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085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7:41
    第三十二章硬撐

    發臭的屍體被丟掉了……

    蘇稚在熱水裡面整整浸泡了兩個時辰才穿衣出來,這讓她的五官有些浮腫,兩隻眼睛更是紅腫的厲害,看樣子,她哭了很長時間。

    「這就是你想要的解剖學……」

    雲瑯知道她不可能有胃口吃飯,就給她拿了一壺醪糟。

    蘇稚喝醪糟喝的非常艱難,這個倔強的女子還是強忍著不適一口口的把一大碗醪糟喝的乾乾淨淨。

    雲瑯知道,蘇稚這丫頭從來都不缺乏持之以恆的毅力,天知道她的毅力是怎麼養成的。

    「很有用,非常有用,以前我針灸的時候只能靠猜,現在沒關係了,我知道心肝脾肺腎在那個位置,可以有的放矢了。」

    蘇稚可能還沒有從那種境遇中解脫出來,嘴上說的話依舊硬朗。

    「想哭不?我的肩膀可以藉你!」雲瑯小聲道。

    蘇稚聽到雲瑯這樣說,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撲進雲瑯的懷裡,哭得撕心裂肺。

    等蘇稚哭累了,雲瑯捋一下她散亂的長發低聲唱道:「

    在那遙遠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們走過她的帳蓬

    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

    她那粉紅的笑臉

    好像紅太陽

    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雲瑯的歌唱的很是動人,畢竟,這是他昔日用來縱橫歡場的拿手本領之一。

    蘇稚聽得非常投入,雲瑯把這一段歌詞重複了三遍,她才滿意的閉上了眼睛。

    「我現在知道師姐為什麼只跟你交往了很短的時間,就決定嫁給你了。」

    「那是啊,我這種年少英俊,多金,富貴的少年人一般不太好找。」

    蘇稚搖頭道:「你說的那種少年,長安城還是很多的,我是說像你這種懂得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說合適話,做合適事情的人真的很少見。

    跟你在一起讓人感到很舒服,你總有辦法把人從壞情緒裡撈出來,就這一點,你天下無雙。」

    雲瑯笑道:「你才見了幾個男人啊?」

    蘇稚長出一口氣似乎一下子就把鬱悶之意全部吐了出去,重新把手插進胸前的大口袋道:「以後我找男人,會以你為一個基準,比你差的可不成!」

    「那是自然啊,說實話,在大漢,你哥哥我還真是人中龍鳳,拿我當人樣子,你一定不會吃虧!」

    蘇稚站起身,向自己睡覺的帳幕走去,走了兩步回頭看著雲瑯道:「我要鞏固一下今日所見所 ,三天後再見吧。」

    說完話就挑起門簾子走了進去。

    劉二湊過來小心的看著雲瑯道:「她會不會害怕?」

    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劉二是看到了的,包括那兩具被完全解剖開的屍體,即便是這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百戰悍卒,一樣被嚇得不輕。

    醫學就是這樣,如果拋開實驗後面的意義,只有瘋子或者變態才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蘇稚是一個真正的醫學瘋子,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平生第一次拿起鋒利的刀子割開死人的皮肉,仔細的打量身體裡面的構造,這需要有無比強大的自製力,也需要對醫學有足夠的狂熱,才能讓她忘記恐懼,忘記骯髒,全身心的投入。

    說實話,雲瑯對大漢男子的看法一般,卻對大漢的女子充滿了敬佩之情。

    大漢的男子現在滿腦袋想的都是如何擊殺匈奴,如何讓漢皇的威儀遍佈四方,如何能夠馬上封侯,光宗耀祖。

    大漢的女子想的卻是如何填飽一家人的肚皮,就自強自立兩方面來看,只要給她們一個機會,她們就能回報你一個真正的春天。

    這很好,雲瑯希望她們能夠繼續將這一份倔強永遠保持下去。

    劉陵現在就非常的倔強,一綹頭髮被她咬在嘴裡,一聲不吭的接受軍臣單于的鞭撻。

    自從這個被浸泡在血液中的男人被洗乾淨之後,他就如同一個惡魔一般變得狂暴無比。

    滿營帳的女子全部渾身赤裸,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鞭子抽過的痕跡,即便是劉陵也未能倖免。

    劉陵就想不通,一個快要死的人,為何還能有如此充沛的體力,儘管他身體散發著濃鬱的血腥氣,整個人卻好像重新活過來一般神采奕奕。

    「看著我!」軍臣單于抓著劉陵雪白的下巴讓她面對自己。

    「單于,您的病已經好了!」

    挨了鞭子的劉陵強忍著痛苦浮起一絲笑意。

    「大鬼巫說如果用我至親的血來澆灌,我的身體會變得更好!」

    「您有無數個兒子,總有一個願意用自己的血來幫助您恢復青春的。」

    軍臣單于用力的將劉陵摟進懷裡,他是如此的用力,似乎要把劉陵雪白的身體揉進他的身體裡面。

    「於單,只有於單!」

    這句話說完,軍臣單于身體裡面的力量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軟軟的倒在厚厚的羊毛毯子上。

    劉陵取過銀壺,顧不上將裡面的羊奶倒進玉碗,直接將壺嘴放在軍臣單于的嘴邊,眼看著單于咕咚咕咚的大口吞嚥羊奶,臉上浮現出一絲真正的笑意。

    雲瑯說過,銀壺能損壞所有人的身體,只要他還是人,就逃脫不了銀壺的暗算。

    軍臣單于的勇猛僅僅維繫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之後,單于的就像是死了一般睡著了,就像是一個極度勞累的旅人,終於進入了夢鄉。

    劉陵抱著銀壺離開軍臣單于營帳的時候,她看見於單就坐在營帳外面的木樁上,如同一隻猴子。

    於單狠狠地喝了一口羊皮袋裡面的酒,醉醺醺的朝劉陵大聲道:「我父親,偉大的軍臣單于去見崑崙神了麼?」

    劉陵抱著銀壺屈身施禮道:「偉大的單于身體康泰,剛剛用了一些羊乳,已經睡去了。」

    「他為什麼還不死?他還有力氣繼續給我生弟弟麼?」

    劉陵陪著笑臉道:「單于很好!」

    於單似乎沒有心情繼續撩撥劉陵,此時此刻,他的父親的死訊一刻不傳出來,他就一刻都不安心。

    劉陵的營帳就在單于營帳得邊上,匆匆的鑽進了自己的營帳,劉陵才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痛不可當。

    如意,銀屏兩個追隨她來到匈奴的侍女,趕緊扶住了她,眼看著劉陵的綵衣上滲出斑斑血痕,齊齊的流淚道:「這樣的日子我們還要過多久?」

    劉陵探手擦拭掉這兩個姐妹臉上的淚水,咬著牙道:「很快,很快了,他就要死了。」

    如意咬牙道:「伊秩斜並非看上去那樣好對付,奴婢引誘過她,他似乎對女色並沒有多少興趣。」

    劉陵哼了一聲道:「以前在淮南的時候,公牛不肯配種,我父王的門客中有一個獸醫,他專門調配了給牲畜用的催情藥,那些公牛服用的這些藥物之後,立刻就完成了交配。

    對於這些畜生一般的匈奴人,我們就用這個辦法!」(以上並非作者杜撰,馬王堆出土的《雜療方》中就有詳細的記載。)

    如意恨恨的道:「他把我推開了,還告訴我不得靠近他。您製作的美食,他也沒有動,而是賞賜給了左右。」

    劉陵雙手撐在床榻上粗重的呼吸著,過了片刻才笑道:「他在試探,他在看我們給的食物裡面有沒有下毒。

    等我好好的睡一覺,明日休息好了,就再給他做一份飯食,我就不信,一個粗鄙的奴酋,也能抵抗住我華夏之美食!

    至於下毒?我們會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嗎?」

    如意,銀屏給劉陵換好了衣衫,給傷口上撒了金瘡藥,眼看著劉陵進入夢鄉,且打著小小的呼嚕,對視一眼,就再一次淚如雨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7:41
    第三十三章天馬的傳說

    「大月氏有一個公主叫做梅里亞,美麗異常。

    傳說梅里亞出生的時候,霞光披滿了大雪山,山尖出現了黃金色。

    所有的牛羊都向大雪山跪拜,即便是草原上的河流也開始倒流,天上所有的飛禽都圍繞在梅里亞母親的帳房周圍,靜靜的等待梅里亞的降生。

    當梅里亞的父親抱著梅里亞走出帳房的時候,大雪山發出了轟響,倒流的河水恢復了原來的流向,草原上的牛羊重新開始吃草,那些飛禽,圍繞著梅里亞盤旋了三圈之後,就四散飛去。

    大月氏王認為孩子是大雪山之神賜予他的無上珍寶,就以梅里亞為她的名字。

    梅里亞不負眾望,這個孩子逐漸長大之後,變得更加美豔動人,她的身體會散發奇香,她的頭髮柔順的如同絲綢,她的肌膚比牛奶還要白皙,她的聲音比百靈鳥還要婉轉。

    無數的王派遣了最忠誠的臣子代替他們最優秀的王子攜帶著最珍貴的禮物來到了大月氏。

    每一個使者都想用本國最珍貴的寶藏來換取大月氏王最心愛的寶藏。

    不論是如同太陽一般的寶石,還是能夠裝滿十五個庫房的黃金,亦或是能追得上風的駿馬,以及切割石塊如同切割羊皮一樣容易的寶刀,都不能讓高貴的大月氏王同意將自己的心肝寶貝梅里亞下嫁給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王子……

    讓我喝口水……」司馬遷喝了一口茶水潤潤嗓子,抖抖手裡的羊皮卷準備繼續念這個神奇的故事。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青銅棺槨裡面裝的女屍就是這個美麗的梅里亞?」

    雲琅有些詫異的問道。

    司馬遷不滿的道:「你還想不想聽故事了?」

    抱著一壺醪糟喝的蘇稚也瞪了雲琅一眼,她正聽得入神呢。

    雲琅笑笑,抬手示意司馬遷繼續。

    「梅里亞是大雪山之神的女兒,只有雄鷹一樣矯健的英雄,白狼一樣英武的王才能配得上她。

    大月氏王對所有求婚者永遠都是這句話。

    梅里亞的美貌之名傳遍了戈壁……

    東方來的強大的王,聽說了梅里亞的名字之後,就派了他最忠誠,最聰慧的臣子來到了大月氏,帶著九十九匹白色的駱駝,九十九匹紅色的駱駝,九十九匹黑色的母馬,九十九匹白色的公馬,向偉大的大月氏王求親。

    大月氏王依舊告訴聰慧的使者,只有雄鷹一樣矯健的英雄,白狼一樣英武的王才能匹配美麗的梅里亞。」

    曹襄聽到這裡實在是忍不住了,張嘴道:「大月氏王就是想把梅里亞嫁給冒頓,偏偏虛偽的不肯承認,看遍諾大的西域,也只有冒頓能承擔得起大月氏王說的那兩個條件。」

    司馬遷瞪了一眼曹襄,他好不容易才把這個故事整理出來,這群人偏偏都這麼多嘴!

    「聰慧的使者告訴大月氏王,東方的王有一百個萬人的軍隊,有一千個萬那麼多的牛羊,他統治的大地從東邊跑到西邊即便是最矯健的駿馬也要跑半年。

    如果有哪一個王敢比偉大的匈奴王更加的有權勢,匈奴的一百個萬人隊的將士們很想見識一下。

    偉大的大月氏王無奈的告訴匈奴王的使者,當年,梅里亞曾經發下毒誓,只有捕獲天馬的猛士,才有資格娶她,如果人世間沒有能夠捕獲天馬的英雄,梅里亞寧願將雪山之神賜予的美貌還給偉大的雪山之神!」

    雲琅聽到這裡,臉色陰冷如水……貳師將軍為劉徹取天馬,是大漢國做的最賠錢的一樁買賣……

    雲琅奪過司馬遷手裡的羊皮卷,順手丟進了火堆,在司馬遷的驚叫聲中,那張羊皮卷被大火給吞噬了。

    「你要幹什麼?」司馬遷跳著腳喝問。

    其餘人也不解的看著雲琅,大家明明都在好好的聽故事,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發瘋。

    雲琅張了張嘴,還是無奈的道:「大月氏人沒有天馬,天馬屬於烏孫國,與大宛國。

    傳說天山下有一種野馬,奔跑起來無人能夠追上它,不論烏孫國,大宛國的人如何誘捕總是不能成功。

    於是後來呢,大宛人就想了一個辦法,把成群的發情母馬驅趕到天馬經常出現的地方,等天馬發情期結束之後,再把母馬找回來,這樣一來呢,就得到了天馬馬駒子。

    大月氏王對天馬垂涎三尺,就拿他漂亮的女兒編造了一個故事,希望利用匈奴人的威勢逼迫大宛國將天馬獻給他們。

    後來呢,大月氏王真的達到了目的,於是就出現了焉胝馬,烏孫馬。

    那個青銅棺槨裡面裝的無非就是一個冒頓的閼氏,是冒頓用天馬換來的一個女人,是不是殉葬不得而知,反正那張羊皮捲上說的全是廢話!」

    「那你也沒必要把我的羊皮卷給燒掉,那上面的波斯文字是我弄了好久才弄明白的。

    現在好了,被你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司馬遷忿忿不平。

    雲琅吃驚的看著司馬遷道:「你居然能認識波斯文字?」

    司馬遷嗤之以鼻:「一月方知有波斯文,四月便能誦讀,七月便能成文,有何難哉?」

    雲琅很想罵人,沒想到學霸這種東西大漢朝也有。

    「長安城裡有波斯人?」

    司馬遷嘴裡發出嗤的一聲嘲笑,而後鄙夷的瞅著雲琅道:「波斯國距我大漢一萬四千六百里之遙,如何會有波斯人來我大漢的可能。

    只是大月氏,烏孫,大宛在四年前朝貢我大漢,來的使者中恰好有知曉波斯文字的學者,我那時正好在隨家父來長安履新,就住在使者隔壁,覺得波斯文字頗有些趣味,幾個月下來也就學會了這種文字。

    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是如何知道烏孫,大宛國的這些秘辛?」

    「我出自山門!」

    每當雲琅不能自圓其說的時候,他都會拿山門來說事。

    「如此說來,天馬的事情確有其事?」

    「有!據說那種馬叫做汗血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為尋常事。」

    曹襄猛地跳起來道:「我們能弄到這樣的戰馬嗎?」

    雲琅看看興奮地曹襄苦笑道:「征發三十萬將士,然後再攜帶二十萬民夫,準備五百萬擔以上的軍糧,在帶上不少於三十萬頭牲畜,說不定就能去一趟大宛國,取回天馬。」

    曹襄咋舌道:「這不是有病嗎?誰會這麼幹?」

    雲琅很想說他的皇帝陛下就這麼幹了,而且還是在大漢國民貧國瘠的情況下,派了貳師將軍這麼幹的,還幹了兩次,才弄到了天馬。

    用人家還沒有做的事情去指責人家,這是非常不道德的,聽曹襄如此說,雲琅除了長嘆一聲之外,再無他法。

    司馬遷奇怪的瞅瞅雲琅,也不再做聲,倒是蘇稚連聲催促司馬遷把這個美麗的故事講完。

    司馬遷笑道:「後來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匈奴王冒頓迎娶了梅里亞,英雄美人相得益彰,據說生活的非常美滿。」

    蘇稚撇嘴道:「冒頓有兩百多個閼氏,梅里亞能幸福到哪裡去!」

    曹襄跟著附和道:「騙傻子的故事!」

    司馬遷站起身,背著手瞅著站立在刁鬥上遙望白登山的霍去病嘆息一聲道:「來到白登山之後,我就越發的喜歡這樣的故事,哪怕是聽起來不真實,卻能暖人心。」

    雲琅也跟著站起來,瞅著橋頭堡外匈奴人的篝火,也跟著嘆息一聲道:「騙不了自己的,有外面這些人的存在,我們就不敢騙自己,也不能騙,畢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故事講完了,夢也就醒來了,還是握緊刀劍準備戰鬥吧,大漢與匈奴只能有一個站立在這片天空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7:41
    第三十四章紈褲的戰爭

    不論是蘇稚的個人突破,還是司馬遷演繹出來的唯美愛情,都不能減少哪怕一絲絲戰場帶來的壓迫感。

    當謝長川的軍帳已經搬到橋頭堡對面的時候,雲琅覺得到了造船的時候了。

    瞎子河不算很大,卻也不算小,尤其是夏日的時候雨水多,高山冰雪融化的速度加快,讓瞎子河整整變大了一半。

    兩個月前,鐵索橋的橋面距離河面還有一丈多高,現在,不足六尺。

    即便是當初用巨石砌造的平台,現在也有一半沒在水中,只是,瞎子河跟以往一樣清澈。

    匈奴人試過乘坐木排順流而下攻擊鐵索橋,卻被守衛在橋上的弩兵給射殺的乾乾淨淨。

    即便是匈奴人在木排上放火,這樣的殺傷力對於鐵索橋來說也沒有多少作用,他們連鐵索橋上濕漉漉的木板都燒不壞。

    經過這樣的兩次戰爭之後,雲琅又收穫了幾十個木排,現在,這些木排都被整整齊齊的排在岸邊,一旦有事,雲琅就能讓不下乘坐這樣的木排順流而下,迅速遠遁。

    取勝是霍去病的事情,至於逃跑,則是雲琅的事情,騎都尉軍官的分工就是這樣的。

    白登山那邊的戰況不是很好,尤其是身為遊騎的北大營驃騎軍,在昨日一戰幾乎戰損過半,不得已退出平原,回到了山上,從此,漢軍面對匈奴人完全處在守勢,再無進擊的可能。

    以前的時候,雲琅可能覺得到了這個時候,就該有英雄站出來馬踏敵軍連營,在絕望中殺出一條道路,從而扭轉佔據,將別人的失敗定性為英雄的勝利與榮光。

    現在他不這樣看,橋頭堡外面就是匈奴人的營寨,每晚都能聽到胡笳聲,每晚都能聽到敵軍的號角聲,如果站在城頭上,甚至能看到匈奴人肆無忌憚的在兩軍陣前撒尿……大便的也不少……

    匈奴人的營寨鬆鬆垮垮的,沒有一點章法,東一簇西一簇的如同散兵游勇。

    可是,即便是膽大如霍去病也沒有偷偷打開城關去偷襲匈奴人的想法。

    雲琅倒是有,他跟曹襄做了一個小小的實驗在半夜的時候,雲琅命軍卒敲響了戰鼓……

    然後,他們就看到剛剛似乎還在呼呼大睡的匈奴人,在幾個呼吸間,就已經騎在戰馬上了,半柱香過後,一個完整的軍陣就已經豎立在橋頭堡前面。

    整軍的速度,比大漢還要快一些,畢竟,這些混蛋是跟戰馬睡在一起的。

    偷襲不成敵軍,調配一下敵軍還是可行的,於是,騎都尉的軍卒,只要到了晚上,沒事幹就會敲鼓……

    有好幾次,甚至象徵性的打開了城門,派了一點人衝了出去,發現,匈奴人已經嚴陣以待了,只好再回來,反正沒有跑出弩箭的保護範圍,他們都是安全的。

    如此五天之後,被折騰的精疲力竭的匈奴人終於離開了橋頭堡城下,將諾大的軍陣向後退縮了五里之遙。

    有些將領覺得這法子不錯,就跟著學了一下,結果不太好,被驚醒的匈奴人怒不可遏,居然趁勢不計傷亡的奪取了白登山上的兩道關口。

    那些將校忘記了,騎都尉是站在城牆裡面敲的鼓,他們是站在高處敲的……面前並沒有一個穩固的依託。

    騎都尉並沒有放過那些退走的匈奴人,然後就有小股的騎兵帶著鑼鼓離開橋頭堡去騷擾匈奴人。

    小股的軍隊不值得匈奴人大舉出動,於是,匈奴人也派出來了小股軍隊防範漢軍偷襲。

    小股軍隊對付小股軍隊的時候,騎都尉就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全甲冑騎兵對付不穿甲冑的匈奴人,兩者根本就無法比擬,等匈奴人反應過來,霍去病與李敢,已經為騎都尉全軍撈到了足夠多的軍功。

    雲琅第一次近距離觀看了,全甲冑騎兵與輕騎兵之間的戰鬥,他發現,騎都尉的軍卒中箭的概率,挨刀的概率要比匈奴輕騎兵高的太多了。

    就因為有了甲冑,挨一箭不會死,挨一刀也不會死,然後趁著匈奴人反應不過來的時候拼著挨匈奴刀劍,也要湊近砍匈奴人一刀。

    他們砍匈奴人的那一刀,對匈奴人的影響可就大了,即便是沒有一刀砍死匈奴人,帶著淒慘傷口回去的匈奴人也不會有什麼機會活下來。

    跟霍去病,雲琅對峙的軍隊正是左谷蠡王的軍隊,短短的十天之內,左谷蠡王的軍營裡就增加了不下五百個傷兵。

    這些天,伊秩斜並沒有將心事放在軍隊上,他看起來似乎並不關注單于的病情,實際上,他從來沒有離開過王帳,如今,統御他的部下的人,是他的盟友右谷蠡王。

    右谷蠡王是一個勇猛的人,否則也不會趁著大漢對雁門關防守鬆懈的時候,趁機殺進上林苑了。

    傷亡上千人之後,即便是右谷蠡王如何自負,也不得不稟報伊秩斜知曉。

    如意的身體非常的豐滿,這非常的符合匈奴人對美女的要求,這些天,心急如焚的伊秩斜正因為有如意的陪伴,等待的日子才不算太難過。

    即便如此,在談正事的時候,如意依舊不能待在營帳裡,今天,還不等如意抱著衣物離開,右谷蠡王就踏進了帳房對赤裸著上身的伊秩斜道:「瞎子河上的漢賊不好對付,我們已然傷亡了上千人。」

    右谷蠡王進來了,如意就沒辦法離開了,只好抱著衣衫躲在帳篷的角落裡悉悉索索的穿衣服。

    伊秩斜吃了一驚,從臥榻上蹦起來,抓著右谷蠡王的胸口道:「不是告訴過你,這場戰爭與我們無關麼?」

    右谷蠡王推開伊秩斜的手冷冷的道:「我們不去找他們,他們卻來找我們,前幾天,他們就像蒼蠅一樣總是圍繞著我們敲鼓,我已經下令後退了五里地。

    然後,這些可惡的漢人,居然趁著我們騰出來了一塊可以迴旋的戰場,就派出來了精銳的小股騎兵繼續騷擾我們。

    我不能將全軍都壓上去與一小股騎兵作戰,就派出了最精銳的狼騎,結果,我們精銳的狼騎在漢軍手裡沒有佔到便宜。

    兩百人的狼騎在正面戰場上不是一百漢人騎兵的對手,後來派出三百人,效果也不大,同樣被一百漢騎擊潰!

    如果我派出五百人的狼騎,他們就會迅速的遠遁……

    他們的弓弩強大,甲冑堅固,兵刃鋒利,且一人雙馬,為首的將軍也算悍勇,幾場仗打下來,我們損失慘重。

    與其餘漢軍比起來,這一小股漢騎尤為可惡,他們不求擊殺我匈奴勇士,只求擊傷……伊秩斜,你也知道,一旦我們的勇士受傷,就與戰死區別不大。」

    伊秩斜重新坐回床榻,瞅了一眼正在穿衣的如意問道:「問問你的主人,她知不知道這支軍隊的來歷?」

    如意用衣衫遮住胸口,小聲道:「奴婢知曉!」

    右谷蠡王哦了一聲,就探手捉過如意,將她舉在半空怒吼道:「他們是誰?我要將他們剁成肉醬!」

    伊秩斜冷冷的看了右谷蠡王一眼,將如意從他的魔掌裡奪過來,丟在床榻上,湧毯子遮住她顫顫巍巍的胸部道:「對面是什麼人?」

    如意抱著胸口小心的道:「是一群紈褲……」

    「哈哈哈,一群紈褲?」右谷蠡王覺得受到了羞辱,再一次探出手,準備將如意白皙的脖子扭斷。

    如意躲在伊秩斜的身後,緊緊抱著伊秩斜雄壯的身軀連忙道:「真的,他們真的是一群紈褲,為首的一個叫做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還有一個叫雲琅,是一個讀書人,還有曹襄,根本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混賬,至於,大王說的悍將,應該是騎都尉軍中為一個有用的人,叫做李敢,是李廣的小兒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7:42
    第三十五章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伊秩斜聽了如意的話,笑著拍拍她的臉道:「如果真是這樣的一群人組成的軍隊,稱之為紈褲沒有什麼不對。」

    右谷蠡王疑惑的道:「衛青的外甥?衛青的便宜兒子?李廣的兒子?」

    如意連忙道:「正是如此,還有一個叫做雲琅的,一手醫術能活死人肉白骨!

    大王攻破了白登山,記得一定要留下這個人,他的醫術冠絕大漢,真的很了不起,說不定連單于的病都能治好。」

    伊秩斜笑著讓如意穿好衣服對她道:「告訴你的主人,如果她能讓單于早點死掉的話,我可以考慮讓她做我的大閼氏!」

    如意施禮之後離開了帳房,伊秩斜給右谷蠡王倒了一碗酒笑道:「是不是看不明白?」

    右谷蠡王喝光了酒悶哼一聲道:「確實沒有看明白,我們為什麼一定要保存實力?

    殺光白登山上的漢人,再把單于埋進白登山,我們再把於單殺掉,你就是匈奴人新的單于!」

    伊秩斜長笑一聲道:「殺死於單易如反掌,可是,我親愛的哥哥一日不死,我們就一日不能動手呀!

    這些天我找了大鬼巫,找了右賢王,也接觸了王帳軍的首領,結果不好。

    明確站在我們這邊的只有大鬼巫,至於右賢王,這個老狐狸那一邊都不站,他告訴我,軍臣指定誰是單于,他就遵從新單于的命令,至於王帳軍,他們只聽我哥哥的命令。

    所以說,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我們殺死我的哥哥,只要我們動手了,就再也沒有機會當什麼單于了。」

    右谷蠡王不解的道:「難道你想讓這幾個漢女動手?」

    伊秩斜笑道:「恐懼能讓一個柔弱的人發瘋,也能讓一個柔弱的幹出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哥哥的大閼氏成了祭品,於單將這些全部歸罪於那幾個漢女,如果於單成了單于,她們的下場之淒慘是可以預期的。

    這個時候,我就是她們唯一的活路。」

    右谷蠡王笑道:「她們如果真的弄死了軍臣,你再把她們弄死,不過啊,剛才看了一下,那個女人不錯,能不能在弄死之前先放進我的帳房幾天?」

    伊秩斜看了右谷蠡王一眼道:「侍女無所謂,閼氏不成,她是漢皇的堂妹,也是這些年嫁到我大匈奴的漢女中身份最高的一個,算是一個真正的公主。

    我們以後跟漢國打交道的機會多著呢,這個女人還有用處,你想要美人兒,等我們成功了,你先去軍臣的後帳挑選。」

    右谷蠡王看著伊秩斜道:「我更想要右賢王的牧場!」

    伊秩斜雙手按在右谷蠡王的肩膀上道:「喜歡敕勒川?放心,那裡會是你的牧場的。」

    右谷蠡王哈哈大笑一聲,就出了伊秩斜的營帳,跨上馬回到了軍營。

    伊秩斜在床榻上坐了很長時間,直到一個鬍鬚花白的老匈奴人走進帳幕,才開口問道:「赤魯,為什麼戰死的,受傷的全部都是我帳下的勇士?」

    鬍鬚花白的老將躬身道:「我的王,因為您不在軍營裡。」

    伊秩斜長嘆一口氣道:「花巴爾連這一點遠見都沒有麼?」

    老將赤魯再次躬身道:「因為他的母親是一個花脖子牧奴,非常的珍惜她的羔羊!」

    伊秩斜苦笑一聲道:「為什麼不阻止他?」

    赤魯搖頭道:「因為死傷一些勇士,我們損傷得起,與我王的大業比起來,我們應該死傷更多的人,才能讓花巴爾放心的與我們合作。」

    伊秩斜站起身,在帳篷裡來回踱步,走了兩圈之後對赤魯道:「我快沒耐性了。」

    赤魯笑道:「兀鷲已經聞到了軍臣身體散發出來的腐臭氣息正在他的王帳上空盤旋,即便是有神射手的弓箭,它們也毫不畏懼。

    兀鷲都想分食軍臣的腐肉,難道我王連兀鷲都不如麼?」

    「為什麼我的猛士連一群紈褲都打不過呢?是因為我最近顯得過於仁慈了?」

    赤魯笑道:「沒有披甲的戰士,如何能打的過全身重甲的騎士呢?

    另外,花巴爾要我派出狼騎,您以為我一定會派出狼騎麼?

    如果不是有單于的使者在軍營的話,我只會派出鬼奴與牧奴,這個時候,您需要讓所有人都低估您的力量。」

    伊秩斜無聲的笑了,拍著雄壯的胸膛道:「我就說麼,我的狼騎怎麼可能會打不過一群紈褲!」

    赤魯躬身道:「是不是獅子,我們自己知道就好。」

    伊秩斜滿意的點點頭,仰面朝天躺在臥榻上,摩挲著自己的胸膛喃喃自語道:「軍臣,我親愛的哥哥,你為什麼還不死呢?」

    如意回到劉陵身邊的時候,彭春也在,劉陵顯得有些哀愁,彭春則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軍臣什麼時候死?伊秩斜今天要求我們殺死軍臣!」如意疲憊的坐在地毯上,仰著頭看著劉陵道。

    劉陵搖頭道:「我們怎麼能夠殺死軍臣單于呢?不管這個殭屍是個什麼樣的死法,也應該與我們無關。」

    如意噘著嘴道:「伊秩斜說了,只要殺了軍臣單于,等他成為單于,您就是他的大閼氏!」

    劉陵輕笑一聲道:「你信?」

    如意揉揉自己依舊有些痛的胸部苦笑道:「我好像從十歲起就不再相信男人的承諾了。

    活了這麼些年,見過的男人中間,只有雲琅似乎完成了對您所有的承諾。」

    劉陵笑道:「我是好女子的時候他不在,我成了壞女子之後呢,他又太好,總是覺得不合適。」

    彭春抬起頭道:「如果主人想要見雲琅,奴婢可以安排!」

    劉陵有些失落的揮揮手道:「別費那個功夫了,當初我光著身子他都懶得看我一眼,更別說現在了。

    你們知道不?我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個禍害。

    當我還在大漢的時候,他從不吐口幫我,也不給我出主意,當我提出要來匈奴,他就立刻全心全意的幫我。

    他那個人啊,只想著快快的把我送到匈奴來禍害匈奴人,你們看著,一旦我開始禍害大漢了,他殺我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我在伊秩斜的眼中就是一個工具,在雲琅的眼中何嘗不是一件工具呢?

    只不過伊秩斜使用工具的時候粗暴一些,沒有雲琅用的那麼精緻,至少他還會做一首《佳人歌》來哄騙我,讓我至今還思唸著他的溫柔。

    男人啊,就是這麼絕情!」

    劉陵的話非常的傷感,這讓屋子裡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不論是如意,還是銀屏亦或是彭春都沒了說話的心思。

    「軍臣單于只能死在於單的手中!這對我們來說,將是一個最好的結局!」

    劉陵傷感過後,立刻咬牙切齒的道。

    如意驚訝的道:「這怎麼可能,他要是想下手,早就下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如果發生了一些變故呢?」

    劉陵笑吟吟的道。

    「什麼樣的變故?」彭春滿懷希望的看著自己的主人。

    「讓於單不敢在等下去的變故!」劉陵說的斬釘截鐵。

    「誰會是這個變故?」

    「伊秩斜!」

    「如何催發變故?」

    「彭春,立刻在武州塞散播謠言,就說有一隻大鷹落在了左谷蠡王的帳房上,鼓動一些愚蠢的匈奴人,讓他們對伊秩斜頂禮膜拜!

    告訴所有人,伊秩斜才是崑崙神選中的大單于,他的出現是神的旨意,凡人不得拒絕!

    哈哈哈,於單想要順其自然,伊秩斜想要奇兵突出,既然我們的安危沒了保證,我們就把這武州塞掀個翻天地覆。

    論到鬥心機,匈奴人給我們提鞋都不配!」劉陵直起身子,惡狠狠的對彭春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7:42
    第三十六章誰要害我?

    霍去病剛剛從荒原上回來,這一次,他的部屬中,終於出現了傷亡。

    雲琅仔細的檢查了傷者的傷勢,對霍去病道:「這些天停止騷擾匈奴人吧。」

    李敢不想放棄繼續撈取軍功的機會,皺眉道:「三個人的傷亡而已……」

    雲琅搖搖頭,從邊上取過一卷竹簡遞給李敢道:「仔細的看看上面的記錄,你會想明白的。」

    李敢拿起竹簡打開一看,上面記錄的是自從騎都尉主動出擊一來的殺敵數量,以及自己人受傷的數量。

    數字被豎著寫,敵我各佔一排,非常的清楚明了。

    「七月六日,凌晨出擊,與匈奴遊騎鏖戰一個時辰,斬首六十一級,擊傷匈奴無數……己方無一傷亡!

    七月九日,午後出擊,與匈奴遊騎鏖戰半個時辰,斬首九十三級,擊傷匈奴無數……己方輕傷四人!

    七月十三日,黃昏出擊,與匈奴鏖戰至天黑,斬首五十六級,擊傷匈奴八十七人……己方輕傷六人,重傷一人!」

    雲琅見李敢得意的唸著功勞簿,就直接奪過功勞簿嗎,指著最近幾天的戰績道:「看看前日跟今日的。」

    「七月二十一日,中午出擊,與匈奴遊騎遭遇,鏖戰一個時辰,斬首六級,擊傷匈奴十五人……己方輕傷八人,重傷兩人。

    七月二十三日,中午出擊,與匈奴遊騎戰於鉤子山下,鏖戰兩炷香的時間,斬首十一級,擊傷匈奴六人……己方輕傷十一人嗎,重傷三人,戰死一人!

    記錄的沒有錯啊,就是這樣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麼?」

    李敢捲起竹簡不解的看著雲琅。

    雲琅嘆口氣道:「是不是覺得最近跟你們遭遇的匈奴不好殺了?」

    霍去病皺眉道:「你是說,匈奴人是在引誘我們掉以輕心,最後派更加厲害的武士來對付我們?」

    雲琅搖頭道:「這其實沒什麼,我就擔心你們殺敵殺的忘我了,會一頭鑽進人家的包圍圈。

    剛開始作戰的時候,你們一般就在橋頭堡外一里地的地方跟匈奴作戰,後來越來越遠,七月十九日的時候,你們已經離開了橋頭堡三里地了,二十三日,你們已經到了鉤子山西邊,距離匈奴大營不過一里。

    我很擔心你們會忍不住殺進匈奴大營,然後給我來個全軍覆沒。」

    「我們又不傻!」李敢大叫道。

    霍去病卻點頭道:「我們離開橋頭堡太遠了,背後的空擋越來越大,即便是不衝進匈奴大營,一旦匈奴人有一支騎兵趁我們不注意來到我們的後背,就會把我們包圍在裡面,太危險了。」

    霍去病發話了,李敢就不再言語了,曹襄更是連聲附和,自從雲琅中午告訴他這個發現之後,他的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上,好不容易等霍去病他們回來了,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他們繼續出城去斬獲軍功。

    霍去病他們不出城了,於是,匈奴人就再一次來到了橋頭堡前面,眼巴巴的盼著漢軍再次出戰,好報仇雪恨。

    騎都尉全軍進入了修整狀態,不論匈奴人的騎兵在城外如何囂張,哪怕是脫掉了衣服,用屁股對著他們挑釁,騎都尉的將士們也不是很在意,反而指指點點的評價匈奴人屁股顏色。

    快一個月的時間,斬首五百餘,殺傷匈奴無數,這對騎都尉眾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當一支只有一千四百人的小軍隊,已經斬殺了超過本軍人數的敵人,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軍中的將士已經沒有多少戰意了,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騎都尉減員已經超過了三成,如果不是軍中的醫者給力,死在傷兵營裡的將士不多,騎都尉的戰力早就消磨殆盡了。

    現在,很多人只想著安全的回家,帶著戰功去找皇帝討要封賞,然後光宗耀祖。

    司馬遷在白登山的收穫良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從匈奴俘虜口中對大匈奴有了一個直觀的瞭解。

    為此,他整日出沒在戰俘營,通過給食物的方式,想要知道更多的關於西北方的故事。

    他做記錄的竹簡已經有一百多斤重,這傢伙還擔心漢軍戰敗把他的竹簡文書弄丟,只要有漢使回到長安,他就分批送走那些被他視若生命的簡牘。

    「匈奴太大了……」這是司馬遷在騎都尉特有的晚餐會上經常說的一句話。

    「大了好啊,有很多土地都是非常肥沃的,只要開墾出來就是魚米之鄉。」雲琅每回都要懟一下司馬遷。

    「我們就這麼一點人,要那麼大的地盤做什麼?關內還有無數的荒地等著開墾呢。

    匈奴人長著腿,就算我們今天把他攆走了,明天他還會回來,我們難道再派兵?

    如此往復,還有完沒完了?」

    霍去病淡淡的道:「殺乾淨就一了百了了。」

    司馬遷怒道:「殺光了匈奴,還有烏孫,殺光了烏孫,還有烏恆,殺光了烏桓還有夫余,鮮卑,我們殺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曹襄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殺?」

    司馬遷搖頭道:「不殺不成啊,匈奴屢次入侵大漢,不馴服匈奴,我們就沒有安定的日子過,殺還是要殺的,我覺得還是以馴服為上。

    只要馴服了匈奴,就能控制匈奴人去替我們平定西北,讓他們互相殘殺。

    我大漢只要從中調配一下,爭取不讓任何一支蠻夷坐大,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如此一來,豈不是比殺人殺幾百上千年要好?」

    司馬遷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事實上大漢國的聰明人太多了,這樣的方略不是沒有人想到過,只是執行起來比較麻煩。

    主要是匈奴人並不肯聽大漢的,他們更喜歡搶劫,而不是自食其力。

    無數的事實證明,想要一個人服服帖帖的聽你的話,除了將他打痛,打怕,打的沒了反抗之心之外,毫無辦法。

    如果慈眉善目的去對待敵人……他們一般會覺得你好欺負,當你跟他講理的時候,他一般會對你動刀子。

    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話,雖然偏頗,卻被大漢人相信了上千年,連兒子都需要鎮壓,才能有好的結果,那些與大漢沒有任何親情只有仇恨的蠻族人就更加不可能聽你講道理了。

    蘇稚很喜歡一群人圍著篝火談天說地,雖然總有匈奴人在城外吹鬍笳,讓她總是想起鬼魂,她依舊喜歡安靜的打著瞌睡聽一群少年人侃大山,這讓那個她覺得很安全。

    睏倦至極的蘇稚不知不覺的趴在雲琅的腿上睡著了,雲琅並沒有催她去睡覺,而是把腿併攏,好讓她睡得舒服一些。

    謝寧感慨的道:「這些天,她至少切碎了十一具屍體!還以為她不害怕呢。」

    曹襄轉著眼珠道:「應該找個人陪她睡覺,免得她總是半夜大喊大叫著從帳篷裡赤著腳跑出來,這樣會引起營嘯的,後果就嚴重了。」

    雲琅看著曹襄道:「你覺得誰陪她睡覺比較好?」

    曹襄淫笑道:「自然是你,她是你妻妹,好歹也算是一家人。」

    雲琅點點頭,抱起睡得死死的蘇稚進了他的帳篷,將她放在床上,放下蚊帳,就坐在桌案前面處理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文牘。

    蘇稚在睡夢中揉揉鼻子,抱著雲琅的枕頭,蠕動了一下身體,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睡得更加香甜了。

    天亮的時候蘇稚伸了一個懶腰睜開眼睛,見自己躺在雲琅的床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反而覺得他的床榻睡著很舒服。

    同樣的早晨,伊秩斜被軍帳外面的嘈雜聲驚醒,推開如意跟銀屏雪白的糾纏著的身子,赤著腳來到營帳外。

    看著眼前朝他膜拜不休,且山呼他單于的牧奴,伊秩斜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當他,弄明白了事情來龍去脈後。

    伊秩斜朝天怒吼道:「是誰在害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1 07:45
    第三十七章單于的好感覺

    自從進入八月之後,瞎子河水有時候就會變紅,這是匈奴與漢軍在瞎子河上游激烈交戰的結果。

    血水一般不會進入瞎子河主河道,只會在瞎子河的邊緣瀰漫,因此,河岸邊的泥土上,鵝卵石上,總是會有微微的紅色,或者黑色。

    這是河流自淨功能在作怪,即便是河流也不願意接納過多的污穢。

    這是謝長川發動的一次大反攻。

    這些天以來,匈奴人不斷地進逼,再不反擊一下,漢軍就會被擠出白登山。

    裴炎沒有跟霍去病,雲瑯商量就拿走了騎都尉儲藏的軍備,其中以弩箭最多,騎都尉的戰備鎧甲,也被裴炎毫不客氣的借走了六十一副。

    霍去病,雲瑯,什麼話都沒有說,畢竟,這一次的反擊很重要,關係到每一個人的存亡。

    霍去病要求參戰,被謝長川,裴炎毫不留情的給拒絕了,他們認為守衛好橋頭堡,比騎都尉參戰的作用更大。

    雲瑯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麼,這時候如果說出來,那一定是傻子。

    一萬一千名民夫拿著簡陋的武器上了戰場,在他們的身後是一萬三千名大漢武卒……

    謝寧走了,他說身為一個兒子,沒道理父親在前線廝殺,他這個做兒子的卻在後方享福。

    蘇稚給了他很多的藥,也教會了他處理一般的傷勢,甚至連珍藏的十幾片人參也給了謝寧。

    在這樣的氣氛下,不管是誰都很難自私的起來。

    這樣的人裡面,唯一不包括雲瑯,他覺得謝長川說的很對,把守好橋頭堡對漢軍來說非常的重要。

    持久的陣地戰對漢軍是有利的,匈奴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作戰不能持久。

    不是他們沒有作戰的勇氣,而是他們的糧食沒有辦法支撐他們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一般情況下,即便是一戶匈奴牧奴家庭,他們也需要大片的草場才能維持生計,現在,二十幾萬人擠在一個狹小的區域裡,對匈奴人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考驗。

    即便是在他們的龍庭,也沒有聚集過這麼龐大的人群。

    這應該是一個好機會,朝廷應該不會錯過,匈奴人既然都聚集在白登山,那麼,其餘地方就會非常的空虛。

    以劉徹,衛青為首的大漢軍方不可能看不到這個狀況,或許現在,大漢的各路軍隊已經開始出發了。

    這是很難得的機會,只有在匈奴單于快要死的時候,才會發生這樣失去理智的大集合。

    橋頭堡的攻防戰也開始了,匈奴人下了戰馬,驅趕著一群群的牧奴,鬼奴,以及異族僕從軍向橋頭堡撲過來。

    他們舉著簡陋木頭盾牌,抬著梯子哇哇怪叫著一次又一次的如同浪潮一般拍擊著城牆。

    騎都尉的弩箭,弓箭,開始發威,然而,對匈奴人殺傷力最大的卻是投石機。

    由於身處河畔,這裡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鵝卵石,每當投石機開始發射的時候,天空中就像是下了一場石頭雨。

    短短三天,投石機就朝城外投擲了十幾萬塊石頭,以至於荒涼的大地上,突兀的出現了一片石灘。

    橋頭堡太小了,又處在河邊,這就注定了匈奴人只能從狹小的正面發起進攻。

    在強弩,投石機的打擊下,匈奴人僕從軍數量在迅速的減少,遍地的屍體,在烈日的曝曬下,臭氣熏天。

    好在風一般是從河面吹向岸邊的,這讓騎都尉的日子多少好過了一些。

    日子最難過的並非是霍去病,雲瑯,而是匈奴的左谷蠡王伊秩斜。

    暴怒的於單帶著親衛已經與伊秩斜交鋒了三次,在這個過程中,於單聽不進去伊秩斜的任何解釋,如果不是進攻白登山的意義實在是重大,於單一定會把軍隊從白登山抽回來的。

    也就是一時的心慈手軟,埋下了他日後敗亡的種子。

    「誰在害我?」

    伊秩斜在擊退了於單的再一次進攻之後,面對兩廂看熱鬧的匈奴人再次大吼一聲。

    三枝羽箭幾乎貼著地面從旁邊射過來,準確的鑽進了伊秩斜戰馬的小腿,戰馬哀鳴一聲摔倒在地,伊秩斜被戰馬的身體壓住,一時脫不開身。

    於單大叫一聲,再一次指揮親軍撲了上來,老將赤魯也不甘示弱,迎著於單的騎兵擋在伊秩斜的前邊,羽箭齊發,不斷地有騎兵從戰馬上掉下來……

    伊秩斜在親兵的幫助下,從戰馬身體下面爬出來,他並沒有理睬面前正在進行的戰鬥,一雙陰鬱的眼睛卻朝兩邊看熱鬧的匈奴人看過去。

    「是右賢王的箭!」

    親兵從戰馬小腿上拔下羽箭,檢查之後遞給了伊秩斜。

    伊秩斜看了一眼羽箭,就朝人群吼道:「摩可桿,有人在陷害你,你還要站在一邊看熱鬧麼?」

    右賢王摩可桿已經看了很長時間的熱鬧,見伊秩斜這麼說,就派人取過那支箭,看過之後道:「我兩不相幫,你知道這不是我的人射出去的箭。」

    伊秩斜獰笑一聲道:「那就幫我找到射箭的人,否則,我就告訴於單是你在害我們自相殘殺。

    我們兩人即便是要拚個你死我活,也是在殺掉你之後的事。」

    赤魯的抵抗讓於單不能向前一步,眼看兩軍之間已經屍橫纍纍了,於單只好緩緩地後退。

    一個牧奴快步走過來,跪地向於單獻上了一碗馬奶,於單單手接過,正要飲用,一個親衛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奪過馬奶,抓住那個驚慌失措的牧奴就狠狠地灌了下去。

    於單驚駭的發現,那個牧奴先是口吐白沫,很快白沫中就摻雜著血絲,然後,他就抱著肚子在地上翻滾,攪起大片的塵土,待塵埃散盡,那個敬獻馬奶的牧奴已經快要死了,只能無力地抽搐。

    親衛抓著牧奴大聲問道:「是誰要害左賢王?」

    牧奴的眼珠子朝左邊瞅了一眼,兩腿一蹬,就再無聲息。

    看熱鬧的匈奴人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看一場熱鬧也能看出麻煩來。

    失去了理智的於單,徑直下令親衛朝左邊看人鬧的人群射擊……

    戰場就在王帳外邊,神誌清醒,卻說不出話來的軍臣單于聽著大帳外的人嘶馬叫,只能憤怒的睜大了眼睛。

    劉陵伏在軍臣單于的身邊哀哀痛哭。

    「大單于啊,您快點好起來吧,您的兒子正在與您的弟弟作戰,我很害怕他們會突然殺進來……」

    單于痛苦的咳嗽一聲,好半晌才停止了咳嗽,兩隻眼睛盯著守衛在床榻邊上的武士,憤怒至極!

    王帳軍武士躬身道:「可是要我們把他們分開?」

    單于連連眨眼,王帳軍武士點點頭就按著彎刀走出了帳幕。

    「你為什麼發笑?」

    劉陵指著一個守在床榻邊上的匈奴閼氏大聲的問道。

    那個閼氏吃了一驚,連連擺手道:「我沒有!」

    劉陵大怒道:「我都看見你笑了,你為什麼笑?是不是覺得單于馬上就要死了,你可以嫁給更年輕的單于麼?」

    軍臣單于艱難的轉過腦袋,惡狠狠地看著那個閼氏,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

    「把這個賤婢拖出去殺死!」劉陵站在床榻上,朝最後兩個侍衛下令。

    侍衛看了軍臣單于一眼,見單于除了怒火之外再無其他,就老鷹捉小雞一般的將淒厲求饒的閼氏抓著頭髮拖了出去。

    耳聽得帳幕外面隱隱傳來的慘叫聲,劉陵滿意的掃視了一眼守在帳幕中的其餘匈奴閼氏,其餘匈奴閼氏不敢看劉陵的眼睛,紛紛低下了頭顱。

    劉陵見單于的嘴唇發乾,就取過銀壺倒了一碗羊奶,尾指輕輕一彈,藏在指甲裡的白灰色粉末就掉進了羊奶中。

    在武士的關注下,她輕輕啜飲了一口羊奶,然後就命令最靠近單于的一個閼氏,把羊奶給單于餵下去。

    軍臣單于正在積攢力量,他非常的想要坐起來,非常的想要說出話來。

    一碗溫熱的羊奶喝下去之後,他覺得小腹升起來了一團火,這感覺非常的良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1 07:45
    第三十八章危機四伏

    軍臣單于被人抬出去了,劉陵也就悄悄地回到了她的房間,先是用清水洗乾淨了銀碗,然後就一頭紮在床鋪上,汗水一瞬間就打濕了全身。

    如意蹲在劉陵的身邊道:「你真的下毒了?」

    劉陵搖搖頭道:「是春藥!」

    「牲口用的那種?」

    「對啊,就是不知道藥量夠不夠。」

    「應該是夠的,伊秩斜喝醉之後,我下了一指甲蓋,他的樣子很好。」

    「也不知道能不能弄死這個老傢伙,不過啊,我走的時候老傢伙的臉上有血色了,應該是藥起作用了。

    他的身子骨已經油盡燈枯了,這時候再用虎狼藥激發一下,應該能要了他的命吧?」

    「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去,彭春應該已經出手了,現在就等彭春回來報訊,看看老傢伙會不會死。

    對了,你跟伊秩斜提起銀壺的事情了沒有?」

    「提了,我說公主手上有大漢的瑰寶,用那個銀壺裝酒,酒會變得更加香醇。」

    「他怎麼說?」

    「他說以後那個銀壺就是他的。」

    劉陵站起身子,在屋子裡的走了兩圈之後搥搥掌心道:「必須加重我們在伊秩斜心中 地位!」

    「怎麼加?」

    「我還沒有想好,眼下走一步看一步,主要是一定要看緊伊秩斜,我們必須跟他在一起。」

    「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匈奴人這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必然會影響到兩軍交戰。

    我那個皇帝哥哥可不是一個善茬,匈奴大軍在白登山停留的時間太長了,馬上就要入秋,再不走,匈奴人的牛羊就沒有辦法貼秋膘。

    冬天一來,匈奴人就會死傷慘重,我不認為漢國會放過這個千載良機。」

    「您要把這個想法告訴伊秩斜?」

    劉陵輕笑一聲道:「當然要告訴他,只要我們對他有幫助,我們的地位自然就會加重,唯有參與匈奴政事,我們才有機會上位!」

    「可是,漢國那邊……」

    劉陵長嘆一聲,抱著如意苦笑道:「我的父親,我的哥哥,我的家人們,他們可能認為我已經死掉了… …

    他們不能要求一個死人繼續為大漢效力……再說了,我也不想給大漢效力……自從來到了匈奴,我們只為自己活著!」

    「如果您做了匈奴的單于……那就太好了。」如意並不在意劉陵的話。

    她從小就跟劉陵一起生活,論起親密關係,她與銀屏更像是劉陵的親人。

    「在把雲瑯抓來給您當國師……他那麼聰明……」

    劉陵拍拍如意的臉蛋苦笑道:「我從來都沒有得到過最好的,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可是,您要是成了匈奴女王,雲瑯說不定會願意的。」

    「你不瞭解那些臭文人,他們把臉面看的比命還重要,雲瑯也是如此!」

    「那就太可惜了……」

    就在劉陵,如意兩個女子在大膽的暢想自己的未來的時候,軍臣單于終於在王帳軍的護衛下來到了兩軍交戰的地方。

    他只是咳嗽一聲,正在交戰的雙方就丟下武器,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父親,伊秩斜要毒死我!」於單嚎叫一聲,就撲倒在單于的腳下,並且嚎啕大哭。

    伊秩斜也一瘸一拐的來到單于面前,嘆息一聲,將暗算他的羽箭託在手上呈遞了上去。

    軍臣單于的心跳的很是厲害,勉強抬起頭,他沒有看於單,也沒有看伊秩斜,而是勉強揮揮手,示意跪在場中的勇士全部退下。

    在王帳軍的驅趕下,兩方的將士紛紛離開戰場,伊秩斜朝看著他的老將赤魯捏了捏拳頭,赤魯就騎上馬,直奔鉤子山。

    「你們等不及我死掉嗎?」

    軍臣單于的手放在胸口,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於單,伊秩斜一言不發,只是垂下了頭。

    「你們就不能好好地作戰,讓我有一個滿意的陵墓麼?」

    於單霍然起身,朝父親施禮道:「我這就去白登山!」

    說完就跳上了戰馬,直奔白登山匈奴大營。

    軍臣單于看著兒子離開了,有些欣慰,撫摸著胸口笑道:「好孩子……伊秩斜,你知……」

    軍臣單于覺得心跳的如同戰鼓一樣,話說了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只覺得嗓子眼發甜,不等他反應過來,一股粗大的黑褐色血柱就從他的嘴裡狂噴出來了。

    血碰了伊秩斜一頭一臉,他不由得跪著向後退縮一下,咬咬牙猛地站起來大吼道:「感謝我的兄長,感謝我的兄長讓我來做大匈奴的單于!」

    噴過血的軍臣單于無力地倒在軟塌上,伊秩斜的怒吼聲他聽得清清楚楚,卻再也說不出話,只能用盡力氣指著伊秩斜。

    伊秩斜上前一步握住軍臣單于的手哭泣道:「我一定會做一個好的大單于,讓匈奴人的榮光遍及天涯海角。

    我們現在就離開白登山,我一定會把你送到龍庭的,我親愛的哥哥,您一定要挺住!」

    站在人群中的大鬼巫立刻走了出來,將耳朵貼在軍臣單于的嘴邊傾聽了片刻,然後就舉起白骨杖道:「軍臣單于說了,從今天起,伊秩斜就是我們的大單于……禮拜!」

    大鬼巫張開雙臂,跪倒在伊秩斜的腳下,接連朝拜了三次,追隨他的大群鬼巫,學著大鬼巫的樣子,也跟著頂禮膜拜,很快這股風潮就蔓延開來了。

    伊秩斜冷冷的看著王帳軍首領道:「沙克蘇,你不拜我麼?你若拜我,左谷蠡王就是你的。」

    坐在馬上的沙克蘇看了看雙眼睜得老大的軍臣單于,跳下馬單膝跪倒,低聲道:「大青山!」

    伊秩斜大笑一聲,對所有王帳軍吼道:「從今天起,沙克蘇就是我們的左谷蠡王,封地大青山!」

    沙克蘇笑了一下,誠心誠意的拜了下去,與此同時,其餘的王帳軍也跳下來戰馬,跟隨其餘匈奴人一起山呼,伊秩斜大單于。

    右賢王遺憾的瞅瞅於單離去的方向,在伊秩斜以及沙克蘇滿含殺氣的目光中,從親衛中間走出來,拜倒在伊秩斜的腳下舉起雙手歡呼道:「右賢王摩可桿拜見欒提伊秩斜大單于。」

    就在伊秩斜準備大笑出聲的時候,一個年邁的匈奴人扶著枴杖從人群裡走出來。

    來到軍臣單于的軟塌邊上,探手一個耳光就抽在軍臣單于的臉上然後嚎啕大哭道:「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早就告訴你把位子給於單,你偏偏要執掌權力到最後,這就是崑崙神對你的懲罰!」

    軍臣單于淚如雨下……

    伊秩斜瞅著這個老邁的匈奴人道:「屠耆王,你素有智慧之稱,為何到了現在卻變得一點都不智慧了?」

    老匈奴屠耆王擦一把老淚道:「左右大將,左右大當戶,以及二十四萬騎都在白登山與漢人作戰,你這樣自立為單于,能坐的穩當麼?」

    伊秩斜笑道:「他們會臣服於我的。」

    「於單呢?於單怎麼可能臣服於你?伊秩斜你要跟於單在武城塞大戰一場麼?

    且不論你們誰輸誰贏,最後的贏家只可能是漢國,漢國自從新皇帝登基以來,我們之間的戰爭就從未停歇過。

    這些年來,漢皇步步緊逼,我們只能後退,白羊王,樓煩王的封地被侵佔,牛羊被搶奪,就連我們的龍庭也被衛青掃蕩過一回。

    伊秩斜,你是我匈奴的英雄,既然是英雄,就不要傷害我大匈奴,你想要權力,可以拿走,你甚至可以成為左賢王,只是,你不能成為我大匈奴的單于。

    這會開一個很壞的頭,以後不管是誰,想要成為單于,就可以殺死單于自立,要知道,即便是冒頓也沒有敢踏出這一 步!

    伊秩斜,收手吧,如果你一定要當單于,先殺了我!」

    伊秩斜臉上的神色變幻了無數次,這樣的糟老頭他一根指頭就能殺死,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卻動不了這個老匈奴一根汗毛。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1 07:45
    第三十九章漢軍來了

    在左賢王被認定為匈奴太子之前,屠耆王這個代表著賢明,智慧含義的王才是真正匈奴太子的人選。

    早在軍臣單于成為匈奴王之前擔任左賢王的時候,屠耆王才是真正的太子。

    在軍臣單于將要跟屠耆王爭奪單于位子的時候,也如同今日這般劍拔弩張。

    只是,當時的屠耆王為了匈奴人的強大,選擇了退讓,從而讓軍臣單于當上了匈奴人的王。

    因為此事,屠耆王雖然沒有成為匈奴王,他卻成了匈奴人公認的賢明的人。

    當這個賢明的人開始質疑伊秩斜成為單于的可能性的時候,在場的匈奴人全部沉默了,如果伊秩斜不能給出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答案,他今天將死無葬身之地!

    也直到此刻,眾人才發現,確實如屠耆王所說,除過右賢王,大鬼巫這些重要首領之外,其餘的首領,王,將軍,當戶並不在場。

    議論聲如同蚊蠅轟鳴一般響起,開始只是低微的一些聒噪,短短時間,就變成了雷鳴一般。

    已經有人悄悄離開了這裡,向白登山方向狂奔。

    只可惜,他們僅僅跑出一箭之地,就被一蓬密集的箭雨當場射殺在地。

    右谷蠡王肥壯的身體出現在眾人的眼簾,只見這個剛剛殺了偷偷報訊的幾個人的右谷蠡王,來到伊秩斜的身邊就單膝跪地,山呼伊秩斜大單于。

    在他的身後,不斷地有騎兵從地平線上冒出頭來,後面,還有如雷的馬蹄聲正在急速的靠近。

    「匈奴人居然走了!」

    坐在城頭與司馬遷下棋的雲琅忽然奇怪的道。

    司馬遷伸伸脖子朝城外看了一眼道:「咦?居然是真的走了,可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雲琅繞著城牆快速的跑到瞎子河邊瞅了一眼,發現河裡面漂浮的死屍似乎更多了,就抓抓頭髮道:「白登山那邊的戰鬥似乎更加激烈了。

    你看,謝長川的帥旗再次後退了,看樣子白浪川保不住了,他準備上山。」

    「難道說匈奴人覺得白登山那邊比較好打,所以放棄了我們這邊?」

    雲琅搖頭道:「沒可能的,我們這邊從來就沒有真正跟匈奴打過,這些天上來的全是僕從軍跟鬼奴,牧奴,左右谷蠡王的旗幟還沒有出現過一次!

    來人,把這裡的狀況如實稟報給軍司馬,請上官裁奪!」

    雲琅的親隨答應一聲,就跳下城牆直奔鐵索橋。

    司馬遷搖搖頭重新坐在棋桌前拿起一顆棋子道:「你就沒有一點主見麼?」

    雲琅搖頭道:「我能有什麼主見?也不敢有什麼主見,這些天謝長川跟吃了春藥一般戰意十足,跟匈奴人硬碰硬還不落下風,天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別忘了,前些時間,謝長川的帥帳可是已經快支到鐵索橋上了。」

    司馬遷當然不是傻瓜,稍微一想就看著雲琅道:「你的意思是大帥不在擔心人手消耗這個問題了?」

    雲琅點點頭道:「也就是說,我們的援兵快到了,說不定已經到了,就藏在某一個地方。」

    司馬遷不滿的道:「我發現你這人不喜歡琢磨匈奴人,最喜歡琢磨自己人。」

    雲琅笑道:「匈奴人有什麼好琢磨的,他們的計謀一般都寫在臉上,可是大漢人就不同了,嘴上叫哥哥,腰裡掏傢伙的人實在是太多。

    跟匈奴作戰了不起就是一個戰死,被自己人害一把,有時候想死都難。」

    「你上回說劉陵翁主就在武州塞?他已經成了匈奴的劉閼氏?」

    雲琅吧嗒一下嘴巴道:「好好地記住這個女人,以後你要是寫史書,這個女人應該大書特書的。」

    司馬遷輕笑一聲道:「一介婦人而已!」

    伊秩斜心如油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該速戰速決,他沒有想到,他面對的不是一個強悍的敵人,如果是強悍的敵人,他堅信他的軍隊可以擊敗他,即便是如於單這樣的人,在他眼中也不是一個多麼強壯的敵人。

    而眼前這個敵人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倒,他卻像一座山一樣護衛著僅剩下一口氣的軍臣單于。

    只要軍臣單于死了,整件事情就會完美的落幕,不論於單事後如何的憤怒,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了不起打一仗也就是了。

    現在,他發現自己居然無法越過屠耆王這做高山,一旦殺死了屠耆王,他統治匈奴的人心基礎就會完全坍塌。

    劉陵披頭散髮踉踉蹌蹌的跑到伊秩斜的身邊,跪倒在地嚎哭著道:「單于快走,漢人的大軍就要來了!」

    伊秩斜打了一個激靈,探手捉住劉陵的脖子怒吼道:「說清楚,哪裡來的漢人?」

    劉陵無助的在半空中踢騰著腿,伊秩斜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伊秩斜鬆開劉陵的脖子道:「不是白登山的漢人?」

    劉陵乾哭了兩嗓子,然後抱著伊秩斜的腿道:「單于快走吧,我的家奴告訴我漢人來了,衛青來了,李廣來了,所有的漢人將軍都來了,他們要趁著單于留在白登山的機會突襲王庭,他們要挖斷我們的根,殺死我們的婦孺,搶走我們的牛羊,讓大匈奴人只能在荒原上流浪。」

    伊秩斜仰天大叫一聲,朝赤魯大吼道:「去告訴於單,我要去救援王庭!」

    說完就看著右賢王道:「你的家人,牧場,牛羊都在王庭,你回不回去?」

    右賢王恨恨的看了劉陵一眼道:「消息準確麼?」

    伊秩斜搖頭道:「不能確定,但是,我們留在白登山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大鬼巫嚎叫一聲到:「我們要回去……」

    沙克蘇露出一絲笑意也跟著振臂大呼:「我們要回去保衛王庭,保衛我們的家!」

    伊秩斜縱馬來到一處高坡站在上面面對無數的匈奴人大叫道:「漢軍正在向王庭進發,他們要搶奪我們的牛羊,殺死我們的婦孺,奪走我們的牧場,連我們祖先的榮光也要拿走。

    現在!我要回去救援王庭,保衛王庭,你們願意跟著我一起回去麼?」

    劉陵第一個高呼道:「回去,回去,保衛王庭,保護我們的家園……」

    隨即,更多被這個消息打擊的暈頭轉向的匈奴人也開始跟著怒吼,漸漸地,怒吼聲終於變成了一股浪潮。

    屠耆王淚眼滂沱,他孤獨的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些被漢人嚇唬的已經失去了膽量的匈奴人心如刀割。

    他不認為匈奴人的王庭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漢軍攻破,更不相信那個漢人女子帶來的假消息。

    廣場上的匈奴人已經一哄而散,他們已經開始呼朋喚友的籠絡人手,準備帶走所有能帶走的東西,然後迅速的回到王庭。

    對普通匈奴人來說,誰來當單于對他們都是一樣的,他們更加的關心龍庭會不會有事,更加關心,現在回去,牛羊還有沒有足夠的時間貼秋膘。

    劉陵流著眼淚看著匈奴人東奔西跑,心頭像是開了一朵鮮花一般愉快。

    一個滿是皺褶,蒼老的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只見屠耆王憤怒的衝著她吼道:「你這個妖婦!」

    劉陵抬起腿,重重的一腳踹在屠耆王的胯下,這個地方幾乎是男人的死穴,且不論老少。

    屠耆王搖晃著倒在地上,匆忙間去攙扶劉陵的彭春,看似毫不在意的一腳踏在屠耆王的脖子上,然後就匆匆攙扶著劉陵,呼喚著那些抬著軍臣單于的武士匆匆的回到了大帳。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07:43
    第四十章誰是誰的定心丸

    匈奴人跑了,雲瑯終於鬆了一口氣,至少暫時不用面對匈奴人瘋子一樣的進攻了。

    不管是誰,整天把石頭丟出去把外面的人砸的稀巴爛,心情都不會太好,哪怕他們是匈奴人。

    霍去病卻打開城門帶著五百人衝了出去,這就非常的魯莽了,雲瑯想要勸阻,霍去病一溜煙的已經跑遠了。

    「總要知道匈奴人為什麼撤退吧!」

    匈奴人走了,曹襄的膽子就大了很多。

    雲瑯瞅著白登山皺眉道:「那裡打的還是很激烈啊,你看,匈奴人都殺到山頂了。」

    曹襄吸著涼氣道:「如果讓匈奴人殺過山頂,那就是兵敗如山倒的場面,我們要不要離開?」

    「如果去病跟李敢兩個沒走,我說不定會要求去病這麼做,至少,也要先把傷兵轉移到木排上,現在,大家死守吧! 」

    白登山上廝殺的難解難分,即便是肉眼就能看見山頂上堆滿了死屍。

    雲瑯想不明白,白登山上也有投石機,為什麼還能讓裝備簡陋的匈奴人沖上山頂。

    謝長川的帥旗沒有動,而裴炎的戰旗也離開了鐵索橋,也跟著向白登山轉移。

    這就很清楚了,不論是謝長川還是裴炎都打算死戰了。

    雲瑯從來都沒有想過戰死沙場這回事,曹襄也沒有,不過啊,現在的場面容不得他跑路了,無論如何,也要等霍去病李敢回來一起跑。

    這明顯就是一個假命題,霍去病不會跑的,李敢也不會跑的,這兩個已經徹底把自己生命獻給大漢驅逐匈奴大業的傢伙,無論如何都不會跑。

    「不准跑!」

    郭解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雲瑯一句話給堵死了。

    「匈奴人上來了很多,剛才固守山頂居高臨下都打不過,現在更不成了,再不跑,等一會屍體會把河道堵塞住的。」

    郭解有些不解,據他所知,雲瑯從來都不是一個勇敢的人。

    「別跑了,考驗一個人能否有堅持,就在這個時候,這個時候如果挺住了,往後,你的前路將會一帆風順,這時候要是跑路了,你以前做的全部都白費了。

    我要是有你這一身勇力,就會去白登山跟匈奴人死戰,同樣的道理,現在殺一個匈奴人,等於以前殺十個匈奴人。」

    郭解點點頭道:「這就去,我的弟兄們都是好漢,這時候他們手裡的長劍已經飢渴難耐了。」

    雲瑯笑著點點頭,就看著郭解把他的遊俠兒兄弟召集起來,指著激戰正酣的白登山山頂,不知道慷慨激昂的說著什麼,然後就看見那群遊俠兒嗷嗷叫著跳下城牆,一窩蜂的過了鐵索橋,然後向白登山上衝去。

    郭解含淚相送……

    「我們什麼時候走?」目送兄弟們沖上了白登山,郭解擦一把眼淚毫不掩飾的問雲瑯。

    「等去病,李敢他們回來,郭解,你也不想想,沒了去病跟李敢,我們回去能有什麼好?

    且不說軍法了,就衛大將軍那一關我們就過不去,更不要說陛下了。

    現在跑路,不過是早死,晚死那點差別了。」

    郭解根本就不聽雲瑯的屁話,拱手道:「我這就去準備木排,要不要先把傷兵放上去?」

    雲瑯搖頭道:「去病不回來,他們不會先走的,騎都尉是出了名的不拋棄不放棄,大家當初都發過誓的。」

    郭解點頭道:「也好,我把昏迷的傷兵先送上木排,現在順風順水,我們要不要在木排上加上一些風帆?」

    雲瑯嘆息一聲,指指左邊的帳房道:「那裡有,只要插在前後就成,一個大帆,一張小帆,可以調風向的。」

    郭解抱抱拳頭,然後就跑進了帳房,抱起兩張風帆就沿著台階下到了瞎子河邊。

    木排就拴在木頭橛子上,郭解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就把風帆架子插在凹槽裡面,用繩子拴好,就抬頭死死的看著雲瑯。

    雲瑯笑著看了郭解一眼,搖搖扇子居然重新上了城牆,找來憂愁的看著白登山戰況的司馬遷,準備把沒有下完的棋下完。

    游春馬就在城牆下,可能是因為那裡的腐臭氣息太濃厚,它煩躁的倒騰著蹄子,不時地叫一聲。

    「真的不打算跑路?」司馬遷放下一枚黑子問道。

    「可以跑,不過呢,不是乘坐木排逃跑,我們即便是要跑路,也必須跑的如同進攻一樣。」

    「哦?這比較奇怪了,你怎麼跑的跟進攻一樣?」

    「有兩種解釋,一種解釋是,我們居住的大地其實是一個大圓球,只要朝相反的方向跑,總會跑到敵人背後的,所以啊,這種逃跑可以稱之為包抄!」

    司馬遷微微一笑道:「我如果是你的主將,會把你的腦袋砍下來之後再仔細地研究你的說辭。」

    雲瑯笑道:「我知道這個道理太深,你們聽不明白,很可能會被主將砍掉腦袋。

    所以,我準備了第二種逃跑的方式……那就是去追去病跟李敢,他們跑的方向是匈奴人所在的地方,所以我們絕對是進攻,就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 「

    司馬遷點點頭道:「是的,確實是在進攻,而非逃跑,可是這樣做,你是在找死!」

    雲瑯搖搖頭道:「不一定,去病,李敢去了這麼長時間還不見回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匈奴人真的跑了。」

    司馬遷瞅瞅白登山皺眉道:「他們勝利在即!」

    雲瑯笑道:「這些天弄明白了一件事,我們面前的匈奴人是匈奴的左右谷蠡王,白登山那邊的軍隊全部屬於左賢王。

    我告訴你啊,軍臣單于就要死了,或者這時候已經死了,左谷蠡王伊秩斜一直在跟左賢王於單爭奪單于的位子。

    如果於單打下了白登山,單于的位子就跟伊秩斜沒有什麼關係了,伊秩斜想要當單于,他就只能在於單勝利之前成為匈奴的單于。

    現在,左右谷蠡王的軍隊全跑了,尤其是在勝券在握的情況下跑了,只能證明一件事,伊秩斜已經奪權成功了。

    他想趁機離開,把於單的軍隊坑死在白登山。

    你說,這個時候我們去追左右谷蠡王誰能說我們是在逃跑?」

    司馬遷點點頭算是 可雲瑯的分析,指著蘇稚所在的傷病營道:「我們可以跑,他們怎麼辦?」

    雲瑯瞅著焦躁不安的郭解道:「這是郭解的責任!」

    「為什麼現在還不轉移傷兵?」

    雲瑯抬頭看看白登山上依舊飄揚的謝長川帥旗道:「謝長川依舊在戰鬥,說明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你剛才還說謝長川準備戰死呢。」

    「哼,主將戰死一定是最後的事情,現在距離最後還早,還有時間繼續看風向。」

    司馬遷繼續放了一顆棋子嘆息一聲道:「也只好如此了,等一會跑的時候,你記得要照拂我,我的騎術沒有你們好。」

    郭解在河邊等了好久,不見雲瑯下令遷移傷兵,就只好重新走上來,好幾次想要催促雲瑯盡快動手,見雲瑯只顧著下棋,就乾脆蹲在一邊看他與司馬遷下棋。

    對於圍棋一道,郭解還是略通一二的,他耐著性子仔細的看了一下司馬遷與雲瑯的棋局,他發現這兩個人下棋下的很認真,並非是在胡亂落子。

    既然雲瑯跟司馬遷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而遠處的曹襄居然還在城頭巡視,郭解衡量了一下自己性命與雲瑯他們性命在價值上的差異,居然也放下心來,一本正經的看下棋。

    這一幕落在橋頭堡守衛將士的眼中,也成了一粒讓他們放心的定心丸。

    於是,一邊的白登山上殺聲震天,一邊的橋頭堡上雲淡風輕,顯得非常和諧。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07:44
    第四十一章蒙查的奇遇

    劉陵堅持用軍臣單于的大牛車,拉著徹底變成了殭屍的軍臣單于,並沒有像伊秩斜期望的那樣殺死他。

    牛車從武城塞離開之後,劉陵就一直守在軍臣單于的身邊,給他餵水,給他擦拭眼角的淚水。

    失去了權力的軍臣,不過是一具殭屍而已,往日忠誠的守衛在他身邊的武士們,如今全部圍攏在伊秩斜的身邊,向他誇耀自己過人的武力,以及無人能及的忠誠。

    離開武城塞的時候,劉陵看到了屠耆王的屍體,他就那樣孤獨的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體上滿是塵土,只有一個小小的少年人圍在他的身邊哀哀地哭泣。

    如今,屠耆王的屍體就躺在軍臣單于的身邊,身子不能動彈的軍臣只要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屠耆王,眼淚就會不由自主的流出來。

    劉陵很是搞不懂,這個快死的人哪來的這麼多的眼淚,雲瑯說一般情況下,人眼睛流出來的眼淚就是腦袋裡進去的水,看樣子,軍臣單于的腦袋裡裝的全是水。

    一個少年人窩在牛車的角落裡,雙手抱著膝蓋,骯髒的臉蛋上有兩條被淚水沖刷出來的痕跡,不過,只要洗乾淨了,應該是一個英俊的小少年。

    劉陵取過一塊奶渣遞給了少年,摸摸他的腦袋道:「屠耆王的護衛呢?」

    少年人搖搖頭道:「我們沒有護衛,只有三百個牧奴,全部被左谷蠡王徵用去作戰了。」

    「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屠耆王的什麼人?」

    「我叫蒙查,現在是屠耆王!」

    劉陵想了一下,從屠耆王的懷裡掏出一枚青銅狼牙,取了一截紅色的絲線穿了,掛在蒙查的脖子上,這才拍拍蒙查羞紅的小臉道:「現在,你才是屠耆王。」

    蒙查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青銅狼牙好一陣子才道:「誰才是單于,誰才能告訴別人我才是屠耆王呢?」

    劉陵指指牛車外邊被很多人圍著的伊秩斜道:「他是!」

    蒙查迷惑的道:「他殺了我的祖父!我要殺了他為祖父報仇!」

    劉陵一把摀住蒙查的嘴巴,小聲道:「這樣的事情只能記在心裡,不能說出來,至少,在你沒有強大到可以面對那個人之前,絕對不能這樣說,更不能去找他報仇!」

    「為什麼?」蒙查倔強的仰著頭,手裡已經握著一柄一尺長的刀子。

    劉陵認真的看著蒙查道:「只有活著才能報仇,死人是沒有辦法報仇的,聽姐姐的話,等一會牛車停了之後,你就跪在那個人的馬蹄前,向他效忠,並且要求他承認你是新的屠耆王,只有這樣你才有復仇的機會!」

    蒙查低下頭,然後又抬起頭焦急的看著劉陵道:「你要嫁給他是麼?你要做他的閼氏是麼?」

    劉陵長嘆一聲,給軍臣單于擦擦流出來的口水淡淡的道:『這是大匈奴人的規矩!」

    軍臣單于的呼吸聲變得急促起來,劉陵握住單于的手苦笑道:「漢人女子講究從一而終,雖然有寡婦外嫁,卻無法接受父死子娶母,兄死弟娶嫂這樣的規矩。

    單于,你為什麼不能活的長久一些呢?如果我能死在你前面,該是多麼好的一件事情啊……

    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很怕死,單于,你別怪我,漢軍真的來了……」

    軍臣單于的呼吸重新變得平穩,眼神卻落在了蒙查的身上,然後又看看自己的左手。

    劉陵的手探進軍臣單于的衣袖,在他的左手衣袖深處找到了一張薄薄的小羊皮捲軸。

    打開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合上,然後小聲道:「是要我交給蒙查麼?」

    軍臣單于用力的眨巴一下眼睛。

    劉陵毫不猶疑的找出一個紅色的錦囊,將小小的羊皮捲軸裝了進去,又找來了一根絲線,將錦囊掛在蒙查的脖子上,認真的對蒙查道: 「你一定要記住,十五歲之前不要打開!你一定要記住!」

    蒙查懵懂的點點頭,他很喜歡這個香香的姐姐,更喜歡她撫摸自己的臉。

    軍臣單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乎卸下來了千斤重擔,面對死去的屠耆王居然露出一個難看的笑臉。

    牛車繼續向東行走,劉陵一路上都在教蒙查該如何面對伊秩斜,蒙查也學的很認真,因為只要他做的好,劉陵柔軟的嘴唇就會在他的臉蛋上親一下。

    這樣的平靜時光並沒有多長,聽得出來,外面非常的嘈雜,不斷地有遊騎前來稟報前後左右的敵情。

    當她聽到一個遊騎說,正南方出現了大股的漢人騎兵,她就軟軟的倒在軍臣單于的身邊。

    而軍臣單于也給了她一個笑臉,很明顯,軍臣也聽到了這個消息,這讓他對劉陵的最後一絲怨氣也消散了。

    伊秩斜掀開牛車的簾子,看著劉陵道:「漢人真的來了!」

    劉陵沒有回答伊秩斜的話,讓如意帶著蒙查出去,臨走的時候重重的在蒙查的腿上扭了一把。

    蒙查哎喲叫了一聲,然後在劉陵的注視下,跪倒在伊秩斜的腳下恭敬地道:「從今往後,屠耆王就是您最忠實的臣子。」

    伊秩斜冷冷的看著拜服在腳下的蒙查道:「你就是屠耆王的孫子?」

    「正是,您忠誠的臣子蒙查!」

    伊秩斜看了劉陵一眼道:「你教的?」

    劉陵點頭道:「您需要屠耆王一脈的效忠,這一脈雖然沒有強大的戰士,卻有最美好的名聲,這是您目前所欠缺的。」

    伊秩斜想了一下,就伸出手,蒙查從脖子上解下那枚青銅狼牙雙手捧著呈遞給了伊秩斜。

    伊秩斜高舉著青銅狼牙對身後的眾人道:「屠耆王蒙查!繼承彈汗山一萬四千眾!

    在他成年以前,由我來掌管!「

    說完話就用狼牙劃破了手掌,將沾了血的狼牙還給了蒙查,蒙查再一次拜倒在伊秩斜的腳下,直到伊秩斜鑽進了牛車。

    伊秩斜看著還在呼吸且惡狠狠地看著他的軍臣單于對劉陵道:「為什麼他還活著?」

    劉陵搖頭道:「按照我們漢人的規矩,妻子殺丈夫是十惡不赦之罪!我不敢破例!」

    伊秩斜悶哼一聲道:「如果我要你動手呢?」

    劉陵嘆息一聲道:「一個殺過自己丈夫的女人你還會安心的躺在她身邊睡覺麼?」

    伊秩斜想了一下,探手捏住軍臣單于的喉結低聲對軍臣單于道:「二十五年前我就想殺死你了,現在終於得償所願!」

    話音剛落,他的手上就開始發力,不一會,軍臣單于的喉結就咔嚓一聲響,然後,他的腦袋就歪到一邊。

    「我不希望在你的臉上看到眼淚!」

    伊秩斜惡狠狠地對劉陵道。

    「從今後,我的眼淚只為偉大的伊秩斜大單于流淌!」

    伊秩斜滿意的點頭道:「去吧,告訴所有人,軍臣單于死了,我需要送他一程。 」

    劉陵低著頭答應一聲,就出了牛車,面對大群的匈奴勳貴們低聲道:「軍臣單于去了崑崙山!」

    頓時,以右賢王為首的匈奴勳貴們一起嚎啕大哭,還有一些人用刀子割破了面頰,血流滿面。

    伊秩斜也從牛車裡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同樣有兩道傷痕,血滴順著下巴滴答滴答的流淌下來。

    「崑崙神啊,偉大的軍臣單于投入了您的懷抱,他是您最忠誠的兒子,也是大匈奴最仁慈的父親,請善待之!」

    蒙查的拳頭捏的很緊,跪在劉陵的身邊,小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被劉陵狠狠地捏了一把之後,才把腦袋磕在土地上,嘴裡不知道在小聲的嘀咕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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