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57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9 11:19
    第二十三章胸懷博大的劉徹

    抱著雲哲廝打了許久的藍田終於精疲力竭了,氣喘吁吁地躺在雲哲懷裡有氣無力的道:「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雲哲笑道:「建章宮以東六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山谷……」

    聽雲哲才說出小山谷三個字,本來沒有力氣的藍田一骨碌坐起來掐著雲哲的脖子道:「那是我父皇煉氣的地方,我討要了幾十次,每次都讓我滾!

    他居然給你了?」

    雲哲點點頭道:「是啊,不要不成,陛下賞賜了煉氣谷給我,不容我推辭一下,就要我滾了。」

    「你是我父皇的滄海遺珠?」藍田揪著自己的頭髮道。

    雲哲搖搖頭道:「據我所知,我是我耶耶親生的,你應該慶幸,我們不是姐弟。」

    「我父皇跟母后為什麼會對你這麼好?」

    「可能啊——他們覺得我娶你太虧,就給了我一點補償吧。」

    「我這麼美,你娶我很虧嗎?」

    「我當然不這麼認為,主要是陛下跟母親這麼認為。」

    「你現在就開始稱呼我母后母親了?」

    「從我們定親成功的那一天起,母親就要我這麼稱呼她,確實很奇怪。」

    「你說,我母后跟你耶耶是不是有事啊?」

    雲哲堅決的搖頭道:「不可能,我耶耶是一位至誠君子。」

    「你的意思是說我母后喜歡你耶耶,你耶耶看不上我母后?」

    雲哲無奈的攤開手道:「你到底是喜歡我耶耶跟你母后有事呢,還是希望他們沒事呢?」

    「當然希望他們沒事,不過呢,應該是你耶耶垂涎我母后,而我母后對你耶耶不理不睬才對!」

    雲哲抬頭瞅著屋頂想了想認真的點頭道:「必須是這樣的!」

    藍田小狗一樣的趴在雲哲的膝蓋上,好久不說話,雲哲見她若有所思,就拍拍她的臉蛋道:「不論是你母后,還是我耶耶都有足夠的智慧去處理這樣的事情,這與我們無關。

    就像這次衛青老祖去世,長輩們不許我們參與其中一樣,都有他們的考慮,在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智慧參與其中之前,置身事外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藍田發出小貓一般的呢喃聲,算是答應了,只是隱約中聽見藍田道:「母后這一輩子好虧啊……」

    年輕人總是喜歡無端的猜測一下長輩的行為,雲哲不太喜歡,藍田對猜測長輩行為的事情樂此不疲。

    雲哲非常的確定,此時的藍田早就在腦海中為耶耶跟阿嬌貴人幻想了無數種淒美的,傷感的,甜蜜的,邪惡的往事……在這些個故事當中,她的父皇劉徹毫無疑問都是最大的壞蛋!!

    連捷從地道里爬出來的時候,帶著一身的煙火氣,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一頭鑽進了煙囪裡。

    褚紅英掀掀鼻子,連捷抖抖身上寬大的衣袍,指著恢復原狀的床榻道:「現在才是萬無一失,如果藍田還想進去,就讓她進去好了。」

    「我還會拒絕她兩次!」

    褚紅英收好了自己的兵刃,抬頭看看雲哲書房的方向,不知怎麼的心情有些低落。

    在皇宮中渡過了大半輩子的連捷如何會不明白褚紅英的心思,笑著道:「大公子與常人不同,他不會喜歡你的。」

    褚紅英自嘲的笑道:「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連捷笑道:「跟你的長相無關,就算是給你換上三夫人的那張臉跟身段,結果是一樣的。

    只是,要是你長得真的美若天仙,你只會更加的痛苦,而不像現在這般僅僅是失望。」

    褚紅英笑了,露出一嘴的白牙道:「我守著他!」

    連捷踩在凳子上捏了一下褚紅英胖胖的臉蛋道:「真是一個好孩子啊。」

    「連公公,你在雲氏過的快活嗎?」

    在連捷即將出門的時候褚紅英忽然發問。

    連捷毫不猶豫的道:「快活,對我來說,這裡就是仙境!」

    連捷覺得褚紅英的問話有些傻,他相信,問這個家裡所有的人,得到的答覆都是一樣的。

    很多早就可以離開,在外邊過大富大貴生活的人,毫無例外的選擇留在家裡。

    比如劉二,比如劉婆。

    那些早就名揚長安的雲氏僕婦們,在外面明明可以當人上人的。

    卻留在雲氏莊園裡,甘心做一個掃地,煮飯,洗衣,照料菜園,打更的僕役。

    連捷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夏日的葡萄藤下,給自己弄兩樣小菜,就著一壺烈酒,慢慢的看日落……不需要人陪,也能從烈酒中砸吧出很多活人的滋味來。

    雲琅料理完衛青的葬禮之後,看起來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主要是鬍鬚爬滿了臉,快要淹沒他那張年輕的臉龐。

    他沒有剃鬚的打算,曹襄,霍去病,李敢三人看起來比他要蒼老的太多。

    目睹衛青的棺槨被家將們抬進了陵墓。

    此時的咸陽原上已經矗立著四座高大的墳塋。

    他們分別是——高祖長陵、惠帝安陵、景帝陽陵、以及劉徹的還未完工的陵墓。

    每一座陵寢邊上都有陵邑,最有名的卻是景皇帝的陽陵邑,劉徹陵墓的陵邑已經漸漸有了雛形,再過些年頭,這裡也會有一個熱鬧的城市出現。

    衛青陪葬皇陵,他的墳墓就在皇帝陵寢不遠的地方,向西一千步,墓像廬山!

    這是莫大的恩惠!

    「總有一天,你也會埋在這裡!墓像陰山如何?」

    劉徹目送衛青的棺槨進了墓道,便有些感慨的對雲琅道。

    「聽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位置最差的地方!」

    雲琅哭喪著臉道。

    「還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劉徹並沒有安慰雲琅。

    「只要是真的忠臣,死後的哀榮朕一定會給!」

    劉徹把話說的大度無比,引來群臣們滔滔不絕的馬屁之音。

    高興不起來的人,只有霍去病,曹襄,雲琅,李敢四個人,不能因為死後有哀榮就忘記了衛青已經永遠離開眾人這個事實。

    「你最後用來封住墓道的那些泥漿是什麼東西?為何還要添加去很多鋼條?」

    劉徹送衛青送的非常誠心,直到封閉了墓道之後才準備離開。

    「母親有子,將來不可能陪葬在亞父身邊,所以,微臣就發明了一種新的材料為亞父建造一座永不受人侵犯的墓葬。」

    「只是一些泥漿而已。」

    「陛下,至柔之物也是至強之物!十日後,這些泥漿將會變得堅不可摧!」

    「哦?真的?」

    「如果陛下不信,微臣現在就命那些工匠給陛下鑄造出一個東西來,任由陛下檢驗。」

    「那就去做……快點!」

    不大功夫,工匠們就用鋼條與水泥給劉徹鑄造了一個一百來斤重的水泥塊。

    這一切都是在劉徹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不等水泥塊變干,就被劉徹派人用馬車給拉走了。

    劉徹上馬車之前似笑非笑的瞅著雲琅低聲道:「始皇陵就是用這東西封起來的?」

    雲琅點點頭道:「沒人能進得去。」

    「好,如果這東西真的如你說的那般堅固,朕就原諒你這個前秦的逆賊了。」

    雲琅苦笑道:「微臣為大漢國戎馬一生,怎麼就成了前秦逆賊了。」

    劉徹嘿嘿冷笑一聲道:「前秦的太宰雲,朕沒有說錯吧?」

    「我只是前秦太宰的學生,我出生之前,大秦就亡了。」

    「即便如此,你依舊是叛逆!!感謝朕的博大胸懷吧!」

    雲琅啞口無言,從皇帝的角度出發,他說的好像沒錯。

    目送劉徹離開,雲琅再回頭瞅瞅碩大無朋的劉徹給自己準備的陵寢,覺得水泥這東西應該很快就能在大漢流行開來。

    史書上說,劉徹的茂陵整整修建了五十三年,上面的封土堆積成山,據說中間還夾雜流沙,巨石,即便是這樣,也難逃赤眉軍之手。

    劉徹知曉始皇陵在何處,即便在他經濟狀況最糟糕的時候都沒有打始皇陵的主意,雲琅覺得用水泥將劉徹墳墓保護起來是值得的。

    土陵,會被人挖掘開,石頭陵墓會被人挪開石頭,由一整塊厚達三丈的鋼筋水泥包裹的陵墓……雲琅認為,即便是初級火藥也拿它沒有任何辦法!
die5757 發表於 2019-5-20 17:42
第二十四章 剎帝利

  在大漢國,身後事在某種程度上比生前更加的重要。

  每一個皇帝從登基的那一天起就開始為自己謀劃冥界帝國。

  他們知道自己無法獲得長生,所以,利用人世間的資源為自己的後事服務,算是一種很划算的舉動,畢竟,死後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永恆。

  一個貧苦的百姓都期望在自己死亡來臨之時能夠有一個薄皮棺材容身,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用一生去經營自己死後的帝國也就可以理解了。

  對於劉徹,雲琅的感覺是複雜的……所以,他準備建造一個密不透風且永遠都不會被人打擾的墳墓,讓這個傢伙老老實實的待在裡面……最好永遠都不要出來。

  水泥塊子被劉徹親自檢驗之後,就很自然的用在了皇陵上,它代替了巨大的石塊,有效的減少了勞役們的工作量,同時,也因為需要採購巨量的水泥,與鋼條,從而將古老的煉鋼業與新興的水泥業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修建皇陵的政治重要性很高,有皇帝做這一波廣告,雲琅相信,殯葬業將成為大漢國推動經濟前進的一個馬力強勁的發動機。

  「你亞父的墓地外邊需要添加一個那種殼子!」

  已經很多天不見人的長平忽然出現在雲琅的面前,她骨架本身就高大,如今瘦峭的厲害,整個人看起來陰森森的,不過還好,至少她的眼神中多少有了一些光彩,不像衛青入殮的時候那般死寂。

  「這是自然,衛伉跟阿襄已經在做準備了,是第一優先的事情,母親不必著急。

  母親許久不來,今日孩兒親自下廚,為母親烹調一桌素餐如何?」

  長平點點頭道:「我需要進一些肉食……」

  雲琅聞言大喜,轉頭就對梁翁吼道:「先熬鮑魚粥,讓母親寬寬腸胃,再讓毛孩立刻殺牛,殺羊,殺豬,殺鹿,命家將們即刻進山,一個時辰後我要松雞,竹鼠,讓他們立刻去渭水撈魚,每一種魚我都要,最重要的是鯽魚……」

  長平見雲琅急不可耐的開始操持,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偏腿坐在老虎大王的背上,對守在身邊的雲哲道:「讓你弟弟過來帶我走一圈雲氏,許久沒有走動了。」

  雲哲陪著笑臉道:「雲歡毛躁,就讓孩兒伺候老祖吧。」

  長平瞅瞅雲哲那張陽光的笑臉道:「你老祖一輩子盡跟人傑打交道了,老了,就見不得人傑,讓你弟弟過來,我喜歡跟這樣的孩子打交道,不累!「

  雲哲呲著一嘴的大白牙笑道:「孩兒就是一個沒出息……」

  「滾……」

  雲哲灰溜溜的躲開,雲歡卻噘著嘴老大的不願意。

  長平用手指點一下雲歡撅起來的嘴巴道:「傻孩子,當人傑有什麼好的,操不完心,受不完的累,以後啊,就跟著老祖我們過平平安安的日子,不跟他們廝混。」

  「我要做大將軍!」

  雲歡的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一般。

  長平摸著雲歡的腦袋道:「大將軍啊,我們家的大將軍比狗都多,你衛青老祖當了大半輩子的大將軍可曾落下什麼好處?

  臨了了,就想死一下落個輕鬆自在,就這,都被你那個黑心的耶耶硬給拖了五年,受了五年的大罪。

  歡兒乖啊,聽老祖的,我們不做大將軍,不做宰相,我們也不讀書,不練武,老祖寧願你做一個紈褲子,整日裡開開心心的,陪著老祖吃吃喝喝也不錯……」

  ……什麼?你耶耶不答應?」

  「老祖捏死他……」

  蘇稚目送長平被老虎大王馱著去了後宅,很是為跟長平一起走掉的兒子擔心,她覺得長平正在把兒子往溝裡面帶……畢竟,不讀書,不練武對雲歡的吸引力太大。

  霍去病殺牛簡直就是一種藝術表演,不用別人幫忙,他自己用一柄鐵刺,就輕而易舉的將牛殺死了。

  眼看著這位絕世猛將將所有的技巧都用在了殺牛宰上雲琅的心情很好,倒是曹襄已經悲憤的不能自抑。

  「怎麼能這樣?」曹襄丟開了已經殺了一半的松雞。

  雲琅握著肥碩的竹鼠,靈活的挑開肚皮,掏出內臟之後就把圓滾滾的竹鼠放進清水裡洗涮。

  「有什麼不好的?去病前半輩子就知道玩命,以前是他運氣好,沒有被人幹掉。

  現在有機會過自己的日子也不錯,雖然平淡了一些,多生兩個娃都是莫大的幸福。」

  「他是大將軍,無敵的悍將!」

  「母親剛剛說了,我們家的大將軍比狗都多啊,什麼東西多了就不值錢了。如今放眼四海,你瞅瞅還有值得去病出征的地方麼?

  南邊的野人成群成群的被攆下山,在軍隊看押下驅逐野獸,平整田地,修建城池。

  北邊的蠻子全部被捕奴團抓了個精光,成了開荒的主力。

  東邊的夷人全在幫陛下挖人參,采珍珠,剝獸皮呢。

  至於西邊……西邊已經沒有蠻族了,只有我們漢人……這種狀況下,你讓去病去打誰呢?

  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曹襄重重的揉揉臉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好多了,以後要經常開導我,免得我總是想不開。

  這次啊,我接了大司農的位置,準備在南邊種稻子,甘蔗,西邊種蘇武找來的棉花,北面種甜菜跟麥子,你要幫我。」

  「東邊呢?」

  「東邊產魚鹽!」

  「不對吧,東邊有大片的平原,你不準備在那裡大量的種糧食?」

  「你才傻呢,東邊相對富庶一些,對這樣的地方我們要做的不是種糧食,而是把糧食賣給這裡,一來呢,方便朝廷控制東部,二來呢,那裡的讀書人太多,不能太過富裕,要是人家兵精糧足了,很容易造反。」

  雲琅陰鬱的瞅著曹襄道:「造反的從來都不是讀書人!」

  曹襄撿起松雞,一把拗斷松雞的腦袋吼道:「我見不得董仲舒太招搖成不成?」

  「董仲舒又怎麼招惹你了?」

  「他在穎川開了書院,在江東開了書院,大有圖謀我在穎川跟江東的根基,不出口氣怎麼成。」

  「江東,穎川跟齊國之地有什麼關係?」

  「還不允許我聲東擊西一下嗎?」

  見曹襄有些惱羞成怒,雲琅不得不點點頭,對正在殺豬的李敢吼道:「你就不能讓豬叫的聲音小點嗎?」

  李敢怒道:「你來試試,你殺豬的時候豬不叫喚?」

  雲琅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要求很無禮,就把目光轉向霍去病。

  霍去病快成野人了,從新鮮的牛脊骨位置取下來一條嫩肉,一張嘴就吃下去了。

  自從離開長安之後,霍去病就沒有再遵守雲琅給他制定的飲食規矩,全部由著性子來。

  「牛沒有門牙!」

  霍去病坐在雲琅邊上,喝了一口茶水之後,就隨便躺在地上,瞅著天上的白雲裝作很悠閒的樣子。

  他現在不喜歡跟人接觸。

  李敢喝茶從來都是用茶壺的,他喝了一壺茶水,脫掉沾滿豬血的衣衫,也倒在地上。

  「你說,殺豬的時候豬會叫喚,殺羊的時候羊可沒有這麼大的動靜。」

  「這裡面有一個典故,說的就是牛沒有門牙,羊死不做聲,豬死嚎破天的事情,你們要不要聽?」

  霍去病坐了起來,瞅著雲琅道:「你先給我說說,劉據跟劉陵之間的事情,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雲琅笑道:「你在馬邑之地聽到了什麼?」

  霍去病冷笑道:「我聽說劉據準備聯合一些人向陛下進言,準備將天下各色人等劃分等級。

  你說說,我們這樣的人會被劃分到什麼階層裡面去?」

  雲琅將手裡洗乾淨的竹鼠放在竹篦上控水,甩掉手上的水珠道:「剎帝利!」
die5757 發表於 2019-5-20 17:42
第二十五章 原人歌

  身毒這片土地就是一片被人征服來征服去的土地,幾千年來也不知有多少征服者出現在這片土地上。

  所以,他們的一直處在支零破碎的環境中,類似於我中華的戰國時期,只是,他們的戰國時期經歷的時間特別長。

  自從雅利安人在一千三百年前入侵身毒國之後,古老的身毒人就自然而然的分裂成了兩個統治階層,一個是以雅利安人為首的武士階層,一個自然就是以祭祀神靈的僧侶階層。

  後來,隨著雅利安人的實力沒落,僧侶階層就逐漸掌控了話語權,也就是最初的婆羅門。

  一千年前,身毒出現了一個叫做《梨俱吠陀,原人歌》的東西,給人定下了身份等級。

  在這個歌謠中,他們將世上所有的人幻想成一個人,也就是原人。

  原人之眼,化作太陽,原人之胸化作月亮,原人之口,為婆羅門,原人雙臂為剎帝利,原人雙腿為吠捨,原人雙足為首陀羅!

  也就是說,婆羅門僧侶為神人之口,他們傳遞福音,傳達敕命最為高貴,剎帝利願為帝王將相,他們保衛世人,為上等種姓,吠捨為平民,首陀羅為勞動者,既然身份是天注定,那麼,就不可變革!

  劉陵無疑是強大的。

  她不甘心屈居婆羅門之下,在身毒國殺婆羅門僧侶整整殺了六年,六年之後,婆羅門僧侶們重新修訂了原人歌,將剎帝利放在原人第一級。

  這樣的調整與平民,勞動者,奴隸們無關,所以,劉陵在身毒的統治非常的得人心。

  她認為這是一個好東西,就積極地引薦給了劉據,希望劉據也在大漢國施行,達到劉氏子孫千秋萬代永遠統治大漢的目的。這就是劉據準備推行的身份改革。」

  聽雲琅解釋了劉據的行為之後,霍去病一言不發,李敢覺得這事跟自己無關,只有曹襄笑嘻嘻的道:「聽起來好像不錯。」

  雲琅笑道:「說起來,我們才是利益既得者,有沒有這個東西我們的地位不會改變,就是跟陛下開科考的願望背道而馳,跟陛下打擊勳貴豪強的目標相矛盾。

  也跟董仲舒遵行的有教無類的說法相牴觸。

  所以說,劉據這次才算是真正的自尋死路,徹底絕了自己登基的可能性。」

  霍去病冷哼一聲道:「陛下會用異族人的東西來統御大漢?」

  雲琅笑道:「陛下正在確定度量衡,準備將自己單臂長度定性為三尺,將自己體重定性為一擔,我也不覺得劉據這種拾人牙慧的東西能夠打動陛下。」

  李敢大笑道:「劉據身邊就沒有一些明眼人嗎?我記得狄山,瑕丘江公,朱買臣都不是泛泛之輩,應該不缺少這樣的見識。」

  曹襄道:「真正一心為劉據好的人只有狄山一個,至於其它人,天知道有什麼目的。

  阿琅,朱買臣不會是你的人吧?」

  雲琅搖頭道:「不是,我不會幫助劉據,也一定不會害劉據,這是我跟陛下達成的默契,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

  「那就是阿嬌弄去的。」

  曹襄說的斬釘截鐵。

  「憑借劉據還沒有本事讓朱買臣這種人傑為他效力。」

  雲琅抽抽鼻子道:「劉據手中有五道許莫負留下來的箴言,第一條是去病的死期!」

  霍去病聞言立刻來了精神,湊過來問道:「我什麼時候死?」

  雲琅苦笑一聲道:「十七年前!」

  霍去病點點頭道:「甚好!」

  曹襄陰沉著臉道:「第一條很扯淡,可是第二條說的是隋越十斤重的腳,已經應驗了,第三條說亞父五年前病故,也基本上應驗,如果不是被蘇稚,宋喬強留五年的話……」

  李敢道:「第四,第五條是什麼?」

  曹襄搖頭道:「沒人知道,郭解也不知情,他只知道許莫負給了劉據五個錦囊……」

  霍去病猶豫片刻看著雲琅道:「我是不是跟舅舅一樣,十七年前就該死了?」

  雲琅道:「為什麼會這麼問?」

  霍去病指指李敢道:「你看看他身上的傷痕,再看看我身上的傷痕再說。」

  李敢得意的脫掉外袍,再一次向眾人炫耀他男人的勳章!

  「我這一生順利的超乎了我自己的想像,想要找敵人,敵人一定會在我衝鋒的路上……這不真實啊!」

  雲琅雙手按著霍去病的肩膀道:「你一定要相信,你就是這麼幸運的一個人,跟我無關,我除過不許你喝生水之外,什麼都沒有做,事實上,我也沒有能力這樣做。」

  霍去病笑道:「最好是這樣,如果需要靠人幫助才能做到那些事情,我不如早點死掉。」

  曹襄終於拔乾淨了松雞身上的毛,丟在竹篦上道:「這一攤子爛事其實都不關我們的事情,我總覺得劉據這孩子會把自己玩死。

  現在也能看得出來,劉據登基之後基本上就沒有我們兄弟什麼好果子吃。

  我們現在能做到兩不相幫,已經是難得了。

  阿琅,念個弟子劉髆有取代劉據的能力嗎?」

  雲琅道:「劉髆這孩子最優秀的地方不是有多大本事,而是有足夠的忍耐力。

  他早就看透了劉據,也看透了陛下,覺得只要自己不犯錯,就能等到他想要的生活。」

  「那就等吧,我舅舅身體很好,如今正在四處尋找他夢中出現的一個女子,各個郡縣給他送來了十六個,都不是我舅舅的夢中人。

  還以為是我舅舅想要美女的一個藉口,目前看來不是啊,她真的夢見了一個美人兒。」

  雲琅當然知道曹襄說的是鉤弋夫人,他也知道鉤弋夫人如今正在河間府居住,而且劉徹前幾年才把鉤弋夫人的父親施以宮刑,充任了中黃門,今年剛剛病死,葬於雍門。

  鉤弋夫人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父親提前做的安排,反正雲琅沒心情幫劉徹找女人。

  中午,天氣微涼,長平睏倦,就在她的小樓裡小睡片刻,老虎大王這才得以逃脫,找到雲琅之後就那裡都不願意去了。

  雲氏招待長平的宴席在傍晚,由於是家宴,加上又在衛青的喪期,沒有歌舞,沒有烈酒,只有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亭子裡陪長平吃肉。

  養了大半天胃口的長平,胃口很好,幾乎所有的菜餚都吃了一口,稱讚了牛肉,羊肉,鹿肉,豬肉,松雞肉,竹鼠肉,魚肉,即便是如此,在品嚐完畢最後一道烤魚之後,也大呼吃撐了。

  長平昔日的生活雖然精細,還沒有到精緻的地步,今天不一樣,她不再惋惜糧食,不再考慮名聲,不再考慮如此豪奢的飲宴會帶壞大漢國的風氣。

  用最精美的器具,吃最精美的食物,享受自己該得的兒孫輩孝敬。

  如她所言,她如今就是一個平凡的老婦,只想靜靜的享受最後的歲月。

  什麼軍國大事,什麼帝國傳承,統統被她拋之腦後。

  吃飽飯的長平在一大群婦人們的簇擁下去花園裡散佈,從頭到尾,長平都拉著雲動的手不願意鬆開。

  她覺得自己已經把自己,丈夫,兒子,義子統統獻給了這個龐大的帝國,現在,只想擁有最後一個孩子,讓他陪伴在身邊,沒有危險,沒有苦難,沒有勞神費力。

  此時此刻,一群苦行僧正圍繞著劉徹用梵語吟誦原人歌……

  劉據站在大殿之外,聽著裡面傳來的歌聲,雙手合十,暗暗地祈禱自己的父皇能理解這些梵語中的含義。

  他想締造一個新的世界,一個與自己父皇締造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1 18:02
    第二十六章看風景

    奇形怪狀的身毒苦行僧們退下了,劉徹也結束了冥想,緩緩睜開眼睛。

    什麼都沒有說,就去了漪蘭殿。

    當年他出生在這裡,劉據也是出生在這座宮殿裡的。

    他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大殿裡,瞅著空曠的大殿,似乎在懷念劉據出生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無疑是欣喜的,自己的長子誕生,眼看著一個小小的孩子被婆子抱出來,劉徹歡喜的胸膛都要炸裂開來了。

    他高舉著自己的兒子向所有守在外邊的臣子們大聲呼喝——朕有兒子了!

    臣子們山呼海嘯一般的賀禮聲似乎還在這座大殿裡迴蕩。

    衛子夫進來的時候,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坐下來。

    衛子夫靠著皇帝坐下,劉徹就握住了衛子夫的手道:「你在這裡生下了兩個孩子。」

    衛子夫笑道:「您不知道妾身當時有多驕傲!」

    劉徹點點頭道:「朕也很驕傲,有時候我很希望據兒永遠只有八歲……」

    衛子夫的神情黯淡下來,低聲道:「他畢竟是您的長子,是您的骨血。」

    劉徹沉聲道:「雲琅很早以前就跟朕說過,不能用一個人的錯誤去懲罰所有人。

    朕當時有些不以為然,現在思來,還是有道理的。」

    衛子夫低聲道:「據兒又闖禍了?」

    劉徹搖搖頭道:「沒有,他很有孝心,也沒有做錯事,是一個好孩子。」

    衛子夫的面容變得蒼白起來,緊緊的攥住劉徹的手道:「求您……」

    劉徹搖搖頭道:「用不著求,我什麼都不會做,沒個人的路只能自己走,我不明白,據兒為什麼會走上這樣的一條路。

    知道嗎?

    他今日求我,說有一群身毒苦行僧法力高強,願意為我誦經祈福願我萬壽無疆……」

    「這不錯啊。」

    「是不錯啊……可是呢,他們圍著我念的卻是《原人歌》。朕雖然不懂梵語,梁凱這樣的文學侍從卻是懂的。」

    「什麼是原人歌?」

    「身毒國的一項國策!劉陵用起來覺得不錯,就推薦給了據兒,然後呢,據兒就想在我大漢施行。」

    「可行嗎?」

    「不是可行不可行的問題,而是不能行!我大漢為天下宗主之國,治理天下的國策,乃至律法,都應該是由我們來創造出來,然後頒行天下。

    天下諸國,只能追隨我們的國策,律法行事,如何能本末倒置?

    朕廝殺半生,所求者不過是世界首領位置,坐上這個位置之後我們當號令天下!

    不論我們的律法,國策成不成,是不是好的,是不是適合,天下諸國都必須跟進。

    如此一來,我大漢才能以王道平天下,有朝一日,當我大漢需要擴張版圖的時候,才能做到眾望所歸,朕一聲令下,無需大軍征伐就能讓諸國獻土納降!天下一宇!

    自從劉陵統御匈奴人西去之後,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重回中原。

    有朕在,劉陵只能龜縮在身毒國苟活,現在,她居然將手伸向了據兒。

    讓人失望啊,劉陵送來長安的禮物,只有劉髆一人未曾接受,朕其餘的四個孩子……全部接受了。」

    衛子夫顫抖著站起身道:「妾身現在就去東宮,將匈奴禮物全部燒掉,將匈奴人全部斬首。」

    劉徹拉了衛子夫一把,讓她重新跌坐在身邊,幽幽的道:「看著就是了,看著就是了。

    朕誰都不幫,誰都不懲罰,大漢的江山社稷萬鈞之重,要好好的挑選一下,如果不能,我們就繼續生,直到生出一個合格的君王出來。

    朕!有時間,有信心,不讓雲琅那群狗賊看朕的笑話!」

    衛子夫悲愴的不能自己,撲在劉徹懷裡道:「妾身已經老了。」

    劉徹獰笑道:「不算老,還能生!」

    眼看著皇帝夫妻摟抱在一起氣氛壓抑,隋越嘆息一聲就離開了漪蘭殿,關好門窗,守在外邊暗自為自己的主子落淚。

    劉據無法理解自己父親,母親此時絕望的心情,送走了那些苦行僧之後就回到東宮,與東宮一干臣屬商議下一步計畫。

    「你們看看這部原人歌,看看如何才能在我大漢施行。」

    劉據丟出了翻譯之後的原人歌。

    郭解拿到之後看了一眼就笑道:「殿下,如此說來,微臣等將成為剎帝利這最高一層?」

    劉據笑道:「自然如此。」

    郭解抱拳道:「微臣認為不妥。」

    「哦?何處不妥?孤王以為此政施行之後,我大漢將萬古長青,永無墜落之憂。」

    郭解笑道:「微臣不是說這項善政不妥,只是覺得殿下太虧了,我等原本就是殿下的臣子,如何能與殿下位列剎帝利一層?微臣以為,當為殿下再單列神級!」

    劉據微笑道:「有爾等襄助,孤王才能治理好這天下,與孤王同列,爾等當盡心竭力用事,不辜負孤王對爾等的信賴。」

    狄山咳嗽一聲道:「不……妥!我華族……如何……能用蠻夷……之成法?」

    劉據大度的揮揮手道:「無妨,只要對我華族有用,我們拿來用就是了,此事,劉陵在匈奴已經驗證過了,確實是好的成法,孤王也是小心求證之後才決定如此行事的。

    「江公,你如何看?」

    瑕丘江公低垂著腦袋,對劉據的問話充耳不聞,郭解看了一下瑕丘江公,這才發現這個老傢伙居然睡著了。

    劉據臉上閃過一絲不虞之色,接著問朱買臣:「朱公以為如何?」

    朱買臣搖頭道:「不妥,劉陵在身毒施行此法,完全是因為匈奴人少,身毒人多,隨時會有傾覆之憂。

    此計謀用意就在於進一步分化身毒人,所以,她就必須拉攏少數人來壓制大多數身毒人。

    我大漢則不存在這樣的問題,敢問殿下,一旦施行此法之後,我大漢黔首當為幾何?

    吠舍?還是首陀羅?

    昔日秦皇行暴政,這才有了陳勝吳廣大澤鄉振臂一呼從者云集,我大漢太祖高皇帝這輩英雄也紛紛揭竿而起,終於覆滅了暴秦。

    當時在大澤鄉行事之人尚不是奴隸,而是戊卒,其地位與吠舍同,微臣不敢想首陀羅之輩會如何想。

    殿下,自從太祖高皇帝高呼『大丈夫當如是』項羽大呼『彼可取而代之』之後,這草莽間,邊再無唯唯諾諾低頭自認低人一等之人。

    殿下,此策不可取,取之,則為天下之敵!」

    劉據聞言大怒道:「身毒國施行此策之時,天下歡呼,並無不願之人,也不見烽煙四起!

    朱買臣,你已經被上次的禍事嚇破了膽子嗎?已經不敢勇於任事了吧?」

    朱買臣並無羞惱之意,拱手笑道:「主要是因為微臣就是起於微末,不敢忘本罷了。」

    劉據見狄山,朱買臣都不同意,恨恨的揮揮袖子就去了後殿,郭解瞅了一眼在座的諸人,得意的跟上,也去了後殿。

    劉據走了,朱買臣就沒好氣的對酣睡的瑕丘江公道:「江公醒醒,殿下已經走了。」

    瑕丘江公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左右瞅瞅不滿的道:「怎麼沒有飲宴?」

    狄山嘆了口氣就離開了。

    朱買臣攙扶起瑕丘江公笑道:「斷子絕孫之國策,難道也不能驅趕江公的睡意嗎?」

    瑕丘江公道:「老夫已經老邁的昏悖了,如何能聽出什麼是好國策,什麼是壞國策,老朽如今不過是殿下弄來的一匹千斤肥牛,擺在場面上好看而已。

    走嘍,走嘍,沒有飲宴,沒有歌舞,翁子難道不請老夫走一遭得意樓嗎?」

    朱買臣道:「去得意樓容易,我就怕跟著太子會把自己的腦袋給混沒了。」

    瑕丘江公斜睨朱買臣一眼道:「翁子的跟腳恐怕不在這四面漏風的東宮吧?」

    朱買臣沒好氣的道:「江公的根基在涼州,為何會千里迢迢來到長安?」

    瑕丘江公大笑道:「看風景而已……」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2 17:26
    第二十七章釣魚執法

    劉據的謀士一個個心懷鬼胎,他手下的武士卻是非常強悍的,跟很多軍中統帥一樣,都喜歡用那些曾經在自己麾下衝鋒陷陣的猛士。

    劉據的東宮近衛也是如此,當年隨他一起征戰西南的猛士大部分成了他的近衛,且忠心不二。

    褚狼想要派人進入東宮,這些近衛們是最大的障礙,不過,這一條路走不通,他很快就發現,東宮的文臣們似乎沒有任何的節操。

    當褚狼拿到一張加蓋了劉據印信的空白文書之後,他不得不出現在雲琅面前。

    看到這張真實的空白文書,雲琅,曹襄,霍去病,李敢四人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曹襄面色慘白的道:「這不可能是真的。」

    雲琅拿起那份文書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拿出太子詔令對比了印信,又派人將造紙作坊裡的老掌櫃陳銅招來勘驗了那張特別印製的紙張,確定這確實是造紙作坊特意給宮中印製的用來寫文書的特殊紙張之後,雲琅額頭的汗水也就涔涔而下。

    霍去病憤怒的道:「怎麼可以這樣?」

    李敢指著放在桌面上的那張紙道:「如果將這份空白文書變成東宮的調兵手令,再找高手工匠偽造半面虎符,是不是就能號令東宮近衛做任何事?

    天爺啊,東宮近衛三千,全部駐紮在長安啊!

    燒掉,燒掉!」

    曹襄陰冷的道:「這張燒掉問題不大,要是外邊還有流落出去的文書呢?

    有一張,就會有第二張,第三張……不行,必須將這份文書拿給陛下看!

    這可不是要害劉據,實在是茲事體大!容不得我們苟且!」

    雲琅淡淡的道:「如何解釋這份文書的來歷呢?」

    曹襄緩緩坐下來,哀嘆一聲,緩緩地閉上眼睛,眼角居然有淚水滲出來。

    「給阿嬌貴人吧。」

    曹襄猛地睜開眼睛道:「如果阿嬌貴人將這東西另作他圖怎麼辦?」

    霍去病冷笑一聲道:「阿嬌貴人是驕傲的,不屑用這東西來害劉據。」

    李敢哀嘆一聲道:「怎麼能出這樣的事情,太子印信他難道不隨身攜帶嗎?

    為何要在空白文書上用印呢?

    褚狼,這份文書是如何拿到的?」

    褚狼瞅瞅家主,見雲琅點頭了,就小聲道:「來自春風樓,花費了一百金。」

    褚狼還是沒有說從誰手裡拿到的,曹襄,霍去病,李敢也沒有追問。

    雲琅收起這份文書,對其餘幾人道:「我去去就來。」

    說完就離開了房間。

    當雲琅來到麻籽地附近的時候,戴著斗笠背著背簍的何愁有從麻籽地裡站起來,取下斗笠扇著風道:「不錯啊,這一次終於穩當了。」

    雲琅霍然轉頭看著何愁有道:「陷阱?」

    何愁有淡淡的道:「褚狼跟我說的時候,我就知道是陷阱,我想看看你會怎麼做。」

    雲琅搖頭道:「我有些婦人之仁,另外啊,我這人運氣不好,總不太相信會有好事掉在我的腦袋上。」

    何愁有嘿嘿笑道:「主要是你沒有謀反的心思!」

    「始作俑者不可能是劉據!」

    「是啊,這很符合陛下的手法,陛下這一次算是真正的準備廢黜劉據了。

    同時,這是陛下絕望之下做的最後一次反撲,他的沮喪跟怒火總要有發洩的地方。」

    「不會只針對我吧?」

    「應該不會,陛下做事,從來都喜歡一網打盡。」

    「我是不是應該直接送還陛下?」

    何愁有冷笑道:「看穿陛下的計謀很有趣嗎?」

    雲琅回想一下劉徹的胸懷,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道:「還是給阿嬌比較合適。」

    「要快,越快越好!」

    雲琅從善如流,小跑著進了長門宮。

    這一次雲琅跑上五樓之後,就真的有些氣喘吁吁了。

    阿嬌瞅了雲琅一眼道:「不用故意跑上來討我歡心,我知道我老了。」

    雲琅將那份文書放在阿嬌面前道:「家將從春風樓裡拿到的,已經研究過,是真的。」

    阿嬌伸長脖子瞅了一眼道:「嘖嘖,還真是劉徹的忠臣啊。」

    雲琅煩躁的道:「本來就是!」

    阿嬌笑著從一邊又拿過兩份文書放在桌子上道:「奇怪啊,這已經是第三份了,你可不是第一個來表忠心的。」

    「陛下到底放出來了多少份?」

    阿嬌搖頭道:「不知道,應該不少。」

    雲琅坐了下來喃喃自語道:「這是在釣魚啊。」

    「是在立威!」

    「我覺得可能會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沒有上交的不就是心懷叵測之徒嗎?殺了也就殺了,不算冤枉。」

    「人心是不能試探的,這個道理陛下應該知道。」

    「知道又如何?他的長子整日裡跟奴隸販子混在一起,都快要成奴隸販子了,這已經足夠丟臉了,現在,又跟一群連劉陵都看不起的身毒人混在一起,你能讓阿彘如何呢?

    阿彘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太子成了這個模樣,他身為父親還能如何?

    如果他只把劉據當成臣子還好處理,一邊是父子,一邊是君臣,難自處啊。」

    雲琅向後躲一下,因為阿嬌的一隻腳伸過來了。

    「此事要盡快處理,慢了,會死人的。」

    阿嬌白了雲琅一眼道:「膽小鬼!

    好了,我這就進宮,聽宮裡的人說陛下這幾天整日跟衛子夫在一起。」

    戲弄過雲琅之後,阿嬌就起身準備離開,雲琅才出門,就看見阿嬌宏偉的車隊煙塵滾滾的直奔建章宮去了。

    「阿嬌手裡還有兩份空白文書!」

    雲琅來不及喝水,就向曹襄,霍去病,李敢通報了消息。

    曹襄的面孔再一次變得慘白,就在剛才初次見到這份空白文書的時候,他在心裡猶豫著要不要把這東西交出去,好在理智戰勝了私慾,否則,現在就是皇帝舅舅網中的一條魚。

    「當年竇嬰曾經說接受過先帝遺詔,准許他可以在危難之時可以進宮面見皇帝。

    陛下命人查檔,結果,沒有找到這樣的詔書,卻在竇嬰家中找到了這樣的一份詔書,於是,田蚡就說這事竇嬰在偽造遺詔,理應斬首。

    可憐竇嬰一生豪雄,平滅七國之亂時何等的威風,鼎盛之時座上三千客,可謂豪奢至極,誰能想到,卻在渭城大街被低賤的劊子手斬下頭顱,牽連滿門,連收斂他屍骨的人都找不到。

    今日,我們如果一個應對不慎,就會重蹈竇嬰覆轍。

    阿琅,我準備去洛陽居住一陣子,去病也回馬邑吧,我舅舅已經瘋了,你跟阿敢留在長安,平日裡莫要出門。」

    曹襄匆匆忙忙的說了一大堆的廢話,不等霍去病同意,就拖著他準備一同離開長安。

    霍去病撥開曹襄的手道:「我去見陛下,這個時候,陛下需要我這個臣子。」

    曹襄咆哮道:「需要你幹什麼?幫他殺人?」

    霍去病搖頭道:「陛下必定是因為某一件事不安到了極點,才會行此下策。

    某家是陛下的臣子,此時就該為他分憂,哪怕是執大戟護衛陛下安眠,也是某家的責任!」

    曹襄跳著腳道:「相信我,我舅舅瘋了,現在的他一定是六親不認的。」

    雲琅拉住曹襄的手道:「安靜一些,這時候不能離開長安,我覺得可能會有大亂!」

    李敢點頭道:「我與去病一起披甲去皇宮宿衛陛下。」

    雲琅點點頭道:「去病跟李敢去皇宮,我們明日去長安明月閣縱酒狂歡。

    記住,不得帶太多家將,一人有十名護衛即可。」

    曹襄慢慢安靜下來,指著雲琅等人道:「你們準備看我舅舅殺人是吧?

    那就一起看,看看,我舅舅到底會殺多少人,看看誰才是我舅舅網中魚!」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2 17:26
    第二十八章上天有好生之德

    兩輩子人活到現在,雲琅對於拍別人馬屁這種事還是會有強烈的羞恥感。

    即便是已經給劉徹當了很多年的大臣,這種出於某種目的主動向劉徹示好的行為他還是不舒服。

    當然,事情還是要做的,還必須做好,做快,雖然有些為難人,想到這裡,羞恥感就沒有那麼濃重了。

    霍去病,李敢兩人快馬入長安,執戟護衛皇帝的行為,讓劉徹很有感觸。

    所以,他上朝的時候去掉了兩扇翅屏,改以兩柄閃著寒光的大戟!

    這一點讓雲琅非常的感慨,兩柄鋒利的大戟握在兩個粗壯的武將手中,鋒刃距離脖子不過三尺,如果某一位武將腦子抽了,用力的揮動……改朝換代的事情就已經完成一半了。

    朝堂之上劉徹沒有說任何關於劉據的話,平靜的處理完畢了國事,接見了番邦的使臣,回覆了丞相趙周的奏本,批准了幾項任命,下達了一些指使,批紅了一些處決文書,誡勉了今年參加科考之後獲勝的書生,然後就平靜的宣佈退朝。

    霍去病跟李敢跟著皇帝走了,朝堂裡頓時就熱鬧起來了,沒人回家,一個個相互越好要嘛去踏青,要嘛去飲酒,要嘛去釣魚,總之,所有人都找到了可靠地夥伴充當自己行為的見證人,除過劉據。

    今晚的長安,注定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劉據對今日發生的一切是不瞭解的,他也發覺了朝堂上詭異的氣氛。

    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日之間,幾乎沒有人看好劉據了。

    昔日常常出現在劉據宴飲上的官員,此時避劉據如避蛇蠍。

    這就將劉據的短板徹底的暴露出來了,離開了衛氏,曹氏,雲氏,霍氏,他身邊再無一個位置高,還肯為他真正謀劃的人。

    不論是郭解,還是狄山,他們對大漢國的朝廷並不熟悉,而瑕丘江公,朱買臣之流,也沒有忠誠到為劉據去死的地步。

    曹襄看著孤獨的有些茫然的劉據嘆了口氣,回頭對雲琅道:「劉據總認為外戚會成為他登基之後的心腹大患,他就沒有想過,他還沒有登基這件事嗎?」

    雲琅道:「我只是沒有想到皇后陛下居然也沒有給劉據通風報訊。」

    「不難理解,陛下與皇后已經達成了一些默契。」

    「也就是說,劉據的太子位不會動搖是吧?」

    「這是皇后的底線,劉據沒了太子位,皇后也就了無生趣。」

    「既然如此,我們兩去喝酒吧,明月閣!」

    曹襄冷笑道:「為什麼不去春風樓?我們兄弟去春風樓,看看到底是誰在賣太子的空白手令。」

    「是陛下弄的,你知道的。」

    「即便是陛下弄的,我也要殺掉這個王八蛋!你去不去?」

    雲琅砸吧一下嘴巴道:「你難得硬氣一次,我當然跟進。」

    兩人聯袂出了建章宮,在甬道位置看到了阿嬌的鑾駕還停在那裡,守在鑾駕邊上的侍衛很陌生,不是平日裡見到的那些人。

    「阿嬌貴人被陛下留在建章宮了。」

    稍微一思索,曹襄就準確的判斷出來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見劉據也停下腳步看鑾駕,曹襄又對雲琅道:「他的氣運其實是天下無雙的是吧?」

    雲琅道:「生於危難,死於安樂,古人早就說過了。」

    劉據見雲琅曹襄兩人在看他,就拱手施禮,面對這兩個人,他的太子威風還抖不起來。

    曹襄猶豫良久,走到劉據身邊看著他道:「你能不能什麼事都不要做?」

    劉據笑道:「如此這般,別人豈不是會說劉據尸位其上?」

    曹襄強忍著心頭的怒火瞅著天空道:「昔日有大鳥三年不鳴,一鳴驚人,昔日有驊驥,臥槽三載,起身之日,日行千里。昔日有巨鯤,浮游大海千年,化為鵬,一飛衝天!

    這些故事你知道嗎?」

    劉據笑了,看著不遠處的雲琅道:「昔日雲侯說過——一萬年太久,我們只爭朝夕!」

    曹襄啞口無言,最終還是將雙手按在劉據肩頭道:「表弟,你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母親,今日有閒暇,就去看看她吧。」

    劉據看著曹襄道:「我敬母親在心,不在多看兩眼。」

    曹襄抽抽鼻子,發現自己真的已經無話可說,轉身就走。

    劉據臉上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在春風樓上,曹襄攆走了所有客人,其實呢,大中午的青樓中還沒有多少客人,而熬夜的美人們還在酣睡,曹襄來了,美人們就從酣睡中醒來,匆匆的梳妝過後,就來見曹襄。

    美人們很是失望,平日裡見到美人們就興奮地如同一隻公羊一般的曹襄,今天安靜的如同一隻烏龜。

    平日裡像曹襄,雲琅這般人物是不會輕易踏足青樓的,豪門大戶中豢養的歌姬,不論是技藝,還是容貌都超過這些美人們甚多,春風樓唯一佔據的優勢便是熱鬧。

    曹襄面色陰冷,雲琅端著一杯酒靠在窗戶邊上瞅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沒人在意美人們。

    曹襄勉強飲下一杯歌姬端到嘴邊的美酒,用指頭在歌姬嬌嫩的面龐上輕輕滑動,最後停在美人兒高聳的胸口道:「快跑!」

    美人兒笑嘻嘻的站起身,繞著柱子嘻嘻哈哈的跑動起來,一邊跑,一邊衝著曹襄招手。

    曹襄端著酒杯來到雲琅身畔,神情鬱悶的道:「我的表述是不是有問題,為什麼別人都聽不懂?」

    雲琅笑了,用拳頭捶一下曹襄的胸口道:「你說的話太高深,別人聽不懂而已,像我這樣的人,你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明明白白。」

    「我記得這春風樓以前是你家的產業!」

    「卓姬進家門的時候就不是了,聽說現在是張連跟周鴻他們的產業。」

    「你說,陛下會不會遷怒春風樓?」

    「不會吧?消息是他自己派人放出來的。」

    「你記不記得我那天說我舅舅已經瘋掉的事情?」

    「記得!」

    「我那時候只是說說,不明白我舅舅為什麼會瘋,現在明白了,我要是有劉據那樣的未來家主,也會瘋掉。

    所以啊,別用常人的性情去評判我那個已經瘋掉的舅舅,以前我舅舅治病的時候會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現在,我舅舅瘋掉了,腳痛砍頭的事情都做的出來,你信不信?」

    「你是說張連跟周鴻?」

    「不是,張連,周鴻這種人即便是被砍頭了,一點都不冤枉他,我說的是這一樓的可憐人。」

    「你要救她們?」

    「上蒼有好生之德!」

    曹襄說著話,就從懷裡掏出一把珍珠丟在地上對那些歌姬們道:「耶耶今天想玩點新鮮的,只要你們一人拿著一顆珠子,繞長安城跑一圈,手裡的珠子就是你們的。」

    曹襄話音剛落,一屋子的女人就開始瘋搶地上的珠子,只要拿到一顆,兩三年就可以衣食無憂。

    拿到珠子的女人們已經跑了,沒有搶到珠子的女人們哀怨的瞅著曹襄,希望他再丟一把出來,這樣公平一些。

    曹襄摸摸袖子,發現沒珠子了,就把手塞進雲琅的袖子裡,果然,又抓出一把珠子,丟在地上……

    一瞬間,姑娘們就不見了,樓子裡面的護衛僕役則追著姑娘們跑了。

    於是,整個春風樓就空了,只有一個胖掌櫃,笑眯眯的守在樓梯口等曹襄的吩咐。

    「我聽說你們樓子裡有好東西在售賣,拿出來,讓耶耶掌掌眼!」

    掌櫃的臉都笑抽了,湊過來低聲道:「知道侯爺們對這東西有興趣,小的特意給您留了兩張。」

    曹襄嘿嘿笑道:「拿出來!」

    掌櫃的出去片刻之後,就雙手捧著一個紅漆盒子走了進來,打開盒子之後,裡面果然又是兩張空白文書。

    曹襄拿起來看了一眼道;「你確定是真的?」

    掌櫃的得意的拍著胸脯道:「東宮裡流出來的,聽說太子少了用度,就拿這東西換錢使喚。」

    「太子會缺少銀錢使喚?」

    「家大業大,又養著一群人,吃穿用度哪一樣不需要錢呢?這兩份文書您拿去,安排一下子侄的出路,也是極好的。」

    曹襄拿起文書喟嘆一聲對雲琅道:「何至於此?」

    雲琅笑道:「早點戳破,早活幾個人,既然你已經開始救人了,那就救到底算了。」

    曹襄點點頭道:「耶耶也勇猛一次!」

    說完,朝胖掌櫃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胖掌櫃的趕緊湊過來,曹襄按著胖掌櫃的腦袋,將腦袋按在桌子上,右手的匕首猛地揮下,尖銳的匕首刺穿了胖掌櫃的脖頸,將他的脖子釘在桌子上,胖掌櫃無力地揮舞著雙手,片刻之後就軟軟的掛在巨大的桌案上。

    血順著桌面流淌下來,最終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匯成小小的湖泊,就向低處流淌,濡濕了華貴的羊毛地毯。

    曹襄檢查了一下衣衫,沒發現沾染上血跡,就對站在門口的家將道:「去廷尉報訊,就說某家發現了一個害國惡賊,被我親手誅殺!」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3 17:51
    第三十章劉徹的大道理

    劉徹接到曹襄,雲琅璫街殺人的消息之後,沉默了許久,對一同吃飯的衛子夫道:「兄弟情深嗎?」

    衛子夫捧著飯碗低聲道:「絕情絕義其實很難。」

    劉徹又問坐在遠處不理睬他的阿嬌道:「你說了?」

    阿嬌冷笑一聲道:「我已經被你軟禁了,跟誰說去?」

    劉徹並不在意阿嬌話語中的憤懣之意,笑著道:「一家人難得相聚,怎麼就成了軟禁?

    現在好了,你要是願意回長門宮就回去。」

    阿嬌道:「被人拆穿了,我就沒用了是吧?」

    劉徹重新端起飯碗吃了一口飯,慢條斯理的用完了餐飯,站起身來到阿嬌面前,居高臨下的瞅著阿嬌的眼睛道:「你是我妻子,我不論怎麼對待你都沒錯。

    你們如果給朕生出一個成器的兒子來,朕也不至於弄出這麼多事情來。」

    不等阿嬌反駁,劉徹揮揮手道:「好了,好了,就到這裡吧,隋越,命趙沖收網吧。」

    隋越應答一聲,就匆匆離開。

    阿嬌嘆息一聲道:「這樣做並不好,劉據的名聲完蛋了,下面的人也人心惶惶,這麼大的國家,被你這麼折騰一下,損失很大。」

    劉徹低聲道:「朕從來就不缺少推倒重來的勇氣,根基不好的房子遲早會倒塌,不如讓朕來重新修建。」

    阿嬌的眼睛一亮,瞅著劉徹道:「你是這麼想的?這讓我刮目相看啊。」

    說這話的時候阿嬌還看了衛子夫一眼。

    衛子夫低著頭繼續吃飯,對皇帝跟阿嬌的談話充耳不聞。

    「別看她,敢跟朕這麼說話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你了。」

    阿嬌輕笑道:「今天將我跟衛氏拉來一起吃飯,我怎麼覺得這樣的事情只有雲氏才有,陛下在學雲氏?」

    劉徹點頭道:「雲琅治家之道確實高明。」

    阿嬌見劉徹鬢角已經出現了白髮,心頭一軟,想起兩人的少年時光,嘆口氣道:「你不用顧慮我,你想讓誰成為太子就由著你的性子來,劉據雖然不堪,卻是你幾個孩子中最好的一個,他能有今日,並非是這孩子不成器,而是因為你過早的把他送上了太子的位置,以至於讓他忘記了自己還是大漢國臣子這個身份。

    太子是儲君,是君,王子是臣,這兩者有天壤之別。

    一旦成了君,他的老師,兄弟,臣屬對他就沒有了約束力,說到底都是權力將這個孩子害了。

    一個孩子早早地成了太子,妾身不以為這是好事。」

    「朕七歲成為太子!」

    「陛下十六歲就登基了。」

    「你覺得朕活的時間太長?」

    「不是,臣妾以為,您受太子位置折磨的時間太短,是您的幸運。

    看看劉據就知道,十歲以前,誰不誇獎這個孩子仁慈善良,有良主之姿?

    十四五歲的時候就率軍遠征,平滅不臣,誰不誇獎這個孩子有乃父之風?

    二十歲之後就變了,整個人變得焦躁不安,為人處世上處處與常理不同,直到劉髆送到我處之後,這孩子對您恐怕是生出了怨隙。

    也就有了倒行逆施的一幕。

    陛下,這些話也只能由臣妾來說,衛氏也清楚這個結果,她還沒膽子說。「

    劉徹回頭瞅瞅低頭吃飯的衛子夫道:「衛氏,你也看出來了?」

    衛子夫強顏歡笑道:「都是據兒自己不爭氣。」

    劉徹笑道:「你前幾日不是說要清理一下東宮麼?現在去吧!」

    衛子夫驚喜的抬頭看著皇帝,丟下飯碗拜伏於地,顫聲道:「臣妾謝過陛下。」

    阿嬌嘴唇動了一下,想要說話,見衛子夫抹著眼淚匆匆離去,終於閉口不言。

    雲琅跟曹襄兩個被趙沖關在一輛馬車裡送往皇宮。

    自從兩人發現廷尉府沒來人,來的是趙沖之後,就相視一笑,整件事情終於真相大白了。

    那個被蒼蠅籠罩的胖掌櫃毫無疑問是屬於繡衣使者這個群體的人。

    兩人再次走進建章宮的時候,阿嬌的鑾駕已經不見了。

    守衛在大殿外的霍去病跟李敢二人,見雲琅曹襄又來了,且被趙沖隱隱看押,就皺起了眉頭。

    又見兩人說說笑笑的樣子不像是大難臨頭的模樣,就有些疑惑,直到雲琅衝著他們兩個打了一個萬事大吉的手勢,這才安心的繼續當自己的守衛。

    劉徹的衣著很隨便,且披散著頭髮,坐在一張蒲團上閉目沉思,只是沒有雲哲說的那些番僧相伴。

    兩人各自找了一個蒲團坐下等劉徹從沉思中醒來。

    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劉徹睜開了眼睛對兩人道:「文書是朕命人弄的,劉據再昏悖,還沒有到這個地步!」

    雲琅弄出一副笑臉道:「陛下一片愛子之心,令人佩服。」

    劉徹的瞪了雲琅一眼道:「你不相信嗎?」

    雲琅道:「如果是太子府流出來的,最多是太子昏悖,如果是陛下操作的,微臣不知該如何評價。」

    劉徹笑道:「你認為朕會在乎別人的評價?司馬遷將朕寫的那般不堪,朕還是饒他不死。」

    雲琅抱拳道:「微臣以為陛下之所以饒司馬遷不死,不是因為您不在意,而是因為他寫的都是事實。」

    「咦?今日口氣不善啊。」

    雲琅的強硬超過了劉徹的預料。

    「臣以為,陛下不該行此陰私之事……」

    「朕做事還用得著你來評價嗎?」

    「這樣做會死很多人。」

    「奸佞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陛下不加以分辨嗎?」

    「不用了,一份空白文書足矣讓朕分清楚何為臣子,何為奸佞。

    雲琅,你有足夠的智慧來分辨事情的真偽,朕不認為旁人也有這樣的智慧。

    大漢國平靜了五年,這五年中朕沒有處死一個肱骨重臣,以至於讓那些野心勃勃之人錯以為朕已經老了。

    既然你們已經經受住了考驗,看在去病兒,李敢忠心耿耿的份上,朕准許你們留在宮中,不沾染外邊的麻煩。」

    雲琅看看一言不發的曹襄,苦笑道:「不知陛下命人散發出去了多少張文書?」

    劉徹冷笑道:「不多,一百份!」

    雲琅聽到這個數字腦袋嗡的響了一聲,然後就低下頭一言不發,無力感瀰漫全身。

    「你也不要自認為好心,你就算是告訴那些人這些文書是朕的圈套,他們也會利慾熏心,為了好處鋌而走險,有時候好心不一定會有好報。

    這幾日,就留在這裡好好想想自己的過往,思索一下將來的路該怎麼走,莫要以為朕因為喜歡你們,就會對你們網開一面,莫要犯錯,一旦犯錯,就算是朕的兒子,朕也不會饒恕!」

    劉徹走了,留下一間空屋子給雲琅二人。

    天色逐漸黑暗下來,一個小宦官點亮了蠟燭,又給兩人送來了一桌餐飯。

    「你不怪我在陛下面前一言不發?」皇帝走後,曹襄終於恢復了活力。

    「你能在陛下面前坐穩當了我就很滿意了。」

    「我是真的怕我舅舅!」

    「我知道。」

    「阿琅,這一次會死多少人?」

    「一百份啊,就算有五十份被人用了,那也是五十戶人家,官員的戶口上人口多,再加上牽連到的,只會更多。

    我現在只希望,董仲舒這個老賊也被陛下的大網給困住了,如此,那些中計的傢伙們,才有一線活命的希望。」

    曹襄笑道:「一定會中計的。」

    「為何你如此肯定?董仲舒老奸巨猾,他的厲害你不是沒有領教過。」

    「董仲舒確實老奸巨猾,陛下的計謀可能很難不被他識破,問題是,這幾年董仲舒身體不好,主事人是他的弟子呂步舒,並非董仲舒本人。

    呂步舒此人志大才疏,陛下的陷阱正是為他這樣的人所設!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4 17:33
    第三十一章愛子之心大不同

    曹襄對朝堂的認知可能不太準確,對別人的心性瞭解可能嚴重不足,甚至對事物的發展方向的判斷有時候似乎是錯的。

    可是,他對皇帝的瞭解幾乎深入骨髓。

    畢竟,一個從五歲起就開始不斷毆打他的人,他一定會仔細研究的,好達到趨利避害的目的,至少,研究透徹了,也能少挨兩頓打。

    所謂的朝堂紛爭,最終不過是看皇帝的意志,人性的紛亂,最終逃不過利害二字,而能控制人心中利害兩途的人只有皇帝,至於事物的發展方向也大多跟皇帝有關。

    把皇帝研究透徹了,也就把這個世界研究透了,雲琅覺得這可能是一個偉大的課題。

    曹襄在這個課題研究上,已經達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了。

    所以,但凡是曹襄對皇帝做出的判斷,不論是雲琅,還是霍去病,李敢都會遵循無疑。

    他說皇帝準備清理朝堂了,那就一定是這樣。

    就這件事而言,皇帝做的很是巧妙,一百份文書,而每一個拿到文書的人都會認為自己拿到的是唯一。

    這個時候,所有的判斷都需要自己獨立完成,如果將這個文書上繳,則說明這個臣子是一心為國的好臣子,是皇帝陛下忠實的走狗,是可以授以重任的肱股之臣。

    如果悄悄地收藏起來,或者用了……這無疑是心懷叵測之輩,就算有些人僅僅是因為愚蠢……那麼,這樣的人殺了也就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雲琅拿到這份文書最終上繳給了阿嬌,不是雲琅對皇帝有多麼的忠誠,而是霍去病,李敢兩人對皇帝太忠誠的結果。

    雲琅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有問題而已。

    至於曹襄,則是完全被皇帝打怕了,不敢做這種事情。

    雲琅,曹襄,現在都相信,此時的長安城,乃至關中一定是哀嚎一片……

    經過這件事,劉據即便幹出更加愚蠢的事情,相信也沒有人再敢利用劉據的愚蠢而做出什麼不應該干的事情來。

    這就是皇帝愛兒子的一種手段!

    暴烈殘忍而有奇效!

    龍的兒子就是龍,即便這條小龍長得很像豬,行為方式也很像豬,一副誰都能利用,誰都能欺負一下的模樣,一旦他的黃金巨龍父親還憐惜兒子,那麼,他就是一頭龍,只不過是一頭長得像豬的龍!

    劉徹不喜歡劉據,只是不喜歡這個成年的兒子,劉據小的時候是劉徹的心肝寶貝,這種父子之情,並不會因為時間流轉而發生什麼變化。

    不成器的兒子,始終是兒子,不會因為前邊加綴了什麼名詞就發生改變。

    阿嬌只看到劉據的名聲完蛋了,卻沒有看到從此之後,再無人敢對劉據伸手這個現實。

    從此之後,劉據或許沒了登基的資格,卻能活下去,儘管可能不會愉快的活下去,終歸還是能落一個善終。

    這就是皇帝愛兒子的方式……雲琅總覺得皇帝好像又愛錯了……

    身為帝王,他恨一個人很簡單,舉起刀子殺掉就是,要是恨得深,五馬分屍或者剁成肉泥,或者誅滅九族也是三個不錯的選項。

    可是愛…………他完全不懂啊……

    對於妃子的愛,完全體現在他留妃子侍寢的頻率,對臣子的愛他主要體現在加官進爵,賞賜金銀,土地上,對兒子的愛……毫無疑問就是把太子位給他,這是皇帝能做到的極致。

    愛是相對的,你付出了對方能感受到才是真正的愛,劉據跟劉徹之間似乎有巨大的認知鴻溝!

    雲琅坐在蒲團上按照皇帝的吩咐沉思了良久,算是完成了皇帝的旨意。

    接下來的時間就很無聊了,他們兩個很想要點酒來喝喝,打開門外邊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剛才守門的宦官都不見了蹤影。

    曹襄大叫兩聲,也沒人應答,抬腿想要走出去,思想了一下又縮回來了。

    這個時候,任何小的錯誤都會被皇帝無限的放大,而有資格挨皇帝毆打的人越來越少,就目前看,似乎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而舅舅打人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輕重,一個四十餘歲的成年男子,被舅舅活活打死了,傳出去不好聽。

    於是,曹襄就轉過頭想跟雲琅說話解悶,卻發現雲琅正在看牆上的字畫。

    自從雲琅發明出適合寫字的紙張之後,書法也就出現了,而劉徹則是書法的狂熱愛好者。

    這座空蕩蕩的殿堂上,除過陳設少了一些之外,其實並不空曠!

    牆壁上掛滿了劉徹自己書寫的條幅,不是幾幅,而是滿牆都是。

    正堂位置上掛著劉徹手抄的莊子《逍遙游》,這無疑是在表達皇帝有一顆鵬程萬里的雄心,以及將世界掌控在自己掌中的一種渴望。

    這樣的東西雲琅見的多了,幾乎跟他的太祖創作的《沁園春,雪》一樣多。

    所以,雲琅沒有多看。

    西牆是白牆,雲氏開始使用白灰刷牆壁之後,劉徹同樣將這門手藝用在了皇宮裡。

    這面白牆上卻書寫著一段雲琅不熟悉的文字。

    「夫高真在世,乘物游心,不因窮達悲喜,惟率天性去來,修於中而無索於外,固其本而不飾其枝。閒然如雲,逸然如風,曠然如谷,謐然如淵,澤潤萬物而不處其功,天地歸來而不主其名……」

    「這是誰作的?」曹襄見雲琅看的入神,就湊過來誦讀一遍,而後問道。

    他覺得這篇文字全文毫無美感,與時下流行的文章模式完全不同,字義淺白,不像是高人所做。

    且之乎者也嗚呼哀哉一個都沒有,毫無情感。

    雲琅笑道:「這是陛下御製。」

    曹襄左右看看,然後小聲道:「我舅舅寫不出來,很像是你寫的東西啊。」

    雲琅搖頭道:「不是我寫的。」

    曹襄道:「那就是跟你一脈相傳的西北理工先賢寫的。」

    雲琅想了一下,覺得劉徹還沒有本事去後世找西北理工的無數先賢,就皺眉道:「我博覽群書,沒發現過有這段文字的記載。」

    「說不定是你西北理工的先賢無意中在外邊生了一兩個孩子,留給自家孩子的東西,被陛下得到了。」

    「不可能,你對我西北理工一無所知!」

    「我知道的很多啊,我兒子就知道很多,我兒媳也知道很多。」

    「曹信知道是曹信知道,關你什麼事情,直到現在,你從曹信嘴裡掏出來多少關於我西北理工的事情?」

    曹襄想了一下自己兒子跟兒媳的怪癖,搖搖頭道:「他們從不允許我進他們的書房。

    為了躲我,還特意住到鄉下去了,還告訴我,兩年之後他們就要去潁川,無事不回長安。」

    雲琅笑道:「曹信跟霍二不是在提防你,而是擔心你進去之後把書弄亂,他們正在進一步提純火藥,很危險,本就不該留在家裡。

    新式的火藥威力很大,一個不小心,你平陽侯府就被炸上天了。」

    曹襄搖頭道:「我很希望一家人住在一起,可是,曹信總是不得當利喜歡,他想去潁川,還要帶走他母親,你說這算怎麼回事啊,把我老婆帶走,存的什麼心?」

    雲琅繼續皺著眉頭看那段文字,漫不經心的回答道:「這是你的家事,別告訴我。」

    「我不就是去牛氏房間的次數少點麼?關我兒子屁事,他為母親打的哪門子的不平?

    這孩子越來越難以管教了。「

    雲琅冷哼一聲道:「這孩子要不是在我家長大,早就被你給逼迫成變態了。

    別說離家出走,就算是用火藥炸你的臥房我都不奇怪。

    你也不看看當利生出來的兩個孩子都被寵溺成什麼樣子了。」

    曹襄咆哮道:「我要把他們兩個送去你家,你倒是收啊!」

    雲琅回頭看著曹襄道:「你當年告訴我,送曹信來我家是為了補償曹信,既然是補償,那麼,別的孩子就進不了雲氏。

    如果我收了你這兩個兒子,曹信心頭最後的一點驕傲也就沒有了。

    現在的曹信因為有西北理工的學問做心理支撐,對你平陽侯府沒有什麼覬覦之心,一旦沒了這點驕傲,你就等著你平陽侯府家破人亡吧。

    你呀,對你好,你好像永遠都不懂!」

    曹襄見雲琅面對著那副字畫跟他說如此重要的事情,非常的不滿,就拉著雲琅道:「你總看著這幅字做什麼,聽清楚我說什麼了嗎?」

    雲琅又看了一眼那幅字淡淡的道:「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些話出自何人之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4 23:01
    第三十二章亂雲飛渡

    被皇帝關起來的人,如果沒人惦記的話,很有可能會被餓死。

    雲琅,曹襄,早上的時候吃的很飽,中午粒米未進,直到傍晚的時候,才有鐘離遠帶著小宦官送來了一些飯食。

    宮裡的飯食雲琅不喜歡,曹襄也不喜歡,好好地東西全部做成糜狀也不知道廚子們安得什麼心。

    更過分的是飯食裡面添加了無數的香料,酸甜苦辣咸,。各種滋味在嘴裡混合之後,就很容易變成豬食。

    雲琅主攻什麼香料都不添加的濃粥,曹襄則對一隻烤羊腿別有鍾情。

    「皇后去了東宮,東宮裡面血流成河……」

    鐘離遠才說了半句話,就被雲琅瞪了一眼之後,匆匆的閉上嘴巴,將一碟子小鹹菜推到雲琅跟前道:「宮中的鹽菜還是不錯的。」

    雲琅吃了一口滿意的道:「確實不錯,阿襄你嘗嘗。」

    曹襄大大咧咧的道:「有什麼不能說的,我舅母去了東宮,要是不下狠手才是怪事請。

    偌大的東宮裡面,我舅母除過喜歡狄山之外,找不到一個喜歡的,也不知道郭解被我舅母殺掉了沒有。「

    雲琅快速的吃完了濃粥,指指牆上的那幅字問鐘離遠:「是誰寫的?」

    鐘離遠看過那幅字道:「一個荒野煉氣士——名曰自在道人。」

    「道人?」

    「是的,這是他的自稱!」

    「自在道人?」

    「是的,此人自喻窺破天機,知曉無上奧妙,陛下與之清談三日,留他在宮中供奉,此人說,『泥潭中的烏龜可以在爛泥中拖著尾巴爬行,吃腐爛之物為生,卻自由自在。

    供奉在宮中的烏龜雖然日日光鮮,供奉者只看龜殼,不管龜殼裡的生命,遲早會焦渴而死。

    他只願在泥潭中拖著尾巴爬行,吃腐爛之物,也不願意變成一個光彩奪目的龜殼,受人膜拜。』

    陛下不願意破壞此人的修行,就放他離開了。」

    雲琅搖頭道:「窺得天道?

    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風無人扇而自動,水無人推而自流,草木無人種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這些天道他瞭解了幾何?敢妄自稱為道人!」

    曹襄啃著羊腿含含糊糊的道:「你這是嫉妒了?」

    雲琅搖頭道:「沒有嫉妒,我恨不得這天下人都變成智者,問題是我知道修道之人一旦到達了『太上忘情』的地步,就真的糟糕了。

    要知道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這樣的人我們一般把他們稱之為聖人。

    聖人眼中人與草木一般,與禽獸無異,再不會因為死亡而悲苦,也不會因為生命誕生而歡喜,這一切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天道,是自然,再無憐憫之心,再無愛慾之念,他們追求的是大愛,是大歡喜。」

    曹襄吃驚的放下手裡的羊腿,摸摸雲琅的額頭道:「我舅舅要幹什麼事情我們逆轉不了,你說這麼一大堆話做什麼?」

    雲琅嘆口氣道:「陛下現在做的事情未必就沒有受這位自在道人的影響。」

    曹襄瞅瞅鐘離遠道:「要不,你派人把這個自在道人弄死?」

    鐘離遠搖頭道:「此人已然不知所蹤。」

    「一擊而中,即刻遠遁千里,確實很符合高人的做派,我以前就想做一個這樣的人,神龍見首不見尾,雲裡霧裡的讓世人測度我的高妙之處。」

    曹襄不喜歡聽雲琅說這些他聽不懂的話,鐘離遠也聽不明白,雲琅嘆了口氣又道:「如果董仲舒聽到我這一番話,一定會讚歎三聲的。」

    「董公如今就在宮外的馬車裡,求見陛下而不可得,沒有離開,看樣子今晚準備夜宿宮外了。」

    鐘離遠聽雲琅提到了董仲舒,連忙插嘴,想要多洩露一點外面的消息讓雲琅聽。

    曹襄吃吃的笑道:「呂步舒最終還是沒有逃出陛下的手掌心,就是不知道陛下這次買不買董仲舒的面子。」

    鐘離遠笑道:「已經下到廷尉府大獄了,聽去探消息的宦官回來說,大刑之下,該招的已經招了,現在就等陛下定罪了,而且這一次事件,陛下不許罪囚用錢財贖罪。」

    「如此說來,呂步舒死定了。」

    鐘離遠再偷偷看看雲琅沒有表情的臉,小聲道:「呂步舒的大弟子梁凱,在聽聞呂步舒被捉拿之後,就跪在陛下寢宮外邊請罪,聲言呂步舒所犯之罪,是替他代過,求陛下治他的罪,放還呂步舒。」

    聽鐘離遠說起梁凱,雲琅第一次追問道:「替他代過,為什麼?」

    「呂步舒用太子的空白詔令,想為梁凱謀一個御史中丞的位置。」

    「陛下同意了嗎?」

    「沒有,派侍衛將梁凱丟出了皇宮,沒有治罪,連呵斥一聲這樣的事情都沒有,進宮的腰牌也沒有沒收。

    看樣子,陛下對梁凱還是很喜歡的。」

    曹襄探頭瞅瞅外邊烏雲密佈的天空對雲琅道:「你說董仲舒會不會在今晚受了風寒?」

    雲琅搖頭道:「不可能,以董仲舒的見識,他自然知道現在不是生病死亡的時候,他一定會更加的注意身體的。」

    「那就很無趣了。」

    說完這句話,曹襄臉色也變了,一把捉住鐘離遠道:「陛下沒說幾時放我們兄弟出宮?」

    鐘離遠搖頭道:「陛下沒有說時間。」

    曹襄瞅著窗外的烏雲道:「拿些毯子來,已經入秋了,晚上冷啊。」

    雲琅沒有理睬曹襄跟鐘離遠的互動,打開窗戶迎著風道:「但願陛下心中還有悲憫之意……」

    「咔嚓嚓……」

    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一道叉子狀的閃電劃破陰沉沉的天空。

    阿嬌停下正要甩出去的牌,轉頭看了一下被狂風吹開的窗戶,見宮娥趕緊關好了窗戶,點起了蠟燭,就繼續將手裡的牌丟了出去。

    藍田翻開母親的牌看了看,沒發現有夾帶,就瞅著雲哲道:「我有一張7,你不准頂住我。」

    於是,雲哲很聽話的丟出一張6,藍田滿意的丟下一張7然後看著母親道:「您倒是快出啊!」

    阿嬌搖搖頭道:「你要出炸了,我不要!雲哲也不許要!憋死你。」

    藍田瞅著雲哲道:「你有一張2是不是?快出!」

    雲哲像是沒有聽見藍田的聲音,眼睛瞅著牌,在愣神。

    阿嬌丟下手裡的牌,對雲哲道:「你父親沒有事情,就是被陛下留在皇宮了,等事情過去,就會放出來,這對你父親來說不是壞事。

    外邊的那些勳貴們正在串聯,準備跟陛下鬥法呢,他們不知道,如果乖乖認罪,只會死一個,如果繼續串聯,可能會死一窩。」

    雲哲也丟下手裡的牌道:「陛下這樣做不對!」

    阿嬌笑眯眯的看著雲哲道:「我們是皇族,如果站在皇族的立場上,陛下沒有做錯。

    身為皇族,就一定要不斷地削弱勳貴們的力量,壯大皇族的力量。

    你現在還沒有一個身為皇族的自覺。」

    坐在角落裡看書的劉髆忽然道:「母親,您認為父皇所作所為是對的?」

    阿嬌點點頭道:「沒錯,皇帝是孤獨的,權力需要獨享,所以以前諸侯王自稱寡人,太子會自稱為孤,你父皇不喜歡這兩個自稱,所以永遠都自稱為朕!

    始皇帝統一六國後,丞相李斯建議「朕」為皇帝專有,取「天下皆朕、皇權獨尊」之義。

    後來到了秦二世,趙高為郎中令,所殺及報私怨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毀惡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群臣莫得見其面,故號曰『朕』。

    你父皇當年說,趙高說的對,如果想要讓臣子敬畏,皇帝少見臣子才是對的,所以,他很喜歡這個朕。

    很多時候啊,你父皇的詔令都像是從半空裡落下來的,就像眼前的這道驚雷,沒人知曉這道驚雷會劈在誰的頭上,從而惶恐,繼而對你父皇產生強烈的敬畏感。

    你以後登基了,最好學你父皇的手段,雖然他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不過,就做皇帝這件事上,比他高明的不多。」

    劉髆笑著點頭,坐在雲哲身邊,將散亂的牌合起來,一邊洗牌一邊對對撅著嘴巴的藍田道:「哲哥兒無心陪姐姐打牌,我來!我是一個很好的牌架子!」

    藍田嗤了一聲道:「你好好的研究將來怎麼做皇帝,我們全指望你當上皇帝有好日子過。」

    劉髆輕笑道:「姐姐會幫助劉髆嗎?」

    藍田一把推開劉髆靠近的腦袋恨恨的道:「除了你,我們還能幫誰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5 13:02
    第三十三章趨利避害是本能

    被皇帝關在皇宮裡,對雲琅來說是最好的一種逃避方式,或許,劉徹也知道雲琅希望他這樣做。

    用生命,或者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去維護這個世界,雲琅自問做不到。

    這一點上,他遠不如霍去病,李敢,即便是膽小的曹襄有時候也會幹出一些腦袋一熱的事情,唯有雲琅一直冷靜的令人髮指。

    在他原來的世界裡,雲琅雖然不算是一個好人,卻對生他養他的世界充滿了感情,到了大漢之後,他就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他雖然曾經努力的作戰過,努力的為這個世界添磚加瓦過,可是,碰到真正需要選擇的時候,他總是會遲疑一步。

    這是一個強大的如火如荼世界。

    大漢國視線所及之地,無敵手。

    大漢國皇帝旨意到達之處,無人敢不頓首。

    西邊的戈壁上跑著大漢國的牛羊,北邊的高山上長著大漢國的人參,東邊的海洋裡滿是大漢國的魚群在游來游去,南邊火熱的土地上,屬於大漢國的甘蔗長得密密麻麻。

    如此強大的一個帝國,雲琅以為有沒有自己的那點力量都不重要。

    可是,在霍去病,李敢,曹襄的面前,雲琅總能找到躲在皮袍下的自己。

    他跟曹襄居住的偏殿距離正殿的距離並不遠,甚至能聽到朝堂上那些大臣們聲嘶力竭的辯護聲,也能聽到大臣們被侍衛拖走發出的絕望的嚎叫聲。

    劉徹的威嚴不可動搖,那些被拖走的大臣們,似乎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將來臨,那一聲聲絕望的悲號即便是瓢潑大雨也不能阻絕。

    「太多了……」曹襄面色慘白。

    哆哆嗦嗦的推開偏殿大門,冒著被劉徹毆打致死的危險,跌跌撞撞的一頭闖進了大雨中。

    雲琅想了一下巫蠱之禍後劉徹執行的大清洗,將手攀在門框上,青筋暴跳,眼看曹襄摔倒在雨水中,就鬆開了抓著門框的手,跑進雨中,將曹襄攙扶起來。

    曹襄抓著雲琅的手臂道:「不能坐視不理啊。」

    雲琅瞅著濕漉漉的曹襄道:「你一個人跑不地道。」

    曹襄臉上全是水,也不知道是眼淚,亦或是汗水,混合著雨水溪水般的向下流淌。

    「我們是兄弟!」

    曹襄再一次抓緊了雲琅的胳膊大聲道:「見到陛下你來說,我跟隨,你知道的,見到陛下我就說不出話來。」

    「有可能跟著一起倒霉。」

    「一起倒霉也好過袖手旁觀,最後被千夫所指。」

    「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就好。」

    兩人結伴冒著大雨向喧鬧的建章宮走去,雲琅走在前邊,腳步堅定,曹襄跟在後面,依舊哆哆嗦嗦的。

    向自己敬畏的舅舅發起挑戰,此時的曹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何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才走了幾步路,兩人的衣衫已經濕透了,高大的建章宮矗立在雨水中如同一隻食人的猛獸,青灰色的青磚被雨水濡濕之後就變得有些藍,讓這頭食人猛獸似乎活過來了。

    兩人來到大殿門口,雲琅遠遠瞅了一眼坐在王座上似笑非笑一臉嘲諷的劉徹,趁著沒被劉徹發現,就果斷的拉著曹襄離開了大殿。

    「要進去啊……」

    曹襄顫抖著道。

    「我們兩個是罪人,你別忘了,我們也拿到了那份文書,我們還是去找那些被侍衛拖走的人,一起等陛下裁決。」

    「要是劊子手連我們一起砍了呢?」

    「那就跑……」

    「好吧,你做主,要機靈一點啊,我腿軟,到時候拖著我……」

    刑場很好找,就在建章宮不遠處的廣場上,那裡已經樹立起來了幾十根柱子,已經有十幾個人被綁在柱子上了。

    「陛下,冤枉啊……」

    「陛下,臣有罪,請陛下懲處微臣一人啊……」

    「陛下,開恩啊……」

    「陛下,微臣願意交納贖罪金……」

    「陛下,微臣首告,還有人手裡有太子文書……」

    「陛下啊……微臣是一時糊塗啊!」

    「陛下,雲琅,曹襄,霍去病,李敢也與太子文書有染……」

    剛剛找了兩根最邊上的柱子,準備把自己綁起來的雲琅,曹襄齊齊的瞅著那個要首告他們的傢伙。

    仔細辨別之後,才發現居然是李廣利!

    雲琅鬆開綁繩,來到李廣利面前,一通猛揍之後,覺得身體暖和了一點,這才重新回到柱子邊上,隨便把繩子套上,看看抱著柱子依舊在發抖的曹襄,挺挺腰肢,想讓自己站的直一點,總要跟這些膽小鬼有差別才成。

    沒了雙腿的張連被跌坐在雨水裡,一樣被繩子綁在柱子上,見雲琅,曹襄也過來了,遂大吼一聲道:「完蛋了,徹底完蛋了,曹侯,雲侯,你們怎麼也被抓來了?完蛋了,徹底完蛋了。從此之後,大漢國將不再有世家勛爵!」

    曹襄抬起手擦一把臉上的雨水沖著張連道:「周鴻呢?」

    一個弱弱的聲音從左邊傳來:「在這呢,咱們兄弟除過去病,李敢,一個都沒跑掉。

    娘的,劉據這個王八蛋害死人啊!」

    曹襄大吼道:「你拿那個倒霉東西做什麼?怎麼就不長點腦子?」

    周鴻怒道:「你不是也來了嗎?」

    「耶耶來是為了救你們,我們在得到那東西的第一時間就交給阿嬌貴人處置了,陛下也沒有怪罪我們,是我們見不得你們被砍頭,用這法子求陛下饒恕你們。」

    張連仰天大笑一聲道:「好啊,好啊,總算是見到兩個夠朋友的人,雲侯,無論如何求你轉告陛下,張連有用那份文書謀利益的想法,至於御史彈劾我們,說我們準備調三千東宮護衛謀逆的事情,打死我也不敢啊。」

    張連一發話,別的勳貴們也一起喊冤,說法與張連的辯解一般無二。

    雲琅充耳不聞,豆大的雨點子打在身上生疼,鋪了青石板的廣場上不一會就成了一座小湖,雨水甚至漫過腳面。

    很快,雲琅就發現腳下的水變得有些發紅,渾身打了一個哆嗦,連忙問道:「誰被殺了?」

    按照那道明顯的血水痕跡,雲琅很快就看到有一堆無頭的屍體堆在廣場邊上,沒看見頭顱,估計被送到朝堂上給劉徹欣賞了。

    被雲琅毆打的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李廣利有氣無力的道:「六個商賈,薛氏的贅婿,還有一個百工坊的大匠。

    我們是第二波,呂步舒等文臣是第三波。「

    雲琅抬頭瞅瞅高大的建章宮,吐了一口灌進嘴裡的雨水道:「陛下現在應該知道我跟曹襄自縛刑場的消息了吧?」

    「你剛才打我的時候,有兩個官員跑了,應該是去給陛下稟報了。」

    從有雨水往眼睛裡面灌,雲琅閉上眼睛道:「能不能活就看陛下給不給顏面了。

    如果一會行刑的時候,我們兄弟兩跑了,你們莫要怪罪。」

    官員中或許會有好人,而勳貴中間絕對沒有一個好人,不管誰被殺了,都算不得冤枉。

    這一點是雲琅從雲氏的發展道路上總結出來的道理,他已經算是極為克制了,即便如此,在涼州,當地豪族在提及雲琅的名字的時候依舊會打哆嗦。

    陪這些人一起送命,雲琅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曹襄肥胖的臉被雨水澆的發白,看他不斷哆嗦的樣子,雲琅很是擔心,這傢伙身體本來就差,萬一被雨水澆壞了,說不定真的會死掉。

    瞅瞅那群躲在棚子底下躲雨的監刑官,雲琅再一次解開綁繩,從一個官員身上解下蓑衣,回來披在曹襄身上,雖然衣服濕透了,至少不再忍受雨打之苦。

    監刑官向皇帝稟報雲琅,曹襄自動去了刑場的事情,劉徹愣了一下,然後就無所謂的搖搖頭道:「自投羅網!」

    正在顫巍巍的向皇帝說辭的董仲舒暗自鬆了一口氣,重新拱手道:「不教而誅已經是帝王的過錯,引誘臣子犯錯,不是人主的正途。」

    劉徹淡淡的道:「心存不軌,本就是死罪。「

    董仲舒再次拱手道:「老臣只聽說過小懲大誡,未曾聽說過有小錯大懲,老臣擔保,呂步舒絕無謀反的心思,更欠缺謀反的膽量。」

    劉徹笑了,指指董仲舒道:「大不敬之罪,董公如何為他脫罪呢?」

    「微臣願意以一萬金為呂步舒贖罪。」

    劉徹道:「朕說過,此次事件不允許拿錢贖罪。」

    董仲舒大聲道:「陛下如此作為,就不怕給後世留下一個不好的開端嗎?」

    劉徹大笑道:「誰敢書寫呢?」

    皇帝話音未落,一個低級官員就從殿門口出班啟奏道:「啟奏陛下,微臣剛剛已然將陛下與董公的奏對寫入了史書。」

    所有人包括劉徹齊齊的將目光落在史官司馬遷的身上。

    「朕剛剛將你調任史官,你就如此報答朕?」

    司馬遷跪倒在地將身子挺直抱著笏板道:「微臣永遠感念陛下大恩,只是,史書不可曲!」

    劉徹沉思片刻道:「你長年為雲琅部曲,可是為了雲琅?」

    司馬遷沉聲道:「雲侯智計百出,如果他不願意獲罪,他就能避開陛下的陷阱,既然是他自投羅網,微臣就認為是雲侯自願。

    既然是自願,也就談不到救贖,微臣此舉,並非是為了雲侯,也不是那些勳貴,是為了陛下自己。

    吾皇天威赫赫,建下不世之功勛,必將光耀千秋,為後世帝王之楷模。

    不可因一些小事,便遷怒臣子,殊為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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