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965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0 18:21
    第一六四章春情躁動的冬日

    人人都說艱苦的環境才能培養出真正意志堅強的好漢來。

    雲琅覺得這句話不太對。

    霍去病這種從小就豐衣足食的富貴傢伙的毅力,要比雲琅這種從小就在苦水裡泡大的孩子強大的太多了。

    雲琅居住的山居,距離霍去病夫婦居住的山居僅有百十步遠,每當雲琅在清晨的時候,擁抱著宋喬高臥的時候,就能聽見霍去病跟張氏兩人練武的恐怖聲音。

    因為靠近驪山緣故,這裡的溫度要比長安低的多,因此,當長安還是風和日麗的時候,驪山一般都在下雪。

    天上的太陽紅彤彤的,天空中卻有雪渣子撲簌簌的往下落,霍去病一槍刺出,穩住槍桿長呼一口氣,一道白煙箭一般噴出,久久不散。

    「他們夫婦又在練武,夫君,很吵啊。」宋喬抬起白膩的上身,撒一下嬌就縮進了雲琅的懷裡。

    天太冷,雲琅用毯子把兩人裹緊,然後抱怨道:「他們兩個再這樣下去,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的。」

    宋喬在雲琅的胸口畫著圈吃吃笑道:「我們就一定會有?」

    「那是自然……我們比他們勤快,天道酬勤!」

    如果可能,雲琅想在床上度過自己美好的一天,只可惜他還有一個閨女。

    這孩子天亮之後就會醒,然後就會從小床上爬下來,自然地來到父親的床上,在兩人中間找一個最暖和的位置鑽進來,然後就百十用手抓父親的嘴巴,她喜歡聽父親講故事。

    再旖旎的場景,多了一個胖孩子之後立刻就會從旖旎變成溫馨,這時候,宋喬就會起床,笑吟吟的看著他們父女嘰裡咕嚕的說外星話。

    兩歲的孩子正是學習說話的時候,這時候自然要滿足孩子的說話慾望,即便是沒有說話的慾望,也要引導孩子多說話。

    《灰姑娘》這樣的故事自然不適合雲音聽,因為這個孩子現在已經是類似公主一類的人物了,絕對不是《灰姑娘》故事中那種只有一個城堡的公主。

    雲氏的封地放在關外,絕對是鄉侯的地位,如果再偏遠一些,就是亭侯。

    即便是在關中,雲琅這個軍司馬,能在皇家禁苑中擁有一座大莊園的人也是絕無僅有的。

    一家三口洗漱完畢之後,空中的濕氣早就被寒冷的空氣凝結成冰雪掉光了。

    包裹好閨女,推開窗戶,正好看到張氏正在給赤裸著上身的霍去病擦拭水漬。

    雲琅打了一個響亮的唿哨,雲音就歡喜的咯咯笑,霍去病沒好氣的看了雲琅一眼道:「你準備貪睡到什麼時候?再不練習一下槍盾之術,等到了白登山你就有苦頭吃了。」

    「我學的是萬人敵,不是你這種百人敵,一般情況下,我以白登山為劍,以馬邑為柄,以黑虎山為鐔,以大軍為鋒刃,輕輕一揮,敵軍就會灰飛煙滅。」

    「你的萬人敵是嘴上的萬人敵,我的百人敵卻是槍桿子上的百人敵,我就怕你這樣的萬人敵,一旦上了戰場,會被匈奴的一人敵給幹掉。」

    「白登山的勝敗不在匈奴,而在於朝堂之上,如今,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你做好了麼?」

    「你做好什麼準備了?」

    「逃跑回來卻不會被陛下追究罪責的準備……」

    「你無恥……」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我,另外,我可是大軍的輜重官,我要上什麼戰場啊?」

    霍去病獰笑道:「等你上了戰場,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戰場上哪來的萬全之地!」

    雲琅笑道:「我去白登山,與你們去白登山不太一樣,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張氏愣愣的看著他們兩人爭吵,開始的時候還以為兩人會打起來,後來發現兩人除了鬥嘴之外,並沒有其它的舉動,這才惱怒的將赤裸著上身的霍去病拖拽回去。

    「看不出來啊,那個混蛋就是想讓你在雪地多凍一會!」

    霍去病拍拍健壯的胸膛笑道:「老子的身子就是鋼澆鐵鑄的!」

    張氏沒來由的紅了臉,笑道:「知道,知道,我家夫君的身子骨就是鋼澆鐵鑄的,不過啊,還是不要中雲琅的計才好。」

    「那傢伙以前是羽林軍之恥,現在又是騎都尉之恥。」

    張氏笑道:「說來也怪啊,你一個校尉將軍,副手應該是一位假司馬,為何會派雲琅這樣的軍司馬過來?」

    霍去病披上長衫坐在暖位上長嘆一聲道:「你能想到剛才那個貪生怕死的混蛋,竟然能在匈奴進入上林苑的時候,一人陣斬了一十六個匈奴麼?」

    「啊?」

    「啊什麼啊,你以為他的少上造實爵爵位,軍司馬的實職軍職是怎麼來的?

    就是他立下了無數亂七八糟的功勞加上斬甲首十六的軍功,把他結結實實的送到這個位置上的。」

    「我還以為他膽小如鼠呢……」

    霍去病苦笑道:「他一會膽子大的要死,一會又小的讓人發笑,膽小的時候,站在屋簷下都怕被磚瓦打破頭。

    膽大的時候,敢在陛下腳下,千軍萬馬之前單騎殺死公孫起。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爬在木龍上腦子都抽抽了,生怕,陛下調轉一下令旗,他就會被弓弩手給射成刺蝟。

    不管他膽子到底是大,還是小,我都希望在戰場上把後背交給他,哪怕是戰死了,我都不用擔心殺我的是背後飛來的冷箭。」

    「你跟李敢兩人可以結伴衝鋒,雲琅可以在後面壓陣,曹襄又是怎麼回事?他可是真正的膽小鬼。」

    「你知道什麼,只要我還沒有戰死,阿襄就一定不會跑,如果我都戰死了,阿襄不跑還等什麼?

    以後不要再說阿襄膽小的話,會傷了我們兄弟情義。」

    張氏的話讓霍去病感到不舒服,他就站起身,離開山居,準備去找一下曹襄,好好談一下,他可以膽小,但是不能怯陣。

    一道淡綠的身影出現在前面,這道綠色身影旁邊,真是撐著傘的曹襄,天上已經不掉雪渣子了,他撐的哪門子的傘。

    霍去病的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習慣性的抬頭瞅一眼雲琅的房間,發現這傢伙正抱著閨女站在平台上衝著他擠眉弄眼的。

    「阿襄也要成親了!」

    「那個女人是牛家的閨女?」

    「對啊,這傢伙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霍去病咬咬牙,衝著雲琅揮揮袖子就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山居,他今天不準備出來了。

    也準備給雲琅,曹襄最後一段鬆散的好日子,一旦青草開始發芽,他就準備揮師北上。

    冬日的山居是休閒恬淡的,只有背煤的背夫們不停歇的穿梭在白茫茫的天地間,踩出一條黑黑的道路來。

    董仲舒踩著地上薄薄的白雪,一步一頓的在雪地裡漫步,身邊沒有隨從,也沒有書僮,他只想在這個寒冷的日子裡,盡快的釐清自己的思路,然後與雲琅進行一場艱苦的談判。

    董仲舒是一個老派人,他從不相信無緣無故的親近與好事,他相信這世上存在努力之後得到豐厚的回報這回事,他也相信日積月累之後儒家會興旺發達的讓人納頭就拜。

    唯獨不相信,雲琅這種已經有了一定根基,並且有著明顯前途的人,會毫無條件的投在儒家門下。

    罷黜百家,頓尊儒術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說法而已,儒家自衛綰,魏其侯,時期就開始努力推行,到了現在,終於有了一線曙光,一路走來是何等艱難。

    一旦公孫弘登上相位,儒家也就真正算是踏上了大漢朝最高的殿堂,從今後,將會是儒家來掌控這個龐大的帝國。

    想到公孫弘登上相位,董仲舒未免有些失落……

    皇帝接受了他的學說,卻讓公孫弘當上了宰相!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0 18:21
    第一六五章權謀與洞察

    以前的時候,雲琅認為自己在大漢什麼都沒有,只要有所收穫就算是賺到了,所以很多時候他都無所畏懼。

    現在不同了,有了妻女之後,做事之前都要好好的想一下,想清楚前因後果之後才能動手做事情。

    投靠皇帝明顯是一個很不靠譜的想法,因為當你用情義去面對皇帝的時候,皇帝一般都會用利益來考量你。

    這就不公平了,而且,非常的不公平。

    以前的時候,雲琅對大義這個概念基本上沒有什麼瞭解,現在明白了,大漢的大義很多時候都是以皇帝利益為核心存在的。

    不論是將士死戰,文官死諫,最後得利的是皇帝,有時候人家還不願意領你這個人情。

    大漢朝是沒有國家這個概念的,只有天下這個概念,而這個概念又是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兩句話裡延伸出來的。

    所以,在大漢,維持了皇帝的利益,也就是維持了國家的利益,所有人都必須以這個目標為最高行為準則。

    董仲舒將自己的學說比喻為絕世美女,如今,這個美女已經嫁給了劉徹,正在為劉徹生兒育女。

    雲琅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尺多長鬍鬚的男子,現在,他見到了,董仲舒的鬍鬚就有一尺多長,飄散在頜下,讓他的頭部顯得格外的大,也讓他的臉顯得格外的長。

    所謂相貌奇古就該是這個樣子。

    已經枯坐了快半個時辰了,兩人都沒有說話的意思,負責茶水的紅袖,也乖乖的跪坐在邊上,眼觀鼻,鼻觀心的如同跪坐泥俑。

    雲琅的腦子咕嘟咕嘟的冒著泡,他在努力的將眼前的董仲舒與史書上的董仲舒合二為一,努力了很久之後,不得不放棄。

    書上的來終覺淺……

    「元光元年,老夫入仕就任江都王劉非國相,這一任就是十年。

    在這十年裡,老夫做過很多嘗試,最後老夫以為,以《公羊》為治理地方的典範,應該是可行的。

    老夫推究「自然災異」、「陰陽運行錯誤」的原因,最後發現,在求雨時只要能關閉陽氣,釋放陰氣,能使天下雨,止雨時,只要關閉陰氣,釋放陽氣,使雨停止,且屢試不爽。」

    雲琅聽了董仲舒的話,嘆口氣道:「您可以把西北理工在《格物》一書中對雲霧雨雪的認知認為是胡說八道就好。」

    董仲舒皺眉道:「你不辯解一下麼?」

    雲琅笑道:「你老已經做過十年實驗,且身體力行的證明了雨水是人能夠通過某種方法求來的,並且是可以經過人力來控制的,小子還解說什麼?」

    「你會擯棄你們錯誤的看法麼?」

    「不會,反而要大力的宣揚,告訴所有人天上的雲霧雨雪其實都來自於地面上的水,是被太陽蒸騰化作水汽之後的產物。」

    「這麼說,老夫錯了?」

    雲琅呲著牙笑道:「您是對的。」

    「為什麼如此說?」

    雲琅拱手道:「您教授的是現在的學生,西北理工教授的是以後的學生,受眾不同,答案自然也就不同!」

    董仲舒怒道:「你是說老夫是錯的,並且要用時間來證明老夫是錯的麼?」

    雲琅正色道:「您是對的,這沒錯,站在您的高度來看風雲,您自然是對的。

    前不久,還有一個在上林苑發動冰雹,害死我雲氏上萬隻雞鴨的傢伙剛死不久,我也被冰雹砸的滿頭都是包,才好不長時間,怎麼敢說你們說的是錯的呢?」

    董仲舒咳嗽兩聲道道:「也有幾次不准……老夫以為既然多數是准的,也就可以了。」

    雲琅皺眉道:「您到底要說什麼?」

    董仲舒咬著牙齒道:「天人感應!」

    雲琅笑了,拍著大腿道:「陛下可能不會喜歡!」

    董仲舒正色道:「這也是老夫為何只能成為諸侯國相,而不能成為陛下宰相的原因。」

    雲琅笑道:「我無意朝堂,只想證明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大漢人,一旦證明了,我就躲在家裡不出門,我家外面的世界都是你們的,我不干涉!」

    「李少君死於你手……也就是說,你比他更高明!」

    「拉倒吧,李少君因為被陛下逼著情動雷霆來對付我,結果兩個時辰天雷未至,就對自己下了毒手,抹著毒藥的刀子才刺進胸腹,天雷,冰雹就來了,他是被自己活活氣死的,跟我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你們想要巫蠱,想要魘鎮,想要蠱惑天下人信鬼神,是你們的事情,千萬不要拉上我,也不要告訴我,一旦被我知道,我一定會稟報陛下的。

    你也知道,只要沾上這幾樣的人,想好好的死都是一種恩賜。」

    董仲舒霍然起身,揮動巨大的袍袖道:「豎子不足與謀!」

    雲琅笑嘻嘻的站起身施禮道:「您說的很對,雲琅就是一個整日裡在嘴上抓撓的豎子,擔當不了大任,您大可不必在乎我的意見,就當我不存在,直接做主就好!」

    董仲舒仰天長嘆道:「這天下多的是無識無膽之鼠輩,有膽五識又不堪大用,似你這般有識無膽者卻願意碌碌無為,隨波逐流,毫無以天下大任為己任的狗才,真真是上天瞎了眼,給了你們這樣的錦繡心思!

    也罷,你且在你的雲氏莊園盡享富貴,且看老朽等人是如何為爾等狗才奔波!」

    雲琅長揖不起:「有勞董公!」

    董仲舒胸口起伏的厲害,扶著雲家的門柱好一陣才平復了心情,回頭看著雲琅道:「而西北理工學說果然能為我儒家所用?」

    雲琅笑道:「世上已經沒有了西北理工這個說法,從此只有儒家經典,董公也稍微改動一下說辭,至少,人力能夠控制風霜雨霧的說法從此不提最好,免得跟我儒家經典《格物》起了衝突。」

    「天人感應總要有的,否則天子權勢無可制止!」

    雲琅微笑道:「:既然我們已經把他捧到天子的位置上了,跋扈一些,專權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您只要努力做到讓皇帝相信天人感應就好,至於百姓,我們還是慢慢教會他們讀書認字,使用工具,為天下生產財富就好了。」

    「你難道就不怕一個沒有制約的皇帝麼?」

    「他們本來就沒有制約,手上又有軍隊,監獄,屠刀,還能受什麼制約?

    除非您可以控制這三樣中的一樣,再去跟陛下談天人感應,如此,效果要好得多。」

    董仲舒沒有回答,一步步的下了雲氏的樓閣,坐上一輛青牛拉扯的牛車,吱吱呀呀的離開了雲氏。

    大人物就喜歡操心天下事,雲琅搖搖頭,回到了屋子裡。

    董仲舒走後,紅袖就像是活過來一般,抓著一把松子嗑著,見雲琅回來了,就主動分了他一點。

    「剛才我們說的話,你要忘掉!」雲琅往嘴裡丟了一棵松子。

    「婢子剛才差點睡著了,您跟別人的談話,婢子沒有聽見。」

    「這就對了,有些話聽多了,對壽命不好,而且是對我們全家的壽命都不好。」

    紅袖緊張的看著雲琅道:「小郎以後也不要做對我們全家壽命不好的事情,我就剩下這個家了。」

    雲琅拍拍紅袖的腦袋道:「不做,打死都不做,這個世界對我不親,很難讓我不顧一切的去愛他……」

    青牛拖著牛車上了古道,董仲舒依舊趴在窗戶上看荒原上的景緻。

    牛車裡沒有火盆,冷得如同冰窖,他卻沒有絲毫的冷意,這點寒冷與他結冰的心比起來,算不得什麼。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董仲舒長嘆一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 18:23
    第一六六章請君入甕

    董仲舒注定是雲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此人不敢深交,且萬萬不可與他混為一談。

    大千世界中,有些物種天生就帶著毒素,最好敬而遠之。

    與董仲舒相比,少了一隻耳朵的主父偃看起來就慈眉善目多了。

    短短一個月之內,雲瑯總共被彈劾了七次,這七本彈章全部來自於主父偃。

    如果按照彈章的內容來治雲瑯的罪過,至少需要五馬分屍才能宣告正義勝利,如果再把雲氏滿門抄斬,那將是正義的壓倒性的勝利。

    不過,當這七本彈章全部都出現在阿嬌手裡的時候,就屁用不頂了。

    「你看看,滿篇說的都是我的罪過,還把董君的事情剜出來說我不守婦道。」

    雲瑯看了那本彈章,上面說的是他雲瑯跟董君交惡的事情,最後借助酷吏張湯除掉了董君,還說董君冤枉至極,上面半個字都沒有提及阿嬌,也不知道她說的事情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不僅僅如此,這封彈章裡面還有關於李少君的事情,說雲瑯施法弄死了李少君,並且引得上林苑被冰雹襲擊,上林苑損失慘重,還說陛下行在周邊有妖人環伺,需要盡快處置,以為天下戒!」大長秋也打開一份彈章一邊看一邊給阿嬌解說。

    阿嬌嘆息一聲,用一隻手撐著紅撲撲的面頰憂傷的道:「他瘋了?又在影射我當年的巫蠱之事,這件事連陛下都忘記了,他為什麼又要提起? 」

    大長秋笑道:「牲口棚裡關押了六天,醫者說主父偃至少減壽十年,這可是大恨啊,如何能不回報?」

    阿嬌笑道:「他也太沒用了,明明知道這樣的法子不能動我分毫,你說說,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大長秋嘿嘿笑道:「又是太祖高皇帝故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哈哈哈哈,他最近正在籌劃將閨女嫁給齊王劉次昌,還請求陛下準許他趕赴齊地就任齊國國相呢。」

    阿嬌一下子來了精神,用胳膊撐起上身笑吟吟的問道:「齊王可曾答應?」

    大長秋笑道:「自然答應了。」

    阿嬌咯咯笑道:「那就幫他一把吧!」

    雲瑯黑著臉道:「這樣做是不是……」

    阿嬌瞟了雲瑯一眼道:「狼窩裡出了一隻小羊羔啊!好啊,大長秋。你把這些彈章全部都留著,他雲家大壞事沒幹一件,小壞事卻多如牛毛,人家主父偃在很多事情上還真的沒有冤枉他,請陛下再三思一下!」

    雲瑯無奈的道:「在渭河上修碼頭,在驪山上修山居,在荒原上放牧,這些都是跟您學的啊。」

    阿嬌撇著嘴道:「你憑什麼跟我比?就靠你一個小小的少上造頭銜?真是笑死我了。」

    「好吧,我贊成齊王 娶主父偃的女兒總成了吧?」

    阿嬌冷笑道:「明明是一個壞蛋,偏偏把自己弄得跟大善人一般,有本事你放開主父偃試試,看人家到時候能弄死你全家不?」

    雲瑯璫然沒有興趣當《農夫與蛇》裡面的那個農夫,事實上,他只要一想到主父偃離開雲氏割掉耳朵送給他的場面,心頭就忍不住冒寒氣,這是生死之仇,沒辦法解開了。

    齊國臨淄有10萬戶人家,僅租稅一項,就有黃金24萬兩之多,人民富饒,超過長安。這兩年不知怎麼了,連續兩年都沒有禮物獻上來,皇帝正在追問其中緣由,估計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旨意下來。

    因為是皇家的私事,所以,知道的人大多是皇室中人,像主父偃這樣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這些宮內事情的。

    當皇室中人都在紛紛與莫名其妙的齊王拉開距離的時候,主父偃這個時候靠上去,只會讓皇帝更加的憤怒。

    這是赤裸裸的背叛。

    「齊王啊,幹錯事情了,他那裡有煮鹽的利益,臨淄那個地方又是有名的魚米之鄉,跟城陽王劉喜一樣,都是最富有的諸侯國,連續兩年都沒有給陛下上貢,這是說不過去的。

    再加上早就聽聞,齊王劉次昌與他的姐姐不清不白的,陛下準備下死手來對付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主父偃未必就不知道齊王面臨的危機,人家這也是在死裡求活呢。

    只要他去了齊國擔任國相,就能抓住齊王的把柄來要挾齊王,心存不軌啊。」

    阿嬌三言兩語就把主父偃的打算分析的絲絲入扣,這個從小就在富貴圈子里長大的女子,終於有了她該有的見識跟智慧。

    大長秋道:「其實也就是一個由頭而已,陛下前兩年殺人太多,現在變得穩重了,不再胡亂殺人,而是開始學著用律法來懲處罪人了。」

    「齊王死定了是吧?」雲瑯滿懷期望的問道。

    阿嬌冷笑一聲道:「誰能比我更加瞭解阿彘?當齊王第一次沒有送來禮物的時候,就已經在阿彘的心中紮下了一根刺,當他第二年還沒有送來禮物的時候,他在阿彘的心中早就成了必死之人。

    今年見小梁王,城陽王,淮南王慘敗於陛下之手,再加倍送來了禮物想要彌補,哼,為時已晚了。

    為了一點財貨就弄得國除人死的,也不知道劉次昌是怎麼想的。陛下猜測的沒有錯,他就是心懷不軌!」

    雲瑯笑道:「估計在他們心中認為,不想當皇帝的諸侯就不是一個好諸侯。」

    「哈哈哈……還真是這樣的,大漢的諸侯王就沒有幾個是安穩的。」

    三人說說笑笑的就把主父偃的命運給決定了,然後他們就不再提起主父偃。

    阿嬌今天喊雲瑯過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富貴鎮。

    相比雲氏跟長門宮在渭水邊上修築的水路碼頭,富貴鎮的碼頭更是大的嚇人。

    僅僅三年,長安三輔的人已經開始習慣使用煤炭作為燃料了。

    對於大城市裡的居民來說,燒柴其實非常的不方便,不僅僅是不耐燒的問題,僅僅是煤炭即便是濕的也能燃燒這一點,就比柴草柴火好的太多了。

    於是,富貴鎮在兩年的時間裡,已經擴大了五倍不止。

    如果阿嬌允許人們進山大規模的開採煤炭,那麼,富貴鎮變大十倍並不是不可能的。

    雲瑯說的很清楚,驪山裡面的煤炭還不足以支撐到富貴鎮變成一個通都大邑。

    這就注定了富貴鎮絕對不能以煤炭為真正的主業,否則,一旦煤炭被挖掘光了,富貴鎮將會無以為繼,最終重新變成一個荒城。

    會因為煤炭而興盛,也會因為煤炭而衰落,這是經濟規律確定的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如今,依靠人力背煤,就能有效的控制採掘進度,也能有效的延長煤市存活的時間。

    至於這裡出產的煤不夠整個長安人用的這一點,雲瑯並不擔心,只要人們知道煤炭是個好東西之後,很快,就會發現其餘煤礦的。

    背煤自然是一項辛苦的勞作,不過,對於那些赤貧的野人來說,是最穩當,最快的來錢方式,能幫助他們度過最艱難的時光,並且完成自身的初步積累。

    「蠶絲,我們已經儲存了很多,絲綢也有了一些,如果再算上家裡的禽蛋,豬羊產業,支撐富貴鎮幾千人的生計還是有些單薄了。」

    「你雲氏的舟船,車馬,也應該併入富貴鎮。」

    見阿嬌跟大長秋兩人眼睛閃爍著賊光,雲瑯啞然失笑道:「您兩位就沒有想到藥婆婆跟蘇稚她們的作用麼?」

    阿嬌皺眉道:「什麼作用?」

    「如果把醫館開的很大,再依靠醫館行採藥,製藥之事,這同樣是一個非常的產業。

    如果貴人能夠把人參,三七這些貴重藥材的集散地放在富貴鎮,不出五年,我敢保證醫藥兩項產業,就會成為富貴鎮最吸引人的第方。

    再者……這也會變成長門宮最大權力的來源!」

    阿嬌的眼前一亮急急問道:「怎麼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 18:24
    第一六七章雲中誰寄錦書來

    「貴人如今雖然不是皇后了,卻擁有比皇后還要自由的權力,而皇后最重要的一個職責就是母儀天下!

    天下人以陛下為父,所以風調雨順,生殺予奪之權在陛下,皇后當為天下之母,自然要和風細雨,哺育天下臣民。

    民間常有嚴父慈母之說,因此,貴人的行事風格就不可暴虐,陛下為了準備與匈奴的大戰,必然就會顯得嚴苛一些。

    這個時候貴人就該表現出極大的仁慈,極大的耐心,讓天下人知曉陛下之所以嚴苛,是為了保護所有人不為匈奴所傷害。

    如今,我大漢醫者奇缺,在鄉野之地,百姓一旦染疾,或者求助於巫祝,或者托庇於神明,這兩者雖有安慰之功效,卻無治病之奇能。

    如果貴人有心,將醫藥兩道遍佈天下,救治百姓於水火之中,則貴人當為我大漢之母……

    一個妻子,需要賢良淑德,需要美豔的容貌,而一個母 ,就完全不需要這些,即便是滿面皺紋,貌如無鹽那又如何?」

    阿嬌陷入了長久的思索……

    雲瑯見狀,悄然退出,大長秋也跟著走了出來。

    「如何施行?」

    「財力不足,全是空談!」

    「長門宮中多年的私蓄不算少!」

    「放諸天下,依舊是杯水車薪!」

    「嘶需要如此之多的財貨支持?」

    「僅僅是初期,就需要在長安三輔修建醫館,藥鋪不下千家,而這些醫館,藥鋪絕不能以盈利為目的,也就是說,醫館裡面的醫者,藥鋪的運營都需要長門宮財物支持,而且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十年二十年,乃至千秋萬世……

    做了這麼多,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讓百姓染疾之後,不至於哀嚎於床榻,路死於溝壑。」

    「此為千秋功業!」

    「非常人行非常事,阿嬌本非非常人,行此非常事正當其時,不管能做到什麼地步,阿嬌都將成為千古婦人之典範。

    何為高貴,不是身披紫羅,萬人朝拜,人人畏懼就能成為高貴之人的,而是要讓百姓敬仰,人人愛戴,哪怕是身著麻衣,吃粗糲的食物,也能讓百姓從心底裡喊一聲貴人,方為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大長秋長吸了一口氣道:「那就先從富貴鎮開始吧,而後是陽陵邑,再後來是霸陵,長安,浠水……」

    雲瑯指指主樓道:「阿嬌貴人還沒有答應呢。」

    大長秋笑道:「會答應的,她已經在想自己成為萬民之母之後的場面了。」

    雲瑯笑道:「如此,甚好……注意啊,一項德政往往會在施行的時候會變成害民之政,如何監督,如何施行,我會立一個章法的,回頭就送過來。」

    「錢,依舊很重要……你的意思是不問陛下要 ?」

    「問陛下要錢?你覺得可行麼?」

    「不可行!」

    「那就自力更生吧,至少貴人以後想要舉辦元旦時那樣奢華的聚會是不可能了,如果非要舉辦,那麼,收益一定要比花費大很多才好。」

    「阿嬌這些年盡給別人辦事了,卻沒有拿到錢,以後要改改……」

    雲瑯笑著告辭,大長秋則雙手插在寬大的袖子裡目送雲瑯離開,他覺得,雲瑯這一次出的主意,非常的好。

    雲瑯回家之後,心情也很好,畢竟,能讓大漢的百姓有病之後有一個看病的地方,無論如何都是好事。

    雖然大漢的醫者很不靠譜,醫藥也非常的值得懷疑,然而,畢竟還是有一些真正的醫者,真正的醫藥,只要慢慢的摸索,慢慢的發現,總會找到最好的醫療之術的。

    大漢時代正是漢民族從散漫走向一統的時代,也是版圖逐漸固定的時代。

    雲瑯覺得自己既然已經站在源頭上,就有必要慢慢的將所有好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的安插進去,看看能不能一直流傳下去。

    反正漢人喜歡從歷史中尋找答案,他就準備給大漢的歷史裡塞進去更多有益的東西,讓後世人多一個選擇。

    回到家裡的時候,宋喬做了雕胡飯,這東西非常的難得,雕胡菜(茭白)本來就難得,雕胡飯在長安更是難得一見。

    高粱米一樣的東西吃到嘴裡卻有難得清香氣,配上秋日裡曬的野菜,柔津津的很有嚼頭。

    雲瑯吃的香甜,雲音,霍光就不一樣了,他們對雕胡飯的反應不是很好,即便是宋喬給他們的飯碗裡澆上肉糜,他們一樣不喜歡。

    雲音扭過身子就去找乳娘吃奶,霍光沒有奶水喝,只好羨慕的瞅著吃的滋滋作響的雲音,不斷流口水。

    「大女不能再吃奶水了,她已經長得很大了,再吃奶水也吃不飽。」

    「不用管她,餓了名自然會吃飯的,小光,吃飯!」

    雲瑯吼了一嗓子,霍光打了一個激靈之後,就趕緊低頭吃飯。

    「夫君今日心情很好啊。」

    宋喬吃了一口飯隨意的問了一句。

    「與你有關!」

    「跟妾身有關?」

    「是的,跟你,還有藥婆婆,蘇稚有關,今天說動了長門宮在天下大肆的修建醫館,藥鋪,將這些醫館,藥鋪當做一種福利來做,從今後,大漢的土地上,很快就會有不要錢的醫館,藥鋪來幫助百姓了。」

    「咦?有這樣的好事情?」

    雲瑯推開飯碗嘆息一聲道:「沒法子,不管是蘇稚,還是你,亦或是藥婆婆,你們都習慣給人治病,哪一個能站到前面去收錢?

    以你們三個人的性子,百姓如果沒有錢你們難道就不給人家治病了麼?」

    「那自然是不成的,賺錢是小事,治病才是大事情。」

    雲瑯攤攤手大笑道:「就知道你們會這樣想,所以啊,我就乾脆給阿嬌出了一個好主意,錢跟藥材由長門宮出,你們只要負責治病救人就好。」

    宋喬笑瞇瞇的點頭道:「我夫君真是體貼,妾身算是沒有嫁錯人,這張錦書您就收好了,妾身就當沒看見。 」

    宋喬說著話就從 裡掏出一張錦書遞給了雲瑯。

    「這是什麼?誰的錦書?」

    「看過之後就知道了,一個怨婦寫的……可憐啊,花心思寫的錦書,不敢拿出來,只敢放在禮物盒子裡。」

    雲瑯打開錦書,看了一眼無奈的道:「人家就是寫給你看的,不是寫給我的。」

    「寫給妾身看的?嘖嘖,您瞧瞧,這首短歌,寫的情真意切,哀婉絕倫,妾身可沒有這樣好文采的情人。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你也真是心狠,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美人兒也捨得放棄。」

    雲瑯吃飽了,還是端起了飯碗繼續吃,準備用飯堵住嘴,這樣就不用說話了。

    宋喬笑道:「這就不說話了?看來啊,你跟人家歡好的時候就存心不良。」

    雲瑯的飯碗被宋喬奪走了,雲瑯只好苦笑道:「當時誰都沒有存著天長日久的念頭,就是,時間,地點,環境非常適合,於是就有了大女。」

    宋喬瞅了一眼豎起耳朵聽閒話的霍光,沒好氣的在霍光圓腦袋上拍一下道:「快點吃飯,今天的字還沒有寫完呢。」

    霍光見師母的臉色不好看,趕緊低下頭猛吃,就差把腦袋塞碗裡了。

    「總之,就是一筆糊塗賬是不是?」

    雲瑯笑道:「我們可以糊塗,大女卻糊塗不得,也不敢糊塗,一旦糊塗了,這孩子的出身就麻煩了。」

    宋喬傲然抬頭道:「有什麼好糊塗的,大女是我的長女,以後有人問起,就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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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八章做小事之前先要吹大事

    阿嬌的行動能力非常的強悍,在雲瑯還被迫跟宋喬研究卓姬送來的《白頭吟》的時候。

    一座高大的木頭樓閣已經悄無聲息的完成了最後的裝修,矗立在富貴鎮最繁華的十字街口。

    門頭上的招牌無比的巨大,被一匹紅色綢緞包裹的嚴嚴實實看不清上面寫著什麼字,只是高大的屋子,奢華的陳設,就讓富貴鎮裡的人圍觀良久。

    蘇稚背著手站在大門前,驕傲的掃視了一眼圍觀的人群,就走了進去。

    「主事的怎麼是一個小女子?」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

    「長門宮的鋪子,怎麼沒有用商人?」

    「會買煤麼?雲氏已經把我們害慘了,如果長門宮再來,咱們哪來的活路喲。」

    「要不,找找郭大俠,請他幫我們說項說項,長門宮如果也賣煤,我們就只能吃煤了……」

    「找郭大俠也沒用,長門宮啊,不是雲氏,雲氏都不給郭大俠顏面,你指望長門宮會給?」

    「長門宮不賣煤,也不會與民爭利,這裡要開的是一家醫館,一家藥鋪,聽說是貴人體卹百姓,專門為百姓抒危解難的。

    我還聽說,在這裡看病不要錢,買藥只收本錢,而看病的先生都是貴人特意從璇璣宮請來的高人,從今後,我們富貴鎮的人算是有福了。」

    說話的人正是郭解。

    這段話如同投入水裡的石子,眾人先是安靜了一下,然後立刻就炸鍋了……

    「郭大俠,果真如此?」

    「郭大俠,我老母可以找高人看病?」

    「郭大俠……」

    東方朔站在官衙門口,眼看著郭解被眾人圍在中間,就笑著回去了。

    有了郭解在,他就不用學商鞅立木,也能做到讓百姓相信官府的話。

    官衙的內宅裡,大長秋安靜的坐在矮幾後面喝茶,見東方朔進來了,就取出一卷簡牘遞給東方朔道:「以後就讓郭解按照這上面的條陳做事就好。」

    東方朔笑道:「官府如果頒布刑罰,百姓不敢不信,如果頒布善政,百姓就會議論紛紛。

    人心吶,真是奇怪,他們寧願相信一個遊俠,也不願意相信真正的官府。」

    大長秋挑挑壽眉道:「這是自然的,人們一想到官府,就會想到徭役,賦稅,編練,只會往壞處想,如何會往好處想呢。

    雲瑯璫初跟我說要樹立一個道德標竿,老夫還以為是他在胡鬧,現在看起來,這人的確好用。」

    東方朔笑道:「這兩年來,郭解日日行善,幫助我們與豪強爭鋒,也就是因為有他,富貴鎮如今才能保持平和一片。

    富貴縣中多豪俠,這些豪俠已經被縣衙收編了,人吶,一旦有了官身,就會有很大的變化,以前他們唯郭解馬首是 ,如今,卻以律法為先。

    再過兩年,某家認為郭解就能壽終正寢了。」

    大長秋搖頭道:「不必,此人還有大用,皇家醫館,藥鋪,今後要大行其道,不僅僅是富貴鎮一家有,只要是我大漢的州縣之地,都該有一個醫館,一個藥鋪,皇家恩德必定要散播到大漢的每一寸國土上。」

    東方朔感慨的道:「這樣的計謀才是真計謀,耗費不多,就能接百姓之心,遠比大軍徵討更有用處。」

    「慢慢來吧,這樣的德政以後會越來越多,陛下行疾風暴雨之事,貴人行春風化雨之能,按照雲瑯所言,一手大棒,一手蜜糖,必定能讓天下安。」

    接下來的三天裡,郭解不斷地向外宣傳阿嬌要在全大漢建立醫館,藥鋪的消息,也向外宣傳,長門宮正在招納大量的醫者,一旦被長門宮錄用,將會一生衣食無憂。

    不得不承認,遊俠們的消息渠道遠比官府管用,當關中已經傳遍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官府才慢吞吞的發布了消息,證明遊俠所說確有其事。

    於是,無數的遊醫日夜兼程的向上林苑湧來。

    不管在哪一個時代,醫者都是專門的人才,只要是醫者基本上都能做到衣食無憂。

    如果一個醫者不辭辛勞的來到上林苑想要謀取一個衣食無憂的職位,那麼,這位醫者的本領明顯是不過關的。

    於是,培訓就成了必須有的節點,且不可少。

    雲瑯不知道阿嬌是怎麼安排的,不過,看到宮裡的宦官這些天不停點的進出長門宮,就知道對這件事阿嬌非常的上心。

    總體來說,開無數的免費醫館基本上就是一個夢想,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機構,只要想想後世的衛生機構就知道這是一個龐然大物。

    即便是再如何精簡,也不是阿嬌一個小小的長門宮所能推動的,皇帝也不會眼看著長門宮的勢力增長到這個地步。

    他給出的不過是一個希望而已,解決宋喬,蘇稚她們眼前的困難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富貴鎮裡面突兀的出現一個與大漢格格不入的醫館,藥鋪是不合常理的。

    接下來的一年多時光,雲瑯又不在上林苑,只好未雨綢繆的弄出好大的一個動靜,好掩蓋一下蘇稚,宋喬要開的這個帶有住院性質的新醫館。

    雲瑯沒覺得自己動動嘴,別人就要跑斷腿,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講,推動大漢朝的醫療衛生運動,不可能是壞事。

    尤其是要讓大漢人養成喝開水這個良好的習慣,畢竟,就在霸陵之地,夏末之時剛剛爆發了一場瘟疫。

    長平,衛青這些人之所以喜歡居住在雲氏,究其原因就是雲氏中人一般都很健康。

    這一點非常的重要,在這個一場風寒就能要人命的時代裡,身邊全是健康的人,這對勳貴們很重要。

    雲瑯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注長門宮正在做的事情,畢竟,如果一個人被董仲舒纏上了,就沒有別的精力幹別的。

    這個皓首老者,整日裡不辭辛勞的從富貴鎮來到雲氏,不喝雲氏的香茶,也不吃雲氏精美的飯食。

    每日裡除過跟雲瑯爭辯之外,再無別的想法。

    「雲氏不干政事,如果可能,我情願一輩子不見陛下。」

    雲瑯這一次沒辦法再敷衍這個老夫子,畢竟,劉備才三顧茅廬而已,這老夫子已經來雲氏五趟了。

    「如果將來由你來接任矩子之位,你以為如何?」董仲舒面不改色的道。

    「儒家有矩子?」

    「有的,自然是有的……」

    「還是沒有的好,或者尊崇逝者為尊也行!」

    「雲氏謹慎的過頭了。」

    雲瑯笑道:「謹慎有什麼不好的?最多不過是走路慢一些,這樣卻很安穩。

    對於雲氏來說,富貴險中求這種想法絕對要不得!」

    董仲舒攤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覺的就變成了拳頭,然後緩緩起身,看著雲瑯悲愴的道:「天下蒼生……」

    雲瑯不等他說完,就冷冰冰的截斷他的話道:「天下蒼生只要活著,就能慢慢找到自己的路,任何劇烈的變化對他們來說都是災難。

    而且,真正維繫這個天下的人,不是你我,而是天下百姓,他們或許看起來沒有我們睿智,沒有我們有先見之明,然而,這是他們的世界,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意願選擇。

    我們可以出題,可以告訴他們有多少條路可以選擇,唯獨不能替他們做出選擇。」

    「天下愚者何其多!」

    「那就教化,儒家的根本難道不就是教化麼?如果我們少參與一些朝堂上的紛爭,多潛心教化一些百姓,一旦民智開啟,他們的任何訴求都會由他們自己去獲取。」

    「你雲氏就是如此做的?」

    「沒錯啊,我準備用十年時間來教化我雲氏子弟,十年之後,你會看到我雲氏上下絕無白丁,一個識字的父親加上一個識字的母親,沒道理會養育出一個不識字的孩子。

    您想想啊,當天下人都識字,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董仲舒咬牙道:「太遙遠了,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大業!」

    雲瑯笑道:「主父偃曾經說過一句話,我認為很有道理,他能代表你們所有人。」

    「日暮途遠,倒行逆施?」

    雲瑯點點頭道:「且看看他的下場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 20:54
    第一六九章冒頓的墳墓?

    雲瑯的人生觀早就被先是淬煉的堅不可摧。

    當初為了報復那些噁心的人,專門研究了一下,黑社會教科書《教父》。

    並且從中提煉出來了屬於他一個人的生活經驗,不僅僅如此,他還從這本晦暗的書裡面砸吧出來了一些人生真諦。

    第一步,努力的實現自我價值,這一點對雲瑯來說,已經完成了,至少,在大漢,他的人生價值已經得到了具體的體現。

    第二步,全力照顧好家人,這一點是雲瑯做夢都想做的事情,然而,他以前沒有家人可以照顧,所以就玩命的去照顧那些同樣一無所有的弟弟妹妹。

    第三步,儘可能幫助善良的人,對這一點,雲瑯也有這深刻的認知,雖然幫助惡棍獲得的收益可能更大一些,他還是願意去幫助善良的人,畢竟,這能讓他感受到幫助人的快樂。

    第四步,就厲害了,當一個人已經完成原始的積累之後,就要學會為族群發聲,雖然大漢的說話環境糟糕了一些,雲瑯依舊在持之以恆的那樣做,只是做的比較隱晦就是了。

    第五步,為國家掙得榮譽……這就是雲瑯將要去邊城,將要去長城戌守的原因。

    就像魯迅讀史書能從字裡行間發現吃人二字,雲瑯同樣從一部看似無聊的作品中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

    這些東西雖然沒有普世價值,對雲瑯卻非常的重要,他視作經典奉行不渝。

    在未來的兩千多年裡,無數的思想大潮紛至沓來,讓雲瑯目不暇接,因此,無論董仲舒的個人情操有多麼的高尚,出發點是如何的好,對雲瑯來說都是一些過時的信息,根本就打動不了他的心。

    對古代的大人物殘酷一些是沒有錯誤的,這能讓他們產生反省之心,哪怕是一星半點的反省,後世人也將受用不盡。

    董仲舒悲涼的背影消失在了雲瑯的視線之外,估計和前幾次一樣,這位老夫子又會背著手漫步在荒原上作仰首問天狀。

    小孩子哭鬧起來,能讓人發瘋,尤其是雲音,在不愉快的時候就會嘶聲裂肺的嚎哭,中間還會伴隨著翻滾,亂丟東西的行為。

    按理說,正確的行為方式是不理不睬,等她嚎哭夠了之後,自然就會平息,說不定還能改掉這個壞毛病。

    理智歸理智,如果雲音是霍去病的孩子,雲瑯璫然會站在老師的立場上這樣對待。

    問題是,這孩子是親生的,所有的理智跟思維就沒有屁的用處,只知道手忙腳亂的抱著閨女嘴裡發出嗷嗷的聲音,哄孩子安靜下來。

    「您不該這樣放縱這孩子的。」宋喬明顯站在一個外人的立場上看待這件事,畢竟,這孩子不是她親生的,所以要她站在母親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明顯是強人所難。

    「以後吧,孩子哭的淒慘,萬一把嗓子哭壞了那就糟糕了。」雲瑯以無比正確的父親式方式結束了問答。

    「您很喜歡孩子是嗎?」

    「那當然,只要是我的孩子,越多我越是喜歡。」

    「別人家的孩子你就不喜歡了?」

    「別人家的孩子我也愛看,只要是你生出別人家的孩子就成!」

    一句話就引來了一場鬥毆,雲音眼看著父親被母親壓在下面痛打,臉上還掛著淚珠,就搖頭晃腦的爬過來幫父親,且笑的咯咯的。

    霍去病的蜜月算是過完了,在這兩個月裡,他成功的讓兩個女人有了身孕,一個是張氏,另外一個是張氏的婢女。

    當藥婆婆告訴霍去病這個消息之後,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仰天大笑。

    第二天就搬去軍營裡居住了。

    雲瑯分不清什麼是正妻,什麼是平妻,反正曹襄娶了牛妞妞,然後牛妞妞就成了平妻,連一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

    即便是雲瑯跟霍去病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成的親……

    「能成親就不錯了,再不成親,妞妞就要顯懷了,那時候她就沒活路了。」

    「陛下同意了?」

    「同意了,我挨了一頓揍!關起門來揍的,陛下下手很重,現在,我沒事了,可以一起去白登山死戰,即便是死了,我誰的人情都不欠。」

    「要死你去死,我跟去病,李敢可沒想著要死,還等著回來看孩子呢。」

    正在喝酒的霍去病附和的點點頭道:「是啊,白登山的狀況雖然險惡,卻沒有那麼危險,不算什麼。」

    李敢喝了一口酒道:「我父親,哥哥都去過白登山,不都好好地回來了?」

    曹襄搖搖頭道:「我運氣一向都不好……」

    霍去病白了曹襄一眼道:「快死的人還能碰見阿瑯,還說運氣不好,如果你運氣真的不好,這會我們應該給你上墳才是。」

    曹襄若有所思的道:「似乎是這樣,自從遇見阿瑯之後 ,我運氣好多了,能活著這個不算,既然是兄弟,救我的命是他該做的,能娶到妞妞才算是託他的福氣。」

    李敢見雲瑯轉過頭看他,連忙舉手道:「你們忙,我也沒閒著,老婆又有身孕了。」

    霍去病長笑一聲道:「家裡既然都安頓好了,冰雪解凍,就是我們出征之時。」

    大喊大叫完畢了,就發現其餘三人都跟看白痴一樣的看著他,霍去病皺眉道:「你們難道不想早日去白登山麼?」

    李敢搖搖頭道:「不想!去的越早,屯駐的位置就越是糟糕,我們的兄弟連適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要上戰場,這樣不好,最好等杏花開了之後再去,路上不但不辛苦,還有準備時間。」

    雲瑯看看霍去病對李敢道:「還有這種說法?」

    李敢吸了一口氣道:「白登山兩側有長城,事實上,在白登山前面還有一段夯土長城。

    我父親李將軍神箭的威名就是在那段夯土長城上殺出來的,那時候我父親只是一名曲長。一曲五百六十二人,活著下來的人不過七十餘人。

    所以,我父親早就告訴我了,如果真的要去白登山,無論如何要避開那段夯土長城,那段長城其實是用來阻礙匈奴人牛羊的,更是匈奴人退回草原的要地,每年,最慘烈的戰爭都發生在那裡,躲都躲不掉。」

    雲瑯皺眉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避開白登山,馬邑,白狼堆那邊都是大路,匈奴人為什麼會 心眼的非要死攻白登山?」

    「冒頓的墳墓在那裡!」

    霍去病淡淡的道。

    雲瑯笑道:「匈奴人無父無母,冒頓此人更是殺父妻群母,你指望他們對已經死掉的匈奴王有敬意嗎?」

    李敢道:「不是這樣的,冒頓認為白登山一戰乃是平生功業的巔峰,還認為,匈奴一族馳馬中原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此,在臨死前就把自己的墳墓放在白登山週邊,據說勞動了三十萬人,墳墓挖好之後,將他下葬之後,又有十萬匹馬在上面縱橫不休的奔馳了三天,而後又在那裡灑上了草籽,三年過後,已經沒人知道那裡是墳墓,那裡是草原了。

    我太祖高皇帝受辱於冒頓,我太祖高皇后受辱於冒頓,我大漢文皇帝受辱於冒頓,因此,挖出此人屍骨鞭屍,乃是大漢人的天職。

    匈奴人可以不在乎冒頓,卻無法忍受冒頓被鞭屍,一旦出了這樣的事情。

    被冒頓收服的月氏,樓煩、白羊河南王,渾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以及強大的東胡,很可能就會分崩離析,所以,匈奴即便是不願意,也必須阻止大漢軍隊找到冒頓墳墓。

    所以,這麼些年以來,白登山就成了大漢與匈奴的生死鬥場,且不死不休。」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 20:54
    第一七零章初具規模

    雲琅覺得這個世界再跟他開玩笑。

    透過他的窗戶就能看到高大的始皇陵。

    他不相信,在大漢會沒有一個人知曉始皇陵的確切位置,如果大漢皇帝拿出一分尋找冒頓墳墓的精力來尋找始皇陵,應該早就找到了始皇陵。

    可是,大漢皇帝,乃至大漢人似乎對這件事並不熱衷,始皇帝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一段遙遠的過去,並不重要,忘記了,也就忘記了,算不得什麼。

    這就奇怪了……

    雲琅很想知道皇帝心裡是怎麼想的!

    來雲氏的人,雲琅看似不理不睬,實際上,只要有人對那座高大的封土堆產生了興趣,雲琅就會知曉。

    畢竟,常年生活在驪山裡的野人,早就成了他的眼線,只要是這座山裡的事情,沒有雲琅不知道的。

    山坳處的那一群野豬今年下了三十二個小豬仔,半山腰上的豹子夫婦今年一個孩子死掉了,住在樹洞裡的熊羆今年沒有找到合適的配偶整夜大叫,住在後山的白狼群今年接納了兩匹孤狼這樣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自從野人被阿嬌納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後,獵夫這種古老的職業,就在上林苑消失了。

    畢竟,被阿嬌捉到的獵夫,下場很淒慘,他們會在第一時間也變成野人,唯一的活路就是背煤!

    上林苑的野人下山,這對大漢朝是有表率意義的,根據官府推算,全大漢足足有三成的隱匿人口都是野人,只要他們全部下山,對大漢來說意義重大。

    野人只會在環境寬鬆的條件下下山,一旦朝廷開始橫徵暴斂,估計上山的人會更多。

    驪山腳下埋著一個時代巨擘,沒想到白登山下也埋著一位時代巨擘。

    很多時候,雲琅在事情不算緊急的時候是不會刻意去關注前路的。

    現在看起來,不是那麼會是。

    紅袖看起來比宋喬更加的像雲氏的大婦,除過年齡小了一些之外,氣勢逼人。

    不是說她在家裡作威作福,而是她身後永遠跟著四個宮裝打扮的小姑娘,這些小姑娘已經被調教的沒了人的感情。

    如畫的眉眼永遠是冷冰冰的,目光也是呆滯的,就像是四根沒有生氣的木頭。

    宋喬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木頭美人,也很忌諱這些少女進入雲氏內宅,這些女子既不能退回去,也不能不用,所以就一股腦的打發給了紅袖。

    至於小蟲,她堅定地認為,自己脾氣不好,說不定會把這些木頭美人活活打死。

    對於站著都能睡著的小姑娘,雲琅如何會有什麼興趣,不過啊,兩個年邁的宮女嬤嬤倒是很隨和,沒有什麼高人一等的模樣,就是那張笑臉看的瘆人,笑臉實際上很好看,就是眼睛裡冷冰冰的,走路一點動靜都沒有,如同鬼怪。

    皇宮的規矩自然是森嚴的,而雲氏自然是沒有什麼規矩可言的,小蟲走路放屁的樣子,差點沒把這幾個皇宮裡來的人嚇死。

    至於偷吃雲琅食盒裡面的吃食,也就小蟲敢幹……

    家裡養著一頭老虎,遠遠超出了這些宮人的想像,尤其是看大女抱著老虎腦袋咬耳朵的模樣,這些宮人就覺得末日就要來臨了。

    隨著她們在雲氏停留的時間長了,也似乎變得活潑了一些,至少,在沒有吃飽的情況下,知道再去拿點吃食。

    孟大孟二兩個傻子都知道宮裡來的這些女人是惹不得的,走路遇見了都繞著走。

    傻子都知道的事情,雲氏其餘人如何會不知道宮裡來的這些人背負的使命?

    強勢的皇帝並沒有刻意的去掩飾這一點,每隔十天,就會有長門宮來的宦官跟這六個宮女,嬤嬤們交談一次。

    這是一種陽謀,是皇帝堂堂正正的告訴雲琅,他在監視他,只要這六個女子好好的活在雲氏,就說明雲氏沒有其餘的想法。

    四個小宮女還好,來到雲氏之後多少恢復了一點煙火氣,兩個年長的嬤嬤就很難說了。

    說她們是年邁的嬤嬤,其實也就是二十幾歲的女子,最大的特點就是漂亮,且身材飽滿。

    只要看鼓騰騰的胸部,就知道皇帝在挑選嬤嬤的時候,完全是按照卓姬的樣子挑選的。

    可能,劉徹以為雲琅的性癖好與眾不同,喜歡年紀大一點的婦人。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宋喬堅決不許兩個嬤嬤跟雲琅見面。

    這種事情其實是堵不如疏的……

    雲琅自付不是色中餓鬼,無奈沒人信,有卓姬這盤珠玉在前,即便是阿嬌也覺得皇帝這樣做非常的正確。

    畢竟,雲琅每次見到她的時侯都是一副色眯眯的樣子。

    身為男主人,雲琅能接觸的女子不多,一般就是紅袖跟小蟲,偶爾會見到忙碌不堪的蘇稚,至於劉婆,宋喬根本就沒有把她算作女人。

    總之,皇帝賜下的六個女子在雲氏唯一的作用,就是拉高了這個家庭的總體顏值。

    以前在關中生活的時候,關中一年也下不了三場雪,沒想到在大漢時代,這裡的雪多的煩人,一場大雪就阻斷了交通,且舊雪未化,又添新雪。

    雲琅翻看霍去病送來的白登山文書,老虎就靠在雲琅的背後呼呼大睡。

    文書裡記錄的東西很簡單,地圖也沒有什麼參考性,大漢人習慣性簡潔的記錄,讓雲琅沒有辦法從小處看到大局。

    這個時候,他就非常的佩服劉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從這樣簡潔的文字描述裡,看透事情真相的。

    諱莫如深,就是這個時代記錄事件的標準想法。

    怪不得司馬遷的《史記》出來之後,會被後人尊為無韻之離騷,史家之絕唱!

    這也許跟大漢人普遍的低水平文化有關,但凡是能寫一篇通順文字的人,都被人稱之為士人。

    但凡是士人,就不會跑去軍中當兵的。

    而軍中將領的文字水平,只要看看霍去病跟李敢就知道了,這兩個傢伙的文化水平,其實就停滯在能寫信,能讀書的程度上,就這,比起公孫敖之類的莽夫,也高明了不下十倍。

    雲琅只要想想樊噲這樣的殺豬匠,灌夫這樣大字不識一斗的人都能成為將軍,侯爺,就對大漢軍隊的文化水平不報什麼太大的希望。

    騎都尉可能是大漢軍中文化水平最高的一支軍隊,為了讓軍中人人都識字,雲琅可是下過一番苦功的。為此不惜與霍去病翻臉,寧願減少騎射的訓練時間,也要保證軍卒們的識字時間。

    就這件事情傳出去之後,雲琅在軍中立刻就有了教書先生的雅稱。

    但是,劉徹卻不這麼看,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古怪的思維,居然猜測到雲琅這樣做的目的,不是為了簡單的培訓軍卒,而是在大規模的培訓軍中的低級軍官。

    為此,他專門下了旨意,要求倔強的霍去病不得干擾雲琅這個軍司馬在非戰時對軍隊的掌控。

    人只要識字了,眼界似乎就開闊起來了,平日裡霍去病跟他們講戰術,講配合,需要大棒來恫嚇,自從軍卒們認識了幾百個常用字之後,他發現,這些人似乎腦袋開竅的,不論是在接受軍中常識,還是在遵守軍令,執行軍令方面,有了極大的提高。

    進步不僅僅在此,還在軍卒們接受騎都尉新式軍械上,自從投石車這東西在臥虎地發威之後,騎都尉就對這東西進行了不下十次以上的改良,投石車已經從簡單的彈射發射,變成了如今的甩臂丟出去。

    空中的石彈,也不再是雜亂無章的飛行,而是開始有目的的向預定區域彈射。

    不光是投石車,弩車,強弩也是如此,不再以平射為殺敵的主要方式,真正進入了弩箭密集覆蓋的作戰方式。

    有了這個發現,霍去病也就對軍卒識字這事上不再阻撓,開始有意識的給軍卒們教授一些兵法上的學問。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00:25
    第一七一章藥人

    阿嬌的人參終於到來了,為了十二枝人參,負責護送人參的甲士摔死了一個,戰馬累死了三匹。

    雲瑯在發傻……

    在他面前的木頭盒子裡,整齊的擺放著十二枝人參。

    每一枝人參都長得像蘿蔔多過像人參。

    他以前見過的野生人參都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現在,盒子裡卻躺著十二枝肥胖的傢伙。

    「咕咚!」雲瑯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一口口水,他不懂得辨別人參,可是眼前這些人參,生長年份要是少於三百年才是大笑話。

    阿嬌警惕的看著雲瑯,她也是第一次發現一個人對某一種東西會貪婪到這個地步……

    「試藥!」雲瑯呲著一嘴的白牙笑著對阿嬌道。

    「誰來試藥?」阿嬌用羽毛扇子遮住半邊臉問道。

    「我來!」雲瑯說的大義凜然。

    「你?你的身體也虧空麼?」

    「我剛剛成親啊……自然需要補一下。」

    「那就這棵!」

    阿嬌挑選了良久才挑出一棵最小的,丟給雲瑯。

    雲瑯緊緊的抱住人參,起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多留,他生怕阿嬌會中途反悔。

    阿嬌瞅著雲瑯快速跑路的樣子,就對守在身邊的大長秋道:」看樣子是好東西,把藥婆婆找來吧!」

    雲瑯一溜煙的跑回了家,在宋喬驚詫的注視下,一頭鑽進了書房,然後再把門緊緊的閉上。

    小心翼翼的打開木盒子,那棵枯黃色的人參就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輕輕地撫摸著人參粗糙的根莖,再看看滿是瘤子的根須,一股淡淡的藥香味撲鼻而來,雲瑯深深地吸了一口。

    「這是什麼東西?」宋喬抱著雲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背後。

    「人參!百草之王!」

    「什麼作用呢?」

    「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

    「這麼多的用處?」

    宋喬也是醫者,聽到有這樣的好藥,立刻就來了興趣。

    她一低身不要緊,雲音看到眼前有一個奇怪的東西立刻就上手了。

    「哎呀,我的祖宗,這寶貝可經不住你一爪子。」

    雲瑯努力阻攔了,依舊晚了,雲音手裡抓著一大把人參的根須,咯咯笑著亂晃。

    雲瑯的心跟捅了一刀一般疼痛,一點點的從閨女手裡扯出那些根須,連忙把盒子蓋上。

    宋喬白了雲瑯一眼道:「至於嗎?」

    雲瑯拍著盒子道:「這一根人參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命,尤其是在戰場上。」

    宋喬身上毫無疑問具有神農嘗百草的精神,從雲瑯手裡扯過一根根須就塞進了嘴裡,然後就仔細的咀嚼,生澀的人參味道並不算好,她還是吞嚥了下去。

    這根人參太大了,即便是根須,也有簪子粗細,半尺長的一根全被宋喬給吞下去了,雲瑯甚至來不及阻攔。

    「沒什麼感覺,味道不好!」宋喬給了一個很底下的評論,就抱著雲音出去了。

    「這東西拿來燉雞才是好東西啊……」

    雲瑯捨不得再把手裡的人參根須放進木盒子裡,仔細的放好木頭盒子,徑直拿著人參去了廚房。

    人參燉雞,這絕對是一道大餐,尤其是三百年以上年份的人參燉雞,應該是這個世上超級豪華的一道大餐。

    一把根須燉上三隻老母雞,應該夠四個人吃了吧?」

    雲瑯笑瞇瞇的看著鍋裡的人參根須跟肥雞,非常的滿意,只要小火燉上兩個時辰之後,這應該是一道大補的湯。

    宋喬的口很渴,臉很熱,喝了很多冰水以後好像也沒有什麼作用,身體依舊滾燙。

    雲瑯燉雞回來之後,第一眼就看見了宋喬紅的幾乎要冒血的臉蛋,笑瞇瞇的道:「現在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了吧?」

    宋喬點頭道:「藥性猛烈,卻不傷人,還真是和阿嬌的病症,多吃幾次就會驅除寒氣。

    哎呀,熱死了,我去洗澡,你也去!」

    雲瑯有些驚恐的抱住胸口道:「你要幹什麼?」

    宋喬一把抓著他的胸口道:「陰陽相濟一下……我是醫者,當然知道怎麼去火。」

    這個過程非常的漫長……

    等到霍去病,曹襄,李敢三個人應雲瑯的邀約來吃好東西的時候,雲瑯依舊沒有從主樓裡面出來。

    就在霍去病忍無可忍的時候,雲瑯邁著虛滑的步子來到了小樓飯廳。

    「睡過了……」

    曹襄可不管雲瑯是不是睡過了,用筷子敲著桌子道:「好吃的呢?」

    廚娘費力的搬來了好大一口砂鍋,掀開蓋子之後,一大團白的氣霧就蒸騰而起,鮮美的雞湯味道四溢,讓人口舌生津。

    雲瑯毫不客氣的給自己裝了好大一碗湯,美美的喝了一口才覺得世界真的很美好。

    剛剛被人當藥人用過,現在非常需要進補。

    一碗湯下肚,身體裡的寒氣就隨著毛孔冒了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大量的汗水。

    「這雞湯奇怪啊,一碗下去,渾身滾燙!」霍去病已經去掉了身上的皮裘,連單衣都去掉,赤裸著上身,繼續對付這鮮美的雞湯。

    「你是陽氣最重的一個!」雲瑯找到了機會感慨了一聲。

    李敢也脫掉了裘衣,在寒冷的天氣裡就穿著一件單衣,至於曹襄可能是身子底子太薄,喝了兩碗雞湯,依舊沒有感到有多熱,只是覺得雞湯非常的好喝。

    一大鍋雞湯,經不住四個大男人吃喝,一炷香之後,湯罐裡面的雞湯一滴都不剩。

    霍去病活動一下雙臂,滿意的道:「這湯好,全身血脈都活絡起來了,以後要多喝。」

    李敢也非常的滿意,拍著胸口道:「確實好。」

    曹襄笑道: 「方子呢,我覺得特別受用。」

    雲瑯笑道:「人參雞湯啊,我就弄了一根,還準備切片存起來帶去白登山救命呢。」

    李敢的眼睛一亮,悄悄地指指長門宮道:「來自於長門宮?」

    雲瑯笑道:「長門宮從遼東弄回來的。」

    曹襄用竹籤剔著牙齒道:「遼東啊,長門宮能從遼東弄來人參,我們應該也可以。

    阿敢,我們走吧,這件事要好好的商議一下,看看能不能當做生意做起來,我聽說你耶耶在遼東可有不少的故舊呢。」

    李敢笑道:「這是自然。」

    霍去病見曹襄跟李敢兩個勾肩搭背的走了,就皺著眉頭問道:「你真的想做這門生意?」

    雲瑯指指曹襄跟李敢道:「他們做!」

    霍去病搖頭道:「他們做,跟我們四個 有什麼分別?」

    雲瑯笑道:「我不在意錢財,在意人參這東西,有了這個東西,我們去白登山之後,我就能救活更多的兄弟。」

    霍去病笑道:「既然如此,背上一個經商的名頭也算是值得。」

    雲瑯笑著點頭,有了這個共識,這鍋雞湯算是沒有白喝。

    霍去病摸著自己發燙的面頰道:「我要回家一趟。」

    說完話就披上衣衫匆匆的去了張氏的住處。

    「夫君」

    雲瑯剛剛回來,就聽到宋喬貓叫一般的聲音。

    「別吵,我快要累死了,不當你的藥人。」

    「不要你當藥人,我只是想跟你說話。」

    雲瑯鬆了一口氣,坐在宋喬的面前道:「說吧。」

    宋喬用手指纏繞著長發嬌笑道:「以後啊,這些藥家裡要多存一些。

    吃了這種藥,全身血氣翻湧,生機勃勃,該是一種救命的良藥。」

    雲瑯點點頭道:「阿襄跟阿敢兩個已經琢磨這要做這個生意了,應該不缺你用的那點藥。

    另外,我再去長門宮一趟,看看能不能再弄一棵過來,十一棵呢,她一個人用不了那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00:25
    第一七二章救命藥與遺言

    雲瑯再一次來到長門宮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不過,長門宮的宮燈也一一點亮了。

    大長秋站在那棵脫光樹葉的大柳樹下,笑吟吟的看著雲瑯。

    「貴人吃了藥婆婆蒸煮的湯藥,已經安寢了。」

    雲瑯瞅瞅燈光明亮的大樓苦笑道:「喝了那種藥,睡不著的,你看,我鼻子都在流血。」

    大長秋見雲瑯用手帕捂著鼻子樣子古怪,不由得笑道:「那是你吃多了。」

    雲瑯仰著頭甕聲甕氣的對大長秋道:「你也該多吃些人參,你沒有虛不受補的狀況。」

    這種話也就雲瑯敢說,也就從雲瑯的嘴裡說出來,才不會勾起大長秋的傷心事。

    「貴人賞賜了一碗,很受用。」

    「我還想跟貴人討要一棵人參,您覺得貴人會答應麼?」

    大長秋笑道:「當沒有人知曉這東西的好處的時候,它就是一棵草,現在既然知道了,阿嬌已經把它當命來看了。

    你知道不,阿嬌喝了湯藥之後全身發熱的時候,她就想要我問你要回那棵人參,被我給阻止了。

    阿嬌貴人就重新給幽州刺史寫了信,要求他一年進貢一車,還許了他一個關內侯。」

    雲瑯轉身就走,阿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不在意金銀,但是,她現在做夢都想要一個孩子,而人參是她唯一的希望。

    「此事需要保密,人參也需要保密,阿嬌已經給陛下去了書信,言說此物當為皇家貢品,不得流落民間。」

    雲瑯嘆息一聲道:「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大長秋笑道:「在筆下的詔令沒有發佈之前,你應該還有機會,只是不要忘記了老夫的那份。」

    能續命的藥誰都想要啊……

    想做生意撈錢的曹襄跟李敢聽雲瑯說了禁止令的事情後,就基本上不敢動彈了。

    不過,他們不敢動彈,不代表別人不敢動彈,比如長平!

    既然是人參就要變成皇家貢品了,長平這個長公主就覺得自己是有資格出手的。

    尤其是在跟衛青品嚐了一頓人參燉雞之後,衛青的五十人的衛隊就星夜疾馳隨著幽州甲士去了幽州刺史府。

    同去的還有長平的一個家臣。

    之所以會如此勞師動眾,其原因就是衛青在吃了人參燉雞說了一句很受用,戰場上留下的一些傷疤死肉,也隱隱有了一絲活泛。

    長平把衛青的命素來看的比她重要,因此才會冒著激怒皇帝的危險去搶先弄回一批人參來。

    大人物參與進來之後,基本上就沒有雲瑯,曹襄,李敢這些小人物的事情了。

    尤其是一旦幽州刺史接到了阿嬌的信函與皇帝的詔書之後,再想從官面上弄到人參就根本不可能。

    因此,曹襄,李敢非常的喪氣,只有霍去病的抱著豁達的心胸在看這件事。

    「沒的玩了,我母親已經嚴厲的告誡過我,不許再去幽州刺史府,還說,不會少了我用的人參。

    我能用幾顆人參?一連喝了三天的人參雞湯,我的鼻子就開始冒血,止都止不住,去病喝了一頓就打死不喝第二頓,李敢也是如此,睡一覺起來,發現鼻血能把枕頭染紅,可見這東西就不是身體好的人吃的東西。

    我想弄成藥材拿到白登山儲備起來,一旦有兄弟受傷,這東西就能拿來吊命。」

    李敢點頭道:「我父親也是這麼說的,不准我胡亂動彈,更不准我去聯繫他的故舊。」

    雲瑯笑道:「我們要的其實就是這個效果!如果大家都烏泱泱的去找幽州刺史府,誰還沒有一兩個親朋故舊啊,到了那時候,幽州刺史府能做的就是誰都不答應。

    可是,陛下的權力再大,也有管不到的地方! 」

    霍去病皺眉道:「此言不妥,慎言!」

    雲瑯攤攤手掌道:「官面上走不通,我們就走別的路好了,我覺得另外這條路可能比官面上的路還要好走。」

    曹襄大喜,拉著雲瑯的手不斷地搖晃著道:「那條路?」

    「烏桓人!」

    「烏桓人?你是說那些跟狗一樣被人攆來攆去的烏桓人?」

    雲瑯笑道:「這樣的烏桓人很多,至少陽陵邑,長安,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的地盤被匈奴人搶走了,他們就只能給我大漢人做牛做馬。

    臥虎地一戰,長水胡騎死傷殆盡,如今,在長 貴港,多的是流浪的胡人,只要召集一批衣食無著的烏桓人,給他們資助,讓他們回到老家去幫我們找大烏桓山的老鄉挖人參。

    如今的烏桓人苦受烏桓山朝不保夕的,如果有這樣的一個發財的路子,他們一定會幹的。

    帶路的人我都選好了,就是蘇稚她們帶來的那個叫壯虎的烏桓人。

    這些人本來就生活在人參生長的區域裡,找人參豈不是比幽州刺史府更加的便利?」

    曹襄拍拍腦袋道:「陛下只是不准我們通過幽州刺史府去弄人參,可沒說不許我們自己去遼東挖是吧?」

    李敢點點頭道:「這樣耗費更小。」

    曹襄摩挲著沒毛的下巴又道:「應該找一些家眷在長安的烏桓人回去比較好,越是顧家的就越好。」

    說完看著雲瑯道:「把那個壯虎給我,我會做好剩下的事情,所需錢糧我們四人均攤。」

    霍去病見雲瑯不做聲,就笑道:「這些事讓家裡的婦人去做就好,我們沒必要參與進去。」

    曹襄聞言,重重的在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就起身離開了雲家,滿長安都是人精,雲瑯能想到的,別人未必就想不到。

    二月初,又是大雪滿長安的時候,即便南風已經吹起,柳枝已經泛黃,大雪依舊肆虐長安。

    天上雖然在下大雪,雪地裡已經不太冷了,空氣中潮濕的厲害,即便是山澗裡的泉水也衝破了寒冰露出頭來,潺潺的在山澗奔流,撕破白色的大地,徑直流入烏黑的渭水。

    不管雲瑯願意不願意,春天還是執著的到來了。

    宋喬已經在為雲瑯準備出徵用的鎧甲,他的甲片,每一片都是被水鎚重重的轟擊過的,因此,要比一般的鑄鐵片來的輕薄,也結實的太多了。

    為了雲瑯穿著方便,除過胸甲,肩甲,他的甲冑基本上沒有一大塊一大塊的,而是一個個的小鐵片如同魚鱗一般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也稱魚鱗甲。

    用絲絛將甲片穿起來這是一個水磨功夫,也只有宋喬想著丈夫要遠徵,一邊落淚一邊穿絲絛,蘇稚卻沒心沒肺的在一邊對宋喬冷嘲熱諷。

    「我也去白登山,怎麼就不見你為我擔心?」

    宋喬抬起哭紅的眼睛看了蘇稚一眼道:「夫君不會讓你去的。」

    蘇稚一下子就跳起來,連忙問道:「我是軍醫!」

    宋喬搖頭道:「夫君常說,戰爭讓女人走開,所以她不會準許你去白登山的。」

    「瞎說,軍中女將還少了?我知道的就不下三個。」

    宋喬停下手裡的活計看著蘇稚道:「你兇我做什麼,有本事去找夫君發威。」

    蘇稚重新坐下來,無奈的搖搖頭道:「也不知道你到底嫁給了一個什麼人,平日裡嘻嘻哈哈哈的有求必應,一旦主意拿定了九頭牛都拽不回來。」

    宋喬又穿上一片甲冑,用絲線牢牢地將甲片固定在厚厚的褙子上,然後低聲道:「夫君已經給我留遺言了。」

    「他說了什麼?」

    「他說了只要他死了,我們就要搬離雲氏莊子,把莊子還給皇帝,帶著全家離開,換一個地方重新生活。最好不要留在上林苑!」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1:09
    第一章出征自古都是悲傷事

    凡兵戰之場,立屍之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

    這是吳起說的話,意思是說,上了戰場,你就是一具死屍,認為自己必定會死的就有可能活下來,認為自己準備的妥當,又遠離戰陣不會死的人,就基本上死定了。

    這話是非常沒道理的!

    雲瑯無論如何也不會贊同,因為他就是那個上了戰場一點都沒把自己當死人看的那個人。

    他沒有做好死的準備……

    所以,他準備了人參,準備了魚鱗甲,準備了最快的馬,一旦發現情形不對,他就準備跑路。

    當漫天的雪花,逐漸變成冰雨之後,春天就無可阻礙的到來了。

    騎都尉一軍一千四百人,攜贅婿,商賈,罪犯,兩千四百人出征白登山的軍令終於下來了。

    霍去病站在濛濛細雨中,一遍又一遍的檢閱部屬,一次又一次的為部屬鼓勁打氣。

    他的嗓音已經變得沙啞,依舊一遍遍的詢問部屬可有未了之事!

    軍卒們一遍遍的高聲回答,馬革裹尸,此生無憾!

    冰冷的雨水順著雲瑯的頭盔上滴下來,落在鎧甲上,最後順著戰裙掉在地上。

    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只是看著霍去病在細雨中縱馬狂奔,伸出佩劍與部署們探出來的武器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北面的高坡上肅立著一隊甲士,這是北大營的督令官,同樣是軍司馬的職位,卻比雲瑯這個軍司馬高貴了十倍不止。

    春雨中不是好的行軍時節,然而,北大營督令官的號角已經吹響,騎都尉如果不能在今日傍晚,趕到四十里外的新豐鎮,雲瑯這個軍司馬是要被斬首的……

    這件事很重要,而且沒有人情好講,雲瑯耳聽得催行的戰鼓已經響起,就對親軍劉二下令道:「起行!」

    劉二背著一面紅色的旗子,直奔軍伍的最前頭,揮動旗子之後,李敢的前部先鋒就已經緩緩離開了軍營。

    霍去病也回歸了中軍,在騎兵的簇擁下,也緩緩啟程。

    曹襄披著一襲紅斗篷,戰馬上還掛著一桿長槍,回頭看了遠處的雲氏莊園一眼,催動部屬跟上霍去病。

    很快,一千兩百騎兵一人雙馬,在古道上拖出一列長長的隊伍。

    最前面的車伕首領甩動長鞭,雲氏特有的四輪馬車就緩緩前行,一輛接一輛的馬車被一根長繩拴著依次動了起來。

    贅婿,罪囚,商賈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衫,如同牛羊一般跟在大車後面,負責押送這些人的縣尉居然是郭解。

    長鞭一次次的落在這些下等人身上,這傢伙卻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看著雲瑯。

    雲瑯顧不上理睬郭解,這時候他該考慮如何將糧草物資平安的帶去白登山。

    騎兵行動自然是無礙的,騎都尉上下都是一騎雙馬,從長安到白登山足足一千八百里,對他們來說也就是十天的事情。

    但是啊,加上輜重跟這些民夫之後,就不一樣了,能在三十天的期限內趕到白登山,就算是大功一件。

    如果在限期內趕不到白登山,雲瑯最輕的罪責就是失期,貶官奪爵是分分鐘的事情。

    因此,雲瑯第一天的行程終點並非新豐鎮,而是新豐鎮以北三十里外的閻良。

    他準備趁著這些民夫們體力還算充沛的時候,每日多走一些,好給後面留下寬鬆的時間,應付突發事件。

    為了這一次長途行軍,雲瑯特意將四輪馬車的輪距縮窄了,就是為了應對大漢糟糕的道路,為了保持載貨量不變,他又將四輪馬車的長度加長了,如此,整個車隊看起來就像是一條蜿蜒的長蛇。

    車隊進了富貴鎮,才到皇家醫館,雲瑯就看到抱著雲音站在路邊的宋喬。

    在她的身後,梁翁,劉婆,平遮,紅袖,小蟲都在,在更遠處,站著張氏一群人,其中一個年輕的婦人哭得幾乎昏厥過去了,應該是曹襄的平妻牛氏。

    不用雲瑯動作,游春馬就很自然的停在了宋喬身邊。

    雲瑯探手逗弄一下雲音的鼻子,認真的聽雲音叫了一聲「耶耶。就對宋喬道:「我在,雲氏居住雲氏莊園無礙,我不在,雲氏莊園就是災禍之源,不可久留!」

    宋喬含淚點頭,雲瑯笑了一下道:「最快一年,最慢兩年,我一定會回來,看好家,照顧好孩子,寧願不思進取也不要情急冒進,一切等我回來就好了。

    莊園的事情多聽劉婆,梁翁的,外面的事情多問問平遮,他有一個老奸巨猾的老子,應該能給你一個不錯的答案。」

    雲瑯在給宋喬再一次交代家務的時候,劉婆等人只知道嚎啕大哭,不敢過來。

    雲瑯衝她們招招手,就打算隨軍前行,卻發現郭解正若有所思的瞅著雲氏一干婦孺。

    回頭對跟在身邊的劉二道:「等一會出了富貴鎮,就帶郭解一起走,理由是他被徵召了。」

    劉二點點頭就去找其餘兄弟商量怎麼才能把郭解徵召過來。

    雲瑯抬頭見蘇稚依舊一身白色的麻布衣裳,雙手插在口袋裡冷冷的看著他,就大聲道:「把醫館開好,等我回來告訴你什麼樣的醫館才是真正的醫館。」

    蘇稚白了雲瑯一眼,轉身走了進去。

    「家裡都擺脫你了……」雲瑯硬著心腸假裝沒看到宋喬的淚眼,拍拍游春馬,戰馬打了一個響鼻之後隨著大隊的民夫向長街深處走去。

    有琴聲從木樓裡傳來,雲瑯沒有抬頭看,他知道卓姬的店舖就在這裡……

    瘦弱的平叟站在雨地裡講一個大大的油布包裹放進雲瑯的馬包中,拍拍游春馬的屁股道:「願將軍得勝而還。」

    雲瑯隨便揮揮手道:「我會回來的。」

    下午的時候,大軍抵達了新豐鎮,郭解的押送任務已經完成,,正要告辭的時候,卻被十幾個大漢牢牢地按在泥地裡,綁好之後,就丟進了一輛馬車。

    新豐鎮,與大漢的普通村鎮是不同的,這地方原先沒有這座鎮子,是大漢的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後,擔心父親無聊,就把老家沛縣豐邑的鄉親也一起搬來了,不僅僅建築一模一樣,就連水井的位置也不差分毫。

    據說豐邑的鄉親們抵達新豐鎮的時候,不僅僅是他們沒有離鄉背井的感覺,就連第一次走進豐邑的牛羊都自覺地各回各家,一時傳為佳話。

    三原縣的縣尉已經備好了軍糧,兩千四百名民夫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直到日落時分,雲瑯才匆匆的趕到了閻良……

    李敢在帳篷裡烤著弓弦,曹襄把自己縮在一張皮裘裡面,霍去病在巡營。

    雲瑯烤著吃了一塊幹餅子,鬆了一口氣道:「第一天算是過去了。」

    曹襄笑道:「以後數著日頭過活的時間還長,現在數早了點吧?」

    李敢笑道:「明日我將一馬當先,疾馳兩百里,在弘農郡等你們。」

    曹襄長嘆一聲道:「滾動前進啊,去病把走路也當成練兵的一部分了。」

    雲瑯笑道:「你們三人滾動前進,我在後面慢慢追趕,記得要幫我肅清路上的盜匪,我人手少,又帶著糧秣物資,經不起別人暗算。」

    李敢笑道: 「這是自然,大軍出征,本身就有清剿叛賊的職責。」

    曹襄也跟著笑道:「大軍只要出了弘農郡,國法將不再是我們頭上的利刃,便宜行事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幫我圓一個謊言,就說郭解此人一心為國分憂,在押運民夫的時候,不甘心回到富貴鎮,就藏進民夫群中,預備偷偷去白登山為國效力呢!」

    雲瑯隨意的朝兩位拱拱手,算是謝過他們了。

    「你把郭解抓來了?」

    「不抓來不成,見不得這傢伙看我們的家眷那副賊目爍爍的樣子。」

    「那就去殺掉!」曹襄披上裘衣就要出去,被雲瑯一把拉住了。

    「我想看看遊俠在戰陣上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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