」

    老虎大王漠然視之,他更喜歡藍田掛在房頂上的一張破毯子,上面的味道很熟悉,這東西原本應該屬於他的,是被藍田用兩隻孔雀換走的。

    這也是藍田能留他在長門宮留宿的最大依仗。

    「阿哲啊,傻傻的,我說什麼都信,下午我才裝可憐了一次,晚上就鼓動師傅來提親。

    以後要告訴他,女人的話一句都不能信,不!一個字都不能信!

    我才不怕父皇呢,我知道父皇想要什麼。我知道父皇要把我的利用價值最大化。

    我不怕啊,只要父皇想利用我,他就不是無懈可擊的。

    這世上除過師傅之外,還沒有我看不透的人,可是呢,我不知道師傅的上限在那裡,卻對他的下限知道的很清楚。

    說白了,師傅就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或許還是一個驕傲的人。

    他其實並不愛幾位嬸嬸,我看的出來,把這幾位嬸嬸換成另外四個人,他一樣會如此恩愛的。

    所以說呢,四位嬸嬸其實是很幸運的四個人,估計能被他矇騙一輩子吧。

    好在阿哲不是這樣的。

    我好幾次用餘光偷看阿哲,發現他看我的眼神讓我非常的舒服,怎麼說呢,我現在恨不得把身體揉進他的身體裡,最好兩人變成一個人。

    他最好不要變成師傅的模樣,那樣的話,就太讓我失望了。

    大王,你知道不,我總覺得師傅看別人的時候,總是像是在看傻子。

    他可能不是胸無大志,只是單純的看不起大漢國的這些人,就像你趴在豬圈上看主的模樣。

    也不知道他這樣看世人的底氣是從哪裡來的。」

    老虎大王的耳朵抖動一下,猛地站起來,將藍田掀翻了,然後猛地高高躍起,想要把房頂上的破毯子抓下來。

    長門宮的房頂很高,老虎大王已經躍起兩丈高了,想要夠到三丈高的房頂依舊不可能。

    搆不著,老虎大王就安靜了下來,重新懶懶的趴在地上。

    被掀翻的藍田爬起來就惱怒的抓著老虎的耳朵吼叫道:「你試過無數次了,難道還不死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9-5-6 17:46
    第七章媒人難找

    (我投降,拗不過要看老虎大王的兄弟們,增加了大王的戲份,只求諸位大爺看的高興給幾張月票啊。)

    天亮的時候,老虎大王又試了一次,這一次也沒有成功,他的身體越發的沉重,導致跳躍的高度不斷地變矮。

    落地的時候發出了很大的響聲,趁著藍田睜開眼睛發怒之前,老虎大王離開了藍田的臥室,站在長門宮寬大的平台上伸了一個懶腰,衝著面前開闊的草地咆哮了一聲,宣示了自己的主權之後,就下了高樓。

    守在樓下等待阿嬌喂養的孔雀們見老虎大王出來了,便驚慌失措的向遠處的山林飛去,絢爛的羽毛組成了一道美麗的虹。

    巨大的腳掌踩在軟綿綿的草地上很舒坦,這讓老虎大王忘記了去追逐那些漂亮的鳥兒。

    大鳥飛走了,小鳥卻有些肆無忌憚,一隻長著黑白羽毛的小鳥落在老虎大王的腦袋上,唧唧的叫著召喚同伴一起來。

    老虎大王毫不理睬。

    無視了那些侍衛們諂媚的笑容,以及他們手上捧著的對他毫無吸引力的早餐。

    穿過一片花海,一些五顏六色的花瓣粘在他的皮毛上,老虎大王站在陽光地裡,用力的抖動皮毛,斑斕的皮毛頓時如同錦緞一般蕩漾開來,那些花瓣便如同五顏六色的雪花四處飛舞,幾隻落在他腦袋上的小鳥也驚叫著飛上了半空。

    「鐺鐺鐺……」一陣舒緩而清脆的早飯鐘聲從雲氏傳來。

    老虎大王抬頭嗅嗅空氣中飄蕩的香甜味道,不再慢慢的踱步,小跑著向雲氏跑去。

    他不喜歡雲氏的麻籽地,麻籽葉上有小小的倒刺,會黏在皮毛上,所以,老虎大王沒有走小門,而是一個縱躍就跳過了半人高的籬笆,落地之後,回頭看看籬笆,又跳了過去。

    如此三次之後,他才離開了籬笆牆。

    小心的避開麻籽地之後,又是一片小松林,幾隻鵪鶉呆呆的蹲在松林下的灌木上,自覺隱藏的很好,卻難逃老虎大王的眼睛,他漠然的看了一眼那些傻鵪鶉,沒了捕捉的興趣,就加快了步伐穿過鬆林小路。

    松林小路的盡頭是一片開闊的小草地,雲氏的草地跟長門宮的草地不同,上面樹立了很多桿子,桿子中間有繩子連接,今日天氣晴好,繩子上晾滿了五顏六色的衣衫,大多數是婦人的衣衫在晨風中微微飄蕩。

    一件粉紅色的裡衣吸引了老虎大王的眼球,他湊到裡衣跟前用力的嗅嗅,覺得肥皂味道很好,準備將這件裡衣摘下來的時候,身後有婦人刺耳的尖叫聲傳來。

    老虎大王立刻放棄了偷走裡衣的想法,穿過晾衣繩逃跑。

    結果被一件袍子矇住了腦袋,導致他走偏了方向,於是,他撞到了很多桿子,拉扯了很多晾衣繩子,拖著被他揉成一堆的衣衫在草地上狂奔起來。

    開始只是一個婦人在尖叫,很快,就變成了一群,老虎大王撕扯掉蒙在頭上的衣衫,找了一個人少的方向偷偷地溜掉了。

    雲氏的菜地是老虎大王的禁地!

    所以老虎大王的腳步停在了菜地邊上。

    正在採摘黃瓜的毛孩看到了老虎大王,就隨手從黃瓜藤上摘下一根黃瓜,在身上蹭掉刺跟黃花,遞給老虎大王道:「又想吃素了?」

    老虎大王一口咬住黃瓜,不小心給咬斷了,毛孩隨手撈住將要掉地的半截黃瓜重新塞老虎嘴裡道:「你就不該吃素,茄子吃不吃?」

    對於茄子,老虎大王自然是不喜歡的,倒是溫泉邊上的西瓜看起來很是誘人。

    毛孩挑選了一個成熟的西瓜,用拳頭敲開,掰成四瓣,人頭大小的西瓜,老虎吃了四口,就完全給解決掉了。

    他沒有吐籽的習慣不等毛孩幫他擦嘴,就沿著菜地埂子向雲氏主樓跑去。

    儘管他很想早點找到雲琅,在路過廚房的時候,他還是停下了腳步。

    如今,胖廚娘已經很少做飯了,取而代之的是胖廚娘同樣肥胖高大的兒子。

    這傢伙剛剛從烤爐裡取出兩盤子剛剛烤好的蛋糕,蛋糕香甜的氣味生生的拖拽住了老虎大王的腳步。

    雲氏彪悍的廚子嘆息一聲,就從旁邊的盤子裡取過兩個放的溫溫的煎蛋。

    盤子端過去,老虎大王就張大了嘴巴,廚子將煎蛋倒進老虎嘴巴,還把盤子翻過來向老虎證明,真的沒有了,老虎大王這才重新挪動了步伐。

    遠處,雲琅正在訓斥雲動,雲哲正抱著一本書坐在陽光下喝茶,幾個夫人圍著一張小桌子在說話,看樣子,他們已經吃過了。

    這讓老虎大王非常的失望。

    蹲坐在地上瞅著半山腰上的豬圈沉思良久之後,覺得豬圈太遠,自己又不是很餓,就重新踱步來到雲琅身邊臥下。

    肚皮微微的起伏,還有些癟……

    雲動笑的很開心,只要老虎大王來了,父親就不會再訓斥他了。

    果然,雲琅丟開兒子,蹲下來撫摸著老虎的肚皮道:「沒混上一頓飯吃?」

    老虎大王甩甩尾巴算是做了回答。

    又沖著雲哲嗷一嗓子。

    雲哲嘆口氣,放下手裡的書本,示意書僮去拿老虎大王的破毯子。

    藍田拿走了老虎大王最心愛的那條破毯子,這讓老大王傷透了心,剩餘的這條同樣花色,同樣大小的破毯子他看的比命還重要。

    只要他在家,就守著毯子,如果不在,要嘛交給雲哲保管,要嘛交給雲琅保管,至於宋喬等不靠譜的人,他是絕對不會託付的。

    等書僮鋪好毯子,老虎大王立刻就臥在毯子上,打了一個哈欠,就有僕人端來滿滿一木盤切碎的牛肉。

    吃了幾塊之後,老虎大王就衝著雲琅看。

    雲琅沒好氣的道:「你年紀大了,不能再啃骨頭,你的牙齒都磨得差不多了。

    你是一頭老虎,就靠這滿嘴牙活著,牙齒沒了,你也就完蛋了,以後不許啃骨頭。

    記得吃完飯之後洗牙。」

    沒有骨頭的肉吃起來總是不那麼對胃口,老虎大王喜歡一口咬斷牛腿骨,吃裡面骨髓的感覺,看樣子,今天是吃不到了。

    吃完飯被僕人掰開嘴巴洗牙總是讓老虎大王不舒坦,好不容易洗完牙齒,他就生不如死的癱在毯子上裝死。

    此時,天上的太陽已經升高了,草地上也變得灼熱起來,雲琅全家自然回到了陰涼的房間裡。

    今天要開全家會議,商談雲哲娶親的事情,雖然雲琅不習慣兒子十七歲就成親,奈何藍田已經十九歲了,在不娶親,藍田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老虎大王不會說話,卻佔了房間裡最顯眼的位置。

    聽父親說了會議的主題之後,婦人們歡呼雀躍,雲哲毫無不好意思的表情,倒是雲動縮在椅子上衝著哥哥擠眉弄眼的。

    「司馬遷算好了日子,三天後就是一步錯的好日子,我準備請母親跟大司馬出動,給阿哲向陛下求親,你們覺得如何?」

    蘇稚搖頭道:「夫君,不成的,大司馬纏綿病榻五年了,雖說病情沒有惡化,卻總是好不起來,他的病還會過人,勞動大司馬不好。」

    宋喬道:「確實不好勞動大司馬,不過啊,請大司馬給哲兒寫庚帖,再請大司農跟母親一起進宮求親,如此一來福祿壽就全了。」

    卓姬搖頭道:「陛下早就給我們家出難題了,當時開玩笑的說情媒人一定要請一位有身份的。

    不論是母親,還是大司馬,或者是兒寬,都是陛下的臣子,很難說地位相當。」

    紅袖怒道:「這是陛下在為難我們,他是天下至尊,我們還上哪裡去找一位能入的他眼的高貴人物?

    總不能去找劉陵吧?」

    蘇稚同樣恨恨的道:「好好地一對好姻緣,陛下這是要做什麼,夫君請劉陵當媒人還是能請的動的,可是,如果真的請劉陵當媒人,估計陛下會更加的生氣。」

    雲哲放下手裡的書本,瞅著屋子裡的長輩們道:「找一個跟陛下平起平坐的王不難,我家就有。」

    宋喬瞪了兒子一眼道:「我家哪來的王?」

    雲哲指指趴在破毯子上打著呼嚕睡覺的老虎大王道:「他!」

    「他?」

    眾人驚叫。

    「沒錯,就是老虎大王,陛下是人皇,我家老虎大王是獸皇,上一次陛下來咱們家吃飯的時候,對我們可是不理不睬的,唯獨對老虎大王可是拱手行禮過的,還說咱家他唯一看順眼的就是老虎大王!

    既然陛下都行平輩禮了,我家老虎大王獸皇的名頭就坐定了,不但滿足了陛下的要求,還不犯忌諱!」

    聽兒子這樣說,雲琅笑了,看來兒子對自己的親事非常的上心,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我覺得可以,這天底下找一位跟陛下平起平坐的人是痴心妄想,即便是有也在陛下征伐的名單上。

    我看啊,老虎大王去不錯,媒人就是老賊兒寬跟母親,如果陛下非要一位有地位的,那就讓老虎大王一起去。」

    話音剛落,雲動一個飛躍就騎在老虎大王身上,驚得老虎大王猛地站起來,馱著雲動在地上走了兩圈,發現是雲動的惡作劇之後,就抖動身子將雲動從背上抖下來,不滿的在雲動屁股上踩了兩腳,這才弄好毯子,重新趴下睡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9-5-6 17:47
    第八章一發不可收拾

    「阿哲要成親了啊。」

    衛青坐在一張輪椅上,膝蓋上蓋著毯子,面容清癯,只是頭上的黑髮已經白了大半,與他的年齡很不相符。

    長平坐在一張錦榻上,正在編制一件毛衣,這是她跟羌人那裡學來的本事,如今已然非常熟練了。

    「陛下一定會為難你的,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容易。」

    長平停下手上的活計,若有所思的對雲琅道。

    「結果應該是好的。」

    雲琅回答的很有信心。

    「過程一定會曲折的讓你懷疑人間。」

    衛青對雲琅樂觀的心態嗤之以鼻。

    「阿哲跟藍田的婚事不僅僅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更不是你雲氏跟皇族的事情。

    不商量好長門宮去留事宜,兩個孩子的婚事就無從談起,這是陛下拿捏阿嬌的手段,否則啊,藍田也不至於十九歲還沒有嫁出去。

    你以為藍田耍一點小手段就能嚇跑那麼多的求婚者?

    有長門宮那麼大的利益,有的是人願意冒險!」

    「阿嬌的意思是藍田出嫁,長門宮不嫁!我也同意這個要求。

    雲氏還用不著攫取孩子的嫁妝來壯大,如果那樣做了,對雲氏來說就是一場極大的羞辱。」

    長平瞅瞅手上的毛衣,攤開來看了一眼道:「正好給阿彘的毛衣織好了,我先去宮裡幫你們探探陛下的口風。」

    她是一個辦事利索的人,打定了主意之後就坐著鑾駕離開了百花谷,直奔建章宮。

    長平走了,雲琅就抓著衛青的手腕摸了脈搏之後道:「還是不見好啊。」

    衛青推動輪椅去了雲琅的下風位,擺擺手道:「能多活五年老夫已經心滿意足,該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母親煩躁的心也漸漸平息了。

    這五年以來,陪著我住在百花谷裡,日子雖然清淡一些,卻難得的安逸。

    去病壽辰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如果為難就不必去了,你們跟去病之間還不用走這套俗禮。

    現在這年頭,能多安靜一年是一年。」

    雲琅笑道:「五年沒見,甚是想念……」

    衛青見雲琅神情黯淡,也就輕嘆一聲,喚人端來酒菜,讓雲琅自斟自飲,他就在一邊看著。

    這是衛青的新毛病,自己喝不了酒,就喜歡看別人喝。

    沒了長公主名號的長平再進皇宮,就比以前麻煩了很多,她的鑾駕不能再進皇宮,需要停在宮門口,然後乘坐皇宮中的小馬車去建章宮。

    五年前的事情劉徹到底沒有追究到底,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去了長平的大長公主封號,剝奪了長平統領內侍的職權。

    長平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順從的接受了皇帝的處置,姐弟兩個的感情不但沒有疏遠,反倒親近了很多。

    伺候劉徹脫掉外袍,套上毛衣之後,長平不滿的拍拍劉徹鼓鼓的肚皮道:「痴肥了啊。」

    劉徹笑道:「天下無事,朕也就鬆懈了,阿姊今日前來不僅僅是給朕送衣衫來的吧?」

    長平道:「沒事我也不來打攪你,雲琅來百花谷了。」

    「哦,他要幹什麼?」

    「他要休沐半年。」

    「他現在不理國事,在太學教書,跟休沐在家有什麼區別?咦!你說他要離京,去哪裡?涼州?」

    長平見劉徹連珠炮一般的發問,就莞爾一笑,幫劉徹脫掉毛衣道:「去馬邑,曹襄也想去,去病兒壽誕。」

    「為什麼不是去病兒回京?朕的大壽也只見他的禮物不見他本人過來。

    告訴雲琅,曹襄,不準!

    想要見去病兒,就讓去病兒回京,一個人躲在馬邑那個苦寒之地干什麼?

    知道的說是去病兒自願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朕苛待功臣。」

    對於這個結果,長平並不感到吃驚,皇帝最見不得霍去病,曹襄,雲琅三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恨不得把他們三個分開在天南地北才好。

    這件事就是一個由頭,見皇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就整理好毛衣抱在懷裡道:「肚子這地方有些緊了,我拿回去再改改,秋天的時候好穿。」

    劉徹拉住長平的手笑道:「阿姊多日不來宮裡,既然來了,就陪朕吃頓飯,說說大將軍的病情。」

    長平笑著點頭,隋越隨即張羅了酒宴,姐弟二人對飲了三杯。

    劉徹道:「阿姊還有什麼話一起道來,在我這裡沒有什麼好忌諱的。」

    長平喝了一口酒道:「藍田今年已經十九歲了,你就不為她的婚事操心?」

    劉徹聞言縱聲大笑,拍著桌子道:「有雲哲這個小子墊底,朕才不擔心呢。」

    長平笑道:「既然您心裡有底,就早點把藍田嫁出去,免得留成仇。」

    劉徹笑道:「阿姊不必著急,此事朕心中有數,來嘗嘗這道茄子,是雲氏敬獻上來的菜式。」

    劉徹把話說死了,長平也不好再說什麼,在劉徹的規勸下吃了一肚子的茄子回百花谷了。

    長平剛走,衛皇后就從後面走了出來,見皇帝在閉目沉思,就低聲道:「阿姊所為何來?」

    「給雲琅探路,要娶朕的掌上明珠!」

    「您答應了?」衛皇后有些惶急。

    劉徹看了衛皇后一眼道:「沒那麼容易。」

    衛皇后咬咬牙問道:「您已經有了章程了?」

    劉徹閉上眼睛道:「朕自有主張!」

    劉據知道雲氏求親消息的時候天色已晚。

    一個人坐在大廳裡沉吟良久之後對內侍道:「請朱買臣過來。」

    不一會,長居東宮的朱買臣就匆匆趕來。

    「雲氏要搶孤王的長門宮了。」

    朱買臣笑道:「搶不走的,沒有人能搶走長門宮,長門宮不再是屬於阿嬌貴人的私有之物,而是我大漢的國器,陛下不可能將他託付雲氏的。」

    劉據面色陰冷的道:「阿嬌說了,長門宮是她的產業,只會交給藍田。」

    朱買臣笑道:「太子與其擔心阿嬌貴人將長門宮託付藍田,不如擔心阿嬌貴人乃至陛下將長門宮託付給昌邑王!」

    「這是何意?」

    朱買臣朝劉據拱手道:「太子提防的方向錯了,藍田公主即便是再強大,也不過是一位富甲天下地位尊崇的長公主,對太子來說她不是什麼威脅,一旦太子登基,一道旨意下去,就能收回長門宮。

    如果長門宮落在昌邑王手上,他就真的擁有了跟太子抗衡的本錢。

    他才是太子的大敵。

    為今之計,太子不如贊同雲氏與皇家結親,並且極力贊成長門宮成為藍田的嫁妝。」

    劉據聞言吃了一驚,站起來道:「如此,雲氏勢力大漲,以後恐怕難以遏制!」

    朱買臣輕笑道:「這是陛下該考慮的事情,不是太子的麻煩。」

    劉據聞言,繃緊的肌肉慢慢鬆弛下來,重新坐下,瞅著東宮明暗不定的燈火低聲問道:「許莫負的箴言不准,五年來我們沒有任何進展。

    你說說看,我們還要不要繼續按照許莫負的箴言推進呢?「

    朱買臣沉思片刻道:「許莫負的箴言準確了八成以上,如果不是璇璣城插手,五年前衛青就已經病入膏肓了。

    是雲氏強行逆天改命,這才讓衛青苟活五年。

    微臣問過以前的璇璣宮主人蘇子良,他言說,璇璣宮從未有過可以治療肺癆的神藥。

    如果有,也是雲氏現在研製出來的。

    他還斷言,癆病無法治癒,定是雲琅用了其餘的不可告人的妖法,強行給衛青續命。

    巫蠱一道,許莫負還不是雲琅的對手!」

    劉據聞言輕笑一聲道:「雲琅璫初為何不把這個專門害他的的丈人除掉呢?」

    朱買臣驚訝的看了劉據一眼,劉據也自覺失言,咳嗽一聲道:「我不會幫雲氏的,不壞他們的好事,就是孤王能做到的最大讓步!」
V123210 發表於 2019-5-7 17:19
    第九章霍光還京

    爭鬥,博弈,謀殺,這些血淋淋的事情距離雲琅很遠,也距離劉據很遠,跟所有長安的勳貴們很遠。

    但是,離霍光很近。

    雲氏莊園平靜和諧的如同世外桃源,在這裡每一個都善良,大度,富足,快活,有禮。

    就如同雲琅很久以前知道的一句話一樣——你之所以過的輕鬆快活,完全是因為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替雲氏負重前行的人是霍光,是張安世,是褚狼,是狗子,是毛孩他們。

    雲氏遠不是表面上表現的那般無害。

    在蜀中,雲氏鐵血手段讓所有蜀地商人膽顫心驚,在涼州,所有涼州土著聽到雲琅的名字就會不由自主的彎下膝蓋,在西域,雲氏商隊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一個小小的雲氏商隊掌櫃往往就能決定一個小國家的命運。

    在雲氏勢力掌控涼州的七年時間裡,雲氏家將戰隕了六百七十八人。

    這六百七十八條生命換來的是雲氏對涼州良家子的絕對控制。

    如今,雲氏在涼州想要達成的目的全部達到了,再繼續留在涼州,會被皇帝所忌,為了避免與皇權發生直接衝突,霍光也就準備入京擔任光祿大夫,掌皇帝顧問,奏對之職。

    車隊將要入京,夜宿灞水之濱。

    霍光是一個極有耐心的人,將剛剛排泄完畢的閨女料理乾淨之後,把臉湊在閨女肚皮上沒有聞到不好的味道之後,才把孩子交給了妻子云音。

    「耶耶不許孩子叫『成』,這是為什麼呢?」

    雲音抱著孩子哺乳,見孩子吃的貪婪,忍不住嘆口氣問自己的丈夫。

    霍光一邊洗手一邊道:「有術士說這孩子有紅顏禍水的潛質,耶耶可能有自己的看法。」

    「那個術士呢?」

    「已經被我殺了。

    我霍光的女兒有資格禍害一下這天下的,何用他多言。」

    「總是殺人不好。」

    霍光洗乾淨了手來到妻子身邊,瞅著吃奶的孩子道:「西北理工從不信命,即便是有什麼運程,我們也能逆天改命!」

    「耶耶說等孩子三歲了,就要交給紅袖小娘撫養,他親自教導,您說,是不是這孩子的運程真的不好?」

    霍光微笑道:「耶耶曾經對我說過,李陵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一個人,現在,這傢伙鎮守天南,擁兵三萬監視南越故地,這些年順風順水的,南越兩次叛亂,都被他絞殺於無形之中,如今,距離封侯僅有一步之遙,如何能算得倒霉?

    還有司馬公,耶耶曾經說他此生難逃刀斧之禍,現在,他不僅僅是大漢史官,還兼任司天監,隱隱有執我大漢文壇牛耳之勢,看不出刀斧之禍在哪裡。」

    雲音搖頭道:「耶耶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很多奇怪的話,其中一句就是——我的誕生簡直就是一個奇蹟,就因為有我,他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耶耶以為我年幼,記不住這些話,卻不知我記得很清楚,小的時候不理解,長大之後就覺得很奇怪。「

    霍光聞言嘿嘿一笑,拿指頭點一下雲音的鼻尖道:「這世上最神秘的人其實就是耶耶。

    不光是我有這種感覺,安世,梁讚他們也有同樣的感覺,不斷地學我西北理工的學問,就一次次的拔高對耶耶的評價。

    到了我這個地步,就覺得耶耶絕對是神!

    此次進京,我一定要弄明白劉據手中的許負的五道箴言到底是什麼,褚狼,狗子辦事不利,五年了毫無寸進,簡直是丟了我雲氏的臉。」

    雲音搖頭道:「莫要跟我說這些,我只想知道耶耶會給這個孩子起一個什麼名字。」

    霍光笑道:「我也很好奇。」

    孩子吃飽了,也悄悄的睡了,雲音陪伴著孩子,等她們母女睡著了,霍光卻穿上了軟甲,提上寶劍離開了臥房。

    在家將們的注視下,霍光騎上汗血馬,單人獨騎離開了營地,今夜,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離開營地不到一里地,黑暗中不斷地有騎士跟隨在霍光身後,跑出十里地之後,一支五十個人五十匹馬組成的武裝騎兵隊伍已經完全成型。

    又跑了二十里地之後,路邊鑽出一個挑著暗紅色燈籠的黑衣人。

    霍光跳下戰馬,低聲問道:「如何?」

    「馬合羅的營地在一里之外,已經安歇。」

    「目標何在?」

    「匈奴丞相江充的密使就在馬何羅身邊。」

    「確定馬何羅不知江充密信?」

    「確定,就連密使也不知密信的內容,謝寧將軍很肯定。」

    霍光回頭瞅瞅身後的騎士,拉上蒙面巾子道:「第一目標江充密信,第二目標江充密使,餘者,擋路者殺!」

    一個黑衣騎士越眾而出抱拳道:「公子不必涉險,我們去就足夠了。」

    霍光抬頭瞅瞅昏暗的下弦月道:「我要第一時間評判江充密信對我們事業的損害程度,出發!」

    即便是黑夜中,五十一人依舊縱越如飛,片刻時間就來到了馬合羅營地。

    一個不大的營地靜悄悄的矗立在河灣處,大漢人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只要在野外,必定會沿襲軍隊的做派,安營紮寨,尤其是遠走涼州,西域的商隊更是如此,這是無數人用血跟命總結出來的教訓,現在,沒人再敢嫌棄這樣做麻煩了。

    四個黑衣人熟練地匍匐著向營寨靠近,而站在營寨上的守衛卻東倒西歪的打著瞌睡。

    從西域到長安,這一路上他們損耗了太多的精力,如今,已然進入了關中,明日就可以抵達長安,疲憊的武士們終於放鬆了警惕。

    四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攀上了營寨,處理掉營寨上的守衛之後,就打開了營寨大門。

    整隊人馬忽然散開,鑽進了帳篷之中,隱隱有幾聲悶哼,黑衣人又從帳篷裡鑽了出來,繼續鑽進下一頂帳篷。

    突然間,黑暗中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響,一個驚恐不安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敵襲!

    霍光見偷襲不成,就用沙啞的嗓音下令道:「殺!」

    不得不說,能走西域的漢子沒有哪一個沒有經歷過戰陣,即便是在酣睡中,也是懷抱著武器入睡,聽到有人吶喊,這些人第一反應就是抽刀。

    即便本人還處在酣睡初醒,手軟腳軟的狀態中,卻沒有人逃跑,他們清楚,這時候如果逃跑,只會讓敵人將他們各個擊破。

    廝殺聲響了起來,霍光用劍挑開最中間的一座帳篷,迎接他的卻是一道刀光。

    盪開這一刀之後,霍光揮劍將帳篷斬的七零八落,之見一個僅僅穿著短褲的大漢雙手握刀,指著霍光道:「你是誰?」

    霍光並不答話,雖然面前的馬合羅不是他的目標,為了遮掩目的,他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馬合羅身上。

    馬合羅沉重的斬馬刀砍在霍光的百煉長劍上,長劍鳴響一聲並未被斬斷,劍身蕩漾幾下便消掉了斬馬刀的力量,順勢斬了下去,馬合羅慘叫一聲,他握刀的四根手指就被長劍斬斷,斬馬刀跌落塵埃,馬合羅揉身向後躍出,霍光追了上去,馬合羅在黑夜中左搖右晃,好不容易躲開了霍光致命一擊,全身上下卻幾乎被長劍斬的鮮血淋漓。

    「你是誰!!」

    馬合羅大喝一聲,單手握著短刀披頭散髮如同厲鬼就像霍光撲過來。

    霍光站定身形,長劍橫胸,只待馬合羅撲過來就作最後一擊。

    馬合羅的身體看似向前撲擊,在半路上卻高高的躍起,從左邊撲向滔滔灞水。

    霍光一時不查,只能在馬合羅大腿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眼看著馬合羅跳進了灞水。

    霍光掏出短弩,準備攢射,馬合羅在水中撞出大片水花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第一第二目標已經達成!」一個黑衣人來到霍光身邊匆匆的稟報一聲。

    霍光瞅著依舊在酣戰的黑衣人道:「殺光!」

    說罷,自己也加入了戰團……

    天亮的時候,雲音揉揉眼睛坐了起來,回頭看看身邊,沒看到霍光,再看看床邊的搖籃,閨女剛剛醒來,抱著自己的腳丫子賣力的啃著。

    雲音莞爾一笑,抱過閨女摸摸屁股,發現孩子的身下很乾燥,尿布還是新換的,就放心的抱著閨女喂奶。

    霍光挑開簾子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粥來到床邊,雲音喂閨女喝奶,霍光喂雲音吃飯。

    早飯吃了足足兩炷香的時間,等雲音洗漱完畢,霍光將活潑的閨女交給了雲音,就來到了帳幕外邊。

    就在剛才,雲府的家將們在河邊提水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滿身傷痕且昏迷過去的裸衣大漢。

    想到自己的營地在灞水下游,霍光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看過之後,發現被家將們救上來的人果然是馬合羅。

    只是這人受了重傷,又被河水浸泡了一夜,頭臉腫脹的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

    吩咐家將們好生救治馬合羅之後,霍光就寫了一封信交給了家將,讓他們早日將這封信送給馬場的六子。

    這封信最終會交到謝寧手中。

    看過江充寫給劉據的密信之後,霍光才發現,雲氏在西域的佈置,並沒有逃脫匈奴人的監視。

    好在江充只知道雲氏在西域的佈置,對涼州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即便是如此,霍光對謝寧在匈奴的進展非常的不滿意,明明他才是大漢名門之後,還有雲氏大力支持,如此好的條件卻被江充當上了匈奴國的丞相。

    這是謝寧的無能!
V123210 發表於 2019-5-7 17:19
    第十章權臣的底線

    張安世憂傷的瞅了一眼那片從西北飄過來的烏雲,端起酒杯對弘農郡太守梁讚道:「好日子即將遠去啊。」

    梁贊苦笑道:「好在大師兄這幾年不再考教我們的武功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張安世拍拍自己碩大的肚皮道:「他還能如何考教?

    總要講道理吧,耶耶這幾年為了發展銀行業,整日裡酒宴不斷,早也吃,晚也吃,半夜都他娘的吃,生生的吃出來了一身肥肉,這都是功勞啊,他必須認。

    即便是不認,反正就這一身肉,他要是喜歡拿去就是了。」

    梁凱端起酒杯道:「大師兄什麼時候講過道理?他永遠以己度人,認為自己也很忙,卻依舊把自己捯飭成了玉樹臨風的模樣,就認為我們也能辦到。」

    張安世怒道:「他要是責備我,就讓他來幫我應付幾天,看看他整日裡吃會不會變得痴肥。」

    梁贊大笑道:「就他的那張冷臉,哪裡能做生意啊,沒的把人全部嚇跑了。「

    張安世挪挪肥碩的屁股,湊到梁贊身邊道:「你們往劉據那裡滲透的怎麼樣了?

    這可是一個技術活啊,退路一定要弄好。

    別將來劉據倒霉了,陛下把你們一鍋端啊。」

    「這是瑕丘江公自己的事情,與我谷梁一脈何干?再說了,瑕丘江公今年書,各處衙門還需要你自己跑。」

    梁贊笑道:「一言為定!」

    說話的功夫一隊馬車從酒樓下駛過,張安世,梁贊齊齊的將腦袋探了出去,正好對上霍光電鋸一般狠厲的目光,齊齊的打了一個哆嗦,又把腦袋縮回來了。

    「完蛋了,他對我們兩個非常的不滿。」

    張安世哀嘆一聲。

    雲琅抱著小小的外孫女,心中感慨的要死……

    不知不覺,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外公!!!

    他很想說這是一場噩夢,要快點醒來,外孫女的小手抓著的他拇指不放,又告訴他這是一個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事實。

    「孩子以後就叫霍節!

    什麼事情都沒做成呢,叫什麼霍成君?雖然雲音是翁主,在鴻臚寺還沒有確認孩子身份之前,叫什麼』君『啊。

    你這些年在涼州待得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是大漢的臣子了吧?」

    聽師傅把話說的誅心,霍光垂手而立,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樣,倒是雲音看不下去了,撅著嘴巴道:「別人家都是這樣做的,也沒見大宗正說什麼。」

    「別人是別人,你霍氏歸你霍氏,你兄長遠走馬邑,就是不想增加麻煩。

    你們倒是毫無顧忌的,一點都不知道避諱。」

    霍光陪著笑臉道:「弟子記下了。」

    宋喬在一邊看不下去了,埋怨道:「這兩個孩子才回來,水都沒有喝一口,不是說教的時候,你快些把孩子給卓姬,沒見她眼珠子都紅了麼?」

    雲琅低頭再看看霍節的小臉,將孩子遞給了早就躍躍欲試的卓姬。

    師徒兩回到了書房。

    霍光將涼州的發展事項一一的跟師傅匯報了一遍,雲琅聽得很仔細,當他聽到雲氏家將戰隕了將近七百人之後,還是忍不住哀嘆了一聲。

    「昨夜,弟子襲擊了馬合羅的營地,在營地裡發現了這個!」

    霍光說著話就把江充的密函拿給雲琅看。

    雲琅看了一遍,就放在桌案上的水盆裡,用筆桿攪得稀巴爛這才抬起頭道:「劉陵窺伺中原的野心還沒死是吧?」

    霍光道:「江充此次劃分的西域勢力圖譜,有一定的真實性,首當其衝的就是我雲氏。

    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陛下不在意,就沒事,如果陛下在意,就能拿這東西治我們的不臣之罪。

    弟子以為,江充此人應該早日除掉,如果師傅能通過劉陵之手除掉江充最為合適。「

    雲琅搖搖頭道:「不可能,劉陵此人雖然智慧不高,卻是一個很精明的人,如果我去信告訴劉陵,江充此人應該重用,或者用心不良,他絕對會高看江充一眼的,不論江充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只要我們重視了,劉陵就一定會把江充當成一個重要的人才看。

    命謝寧想辦法吧,這時候以江充為首的漢人官吏一定與匈奴左賢王蒙查為首的匈奴官吏水火不容。

    上一次蒙查進京,我已經發現蒙查有了中毒的跡象,這是劉陵的手段。

    但是呢,劉陵一定會想辦法讓蒙查認為是別人下的手。

    所以呢,我覺得這個矛盾是謝寧可以下手的地方。」

    霍光道:「弟子也是這麼想的,還準備將輔助張安世的張衛雨派去協助謝寧,咱們對於匈奴的滲透力度太小了。

    從現在起,必須著手進行,即便在劉陵時代無法發揮作用,也要等劉陵之後,必須掌控匈奴國大權。」

    雲琅看了一眼霍光道:「我可能活不到那時候,既然我看不到,那就是你的事情,我不管。」

    霍光嘿嘿笑道:「璇璣宮有醫者成了匈奴御醫,劉陵的身體並不太好。

    她昔日在匈奴荒僻之地,遭罪太多,年輕的時候還無所謂,年長之後就有很多病患……「

    雲琅嘆息一聲對霍光道:「別用醫術殺人,劉陵應該壽終正寢的……」

    話說了出來,雲琅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陣發懵,離開書房站在水池邊用力的喘息了幾下,才感覺舒服一些。

    「小光啊,凡是對大漢有功的人,就該獲得獎賞,凡是戕害過大漢的就該受到懲罰,這是我們必須執行的底線。「

    「如同公孫敖一般?」

    「是啊,他為大漢國出生入死多年,儘管這人還是很討厭,我們還是要善待他。

    這就是天道,以後要形成這種風氣,讓報國者可以安心報國無後顧之憂,讓叛國者膽顫心驚,惶惶不可終日!最終死無葬身之地!」

    霍光沉思良久重重的點頭答應,雖然他很奇怪,這樣的底線該是帝王要做的事情,師傅為何託付給他。

    傍晚雲氏開宴。

    不是為了迎接霍光跟雲音,而是慶祝霍節一歲生日。

    沒有請外人,只有雲氏自家人。

    張安世來的最晚,他很害怕見到霍光,上午的時候被霍光瞪了一眼,至今還惴惴不安。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張衛雨見張安世有些不安,就不以為然的道:「大師兄高風亮節,胸懷寬廣,不會為難您的,再說了我們把銀行弄得風生水起的,他也沒有理由怪罪我們。」

    張安世雙手按著張衛雨的雙肩道:「好兄弟,到時候全靠你在一邊緩頰了,不過,話說到前頭,你要是因為這事被大師兄懲罰了,莫要怪我。」

    張衛雨大笑道:「二師兄放心,大師兄再暴戾,也不至於把我踢到匈奴那裡去吧?」

    張安世的眼神閃爍一下,憐憫的拉著張衛雨的手道:「不可能,不會的,去匈奴做什麼,你是做官的料,又不是走商隊的。

    來,你許久沒來莊園了,你走在前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9-5-8 17:36
    第十一章最後一個匈奴

    張安世喜歡跟師傅在一起,不喜歡跟大師兄在任何地方待在一起。

    很多時候張安世認為自己跟師傅是一路人,不論是他還是師傅對這個世界都沒有太高的要求,大抵上只要能活的開心眼中見不到人間慘事就很是滿足了。

    跟師傅在一起沒事看看桃花,看看梨花,摘下最美的桃花釀酒,槐花開了做一些美食,順便期待一下將要盛開的蓮花。

    看春雨浸透屋頂,最終匯成小小的溪流從屋簷上流淌下來形成漂亮的水柱……當然,如果大雨瓢潑之下,屋簷水能形成瀑布就是大自然給的獎賞了,可以快活一天。

    師傅認為做學問這件事急不得,需要慢慢的領悟,即便是年紀大了也不能領悟也就算了,不是什麼大事情,人活在世上,有的是比學問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很多時候,跟師傅坐在平台上看關中的晚霞,看黑暗逐漸侵吞掉天邊最後的一絲光明,這時候師徒兩人就會齊齊的嘆息一聲,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連話都不說一句,就各自回房間……

    張安世沒有師傅那雙銳利的可以刺穿驪山的雙眼,師傅可以長久的對著枯燥的驪山發愣,這個時候張安世總覺得師傅像是看穿了驪山,正在觀瞧驪山內部。

    他一直認為這是智者才有的能力,他一眼看過去,驪山上除過長滿了樹木之外,沒什麼好看的。

    大師兄就不同了。

    他說話的速度很快,還往往是跳躍性的講話,只要你一次聽不明白,接下來就是一頓訓斥。

    有時候訓斥之後還不解氣,往往就會用考教武功的方式用拳腳加深一下理解。

    大師兄最恨的就是遇見蠢人,張安世認為,在大師兄眼中這世上聰明人不太多,估計一巴掌就能數過來。

    好在今天跟大師兄匯報銀行是由的是張衛雨……這孩子口齒伶俐,最難的是的能把一分功勞說成三分,張安世自己都在一邊暗自為張衛雨挑起了大拇指。

    拜見過師傅之後,張安世很想跟著師傅一起去後宅喝茶,聽師傅說說不曾講過的西北理工先賢們的故事,一定能度過一個美好的傍晚。

    可惜師傅沒有轉身,看不見張安世哈巴狗一樣的眼神,於是,張安世努力的擠出一絲笑意,朝坐在椅子上的霍光拱手。

    「大師兄經營涼州五年,辛苦了。」

    昨天晚上忙著殺人,白日裡又走了大半天的路,下午又忙著應付家裡人,即便霍光的身子是鐵打的,此時也有些疲倦了。

    將雙手蓋在臉上用力的揉搓一下醒醒神。

    「你在京城干的不錯!」

    張安世聽到大師兄的誇讚聲,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衛雨在一邊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張安世笑道:「這都是衛雨能幹,河西郡原本沒有樹立銀行的必要,是衛雨一定要在河西郡設立了三座銀行,沒想到大將軍居然搬去了馬邑,與草原人開了互市,河西的牛羊生意大盛,長安作坊裡的器物也大舉進入了草原,從此,多了一條重要商道,銀行也因此賺取了大筆的利潤,受到了陛下的嘉獎。

    這都是衛雨的功勞。」

    霍光點點頭道:「銀行幹好了,對百姓的好處甚多,河西只是一處罷了。

    衛雨雖然能幹,這裡面依舊少不了的功績,你能把重點放在家裡,這就很難得了。

    你之所以五年來沒有陞遷,完全是為了守住雲氏在銀行裡的半分份子,委屈你了。

    不過……」

    張安世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張衛雨在一邊道:「大師兄,二師兄這幾年過的很辛苦,如果有什麼做的不妥的地方,都是我們這些才開始辦事的小師弟們沒有做好,讓二師兄為難了。」

    霍光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張衛雨的話,轉頭問張安世:「我聽說衛雨在長安有浪蕩之名?」

    張安世看了張衛雨一眼道:「他準備四十歲之後再成家!沒有成家也就談不到浪蕩。」

    張衛雨感激的衝著張安世拱拱手,算是感謝二師兄回護。

    霍光似乎沒有看見兩人的小動作,再次揉揉麵孔道:「很好,既然沒有成家的打算,那就要重用,有一個位置需要一個無牽無掛的人去坐。

    既然衛雨暫時無意成家,他去最合適不過了。

    收拾,收拾,五天後雲氏有一支商隊要去匈奴,衛雨夾雜其中去匈奴為官,為謝寧副貳,很多精細一些的計謀,謝寧還把握不來。

    好了,去準備吧,我也要安寢了。」

    霍光走了很久之後,一直處在迷茫之中的張衛雨才慢慢有了感覺,拉著張安世的手道:「二師兄……」

    張安世憐憫的拍拍張衛雨的手道:「不錯啊,才出山四年,就接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我聽說匈奴那裡各族美人兒美豔絕倫,你去了,算是掉進了美人窩,好好幹吧。」

    張衛雨慘叫一聲用力的抱住張安世的胳膊道:「我要美人兒,在長安什麼樣的找不到,非要去匈奴嗎?

    二師兄,你跟大師兄說說,我不想去匈奴當劉陵的面首,就想留在長安當紈袴啊。」

    張安世微微一笑,手臂泥鰍一般滑溜的從張衛雨的手中解脫出來,認真的對張衛雨道:「大漢國的高官,目前看還輪不到你,去了匈奴起點會很高,以後回來了,正好碰到咱們大漢開始經營西域,你正當其時啊。

    放心吧,大師兄做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不會坑你的。」

    見張衛雨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張安世滿意的抖抖袖子,就去觀荷軒找金日磾去了。

    難怪大師兄這一次會如此輕飄飄的放過他,原來把輔助謝寧的差事交給了張衛雨,在這之前,早就聽到風聲的張安世很害怕大師兄把這差事交給他。

    現在,好了,張衛雨去了……

    不論大漢將來經營不經營西域,他這一輩子都不願意離開關中,不,準確的說,張安世從來都沒有打算離開長安。

    金日磾臥在窗邊的錦榻上,手裡握著一卷書,卻沒有誦讀的心思,目光呆滯的瞅著湖面上反映出來的暗紅色的燈火。

    一盞孤燈從遠處走來,映照在湖面上就如同一顆飛行緩慢的流星。

    張安世在窗口站立了很久,金日磾似乎都沒有從沉思中醒來。晚上過的一點都不好的張安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將金日磾從沉思中喚醒。

    「安世,我想念草原了。」

    「長門宮後邊就有一片草原,沒事多走走。」

    「我還思念祁連山,思念冰川,雪山,思念牛羊……思念帶著青草味道的奶干……」

    「這有何難!」

    張安世喊過一個僕役,不長時間之後,張安世就拖著金日磾去了雲氏龐大的牲口棚。

    牲口棚邊上有一座巨大的乾草山,乾草山上蒙了一塊巨大的白綾子。

    乾草山下的草地上,已經有人設置了一桌酒宴,邊上甚至還有一座冰山。

    「你看,雪山,冰川,草原,牛羊,哥哥都給你準備好了,就連你喜歡的帶著馬糞味道的奶干也給你備好了。

    今天,我們兄弟不醉不歸!」

    金日磾咬了一口奶干,吐在地上,衝著張安世苦笑道:「太過精細了,安世,我此生恐怕再也回不到草原了是嗎?」

    張安世抽抽鼻子道:「陛下活著,你就沒有任何機會回到草原,哪怕是想,也是大罪。」

    「劉陵已經征服了匈奴,從此後將不再有匈奴人了是嗎?」

    「沒錯,左賢王蒙查就要死了。」

    「看來,我是這片大地上最後一個匈奴了是嗎?」

    「你現在叫金日磾,我已經忘記你原來的名字了,所以啊,你現在是漢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5-9 18:30
    第十二章因禍得福

    一個民族的消亡其實遠沒有人們想的那麼慢。

    尤其是草原民族,消亡,誕生,鼎盛,再消亡的速度快的讓人難以理解。

    無數年以來,草原上曾經出現過很多族群,這些族群有的在歷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有的名不見經傳,就已經消亡掉了。

    一家一戶分散生活,對於草原人來說就是一場大災難,沒人能單槍匹馬的在草原上活下去。

    可是,因為牧場的原因,他們又必須分散,組成一個個的小部落抱團生活。

    在這樣的小部落生活久了,因為基礎的信息量逐漸變少,他們的知識層面就會逐漸退化,假如時間再久一些,他們就會趨於野蠻化,會越來越像野獸。

    畢竟,在他們的小天地裡,活下去才是唯一要關注的事情。

    因此,當他們的大部落毀滅之後,這些小部落很自然的就變成了別的部落的人,不可能有哪一個小部落依舊堅持自己的信仰。

    即便是有別的部落這樣做了,他們也會成為別的小部落爭著侵犯的對象,在這種局面下,小部落只會消亡的更快。

    劉陵帶走了匈奴人的主力,不過短短的五年時間,草原上就沒有人自稱匈奴了。

    金日磾如今擔任了皇帝近衛首領,有的是途徑知曉草原上發生的事情。

    漢家草原上,已經沒有了匈奴人……只有一群邊民,在昔日這片屬於匈奴人的草地上放牧,唱著漢家的牧歌,放牧著漢家的牛羊。

    漢家人存活在世上的本事是最高的,只要有水,有土地,他們就能播種糧食,收割莊稼,哪怕只有一戶人家也能艱難的活下去。

    種地的本領早就融入到了每一個漢人的血脈之中,不論隔多少年也難以消除。

    高高在上的劉徹,最喜歡干的事情依舊是行走在將要成熟的莊稼地裡,每年到了莊稼收割的日子,他都會離開皇宮,將自己投入到廣袤無垠的糧田裡。

    看著風吹麥浪的跌宕起伏的模樣,他就從心底裡歡喜。

    董仲舒喜歡種小米,衛青喜歡種菜籽,富貴如曹襄者,也裝模作樣的在家裡開闢了一片稻田……

    種莊稼是大漢國立身最正的事情。

    昨晚被張安世矇騙了,金日磾早上醒來的時候卻對張安世充滿了感激。

    與張安世一起離開雲氏,他就敏銳的感覺到,他這位昔日的春風路上的王子,現如今已然不值錢了。

    不再有美豔的漢家婦人為他停下馬車,更不會有嬌媚的仕女邀請他共乘一車。

    匈奴人少年,青年之時,各個都是奪人眼球的美少年,到了中年之後,一個個毛髮旺盛,鬍鬚會把五官都遮蓋起來,再美的男子,在那些喜歡美麗少年的婦人眼中,也不過是一隻隻穿衣服的野獸。

    或許會有一些婦人會喜歡,金日磾卻對她們毫無興趣。

    張安世對此樂見其成,只要金日磾沒了昔日的魅力,他就很喜歡跟金日磾一起出遊。

    「今日你有公務嗎?」張安世抬頭看著太陽打了一個噴嚏之後笑眯眯的問金日磾。

    「有!」

    「什麼公事?」

    「灞水邊上發生了一場慘案,一百一十四個人,只有一人逃脫,其餘都被人殺了。

    京畿之地發生這樣的慘案,陛下已經知曉了,命我早日將兇犯捉拿歸案。」

    「誰被殺了?」

    「一支商隊!」

    「劫財?」

    「不,財物絲毫未動,就連敬獻給東宮的六方美玉也完好無損,這是仇殺!

    僥倖沒死的馬合羅被你大師兄無意中救起,人現在在廷尉府,陛下信不過廷尉府,也沒有動用繡衣使者,將案件交給了我們近衛。」

    張安世笑道:「陛下沒給你指定凶手是誰?」

    金日磾看了張安世一眼道:「不外乎長安九姓!」

    「長安九姓?」

    「你不知道?」

    張安世搖著腮幫子道:」不知。「

    金日磾冷笑一聲道:「你不知道才見鬼了,你雲氏在長安九姓中排第五,排名尚在留侯張姓之上,所謂的』金珠玉粒噎滿喉『說的就是你雲氏。」

    張安世甩著腮幫子道:「我雲氏也就是貪吃一些,怎麼就成長安九姓了。

    像曹氏那種『溫柔鄉里睡不足』的才是該你們真正面對的豪門大戶。

    就算是這幾年錢多了一些,也要跟霍氏的『百戰黃沙穿金甲』放在一起才好聽一些。」

    金日磾嘆口氣道:「你們是碩果僅存的勳貴,雲氏,霍氏是幸進家族,自求平安吧,陛下,太子看你們太不順眼了。」

    張安世笑道:「雲氏以後會分裂為三,小霍氏,小張氏,再加上雲氏,如此一來,雲氏就不成別人的眼中釘了。

    我大師兄回來了,涼州牧的官職放棄了,我們甚至屢次要求陛下將李敢從涼州路調回來,如此一來,雲氏就剩下關中可憐的一點家業了,誰還看在眼裡呢。

    倒是你,這些年被陛下屢次提拔,如今成了近衛首領,以後雲氏要是倒霉了,還要你幫一把,就當你還雲氏的人情。」

    金日磾懶懶的道:「這很符合你雲氏的做派,總是不給別人抓尾巴的機會。

    好了,我要去問馬合羅了,看看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說起來,我覺得你雲氏最讓人懷疑。「

    「為何?」

    「因為馬合羅是你大師兄救的。」

    「救人的人就一定是凶手?」

    「那倒不是,問題是你大師兄是那種大發善心的人嗎?如果此事跟他無關,即便是看到這傢伙倒在水中,估計也會視而不見的。」

    張安世笑道:「我以自己的名譽擔保,這事與我雲氏半點關係都沒有。」

    金日磾笑道:「你的名譽一錢不值!你現在可以想著如何善後了。」

    「包括殺人滅口?」

    金日磾抬起頭瞅著路邊上的渭水道:「我已經幫你雲氏殺人滅口過一次了……」

    張安世笑道:「我覺得這事像是太子干的。」

    金日磾搖頭道:「太子殺自己部屬?」

    張安世驚訝的道:「這種事他幹的少嗎?」

    「有難度!陛下睿智著呢。」

    雲氏的很多事情其實不用向金日磾隱瞞的,這個匈奴人的孤兒,自從來到大漢國,最親近的人家就是雲氏。

    他雖然受皇帝之命進入雲氏學習,多年下來,雲氏對他早就不是一個勳貴家族了,很多時候,金日磾更願意將雲氏當成自己的家。

    只有在雲氏,他才敢說說心裡話,也只有雲氏特有的溫柔氛圍,才能稍微解開他那顆孤獨的心。

    第一個問馬合羅話的人並不是金日磾,而是鐘離遠。

    皇帝對於死了多少人不感興趣,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他只想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死的。

    面對把玩著一枚金幣的鐘離遠,馬合羅不敢有任何的抵抗,一五一十的將自己被襲擊的經過說了一遍。

    他發誓,那些強悍的黑衣人一定是來自軍中的猛士,也只有大漢軍隊中的悍卒,才能在短時間內以少勝多,將他統御的一百多人殺的乾乾淨淨。

    至於為什麼會被突襲,可憐的馬合羅居然說是為了那些財物……

    直到鐘離遠用了酷刑之後,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的隊伍中還有兩個行蹤詭異的漢人。

    在鐘離遠的誘導下,馬合羅很快就認定那兩個行蹤詭異的漢人其實就是鬼奴,緣由就是他們的北地口音。

    當金日磾接手馬合羅的時候,此人也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氣。

    鐘離遠的本章,跟金日磾的本章一起放在劉徹桌面上的時候,皇帝看完本章,輕聲問守候在身邊等待皇帝裁決的太子劉據。

    「你怎麼跟鬼奴也有聯繫?」

    劉據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低聲道:「有些錢財上的來往。」

    隨侍在一邊的衛皇后聞言幾乎昏厥過去。

    劉徹卻表現的很是淡然,甚至有些滿意,親自將拜伏在地上請罪的劉據攙扶起來,瞅著劉據驚慌的面孔道:「很好!你去吧。」

    劉據不明就裡,膽顫心驚的離開建章宮,一把拉住守候在宮外的朱買臣將建章宮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向他請教自己父皇為何會如此平靜。

    朱買臣手捋長鬚笑道:「這是好事。

    陛下為天下至尊,他不會在乎你是不是跟匈奴人有什麼糾纏的。

    換一個人跟匈奴如此糾纏不清絕對是殺頭的罪過,你是君,天生就該跟任何人打交道,包括匈奴人。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鬼奴的身份太臭,殿下不宜沾染。

    就這一條,也因為殿下實話實說,消弭了災禍。

    陛下不在乎殿下做什麼,只在乎你有沒有對他說實話。

    現在,殿下的麻煩消除了,陛下就會追問,到底是誰敢在關中這片土地上狙殺太子的部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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