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31
V123210 發表於 2019-6-3 17:56
    第四十三章可憐的雲琅

    雲哲跟藍田的婚事,是大漢國這個秋天裡最重要的一件事。

    皇帝下達了赦免令,於是,除過大逆之罪,餘者都在赦免之列。

    如今的大漢國,想找出一個真正的大逆不道之人很難。

    天下所不容,大逆無道。

    為妖惡言,大逆不道。

    離經叛道,罪大惡極,犯上作亂,死有餘辜,罪孽深重為大逆不道的另外幾種解釋。

    而危害君父、宗廟、宮闕等罪行是為大逆!

    違反倫理道德要求的悖逆行為,都可以稱為「不道「或「無道「。

    按照這個標準,就雲琅所知,這些被放出來的人其實沒有一個應該被放出來,全部應該執行大辟之刑。

    包括他跟曹襄這兩個看似無辜的人。

    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

    水至清則無魚,只有泥沙俱下的時候,水中才會隱約看到大魚游動時掀起的波瀾。

    有時候,雲琅非常的同情劉徹,他就像是一位揮舞著大棒的巨人,在自己的房子裡用大棒敲打蚊子……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砸爛自己的家當。

    司馬遷不知為何沒有放出來,依舊關在監獄中,王溫舒對他不聞不問,沒有繼續盤問,也沒有為他開脫,在王溫舒看來,如此作為,已經很對得起雲琅跟曹襄給他的那兩塊糖果了。

    由此看來,司馬遷的罪名已經被定下來了,那就是——大逆不道!

    老而彌堅的司馬遷把自己的書看的比生命更加的珍貴,怒火萬丈的劉徹也把自己的顏面看的比司馬遷的生命重要。

    這兩人不可能有任何一方會退卻。

    這個時候,雲琅也束手無策……

    阿嬌在大宴天下,只要是在大漢國境內的六十歲以上漢人男女百姓,在雲哲跟藍田大婚的那一天,都可以去官府領粟一斗,肉一條,魚一條,鹽一斤,麻布六尺。

    只要是關中的漢人百姓,只要年紀不滿十歲,或者年過六十,就能領到同樣的東西。

    而上林苑裡的百姓,每一家還能多領到濁酒一角!

    按照阿嬌的意思,這兩個孩子的婚禮要延續整整半月,皇帝也深以為然,他覺得應該有一場宏大的喜事,來沖淡關中大地上的血腥味。

    雲琅非常的歡喜,不論此時多麼的麻煩,他依舊歡喜,雖說整日裡在家中迎接天下各路人馬讓他疲憊不堪,他沒有顯示出半點的不耐之意。

    哪怕是官職再小的官員,他一樣慇勤招待,哪怕是再寒酸的士子,他一樣當做大儒來招待。

    雲氏莊園從十年前開始就有了一些鄉鄰,這些鄉鄰原本是上林苑宮奴,自從皇帝開始廢黜宮奴之後,這些人也就成了平民黔首,如今,各自有一小塊田地,雖然不能大富大貴,卻也過的衣食無憂。

    鄉鄰們帶來的賀禮,無非是一籃子雞蛋,一隻雞,一些剛剛成熟的瓜果,家底殷實一些的會帶來一隻羊,或者一隻大鵝……

    每一樣禮物雲琅都親自看過,親自誇獎過,然後由梁翁等一干管事帶去雲氏莊園喝酒。

    曹襄已經喝高三次了,睡醒之後再一次勇猛的衝進酒宴場,高談闊論把酒臨風的模樣讓人羨慕。

    董仲舒與老虎大王相互勸酒的模樣雖然惹人發笑,卻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相反,還非常的羨慕,一時間,老虎大王的嘴裡已經不知道被灌進去了多少酒……

    偌大的雲氏熱鬧的如同集市一般。

    劉徹就坐在長門宮的高處,一邊與阿嬌飲酒,一邊俯瞰雲氏熱鬧的場面。

    「這才是真正嫁公主的場面!」

    劉徹喝了一口酒之後有些感慨。

    「大漢國以後的公主,就應該這般嫁才能彰顯我皇家威儀,總是送去窮山僻壤之地與人和親,讓人心裡不舒服。」

    阿嬌也很滿意雲氏的場面,跟著感嘆一聲。

    劉徹笑道:「皇女下嫁自古以來就是難事,好在我大漢如今用不著送閨女出去和親,即便是嫁出去的閨女,也是為了她的將來著想。

    別看諸邑遠嫁匈奴,她去了匈奴卻能成為匈奴國的皇后,她的子孫將成為真正的匈奴王。

    以後也會成為匈奴地位最尊貴的人。

    藍田嫁給雲哲其實是有些吃虧的。」

    阿嬌淡淡的笑道:「有什麼好吃虧的,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才是皇家女最快活的一件事。

    皇圖霸業說起來慷慨激昂,實際上,有多少人真的會喜歡那種高高在上的生活呢?

    身為皇后,獨守空閨的時間遠比相聚的時日多,藍田嫁給了雲哲,在妾身看來再好不過了。」

    劉徹又喝了一口酒道:「你覺得藍田去了雲氏能執掌家業嗎?」

    阿嬌笑道:「藍田喜歡執掌家業。」

    「你覺得宋氏一干人會放手嗎?」

    「宋氏醉心醫道,蘇稚更是如此,藍田接手她們歡喜還來不及呢,至於雲氏其餘兩位,地位卑微不足為慮。」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陛下對雲氏為何如此忌憚?」

    「如果雲氏沒有將西北理工批分出去,朕會更加的寢食難安。

    這樣也好,霍光不是一個久居他人之下的人,好在此人的權力心不重,只是為人陰鷙了一些,用的好,將是一個很好的宰相人選。

    至於雲氏,看樣子云琅準備讓自己的子孫過富貴長青的日子,挺好的,他要求的富貴朕給他,這些富貴也配得上他這些年為大漢國的付出。」

    「所以雲哲陛下帶在身邊教導,卻把雲氏二子云動送到阿姊身邊?」

    劉徹搖搖頭道:「帶著雲哲的唯一原因就是朕喜歡這個孩子,至於雲動,說真的,這不是朕的意思,是阿姊的意思,他不喜歡曹氏子的呆板,也不喜歡霍氏的莽撞,更不喜歡衛氏子的唯唯諾諾,只有雲氏子合她的心意。

    一方面可能有培養雲氏子與皇室的感情,另一方面,大將軍過世後,阿姊實在寂寞,有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陪著她,日子能好過一些。

    你把劉髆教養的如何?」

    阿嬌搖搖頭道:「不如我期望的那般好,不過,有一點我很滿意。」

    「哪一點?」

    「跟你一樣,野心勃勃!」

    劉徹聞言笑了,瞅著遠處人如螞蟻一般爬來爬去的雲氏,乾掉一杯酒道:「皇子沒有野心怎麼成?」

    「既然如此,為何不喜劉據?」

    劉徹沉默半響,最終喟嘆一聲道:「你知不知道劉據手裡有五道許莫負給的箴言?」

    阿嬌點頭道:「知道,一道關於去病兒的,沒有應驗,一道關於隋越的,準確的令人髮指,一道關於大將軍的,應驗了一半。

    怎麼,陛下知曉剩餘的兩項?」

    劉徹站起身緩緩地道:「一道箴言上寫著雲琅的來路去途,另一道上寫的是朕的死期!」

    「什麼?」阿嬌吃了一驚,手中的酒杯噹啷一聲掉在桌子上,紅色的葡萄釀潑灑在黃色的大裙上。

    「有日期?」阿嬌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沒有,如果真的有時間朕豈會饒恕他,上面只寫了『秋日,有星孛於東方,長競天!」

    阿嬌顫聲道:「星孛?星孛何時會出現?」

    劉徹冷笑道:「周頃王六年,魯文公十四年,星孛首次出現,根據《春秋》記載,有星孛入北鬥!

    朕命人查閱了全部史書,找出關於星孛的記錄,總共找到了四次,朕沒有從中找到規律,無法計算時間。「

    「為何不問雲琅?」阿嬌大急。

    劉徹大笑道:「雲琅自身難保,如何能告知朕這些事情?」

    阿嬌愣了一下道:「雲琅會早死?」

    劉徹冷笑道:「許莫負說雲琅就是一條遊魂!」

    「遊魂?什麼意思?」

    「遊魂的意思是說,他不過是一介過客,沒有生時,沒有死地,是天地間最可憐的一種命格!」
V123210 發表於 2019-6-3 17:57
    第四十四章復盤

    (想要偷窺一下本章說,才發現本章說正在修繕中,六號才能正式恢復,愁啊,第一時間看不到兄弟們的書評,讓我很難受。)

    藍田宮裡人山人海,賓客如雲。

    雲哲的小樓裡卻安安靜靜的,偶爾會有幾個宮女進出小樓,一個個春風得意的模樣,像是自己嫁給了雲哲。

    雲哲跟藍田蜷縮在一張床榻上,春情過後的模樣還沒有消散……

    「客人很多,我們卻躲在小樓裡,這不妥當吧?」

    雲哲瞅瞅窗外明豔豔的天空有些不安。

    「從昨日起我們就躲在床上……」

    藍田慵懶的依偎進雲哲的懷裡,在雲哲的脖頸間深深地吸允一口懶懶的道:「總歸都是一些無所謂的人,見他們做什麼呢?」

    「會被人笑話的。」

    「誰敢笑話我們,我們是新婚小夫妻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這時候說閒話的都該死。」

    「我們總要吃飯吧?」

    「你吃我就好了……」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雲琅卻皺著眉頭瞅著大長秋不做聲。

    大長秋笑道:「星孛何時會出現,貴人要我來問這事。」

    雲琅神色難明的瞅著大長秋道:「劉據怎麼連這點秘密都保守不住呢。」

    大長秋笑道:「如此說來,君侯是知道的是嗎?」

    雲琅沒有回答大長秋的文化,淡淡的道:「根據我西北理工賢人測算,星孛每七十五年出現在大漢一次,有時候會是黑夜,有時候會是白日,有時候會橫貫天空,有時候會沿著地平線慢慢的飛過。

    準確的說,這只是一種天文現象,與人間無關。」

    大長秋點點頭道:「既然知道了星孛每七十五年出現一次,貴人想知道的事情就很明了了。」

    問完了事情,大長秋並沒有離開,而是去了紅袖的小樓,自從雲美人降生之後,大長秋就對這孩子的寵愛完全沒有限度,只要來雲氏,不管肩負多麼重要的職責,逗弄一會雲美人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就像這次,明明知道阿嬌貴人派他來是求證劉徹的壽數,在得到答案之後,依舊不緩不急的去見自己的心肝寶貝。

    整整過了半個時辰,大長秋才依依不捨的放下雲美人,擦拭一下臉上的口水印痕,心滿意足的回了長門宮。

    劉徹的算數很好,簡單的測算一下之後就笑著對阿嬌道:「朕能活七十歲呢。」

    阿嬌傷感的道:「陛下很滿意?」

    劉徹笑道:「阿嬌可曾聽聞有古稀之年的天子?」

    阿嬌思慮一下道:「未曾聽說,即便是秦皇,以及太祖高皇帝這般人物也不過在世五十載。」

    劉徹站起來走了兩圈有些興奮,走著,走著,慢慢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阿嬌道:「不夠啊。

    大長秋,再去問雲琅,計算是否有誤!」

    大長秋轉身就走,剛才走的時候雲美人哭得稀里嘩啦的讓他的心都要碎了。

    能再去一趟雲氏,遠比陪著皇帝來的舒坦。

    阿嬌來不及阻止大長秋,見大長秋已經走遠了,就對皇帝道:「您也太著急了一些,沒了尊嚴,而大長秋這個狗賊跑的又太快,這下子,雲琅會看您的笑話。」

    劉徹大度的揮揮袍袖道:「無妨,大長秋這個老狗奴,為朕分憂,是個好家奴。」

    雲琅剛剛送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董仲舒,才回頭就看到了大長秋。

    好不容易把腳從醉倒的老虎大王的屁股下面抽出來,沒好氣的對大長秋道:「又來幹什麼,如果喜歡美人,就多留一些時間,剛才嚎哭了良久。」

    大長秋不耐煩的道:「陛下問你話,你有沒有算錯?」

    雲琅怒道:「星孛是常人說的名字,我西北理工以我哈雷師兄的名字命名了這顆大流星,名曰哈雷彗星。

    我哈雷師兄窮其一生才弄明白的事情,如何能錯?這顆大流星每隔七十五年就會來我大漢國一次,如若有錯,請陛下砍我腦袋。」

    大長秋哦了一聲,就再一次鑽進紅袖的小樓,不長時間,小小的院子裡又傳來雲美人放肆的笑聲。

    雲琅緩緩搖搖頭,冷笑著自言自語的道:「你在史書上活了七十年,我很希望你這一次還能如此幸運。」

    當年看史書的時候,雲琅很希望劉徹活五十年就死掉,如果那個時候死掉,他的名聲將會更加的輝煌!

    「老而不死是為賊也……」想想自己還要忍受劉徹十餘年,雲琅就仰天長嘆一聲。

    「這句話很有道理啊,年紀大了,誰都會嫌棄,恨不得早死才好給後人讓路。

    可惜每天早上醒來,發現身體健壯如牛,朝食飯一斗,肉十斤,卻不遺矢,就覺得活著還不錯,君侯千萬莫要責怪,老朽也沒幾年活頭了。

    再忍忍……」

    雲琅回頭看,就發現了一顆白髮蒼蒼的腦袋,居然是汲黯。

    連忙拱手道:「咦,主爵都尉被罷官奪爵四年,又被發配淮陽擔任太守五年,居然還沒有死?」

    汲黯大笑道:「遠案牘,親小人,多聽阿諛之言,飽飯食,遇色有心無力,此為長壽之道,雲侯切記,這長壽之道老夫不輕易與人。」

    雲琅輕嘆一聲道:「朝中快被陛下殺空了,沒想到陛下連老先生都不放過啊。」

    汲黯笑道:「君侯以為老夫來長安是為了被砍頭的嗎?」

    雲琅大笑道:「老先生當年全力支持諸邑公主下嫁匈奴,被我等口誅筆伐,早該千刀萬剮,老先生沒死是陛下的錯,此次回來,正好補上這一刀。」

    汲黯再次大笑。,笑聲洪亮,氣息悠長,看來短時間內是沒機會參加這個老賊的葬禮了。

    「諸邑公主遠嫁匈奴,真的錯了嗎?」

    雲琅怒道:「我等歷經百戰,方才救贖回我大漢公主,你一句話又送出去一個,你將我等武將的顏面置於何地?」

    汲黯嘿嘿笑道:「顏面?大漢百姓安寧無事才是顏面,大漢百姓衣食無憂才是好顏面,就你等唾面自乾的顏面不要也罷。

    皇家女子愛權勢多過愛美男子,就你等事多,害得老夫在窮山僻壤多年,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雲氏就是老夫討飯吃的第一家。」

    見汲黯風塵僕僕的樣子,雲琅就命梁翁去給汲黯安排豐盛的飯食,準備跟他好好地聊聊天,一個陰測測的生意從門外傳來。

    「君侯,既然都是惡客臨門,不妨一起安排了。」

    雲琅循聲望去,只見被太陽曬得又黑又小的桑弘羊從門外走了進來,才一見面,就深深一揖道:「謝過君侯贈藥之德,否則,桑弘羊早就埋骨荒蠻之地了。」

    雲琅扶起桑弘羊感慨的道:「四年前匆匆一別,以為此生再無相見之日,今日相逢,可喜可賀。」

    桑弘羊笑道:「此次歸來,必不與張安世干休,與他政見不合而已,至於將某家發配嶺南種甘蔗嗎?」

    雲琅大笑道:「桑公不去嶺南種甘蔗,關中人何來如此多的甜蜜滋味呢?

    來來來,先飲酒,待酒足飯飽之後,再去找張安世重新來過,那孩子身體肥胖,也該走一遭嶺南,減減體重了。」

    桑弘羊又朝汲黯施了禮,這才在雲琅的帶領下去了花廳飲酒。

    正在跟霍光賭錢的張安世聞聽桑弘羊回來了,就把骰子揣在懷裡,對霍光道:「大事不好,仇人回來了,我去看看。」

    霍光冷笑道:「你已經連贏九把了,我準備等你贏足了十把,再拆穿你在骰子中灌鉛的把戲,現在就準備走了?」

    張安世叫起來撞天屈。

    「我哪有,不可能,不是我啊。」

    說著話就從懷裡掏出三枚骰子丟在盤子裡繼續道:「不信,你們可以檢驗!」

    梁贊拿起一顆骰子,找了一個小錘砸開了牛角骰子,裡面什麼都沒有,就拿給霍光道:「大師兄,骰子是真的,沒有灌鉛,你冤枉安世了。」

    霍光若有所思的瞅著剛才忙著去撒尿,又匆匆回來的彭琪慢慢的道:「原以為今日裡只有安世一個人坑我們所有人,沒想到是你們一群人坑我……很好,很好……灌鉛的骰子既然已經被彭琪丟進了茅廁,想來要找證據已經不大可能。

    既然如此,我們就重新來過。」
V123210 發表於 2019-6-3 17:57
    第四十五章冷靜的霍光

    霍光仰面朝天躺在錦榻上,雲音用剝皮的雞蛋在他的上來回滾動。

    即便是如此,他眼眶上依舊出現了老大一片烏青。

    霍光從鼻子裡拔出麻布卷,瞅瞅上面,發現只有零星的一點血跡,就隨手丟掉麻布,悻悻的。

    雲音埋怨道:「你打張安世可以打八個,沒事幹招惹那麼一群人做什麼,霍三,彭琪,梁讚這些人哪裡有一個是好惹的?

    尤其是霍三,力大如牛不說,還非常的抗揍,你看看,堂堂的西北理工大師兄被人打成這個樣子,怎麼出去見人?」

    霍光哼了一聲道:「反了天了。」

    雲音怒道:「不就是被他們騙了一點錢嗎?你至於向所有人出手,最後弄得人家合起來對付你,就不能用一點溫柔的法子嗎?」

    霍光白了雲音一眼道:「用謀略對付他們只會引來更多的麻煩,同時,我也不想對他們用什麼謀略,拳頭是最直接,最不會引起反彈的手段。

    好兄弟都是打出來的。」

    「可是,你已經打不過他們了。」

    霍光嘿嘿笑道:「那是你沒見到他們的樣子,霍三偷襲了我,雖然成功了,我頂在他胃部的那一膝蓋,接下來的兩天裡,我保證他吃什麼吐什麼。

    梁贊趁機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我覺得這是他預謀依舊的行為,至於彭琪,這一次被他逃脫了,下一次,他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雲音嘆口氣道:「都是一**人,你以後哪裡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霍光坐起身,揉揉麵孔道:「奸人才好用,善良的爛好人我們家太多了。」

    雲音用毛巾擦拭一下霍光的臉,對著那隻熊貓眼嘆息一聲道:「耶耶找你。」

    霍光站起身在雲音光潔的臉蛋上親一下,然後就快步離開了臥房。

    進門的時候雲琅瞅了一眼霍光,淡淡的道:「猛虎難敵群狼,以後,這群狼會變得越發強壯。」

    霍光隨意的坐在師傅面前道:「打不過的時候就該講道理了,這是必然趨勢。」

    雲琅點點頭,對霍光道:「皇帝知曉了哈雷彗星的傳說,也知道了他的壽數,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霍光笑道:「知道自己長壽,皇帝或許沒有現在這種急迫感了。

    想要一天走完一百天才能走完的路,除非發生重大的技術變革,否則僅僅憑藉人心,基本上不可能。

    弟子很擔心皇帝會因為心緒的變化,從而毀掉我們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大漢,總要給他吃點定心丸的。「

    雲琅微微一笑,指著霍光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判斷皇帝會活到耄耋之年呢?」

    霍光笑道:「西北理工從來不做任何沒有根據的假設,既然許莫負喜歡預測他人的未來,不如就讓她來做,我們只做純粹的技術上的測算。

    一方面我們需要一個大致準確的判定,另一方面,西北理工需要發佈權威的信息,這也是為了不給我西北理工後人增加麻煩。」

    雲琅沉吟片刻,對霍光道:「這一次,許莫負測算的很準,陛下的壽數確實最多只有七十年。

    我不知道許莫負是怎麼測算出來的,但是呢,結果真的很準確。」

    霍光聽完師傅肯定的語言,沉默片刻道:「師傅您是如何作出這番肯定的結論的?」

    雲琅笑道:「我不想騙你,但是,我真的知道!」

    霍光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弟子就不多問了,我們將會調整策略,按照陛下的壽數推進我們的計畫。」

    雲琅嘆口氣道:「董仲舒沒幾年活頭了,給他一個善終吧。」

    「呂步舒僥倖得活,卻已經成了廢人,心中對陛下充滿了憤恨,一旦董仲舒死後,天知道這位大儒會幹出什麼事情。

    等他完全不見容於陛下,就該夏侯靜一干人等登場了。」

    雲琅嘆口氣道:「保護你的師弟梁凱,以及其餘的西北理工弟子,他們不能受到牽連。」

    霍光笑道:「如非必須,我們不殺人,不過,弟子以為必須盡快的結束陛下的統治,他存在一日,我們就危險一分,對大漢國來說,也不是好事,陛下已經失去了昔日的英明睿智,變得極度自私狠毒。」

    「弒君的事情我們不做!」

    霍光點頭道:「您上次教誨過弟子,弟子也衡量了弒君之後的得失,確實不妥。

    不過,我們不做,不代表別人不做。」

    「這一次又是誰呢?」

    「周鴻!」

    「因為張連之死?」

    「還因為絳侯爵位被剝奪,府邸被收回,周氏子孫大多成了散秩大臣,不出三年,周氏必將敗亡。」

    「咦,刺殺皇帝能讓絳侯府起死回生?」

    霍光陰鬱的道:「按道理來說完全不可能,偏偏周鴻這樣做了,我覺得應該跟太子有關。」

    雲琅嘆口氣道:「衛皇后有了身孕,才是對劉據最大的打擊……他等不及了。

    既然有了周勃,就應該還有其餘的人。」

    霍光冷笑一聲道:「弟子不想去查。」

    雲琅點點頭道:「如此說來,你覺得太子沒有半點成功的可能?」

    霍光道:「即便是能成功,也會在陰差陽錯之下失敗,弟子總是覺得陛下好像就是在等太子發難呢。」

    雲琅沉默片刻,揮揮手示意霍光離去。

    霍光沒有走壓低聲音對雲琅道:「師傅,弟子最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您不覺得最近長安城,陽陵邑,富貴城裡的匈奴商賈也太多了一些嗎?」

    雲琅道:「繡衣使者會處理這種問題的……」

    霍光點點頭就悄然退下,順便幫師傅關上書房的門,他知道師傅這時候應該有很多的心事要想。

    門關上了,窗戶卻依舊開著,透過飄飛的落葉,雲琅透過落葉樹枝隱約可以看見高大的長門宮。

    皇帝應該就在長門宮,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正在看著雲氏莊園。

    劉邦當年回到漢中,在蕭何的建議下,治理地方,疏通水道,廣積糧草,操演兵馬,為謀取天下做準備。

    在他沉積這段時間裡,項羽東征西討,幾乎平定了天下,卻因為劉邦的存在,久久不能稱帝。

    最終兵出漢中,被項羽擊敗過無數次,僅僅一次擊敗項羽,立刻成就了無上霸業。

    爭奪天下的過程,是一個緩慢而艱辛且充滿變數的過程,先出頭的人一般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比如陳勝,比如吳廣……

    廣積糧,緩稱王的道理很多人可能知道,只是沒有說出來,讓後世的儒生朱升佔了先機。

    雲琅覺得這六個字的方針很有用,即便他沒有角逐天下的野心,這六個字對他來說也很有用。

    雲氏太大了,雲琅僅僅在腦海中將整個雲氏未來的方向大致捋一遍,時間就過去了一天。

    雲美人穿著一件紗衣,背著一個碩大的蝴蝶結出現在雲琅的書房裡。

    很乖巧的依偎進父親的懷裡,這才讓雲琅停止了頭腦風暴。

    抱起雲美人放在膝蓋上,擦拭掉這孩子粘在嘴角的蛋糕沫子,輕聲道:「母親讓你來喊耶耶吃飯嗎?」

    雲美人笑的燦爛,連連點頭,雲琅就抱著女兒出了書房門,若有若無的朝長門宮方向看了一眼。

    他很想知道,劉徹現在在做什麼。

    太陽慢慢落下,黑暗籠罩大地,先是長門宮亮起了燦爛的燈火,緊接著,雲氏更加燦爛的燈火就逐一亮起。

    為了慶祝雲氏長子大婚,雲氏莊園裡的燈火第一次超越了長門宮。

    劉徹站在長門宮上看了良久,最後對阿嬌道:「城門宮的燈火應該更加燦爛一些。」

    阿嬌瞪大了眼睛道:「今日是藍田大婚,就讓他們放肆一次。」

    劉徹搖頭道:「君是君,臣是臣,此例永不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9-6-3 17:57
    第四十六章母慈子孝

    全長安都在為雲哲,藍田大婚歡慶的時候,劉據一個人來到了幽靜的五柞宮。

    這是一座距離長安足足有百里的宮殿,因為宮中有五棵樹蔭籠罩數畝的大柞樹,因此叫做五柞宮。

    皇后衛氏自從發現自己已經有了身孕之後,就搬來五柞宮養胎。

    五柞宮清幽之極,雖然不斷地有黃葉落下,青石板路上依舊乾乾淨淨,一些黑衣宦官守在這條皇后喜愛的小路上,只要有樹葉落下,就會全力清掃。

    劉據清瘦的厲害,頜下的短鬚也顯得亂糟糟的,這一幕出現在一向主意儀容的劉據來說,非常的罕見。

    不過,這一切比起他手中提著的酒瓶,就不算什麼了。

    一個人踉踉蹌蹌的走在青石板路上,有著說不出的蕭瑟意味。

    衛子夫站在屋簷下,看著兒子從遠處過來,等她看清楚他手中的酒瓶之後,就對大長秋道:「讓他回去吧。」

    說罷,就轉身進了大殿。

    劉據醉眼惺忪的來到大殿前大聲道:「母后,母后,你的據兒來了。」

    不等他喊出第二聲,大長秋抬手阻攔住了劉據,低聲道:「殿下噤聲,皇后此時不宜被驚擾。」

    劉據咆哮著吼道:「我要見我的母親,你這個狗奴也要阻攔嗎?誰給了你膽量?」

    大長秋眉頭微皺,依舊拱手道:「皇后身體不適,太子請回吧!」

    劉據呵呵笑道:「我知道了,是我的母親討厭我,不願意見我是吧?」

    大長秋繼續冷聲道:「太子請回。」

    劉據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酒坐在台階上吼叫道:「我母親不要我了是嗎?」

    大長秋嘆口氣道:「皇后有了身孕,這是天大的喜事,太子酒氣熏天,不宜見皇后。」

    劉據笑道:「我昔日跟雲琅學農事,身上沾滿了肥料的臭味,母親也從未嫌棄過,怎麼,現在一點酒氣母親就受不了了?」

    大長秋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太子殿下,剛才老奴與皇后閒談之時,皇后曾經問老奴,今日是藍田嫁入雲氏的第七天,該是歸寧的時候,太子殿下不在東宮等候藍田公主與雲哲拜見,何事要來到這遙遠的五柞宮?」

    劉據揮揮袖子道:「人家娶親,嫁人,關我劉據何事,自從我沒事幹胡作非為的胡亂在空白文書上用了太子印鑑拿出去賣之後,東宮就臭了。

    其實啊,臭了,也就臭了,沒關係,反正我劉據得不到別人的喜愛,自己待著也不錯。

    可是,我的母親啊……你怎麼能帶著靠山婦以及甲士進入東宮,將我多年以來好不容易收攏的天下英才殺的殺,流放的流放,用刑的用刑……

    為孩兒出生入死多年的郭解,被母親一頓鞭子抽的至今還臥床不起。

    被世人尊封為智叟的瑕丘江公被甲士丟出東宮,磕掉了僅存的兩顆門牙。

    朱買臣一代名臣,被粗魯的靠山婦打落帽子,光著頭被推出了東宮……

    母親,你到底要孩兒怎麼做你才滿意啊……」

    劉據說著話,將手中酒瓶遠遠地丟了出去,砸在一個石獸上摔得稀爛,他自己卻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聲如老猿失子,痛徹心扉。

    這些話一字不漏的鑽進了衛子夫的耳朵,一綹鮮血從衛子夫的嘴唇上滴落,幾次預備起身……低頭看看自己的肚腹,虛弱的對貼身宮女道:「抬我去後宮。」

    四個宮女抬起錦榻,推開後門,沿著青苔小路去了幽深處。

    「母后……你不要你的據兒了嗎?

    母后……你好狠的心啊……「

    劉據的哭訴聲聲聲入耳,如同魔音一般縈繞不去,衛子夫張嘴吐出一口血,眼神卻變得凌厲起來,命宮女加快步伐,逃離這人間地獄。

    劉據哭嚎了半日,終於在疲憊之中靠著石頭欄杆沉沉的睡去,鼾聲如雷。

    不知什麼時候,衛子夫出現在了劉據的身邊,瞅著沉睡中的兒子淚流滿面。

    緩緩地蹲下來,掏出手帕輕輕地擦拭兒子依舊掛在臉上的眼淚鼻涕。

    「兒啊,你讓母親如何幫你呢?你父皇對你無情,你又特立獨行,不親近你該親近的人,現如今,你舅舅去了,你舅母寧願寡居百花谷也不願意踏進長安一步。

    你的表兄對你怒火萬丈,你的堂兄對你失望至極,雲琅原本就該是幫助你,輔佐你登上皇位的重臣,你卻一次次的疏遠,傷害他,你讓你的母親能如何呢?

    你的老母,為了你,不惜重金求藥,以殘害自身為代價,這才懷上了你的弟弟,只希望他出世之後能幫你一把,保你一世周全。

    兒啊,為娘的這番苦心你明白嗎?

    殺你的從人,是因為你的從人只知道依仗太子之名為禍長安,你依仗為左右臂助的郭解,如今家財千萬,僕從如雲,如若他不是你東宮所屬,早就被朝中官員千刀萬剮了。

    瑕丘江公這個老賊,只想留在東宮為他谷梁春秋張目,就因為你用了瑕丘江公,董仲舒公羊一脈對你極為忌憚,極力的阻止你成為大漢國未來的君主。

    這等人若是能殺,你母后早就將他千刀萬剮了。

    你以為的賢才朱買臣,他確實是一位干臣,可是,你知不知道,朱買臣是阿嬌從西域之地提回來的罪囚,這樣的人你也敢放在中樞嗎?

    兒啊,安靜些,如今的大漢朝堂上,虎豹豺狼齊聚,沒有一個是你能駕馭的了的。

    你是母親的兒子,可是,你母親還是大漢國的皇后,必須要為大漢江山負責,決不允許這大漢江山毀於你手!

    大漢國這匹烈馬你駕馭不了,你駕馭不了啊……」

    衛子夫守在兒子身邊哭得杜鵑啼血,大長秋等一干僕從紛紛落淚,只有劉據依舊睡得香甜,也不知他在夢中夢到了什麼,抽搐一下,嘴角甚至流露出一絲甜甜的笑意……

    「雲琅計算過,你的父皇有七十年的壽數,我們還有時間,兒啊,等你弟弟慢慢的成長起來,這一次,母親不會再顧慮什麼了,一定將他交給雲琅教導。

    為娘相信雲琅這種動如猛虎,靜如狐狸一般的人教出來的孩子,無論如何也該是一頭吃肉的猛獸!」

    衛子夫臉上露出笑容,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對大長秋道:「將太子安置好,送回東宮!」

    說完話就起身再看看兒子,決絕的離開了。

    皇室太大,長輩太多,這讓藍田歸寧這件事就變得非常麻煩,第三天回的是長門宮,第六天回的是建章宮,第七天應該是拜見兄長劉據的,結果劉據不在,雲琅,藍田二人就只好來五柞宮拜見衛子夫。

    對於雲哲要騎馬這件事藍田極為不滿,一定要雲哲跟她一起坐馬車。

    對於這件事,雲哲覺得很是羞恥,因為只要他上了馬車,藍田就會緊緊的抱住他,被馬車顛簸幾下,這個鬼女人的面孔就紅紅的,說話跟綿羊叫喚一般……

    所以,雲哲堅決的拒絕了藍田的要求,他不是金日磾,不想在長安混一個風流名聲。

    路上碰到了太子的馬車,太子的隊伍卻沒有停,一個宦官告訴藍田,太子喝醉了。

    藍田不信,打開車門瞅了一眼,發現劉據真的爛醉如泥,這才放過了他。

    「阿哲,太子見到母親會這麼高興嗎?」藍田對劉據臉上掛著的笑容很奇怪。

    「你見到母后,不是也很高興嗎?」

    藍田翻一下眼睛道:「我只是覺得劉據幹了那麼多的錯事,皇后為何還會對他那麼好,去了五柞宮還有酒喝。」

    雲哲皺眉道:「母親對兒子好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藍田嘿嘿笑道:「未必!你上馬車來,我告訴你其中的關聯。」

    雲哲輕輕啐了藍田一口道:「做夢!」

    羞惱的藍田立刻抓了一把乾果丟向雲哲。
V123210 發表於 2019-6-4 17:41
    第四十七章劉據的城

    「給母后請安,孩兒回來了,夫君尚好!」

    雲哲,藍田見到了衛子夫恭恭敬敬的請安之後,藍田就告訴衛子夫自己的丈夫一切正常,符合生兒育女的基本條件。

    同樣的話藍田已經說過兩遍了,雲哲對此已經毫無感覺。

    衛子夫笑的極為開心,拉著藍田跟雲哲的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溫柔地對兩個晚輩道:「夫婦之道乃人倫之始,「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

    此為要義,身為皇家子嗣,當為萬世之表率,你們要牢記之。」

    雲哲,藍田齊齊點頭應是。

    衛子夫又笑著對藍田道:「本宮與你母親既為姐妹,又為仇敵,然這些年下來,我們之間平安無事者,就是因為這夫妻之道。

    若是將我二人棄之荒野,必定會分出一個你死我活的場面出來,然,陛下居中,我們就能相安無事。

    古人言,夫婦者,何謂也?夫者,扶也,以道扶接也;婦者,服也,以禮屈服。

    我與你母親就是因為遵從這些人倫大禮,方才摒棄前嫌,共同為你父皇謀劃,為大漢的萬世基業謀劃。

    所以說,婦人當以禮臣服自己的丈夫,丈夫當以道義扶持自己的妻子,這就是天理,任何背離了這個天理的人,就會將自己的家變成血肉戰場。

    藍田兒,你自幼嬌慣,然,大義不虧,這是好的,進了雲氏門楣,雖然只是下嫁,也當遵守這天地人倫,不可有半分違背,你可知曉?」

    藍田笑著對衛子夫道:「母親說的極是,孩兒遵命。」

    衛子夫又對雲哲道:「爾父就是一個浪蕩子,萬萬不敢學他!」

    雲哲一臉黑線的道:「子不聞父過。」

    衛子夫粲然一笑,瞅著雲哲道:「這是公論!」

    雲哲不滿的道:『我只看家雲氏家宅安寧,祥和無比,上下尊卑秩序井然,乃是長安少有的道德之家。」

    衛子夫大笑道:「你可以把這話告訴你父親,如果不服,可以來我五柞宮辯論一番。

    不過呢,想必他是沒有這個膽子的。」

    雲哲見衛子夫說的有趣,也就不再反駁,笑吟吟的聽皇后給他們繼續講述夫婦之道。

    午餐非常的豐盛,衛子夫的表現毫無瑕疵。

    直到送雲哲,藍田離開之後,衛子夫這才輕嘆一聲,命大長秋關上宮門,不再見任何訪客。

    雲氏的棉花栽種的有些晚,所以等到棉花大量吐白的時候,天氣已經有些微涼了。

    曹襄從裂開的棉桃裡揪出一撮濕漉漉的棉花問雲琅:「這東西比絲綢好?」

    雲琅道:」這是最適合紡織的一種植物,保暖性能最好,遠超絲綢,跟獸皮。」

    曹襄把玩著棉花道:「如此說來,你雲氏剛剛跟長門宮達成的絲綢交易,其實是在坑他們是吧?」

    雲琅的手從果實纍纍的棉花上拂過,不小心被棉桃上鋒利的硬殼給劃破了,隨手把指頭塞嘴裡,含含糊糊的答應了一聲。

    「你如果要種棉花的話,關中應該不合適吧?」

    「為什麼不合適?」

    「地太少了,幹活的人太少了,還貴。「

    雲琅抬頭瞅瞅曹襄道:「你想要什麼樣的幹活人?比如奴隸,沒黑沒白日的幫你幹活的那種?」

    曹襄笑道:「別人家的人都是這麼幹活的,只有我們幾家的幹活人不但要吃飽,穿暖,還要考慮他們高興不高興。」

    「所以呢?」

    「所以,這些年我們幾家人賺到的錢不如人家多,阿琅,使用奴隸已經成了趨勢。

    就像你要種棉花,就要使用大量的人工,我問過管家了,管家說,棉花是個好東西,可是,這東西極度的費工,要剝棉籽,要紡線,要織布,要染色,每一道工序都要人來做,人數少了,就沒產量,沒產量就沒有利潤。

    這一次啊,郭解差點被皇后弄死,這傢伙痛定思痛之後,決定遠離奴隸貿易,就一次性的把手裡的奴隸全放出來了,整整三萬個奴隸,你考慮一下,我們要不要全部吃下來。」

    雲琅忍不住呻吟一聲道:「三萬個?」

    曹襄見雲琅似乎不願意,連忙道:「你放心,就奴隸的事情上,郭解還是有一些手段的。

    這傢伙將奴隸的族群完全打散,各個種族的奴隸們混合在一起,哪一個種族的奴隸人數都不佔優,我還聽說,這一批奴隸中間有一種皮膚黝黑的人種,身材高大,耐用,且聽話。

    所以啊,不用擔心奴隸人數太多的問題。」

    這些道理雲琅豈有不知道的道理,他擔心的不是奴隸,而是曹襄蠢蠢欲動的心情。

    劉徹這一次的舉動,徹底的傷透了勳貴們的心,每個人在這場風暴中都戰戰兢兢的。

    在風暴過去之後,世家大族必然要痛定思痛,避免再出現這種自己無法控制的局面出來。

    奴隸無疑就是在短時間裡壯大自家力量的一種選擇。

    曹襄以前對奴隸的看法是抱著一種可有可無的心態的,現在卻積極推動,不得不說,是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些年,關中的人口已經變得多樣化了,即便有雲琅就任衛將軍時候的大掃蕩,奴隸人數還是不可阻擋的變得越來越多。

    有需要,才會有市場!

    關中人如今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富裕的一群人,而好逸惡勞是人的本性,在獲得富裕生活有了資本之後,就無可避免的想要擺脫艱苦的勞動。

    不願意幹活,又想過好日子,壓榨別人的勞動成果,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漢人基本上不甘為奴,壓榨的狠了會出現反噬的事情來,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官府一般會把奴隸主,與奴隸一起砍頭,以絕後患。

    非常的不好操控。

    異族奴隸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僱傭一些從軍伍裡退下來的漢人看管奴隸,只要發現奴隸有生病,或者暴動的傾向,就會立刻鎮壓,不管殺多少,都沒有人管,官府只看自家戶籍上的人口沒有無故失蹤就萬事大吉。

    隨著奴隸的本身價值不斷地升高,奴隸貿易就變得更加紅火,郭解一次性放出三萬奴隸,未必就安著好心。

    長安城不允許奴隸進入,因此還保有原來的模樣,富貴城只歡迎美麗的女奴進駐,所以,變化不大。

    只有陽陵邑變化最大,這座關中商貿重鎮,如今走進去,赫然會發現,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國度。

    就連城中的漢人建築,也變得多樣起來,無數種風格的建築琳瑯滿目的矗立在陽陵邑城中,再加上各色人等匯聚,居然成了關中人最喜歡去的地方。

    雲琅跟曹襄離開了農田,施施然的走進了陽陵邑。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來陽陵邑了,才走進城池,就聞見一股子濃烈的香料味道。

    香料的味道混合著烤熟的牛羊肉味道,讓剛剛進城的人無不垂涎欲滴。

    雲琅拿著一把扇子隨著人流緩緩前行,今天來陽陵邑,不是為了遊玩的,而是來實地看看這座滿是胡人的城市。

    「剛剛從我面前走過一百二十四人,胡人七十三!」

    「從我面前走過了一百七十五人,胡人八十九!」

    雲琅跟曹襄匯合之後,就來到了一座酒樓,各自報出了自己的數據。

    雲琅皺眉道:「胡人比漢人多。」

    曹襄搖頭道:「你只能說住在城裡的胡人比漢人多,你我都在陽陵邑有很多產業,可是呢,並不居住在這裡。

    自從胡人進來的多了,貴人們也就離開了陽陵邑,只把這地方當做一個生財之地。「

    雲琅指指酒樓的招牌道:「你數過店舖上的東宮的印記了嗎?」

    曹襄搖頭道:「沒數過。」

    雲琅嘆口氣道:「我數過,這一路經過了四十五家店舖,有東宮標記的就有三十一家!」
V123210 發表於 2019-6-5 19:52
    第四十八章資本主義的獠牙

    「太子殿下無能於朝堂,就只好縱橫於商賈了,家財多一些無可厚非。」

    曹襄對這件事並不在意,全天下都是劉氏的,劉氏長子多一些店舖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雲琅卻不這樣看,史書上劉據造反的時候可是裹挾鼓動了長安百姓的。

    事實上,長安百姓沒有那麼容易被鼓動,所以說,隨劉據造反的長安百姓,大多是劉據的部曲,家眷以及商戶……

    現在的劉據似乎比是書上的劉據還要強大一些,畢竟,這一次他上過戰場,麾下有一批真正可以作戰的猛士。

    而且,天下捕奴團以東宮為尊,這些年來,如果沒有東宮庇護,捕奴團絕對發展不到現在的規模。

    平日裡號令天下捕奴團群雄,讓劉據早就有了放眼天下的胸懷。

    教育這東西其實很古怪,不論是嚴苛的現實,還是名師的指導都能在很大概率上讓學生達到目的。

    劉據統領捕奴團時間長了,他的思維自然就是奴隸主思維,加上皇家骨子裡的驕傲感,他沒有養成皇帝的思維,而是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奴隸王!

    奴隸王的思維與胸懷天下的皇帝是完全的兩種人,甚至是一種嚴重的倒退。

    這就是為什麼劉據認為非常好的策略,在劉徹看來完全是愚蠢至極的想法。

    劉徹,雲琅,曹襄,霍去病這群人可以看不起劉據,對於其餘人來說,劉據已然是雲端裡的存在。

    「今天喝到的桃花酒不錯,也不知道是誰家釀造的。」

    雲琅端起酒碗,瞅瞅微微泛紅的酒漿問曹襄。

    「西域奴隸!據傳還有一種秘法葡萄釀飲之酸澀,回味悠長,果香濃郁,與我等常見的葡萄釀完全不同,據說是西域第一美酒,陛下那裡或許有一些,別人家似乎都沒有聽說有這東西。」

    「我家裡有一些,是藍田孝敬我的,我不是很喜歡,你要是喜歡,我讓人送去你府上。」

    曹襄滿意的點點頭道;「今天跟著你沒頭腦的走了一整天,你到底要幹什麼?」

    雲琅笑道:「種棉花!」

    曹襄苦笑道:「我已經跟你說了,種棉花不划算,除非你同意我們把那三萬名奴隸弄到手。」

    「雲哲他們弄出來了幾種機關消息,一種叫做軋棉機的機關可以將棉花裡的棉籽從棉花中分離出來。

    一種叫做紡紗機,可以輕易地將棉花變成棉紗,再有一種東西叫做飛梭織布機。

    所以呢,我們只需要種棉花就好,最廢人力的環節已經解決了。」

    曹襄不屑的道:「幾個消息機關就能代替人力?」

    雲琅笑道:「曹信就絕對不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曹襄有些為難的道:「曹睿,曹芳……」

    雲琅立刻擺手道:「別提他們兩個,我閨女也不會嫁給他們,沒有半點可能。」

    「為什麼?」曹襄有些惱怒。

    雲琅悠悠的道:「我西北理工先賢昔日做過一個調查,驚奇的發現,近親成親,子嗣的智力都不高,很多人從生下來,就帶有各種殘疾。

    這是天災,也是人禍。」

    「孟大,孟二兄弟兩不是也被你教導出來了?」

    雲琅淡淡的道:「這沒有可比性,就算是你願意讓我用特殊的法子教導曹睿,曹芳,當利公主也不會同意的。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孩子智力有問題,你還是好好地教導曹信把,免得將來曹氏被曹睿,曹芳給禍害了。」

    曹襄長嘆一聲道:「我已經有半年時間沒有見過曹信跟霍二了,作為父親我當得很失敗,連自己兒子的動向都不知曉。」

    「曹信,霍二年前去了秦嶺,現在在我家,你要是想兒子了就去看看,霍二的肚皮已經很大了,不到兩月,就要生產了。」

    曹襄喟嘆一聲道:「我們父子緣何會陌生至此?」

    雲琅笑道:「有本事的兒子基本上都不會跟父親太親近,這是男兒本色。」

    「那孩子現在陰沉的厲害,前年在清理阜陽家業的時候,這孩子下手很重,他的一些叔伯從人間消失了。

    現在,我對阜陽都似乎失去了掌握,我覺得這孩子正在有計畫地奪權。」

    「這不叫奪權,叫做預先接收,他接收的越多,曹氏家族將來就越興旺。「

    「問題是,我的威嚴何在?」

    「誰叫你養兒子的,兒子本身就是我們甜蜜的敵人,你所創造的一切剩餘價值終究會落在他的手中。

    學我,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你要知道我一般都是白送……」

    曹襄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可是,我心裡為什麼就這麼不舒服呢?」

    雲琅大笑不止,與曹襄碰碰酒碗,就把一大碗冰涼的葡萄釀送進了嘴裡。

    今天做的暗示已經足夠多了,曹襄並沒有聽明白,雲琅也就不再多說。

    以曹襄的智慧,怎麼可能會弄不懂今天干的事情的含義,他是不想知道,也不想理會。

    奴隸貿易,棉花貿易,劉據飛速膨脹的個人實力,他願意選擇前兩項,而不願意與劉據糾纏不清。

    曹襄對皇帝有著強大的信心,這麼些年來,皇帝遇見了無數的風浪,他一次次的平安度過,想來這一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奴隸,雲琅是不要的,無論如何都不會要的,他寧願開發工業技術,也不願意使用奴隸。

    並不是他對奴隸有什麼好感,而是覺得自己身為一個文明人,本身就不該跟奴隸有任何粘連。

    使用奴隸本身,就是文明的巨大退步。

    一台軋棉機頂的上一百個乃至更多的奴隸手工剝棉花,一台多線紡織機,能頂的上幾十個女奴搖紡車,至於一台飛梭織布機,則能頂一群手工織布者。

    雲琅準備將棉紡廠安置在上林苑,這座工廠起來之後,應該是大漢國乃至世界技術水平最高的一座工廠,也隱約有了後世工廠的影子。

    曹襄參觀過雲氏的棉紡廠,意志堅定的拋棄了自己先前想要使用大量奴隸的可笑想法,堅決參股雲氏棉紡廠,還替霍去病,李敢,爭取了相應的份額。

    在霍光,張安世極度不滿的目光中,雲琅跟曹襄碰了一杯酒之後,事情就塵埃落地了。

    「西北理工十年磨一劍,如今成了人人都想要的豬頭肉!」

    張安世用腦袋碰碰霍光的肩頭低聲道。

    霍光道:「錢財並非吾輩所求之物,你的貪婪之心怎麼還沒有改變?「

    張安世搓搓雙手,攤開之後道:「沒法子,這是天性,我就是喜歡錢。」

    「師傅當年怎麼沒多給你一些金子,好把你活活壓死。」

    「你現在給我一堆金子壓死我也不晚啊,張某人做事歷來持之以恆。」

    「好了,不說這些廢話,棉紡廠模式應該推廣開來,迅速製造出一大批真正依靠做工生活的人出來,如此,城市才會有活力,這才是我們的目標。」

    張安世嘆口氣道:「你信不信,從今往後,只要是能種棉花的土地,都會長滿棉花,種糧食與種棉花的收益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我很擔心以後會出現別人用管仲的『齊紈魯縞如霜雪』的手段糊弄大漢人不種田,最後導致滅國的慘案發生。」

    (娘的,沒了評論區,寫這樣的典故,就沒有兄弟幫著解釋了,害得孑2必須註解方便大家閱讀。

    故事原本是這樣的,齊國很長時間裡拿魯國沒辦法,長勺之戰還被魯國打敗。

    於是,管仲就要求齊國國君跟大臣貴族們一起穿魯國織造的魯縞,且下令自己國內不許織造與魯縞齊名的齊紈,於是,齊國人紛紛效仿,導致魯縞的價格暴漲,不僅僅如此,管仲還下令對魯國來的魯縞大量補貼……於是,魯國的魯縞供不應求,織造魯縞遠比種地來錢快,再於是——魯國人都去織造魯縞了,沒人種地……過了一年多,齊國下令,不許一寸魯縞進齊國,於是,魯國積壓了天量的魯縞,糧倉裡卻沒有多少糧食……齊國趁機提高糧食價格……人不穿魯縞不會死,人不吃糧食會死……於是!大家懂得……

    天啊……快點把本章說放出來啊,這樣做很影響閱讀體驗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6-6 18:07
    第四十九章梁凱的公平世界

    聽了曹襄的擔憂之後,雲琅笑了,齊國用在魯國事情,基本上只會發生在大國跟小國的糾紛中。

    而現在,大漢就是這片土地上最大的國家,甚至是這個星球上最大的國家,齊紈魯縞如霜雪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只會對大漢國最有利。

    此時此刻的大漢國,什麼都是最好的,即便劉徹已經有了很多不好的變化,他依舊是這個世界上最英明的君王。

    大漢國整體素質的提升,將個人失誤對國家的傷害降到了最低。

    長門宮十餘年來在教育,醫療上的不懈投入,如今終於結出了豐碩的果實。

    雲琅改造紙張,發明印刷術的功績,也讓大漢國的百姓們享受到了最好的紅利。

    昔日之時,童子中識字者千中一二,現如今,大漢國超過三成的孩子已經可以簡單地朗誦《詩經》了。

    在關中,一家之中若是沒有一個識字之人,全家上下都會受別人的白眼。

    而雄心勃勃,錢財又多的數不勝數的阿嬌貴人認為,每一個孩子都應該讀書,不僅僅是男子需要讀書,女子也應該享受同樣的待遇。

    她甚至昭告天下,只有家裡有讀書識字的母親,才能教導處一個或者更多有出息的兒子。

    只有一邊讀書,一邊耕地,放牧,做工的人家,才真正稱得上大漢國的上等人家。

    儘管一個家庭供養一個甚至多個讀書人會帶來巨大的家庭負擔,阿嬌明確的告訴世人,長門宮今年用於助學的資金達到了駭人的三萬四千金!

    她還寫詩告誡世人——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無車毋須恨,書中有馬多如簇。

    娶妻無媒毋須恨,書中有女顏如玉。

    男兒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讀六經。

    此詩一出,劉徹震驚的魂不附體,敬阿嬌為天人!

    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了,想起雲琅那張醜陋的令他快要嘔吐的臉,對這首詩立即沒了好感。

    他執著的認為,這首詩應該出自他之口才合適!!

    「這首詩是你耶耶作的?」

    不知怎麼的,劉徹此時瞅著坐在角落裡的雲哲就來氣。

    「回稟陛下,這首詩是阿嬌貴人作的。」

    「胡扯,阿嬌能不能作出這樣的一首詩,你以為朕不清楚嗎?」

    「真是阿嬌貴人作的,我耶耶從來沒有作過這樣一首詩。」

    「你耶耶確實不作歌賦,一般都是曹襄作的,現在,輪到阿嬌了是嗎?」

    見皇帝要發怒了,雲哲將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一般,心中暗自悔恨,明明還有一月的假期,自己幹嘛要提前進宮?

    劉徹再看看雲哲桌案上堆積如山的瓜果吃食,回頭再看看自己只有筆墨紙硯外,只有一杯清茶的桌面,無名的怒火由心底升起,指著大殿的大門對雲哲道:「滾!」

    雲哲正準備滾出大殿,打扮的妖裡妖精的藍田就從帷幕後面走出來,抱著皇帝的胳膊道:「父皇又動怒了。」

    劉徹瞅瞅閨女,再瞅瞅等著看他反應的雲哲,怒火再起,抖開藍田的手,再一次指著殿門道:「一起滾!」

    藍田大喜,喜滋滋的朝父親施禮道:「今日秋光正好,原本就要跟阿哲一起去看紅葉,多謝父皇。」

    說完話就拉著不情願的雲哲一起離開了建章宮。

    眼看著兩人糾纏在一起出了大殿,劉徹的心情似乎又開始變好了,畢竟藍田是他最心愛的女兒,見她過的快活,劉徹的心情沒理由不會變好。

    雲哲,藍田走後,劉徹瞅著空曠的宮殿,長嘆一聲,取出一封文書怔怔的看著。

    文書是他的兒子燕王劉旦的。

    文書上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感情,每一句話都都充滿了仁孝之心,但是,將所有的文字合起來就一個意思——燕王劉旦希望即刻入京侍奉自己年邁的父親……

    「長安雖大,卻無一寸多餘的土地來容納一個親王!劉旦若是有心,就奉獻他封地中的三個縣來孝敬他的父皇吧。」

    劉徹空洞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上響起。

    帷幕後面一個清越的聲音道:「啟奏陛下,燕王封地在泰山封禪之時,已經削掉了兩縣,剩下的四縣乃是燕王的食邑,若是再削三縣,只剩下一縣,恐怕養活不了燕王府眾多的人口。」

    劉徹淡淡的道:「人不到窮時,不知自己昔日富貴生活來之不易,劉旦既然有心拋棄封地回京,可見封地對他並不重要,削去三縣,讓他多為口中食,身上衣多奔走一些,說不定就沒有進京的心思了。」

    帷幕後面的人應答一聲,不多時,梁凱就捧著一張寫好的詔書送到皇帝面前。

    劉徹掃視了一眼詔書,點點頭,隋越就在上面用了大印。

    「送去丞相府,趙周知曉該如何調配人手。」

    一個黃門飛奔而來,帶著捲好的詔書去了丞相府。

    劉徹沉思片刻,抬頭的時候發現梁凱還沒有離開,就問道:「卿還有何事?」

    梁凱施禮道:「微臣以為陛下對皇子們太苛刻了。」

    這還是梁凱第一次直言犯上,劉徹並沒有生氣,而是饒有興趣的道:「說說。」

    梁凱嘆口氣道:「微臣自幼喪父,至今不知與父親相處的滋味,總體看來,無非是相親而已。

    燕王為陛下子嗣,上書來京城要侍奉陛下,此為人子之德。陛下不鼓勵也就罷了了,為何要重責呢?」

    劉徹無聲的笑了一下,扯過燕王奏摺丟給梁凱道:「你讀不懂燕王這封奏摺裡面的含義?」

    梁凱笑道:「臣沒有看出來,只看到燕王一片敬仰父親的拳拳之心。」

    劉徹笑了,手指在桌案上輕叩兩下繼續道:「你覺得燕王應該入京?」

    梁凱笑道:「這是自然,長安很大,陛下建造的宮殿很多,分撥燕王旦一處便是,如此陛下父子團聚,享受天倫之樂豈不美哉?」

    劉徹挪動一下屁股,把身體往前靠靠,又問道:「燕王歸京,燕地如何管理?」

    梁凱道:「責付丞相府就是!」

    劉徹稍微想了一下,就點頭道:「追回詔書,重新擬詔。」

    梁凱施禮之後,就再一次鑽進了帷幕之中,不大功夫,就寫好了詔書再次放在皇帝桌案上。

    劉徹看完詔書笑道:「燕王旦進京之後你覺得廣陵王胥也會進京?」

    梁凱拱手道:「這就要看廣陵王有沒有燕王那麼有心了。」

    劉徹笑道:「也好,一次解決朕的後顧之憂,也給所有人一個機會。」

    梁凱退回帷幕之後,已經到了午時,桑弘羊見梁凱進來了,就放下手中的文書道:「文慧中午可有閒暇,與某家一起進食如何?」

    梁凱笑道:「桑公相邀,焉敢不從。」

    正在看書的汲黯也放下書本對梁凱道:「一起,一起!」

    桑弘羊驚愕了一下,也就釋然了。

    這裡是皇帝的內廷,內廷的人不多,連他們三人算上,也不過九人。

    汲黯說一起走,走的人卻只有他們三人,餘者繼續坐在座位上替皇帝處理文書。

    按照慣例,內廷之人有皇帝賜予的飯食,每人一份,內容十分的豐富。

    偏殿之中很是幽靜,梁凱年少,早就腹中飢餓,見對面的兩人都在吃飯,也不說話,就埋頭大嚼。

    汲黯放下筷子,咳嗽一聲道:「文慧意欲讓長安更亂嗎?」

    梁凱放下筷子笑道:「公平,方能無後患。」

    桑弘羊道:「奪嫡一事怎麼可能公平?」

    梁凱道:「給他們機會就是公平,我意在將最後的藩王封地處理掉,至於誰能奪嫡,全在陛下一念之間,我在意的是大漢天下再無私人國度。」
V123210 發表於 2019-6-7 19:57
    第五十章朕就是規則

    桑弘羊很想告訴梁凱,一旦燕王旦,廣陵王胥進了京城,已經有些紛亂的長安將會更加的亂。

    至於梁凱所說的,燕王,廣陵王封地,完全不是什麼事情。

    早在五年前,燕王相錢術,廣陵王相王如意就已經在真正的治理這兩個地方了,燕王,廣陵王對自己的封地是沒有控制權的,燕王旦之所以要求進京,未免沒有搏一把的心態。

    一旦後路沒有了,天知道燕王旦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梁凱的目的很明確,他就是準備讓動亂在某一個時刻集中爆發出來,然後再徹底收拾。

    這個建議被皇帝同意了,也就是說明,皇帝也有同樣的想法。

    汲黯一言不發,靜靜的吃飯,吃完最後一口飯,沒有擦拭鬍鬚上的湯汁,就沉聲道:「這是誰的想法?董仲舒還是已經瘋狂了的呂步舒?」

    梁凱的手抖動一下,馬上恢復了平靜,淡淡的道:「完全是我的想法,總要成全燕王旦的一片孝心。」

    汲黯笑道:「也是,有毒的孝心也是孝心啊,呂步舒之所以叫做呂步舒,就是想要跟隨董仲舒的腳步行事,文慧,你又是踩著誰的腳步前進呢?」

    梁凱摸著自己的胸口道:「依照本心。」

    汲黯點點頭又道:「也罷,老夫已經風燭殘年了,這天下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說完話,就起身離開了偏殿,桑弘羊想要呼喚汲黯,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回頭對梁凱道:「好自為之。」

    梁凱冷冷的道:「桑公千萬莫要多事。」

    桑弘羊嘆口氣道:「董公威勢如日中天,某家剛剛從蠻荒之地回來,不想再去種甘蔗了。」

    梁凱道:「若是桑公意欲回歸銀行魁首,梁凱必當全力以赴。」

    桑弘羊笑道:「文慧如今已然成了猛虎,難道文慧認為出身雲氏的張安世就是良善之輩?

    某家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不欲與人爭鬥,或者說,只想安守其土,度完此生。

    即便如此,某家還是要警告文慧,千萬,千萬莫要小瞧了霍光。

    此人這些年來匿影潛蹤,名聲不顯,世人似乎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

    卻不知當年霍光出世之時,是何等的光芒萬丈,文慧雖然也是人間少有的俊傑,某家以為,比之霍光依舊有所不如。」

    梁凱驚詫的看著桑弘羊道:「我不如他?」

    桑弘羊嘿嘿一笑,自認為目的達成,就背著手離開了偏殿。

    梁凱一個人坐在偏殿裡,摸摸隱隱發痛的肋骨咬牙切齒的道:「你總是打我,總是打我,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還回來的。」

    金日磾是做過角鬥士的,雖然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去做角鬥士。

    因為這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讓他對角鬥士跟角鬥場沒有任何好感。

    可是,今天,皇帝要去看一場角鬥,一個來自身毒國的巨人,要與大秦國來的粗壯猛士角鬥。

    這是一場難得的龍爭虎鬥,在這場角鬥中,沒有失敗者,只有死亡者。

    當皇帝坐進包廂的時候,雲琅跟曹襄也跟著走進了包廂,劉徹瞟了兩人一眼道:「爾等以為誰會贏?」

    曹襄笑道:「微臣以為身毒國的恰爾巴會贏,身高十尺的巨人,為人間罕見。」

    雲琅搖頭道:「身毒國從來就不會出什麼猛士,否則也不會被異族人隨意入侵了。

    所以,微臣認為大秦國身經百戰的猛士會贏。」

    劉徹點點頭道:「朕也是這般看法,武力相交,勇者先,身毒人即便是身材高大,身懷千鈞之力,沒有必死的勇氣,恐怕很難贏得這場勝利。」

    曹襄湊趣道:「微臣下注一千金幣。」

    雲琅揮揮袖子道:「我從不賭錢。」

    劉徹笑道:「那好,你的盤口朕接了。」

    曹襄喚過隨侍皇帝的宦官鐘離遠,輕聲道:「告訴主辦人,今日我與陛下的賭注是公平的,不用操控勝負。」

    鐘離遠看向皇帝,劉徹笑道:「朕從未操控過比賽。」

    雲琅笑道:「陛下自然不在乎這些,那些角鬥場場主如果不能讓陛下盡興,這座場子恐怕連第二天都開不到。」

    劉徹聞言並未生氣,擺擺手道:「這是臣子們對朕的一片孝心,朕沒理由不許他們這樣做。」

    雲琅道:「陛下的話,要是讓這座場子裡屈死的冤魂們聽見,一定會發狂。」

    劉徹淡淡的道:「他們既然進了角鬥場,那麼,他們的生命不過是供人娛樂的物件而已,在角鬥場要公平,豈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雲琅笑而不答。

    場中一聲震天的鑼鼓響,一個身穿皮甲,手握狼牙棒的高大黝黑巨人,緩緩從東邊的小門處走出,嗷嗷的叫了兩聲之後,就面對劉徹所在的方向,匍匐在地,向劉徹行五體投地大禮。

    鐘離遠手指輕彈,一枚黃澄澄的金幣就打著旋從鐘離遠手中飛出,準確的落在巨漢的腦門上,彈跳一下之後,就落在地上。

    巨漢歡喜若狂,從塵埃裡撿起那枚金幣,捏在指頭上,向角鬥場上的所有人展示這枚金幣。

    展示完畢之後,他就將這枚金幣小心的揣進懷裡,捶打著胸口,如同一隻大猩猩一般向對面宣戰。

    巨人咆哮的聲音很大,且口沫橫飛,還不斷地將鐵質的狼牙棒砸在地上,弄得塵土飛揚。

    劉徹皺皺眉頭瞅了鐘離遠一眼,鐘離遠就出去了。

    不大功夫,雲琅就看見巨人對面走出來的並非是那個大秦猛士,而是一頭披著厚厚皮甲的戰犀……

    這是一頭被訓練之後用來角鬥的戰犀,碗口粗的獨角上鑲嵌了一柄鋒利的長刀,搖頭晃腦之間,寒光閃爍,威猛至極。

    甫一出場,便瞪著小眼睛向巨人衝了過去。

    雲琅轉頭看看劉徹,劉徹自言自語的道:「如此猛獸當與猛獸爭鋒。」

    話音剛落,巨人的狼牙棒就砸在戰犀的肩背上,戰犀似乎沒有多少感覺,仰起頭叫了一聲,搖晃著巨大的腦袋,鼻子上的那柄長刀就匹練一般對著巨人劈砍下來。

    曹襄見戰犀不斷地向前,巨人不斷地後退,就對劉徹道:「舅舅,我前面說的一千金幣您要不要忘掉?」

    劉徹點點頭,指著場中激戰的一人一犀道:「這一場三千個金幣!」

    曹襄正要拒絕,雲琅在一邊快速接話道:「微臣接了。」

    話音剛落,就見那個巨人居然虎跳而起,論起狼牙棒砸在戰犀的臉上,戰犀鼻子上的戰刀折斷,半邊臉血肉橫飛,一隻眼珠子吊在眼眶外邊,痛苦的嘶鳴。

    雲琅長出一口氣對劉徹道:「多謝陛下賞賜。」

    劉徹微微一笑指著那隻犀牛道:「還沒死呢,受傷的野獸才是最兇猛的。」

    曹襄瞅著搖搖欲墜的戰犀不懷好意的道:「犀牛站不穩了。」

    劉徹面不改色,似乎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直到身毒巨人的狼牙棒再一次重重的砸在戰犀的腦袋上,戰犀轟然倒地,他的臉上才有了些許悻悻之意。

    「下一場,朕賭大秦武士獨贏。」

    曹襄詫異的道:「對戰的只有兩人,何來獨贏之說?」

    劉徹看了曹襄一眼道:「意思是只有朕可以押大秦武士贏,你們只能繼續押這個身毒巨人贏。」

    曹襄看著場中氣喘吁吁地身毒巨人道:「這樣不好吧?」

    劉徹也不知道哪來的童心,朝著曹襄擠擠眼睛道:「你們有機會贏的。

    一萬金幣!」

    說罷又對雲琅笑道:「規則,人人都需要遵守,而朕恰恰是制定規則的人。

    在你們跟別人對賭的時候,規則是公平的,唯獨跟朕對賭的時候,朕天生就是贏家,這天地規則,都是為了讓朕成為贏家才制定的。

    你們兩個老小子,活到現在還沒有領悟這個道理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9-6-8 21:27
    第五十一章第二次刺殺

    大秦武士出場的時候確實不凡,僅僅是一身抹過橄欖油之後閃閃發亮的肌肉就讓在場的漢人男女為止傾倒。

    論賣相,比起大猩猩一般的身毒武士恰爾巴高出了不止一個檔次。

    雞冠子一般殷紅的頭盔,直徑半米的圓盾,一柄不到一丈長的短矛,腰間再配一柄短劍,踏著牛皮編織的平底鞋子一出場,就牢牢地吸引住了人們的目光。

    面對身高十尺的身毒巨人,這位角鬥場上的王者毫無畏懼之心,一步步的向巨人逼近。

    雲琅的目光有些閃爍,他有一些不安,環顧四周之後,卻沒有發現讓他不安的源頭。

    於是,他對皇帝道:「陛下,微臣有些心驚肉跳,不如帶這兩人回建章宮再看吧。」

    劉徹回頭看看雲琅輕蔑的道:「你這位戰場上的悍將也害怕血腥嗎?」

    說完,依舊回過頭,津津有味的瞅著即將開始的酣戰。

    曹襄原本看的認真,聽了雲琅的話之後,立刻就把一半的身體躲在站在他身邊隨時等候皇帝召喚的鐘離遠後面。

    眼睛開始四處亂看,再也不看場中的角鬥士。

    巨人的狼牙棒砸在圓盾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響,場中的兩人,一人化作鐵錘,一人彷彿變成了鐵砧,用最原始的方式展現自己的勇力。

    場外的百姓高聲喝彩,聲音更是衝天而起,雲琅坐不住了,站了起來,站在劉徹面前,警惕的瞅著四周,還不顧劉徹不愉的笑罵聲,喝令趙沖加強戒備。

    場中兩位角鬥士的第一個回合結束了,兩人緩緩分開,準備開始第二輪戰鬥。

    雲琅站在劉徹面前極其無禮,劉徹卻似乎沒有那麼生氣,靠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瞅著雲琅的一舉一動。

    「請陛下回宮!」

    雲琅不安的感覺越發的濃重,他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獵人槍口下的一隻白兔。

    劉徹見雲琅面色陰冷,緩緩點頭道:「准奏!來人,起駕回宮!」

    趙沖上前領命,不滿的瞪了雲琅一眼。

    聽劉徹準備要回宮了,雲琅緩緩出了一口氣,正準備跟皇帝告罪一下,一聲輕微的弩機扣響的聲音穿透百姓們的喝彩聲鑽進了雲琅的耳朵。

    軍中利器,雲琅最喜歡用八牛弩,也曾經被八牛弩轟擊過,對這個東西的聲音最是敏感不過。

    他隨手拉過趙沖擋在自己面前,自己身體努力的向後摔倒,撞翻了剛剛起身的劉徹。

    身體才倒在地上,雲琅就看見一枝粗大的鴨嘴弩槍從趙沖的胸口部位穿出,掠過他的頭頂向後飛去。

    八牛弩發箭從來就不會只有一枝,就在雲琅絕望的時候,他的身體被人一腳踢了出去,離開了危險區,滑動過程中,他絕望的朝劉徹所在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劉徹卻在向另外一個方向翻滾。

    劉徹的座椅被隨後飛來的三枝弩箭分屍,碎木塊,以及碎石四濺,打在臉上生疼。

    鐘離遠從雲琅的身上飛過去救援危在旦夕的劉徹,完全被暴露出來的曹襄則癱倒在椅子上,只知道『啊,啊』的大叫。

    雲琅再一次撲倒了曹襄,抱著他肥碩的身體翻滾兩下之後就撞破了包廂側面的雕花木柵欄掉下了檯子。

    將身體緊緊的靠在檯子內側,抱著腦袋瑟瑟發抖……按照大漢軍制,弩槍破敵之後,馬上就該箭雨覆蓋了,這是標準程序。

    果然,雲琅熟悉的箭雨呼嘯聲在頭頂響起,然後就是密集的雨打芭蕉之音……

    瞅著紮在身邊檯子上的羽箭,雲琅心如死灰,自己這邊絕對不是刺客刺殺的主要目標,皇帝那邊才是!

    小腿上傳來一陣溫熱,雲琅瞅瞅眼淚鼻涕一起下來的曹襄,嘆了口氣,這混蛋被嚇尿了。

    這時候顧不得這些,等一連三波箭雨過後,雲琅悄悄地探出頭去,箭雨過後,就該大軍衝鋒了。

    皇帝剛才所在的包廂已經被弩槍撕扯成了斷壁殘垣,沒看見皇帝的行蹤,滿地都是被箭雨射殺的宦官跟宮娥。

    雲琅探手從一個死去的侍衛腰間抽出一柄劍,顫抖著雙腿勉強站立起來,想要邁步,卻發現曹襄死死的抱著他的一條腿不放。

    「我們……更重要……逃啊!」

    雲琅立刻蹲下身子,努力的將曹襄攙扶起來道:「能走嗎?」

    「不能,腿軟的厲害。」

    雲琅乾脆俯下身子將曹襄背了起來,快步走下包廂,瞅準了一慌亂的人群就準備鑽進去。

    進入慌亂的人群之前,雲琅驚詫的發現,一個身高十尺的巨人正揮舞著狼牙棒在人群中開出一條血路,向皇帝剛才所在的方向前進。

    另一邊,一個皮膚閃閃發光的大秦武士正在與兩個金甲武士酣戰,在他的身邊倒下了更多的金甲武士。

    「陛下完蛋了……」

    曹襄在雲琅背上顫聲道。

    「他不准我們的家將進來,卻允許刺客帶著八牛弩進來……阿琅,我以後絕對不會跟家將們分開!」

    曹襄受驚之後,一般只剩下一張嘴巴可以自由活動,身體剩餘的機能會喪失大半。

    雲琅才鑽進人群,又被人群裹挾著衝了出來,也不知道哪一個混蛋吼了一聲「保護陛下!」人群就從逃跑一瞬間轉向進攻。

    而背著曹襄的雲琅一下子被人群推在最前面……

    大漢人從來就沒有膽怯的時候,尤其是現在這種萬年難得一遇的建功立業的好時候,更是讓他們膽氣被催發到了極致。

    角鬥士雖然凶殘,可是,這些人,在大漢人眼中不過是一群玩物,平日坐在看台上看這些奴隸們廝殺,看台帶給他們虛假的安全感,讓他們變得更加無畏。

    捏著破碎的椅子腿就敢向角鬥士們發起進攻。

    人多了,曹襄的膽量就回來了,從雲琅的背上滑下來,大聲的召喚百姓們向叛逆們進攻,一邊死死的拉住雲琅的後脖領子,不准他奮勇向前。

    想要立功的百姓太多,甚至有一些勇猛的女子也混進了人群,尖叫著如痴如癲,向已經形成作戰隊形的角鬥士們進攻。

    巨人的狼牙棒帶著血腥味搗進了人群,抽出來的時候,狼牙棒上就掛滿了血肉,有勇猛的百姓,居然抱住了狼牙棒,很快就被巨人甩飛,等他的狼牙棒再次靜止,就會有更多的百姓沖上去抱住狼牙棒,很快,不知道捨棄狼牙棒的巨人就被人潮淹沒,只能聽見他狂怒的吼叫聲。

    突如其來的刺殺,受創最重的是皇帝帶來的侍衛,按理說,皇帝進入角鬥場之後,這裡的守衛就該由趙衝來接手。

    尤其是角鬥場高高的圍牆上更是應該站滿了護衛,可是,雲琅放眼望去,圍牆上只有一些猿猴般敏捷的角鬥士正在與牆外的皇帝侍衛們酣戰。

    原本應該保護皇帝的護衛們,早就死光了。

    此時此刻,角鬥場上的四座大門全部關閉,偌大的角鬥場,變成了一座封閉的堡壘,皇帝成了網中魚。

    好在,叛亂的只有角鬥士們,他們的人數少,如果皇帝躲過那三場箭雨,應該有一戰之力。

    直到雲琅看見穿著甲冑在角鬥士人群中呼和不休的周鴻,立刻就對皇帝能否活著離家角鬥場很是悲觀。

    「周鴻,你這個弒君的叛賊!」

    雲琅大吼一聲,指揮著圍繞在身邊的不多的幾個金甲武士向周鴻發起衝鋒。

    人群中的周鴻仰天大笑一聲道:「雲琅,皇帝無道,我們共誅之。」

    雲琅不理睬周鴻話語中的陷阱,大吼一聲道:「誅殺叛賊周鴻,爵關內侯,賞萬金!」

    曹襄跟著大吼道:「不論何人,誅殺任何叛賊,一顆人頭一千金!衝啊!」

    周鴻瘋狂的大叫道:「殺掉昏君,賞萬金!」

    聽周鴻這麼喊,曹襄冷笑一聲對雲琅道:「跟我們比錢多,他輸定了。」

    說完話,就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珠子丟向遠處的周鴻再次大喊道:「耶耶現在就給!」

    戰場上的變化往往就在一瞬間,周鴻被雲琅跟曹襄拖住了片刻,想要爭奪功勞的百姓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將金甲武士與角鬥士給分開了。

    此時,周鴻沒了先機,再想越過人群攻擊皇帝所在地,已經很難了。

    雲琅很快就發現,金日磾率領著不多的金甲武士與百姓們一起發起了反攻。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7:47
    第五十二章最後的瘋狂

    在人群最擁擠的地方,突然有一聲野獸才能發出的嚎叫聲讓躲在人群裡的雲琅跟曹襄停下了腳步。

    身毒巨人恰爾巴高大的身影再一次從人群中站起。

    這是一個傷痕纍纍的巨人,他的兩隻耳朵已經被人撕扯下來了,他的一隻眼珠子吊在眼眶外邊,如同他方才殺死的那頭戰犀。

    雲琅以前認為將一個人用手活活的劈開,只存在於故事裡,沒想到,他親眼見證了這讓人膽寒的一瞬間。

    一個瘦弱的漢人,他的兩條腿被巨人抓在手裡,隨著巨人的一聲怒號之後,他就真的被人從中間撕成兩半了。

    血霧炸開,原本圍攏在他身邊的人,忍不住連連後退。

    眼看著巨人在人群中劈波斬浪一般向他跟曹襄衝過來,雲琅就對一個站在他身前的黃須大漢道:「殺了他!」

    黃須大漢嘆了口氣,轉身就走。

    曹襄疑惑的瞅著大漢的背影對雲琅道:「看背影很像小光,那一聲嘆息也很像,還有他身上的那股子淡淡的蘭花香味,是你大閨女特有的香水味道吧?」

    雲琅點頭道:「應該是吧!」

    曹襄繼續疑惑的道:「小光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雲琅道:「他來看角鬥!」

    「他既然知道周鴻要起事,為何不告訴你?」

    「他是觀察者,另外,他也不知道周鴻會在這種絕地刺王殺駕!」

    曹襄擺擺手道:「你把我的意思弄反了,我就是想問問,著周邊是不是還有我們的人,另外,招呼百姓撈取功勞的人是不是他?

    我們是不是已經安穩無虞?」

    雲琅朝四周看看,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點點頭道:「我們應該很安全了。」

    曹襄聞言一屁股坐在一具屍體上,壓得屁股下這個剛剛成為一具屍體的人鮮血亂冒。

    能堅持到現在,天知道他有多努力。

    雲琅不認為霍光殺死那個巨人會遇到什麼困難,他只看到金日磾如今正冒著密集的箭雨向周鴻的隊伍前進,雖然時不時地會有同伴被八牛弩弩槍帶走幾個,他的腳步依舊堅定無比,能一刀將弩槍從中劈開的猛士,在軍中是近乎無敵的存在,所以,雲琅又把目光轉向他背後那片廣闊的區域。

    沒有看見皇帝……

    他的背後響起了轟天的喝彩聲,不消說,霍光應該已經殺掉了那個行動笨拙的巨人。

    皇帝或許已經死了……

    這個念頭從心頭升起來的時候,雲琅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對劉徹的感情非常的奇怪,雖然在夢裡無數次的,用無數種方式給了這位殘暴的皇帝無數種死法,當現實真正來臨的時候,他的眼睛酸澀的厲害。

    見到始皇帝棺槨的時候,雲琅無疑是驕傲的,但是,漢武終究是不同的,他就活在雲琅的世界裡,就活在雲琅的生活裡。

    雖然這個人很討厭,雲琅依舊執著的認為這個人不應該死在一場陰謀裡。

    一個光耀千秋,給了這個種族無數榮耀的稱謂,給了這個種族一顆不屈之心的人,怎麼可以死在一場拙劣的陰謀裡……

    他可以老死,可以病死,甚至吃飯被噎死,喝水被嗆死,哪怕在龍床上縱慾過度****,雲琅都能接受,唯獨不接受他死在一場陰謀中。

    大漢百姓或許不欠這位君王什麼,雲琅以為,後世子孫們之所以能一次次的在灰燼上重新建立漢人的國度,讓這個頑強的種族歷經數千載歷久而彌新的體魄中,絕對有他的靈魂在支撐。

    霍光早就希望幹掉劉徹,霍光認為如果讓他來安排一場刺殺,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他可以這樣做,因為劉徹欠他的,欠他們霍氏家族的,所有人都有殺死劉徹的理由跟動機。

    唯有雲琅沒有……

    他享受了漢民族帶給他的所有榮耀跟資本,甚至可以說,假如大漢國真的被匈奴支配,這個世界上本就不該有雲琅這個人。

    如果大漢國真的被匈奴控制,就沒有以後了。

    瞅著雲琅的眼淚在撲簌簌的落下,相知雲琅很深的曹襄哪裡會不明白雲琅因何落淚。

    於是,想起舅舅對自己的好,曹襄嚎啕大哭。

    一聲巨響傳來,角鬥場堅固的大門被羽林軍從外邊攻破,帶著紅色羽毛裝飾頭盔的羽林軍魚貫而入,頭盔上的紅羽如林而盛。

    一個衣衫華貴的漢人貴婦抱著一顆碩大的頭顱放在曹襄面前,興奮地對曹襄道:「我殺了恰爾巴!」

    曹襄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瞅著面前的貴婦,捧起恰爾巴那顆猙獰的腦袋看了片刻,猛地丟掉首級,一把將貴婦摟在懷裡,一雙沾滿鮮血的大手探進了貴婦的衣衫,大嘴也牢牢地扣住貴婦的小嘴……喝彩聲頓時響起。

    雲琅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見羽林軍已經塞滿了角鬥場,戰鬥的聲響越來越弱,他就丟掉了長劍,呆立在那裡。

    「朕很想知道,如果朕死了,你會幹什麼?」

    「扶昌邑王上位,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

    「很好,劉氏江山得到延續,朕很滿意,可是呢,朕沒死,你們就滾起來給朕去幹活,殺光叛逆!」

    穿著宦官服飾的劉徹非常的滑稽,雲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劉徹一把扯掉身上的宦官服侍,露出裡面暗紅色的常服,淡淡的道:「如果不是因為朕見你哭得傷心,不會讓你看見朕狼狽的模樣。

    如你所說,朕要回宮了,這裡全部交給你,該賞賜的賞賜,該殺的殺,你對朕有情,朕對你也大度一次,饒了司馬遷,也如你的意,不將此次叛亂擴大化。

    既然事情處在角鬥場,那就在角鬥場結束。」

    雲琅躬身遵命。

    劉徹的心情似乎不錯,路過曹襄身邊的時候,還踢了正在對美人兒上下其手的曹襄一腳,然後就背著手哈哈大笑著離開。

    臉上還插著半枝殘箭的鐘離遠,狠狠地擁抱了一下雲琅,滿身冒血的金日磾哈哈大笑一聲,就隨著劉徹的腳步遠去了。

    貴婦已經快被曹襄剝成大白羊了,目送自家舅舅離開,就隨手把貴婦丟在一具屍體上,興奮地對雲琅道:「我舅舅沒事!」

    雲琅淡淡的點點頭道:「如果他死性不改,遲早會出事的。」

    曹襄擺擺手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眼下過好就成。」

    羽林衛大將軍林奇邀請雲琅去觀戰,曹襄連忙跟上,角鬥場上的戰事早已平息,剩餘的叛逆如今龜縮在角鬥場邊上的幾間小房子裡困獸猶鬥。

    雲琅抵達那裡的時候,羽林軍緩緩退下,留出一點空隙給雲琅這位主將,向叛逆做最後的宣示。

    那個皮膚閃閃發亮的大秦武士如今倒在塵埃裡,油光發亮的皮膚上沾滿了灰塵,隨著生命消逝,他身體上的光彩似乎也消失了,死灰一片,只有臨死前依舊張大的嘴巴裡,還多少能看見一絲粉色。

    「雲琅,皇帝死了嗎?」

    周鴻將腦袋露出來,衝著雲琅大喊。

    雲琅搖搖頭道:「陛下安然無恙!」

    一絲血淚從周鴻的眼眶裡流淌而下,嘶聲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太子殿下,我周鴻無能,對不起你啊……」

    周鴻把話說完,就橫著寶劍在脖子上用力的拖動,大血管裡的血立刻就噴了出來,將他面前的牆壁濡濕了一大片。

    隨著周鴻自殺,擠在小屋子裡的其餘周氏家將,也一個跟著一個割開了自己的脖頸。

    林奇親自走進了小屋子,觀看了一圈之後出來向雲琅稟報導:「啟稟君侯,叛賊周鴻以及一干逆從全部授首。」

    稟報完畢之後,就把目光落在遠處被羽林軍圍攏在一起的長安百姓。

    曹襄搖頭道:「這些百姓在今日堪稱國之干臣,用自己的血肉給陛下築成了一座城牆,就算裡面有叛逆,也不宜追究,若有人問起,就說是我平陽侯曹襄說的。」

    林奇猶豫片刻,躬身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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