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017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8-1-23 02:27
第十二章  伏兵之計

霍去病坐在馬上,良久才把視線從遠處的匈奴軍營收回來,剛剛長起來的青草只能沒掉他的馬蹄,戰馬已經把蹄子底下的那片青草踩踏的一團糟。

從昨日下午,他就在斥候曲長郎如意的帶領下抵達了這片區域。

遠遠地觀看了從東到西大片的匈奴軍營,即便是天黑,他也沒有離開,而是仔細的觀察夜晚時分匈奴人的守衛事宜。

對面與其說是一座軍營,不如說那裏是一大片由帳幕,勒勒車組成的牧人營地。

很奇怪,匈奴人似乎沒有放哨的習慣,即便霍去病就在匈奴軍營一里的地方,匈奴人居然也一無所知。

夜晚,匈奴人男男女女圍著火堆通宵達旦的歌舞,期間更有不少兒童在跟著在火邊嬉戲,看得出來,他們似乎非常的快樂,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倒地就睡。

“給我三千鐵騎,我現在就敢向匈奴人的軍寨發起攻擊!”

霍去病惋惜的看了一眼身邊僅有的十餘騎喟歎一聲道。

“將軍,守在外圍的都是匈奴牧人,這是他們的慣例,咱們如果進攻,只會殺死一些牧人,牧人後邊才是匈奴大軍聚集的地方。”

郎如意小聲的提醒自家的將軍。

霍去病搖頭道:“我只想驅趕這些牧人,牛羊向匈奴軍營方向跑,只要能夠讓匈奴的軍陣散亂一陣子,就是我們最好的攻擊機會。

回去吧,再不回去,阿琅他們就該著急了。”

郎如意一臉的黯然,他知道自己回去之後沒有什麼好果子吃,將軍或許會幫他說話,不過,在司馬面前,犯錯的將軍也沒有多少話語權。

一小隊騎兵在草原上奔馳,沿途不斷地有灑出去的哨探歸隊,不一會,就有四十個騎兵跟在霍去病的身後。

如此大的目標,再愚鈍的匈奴人也會發現,於是,兩群騎兵飛快的從東西兩個方向朝霍去病圍攏過來。

“打出龍旗!”

疾馳中的霍去病大聲的吩咐一聲,他的親兵衛陽立刻從懷裏取出一面旗子,很熟練的將旗子套在長矛上,隨手插進馬鞍子前面的過梁上,旗子被風一吹,就立刻散開,呼啦啦,一面黑龍逐日旗就隨風招展。

“前方有遊騎——數量九——”

一名斥候從左側大喊著彙入隊伍。

霍去病吼道:“衝!”

說完話就抽出自己背後的短矛,握在手中,其餘將士則紛紛取出上好弦的弩弓,在馬背上投擲投槍準性不是很好,他們還沒有霍去病借助戰馬的衝力將投槍投擲到三十丈之外的那種變態的能力。

幾乎是一瞬間,枯黃的荒草後面就出現了一個匈奴騎兵,他的胸口剛剛露出荒草,霍去病手裏的投槍就丟了出去,戰馬繼續狂奔。

三十丈的距離內,即便是霍去病也只有投擲兩次投槍的機會,為了快速通過匈奴人的堵截,他放棄了投擲第二支,當第一支投槍還在空中飛行的時候,長矛已經被他握在手心。

投槍的力道是如此之大,第二名匈奴人剛剛露頭,投槍就已經刺穿了第一個出現的匈奴人胸膛,帶著大蓬的血花穿透了匈奴人的身體,最後紮進了地面。

露頭的匈奴人大叫一聲,揮舞著彎刀不退反進,嗷嗷叫著向霍去病軍陣衝擊了過來。

箭如飛蝗……

老道的衛陽縱馬越過霍去病,不等那個滿身都是弩箭的匈奴人跌落馬下,就揮刀斬下了他的人頭,另一個親衛探手捉住飛向他面前的人頭,隨意的掛在他的馬脖子上。

幾支狼牙箭從荒草後面射出,霍去病一干人除過隨意的用胳膊擋一下眼睛,

連腿邊的盾牌都懶得舉起來。
匈奴人的箭法很好,只是狼牙箭在霍去病的甲胄上劃出一道白印就不知道飛去了那裏。

帶著輕薄甲胄的戰馬如同洪荒猛獸一般衝進了匈奴人單薄的軍陣中,接觸只是一刹那,武器上的優勢抵消了匈奴人騎術上的優勢,霍去病的長矛輕易地刺穿了匈奴人的皮盾,就鬆開長矛,長矛留在匈奴人的胸口上,等待被勝利的主人再次取回。

鋼刀與匈奴人的彎刀碰撞之後,輕易地切斷了彎刀,順勢再收割走彎刀後面的生命。

在高速的碰撞中,只有粗大的狼牙棒能夠將漢軍的鋼刀撞飛,再順勢搗在漢軍的胸口,當這個漢軍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時候,六七柄長矛已經刺穿了傷害他的那個匈奴人的身體。

騎兵交鋒,勝敗只在須臾間。

東西兩邊包抄過來的騎兵親眼目睹了這場戰鬥,憤怒的大聲呼喊,卻沒有更好的辦法挽救已經成為現實的戰鬥,戰馬四蹄騰空,如同飛一般疾馳,卻不能一下子飛到龍旗邊上投入戰鬥。

來不及收割匈奴的首級,那個吐血倒地的同伴,被三根繩子拖拽著在地上滑行,隨著繩子不斷地收緊,在同伴的幫助下,他被淩空拉起,落在一匹馬背上,三匹戰馬在他的身邊左右奔馳,那三根繩子牢牢地將他綁縛在戰馬背上。

箭如飛蝗……最終消耗光了動能,只能無奈的掉在地上,兩支匈奴騎兵彙合成了一支,緊緊的咬在剛剛突出重圍的霍去病身後,恨不能將他們碎屍萬段。

大漢的戰馬不如匈奴人的神駿,眼看匈奴人越追越近,霍去病不得不降低烏騅馬的速度,好讓自己跟同伴保持在同一軍陣中。

“將軍快走!”

郎如意發瘋一般的催促戰馬,如果是敵人實在太多,他很想調轉馬頭去狙擊一下敵人,好給將軍多一些離開的時間。

然而,他同樣清楚地知道,他身後至少跟著一千個匈奴騎兵,五十個人回身作戰,根本就是去送死,根本就沒有辦法給將軍製造任何機會。

郎如意聽到耳邊狼牙箭嗖嗖的破空聲,這時候,除了趴在馬背上減少中箭的面積再無其他作為。

“嗖嗖嗖。”霍去病接連投擲出三支投槍,每一支投槍都能殺掉一個匈奴人,而那些匈奴人敏捷的繞開無主的戰馬,繼續逼近。

“嗚嗚嗚嗚——”

一聲悠揚蒼涼的號角聲從極遠處傳來,追逐霍去病的匈奴騎兵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胯下的戰馬也跟著慢慢的降低了速度,最終眼看著霍去病一干人離他們越來越遠。

就在霍去病的正前方,那裏塵土飛揚……

雲琅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不斷地把革囊裏面的塵土丟向地面,好讓遊春馬拖著粗大的樹枝將塵土揚的更大一些。

直到匈奴人撤退的號角聲傳來,才發現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五十個騎兵丟棄了馬尾巴上的樹枝背著五十面旗子從小土包後面轉出來,徑直站在土包上,俯視著緩緩撤退的匈奴騎兵。

不一會,霍去病來到了土包上,跟雲琅一起觀看匈奴人是如何撤退的。

“這些匈奴人很快!”霍去病有些感慨。

“這是必然的,當我們還在追求厚實的甲胄,鋒利的長矛的時候,他們就在追求速度。

速度是他們的看家本事,如果沒有了速度,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所以啊,我們要成為老虎,豹子,狼,不但要有尖牙利爪,還要有速度!”

“你已經有了,剛才跑的挺快的……”

“你製造了塵土飛揚的假象,讓匈奴人以為這裏有伏兵?”

“是啊,才下過一場雨,騎兵奔馳會有塵土飛揚的場景可能比較奇怪,好在匈奴人比較傻,沒發現,如果他們足夠聰明,我們可能要損失好些兄弟。”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8-1-23 02:34
第十三章  烤包子跟柳笛

“去病啊,你難道不覺得主將親自去探查敵軍是不是有些不對頭啊?”

“我算個屁的主將,總共只有一千三百人,還沒有人家一部人多。”

“知道不?哥哥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喲,別看你現在才統領一千多人,再過兩年,你說不定就能統領好幾萬人。

今天啊,也就是匈奴人接連出錯,以為你們只是一隊斥候,覺得劃不來用一千人來換,這才放過你。

如果人家知道衛青的外甥,我大漢的明日將花就在這群人裏面,信不信人家不管前面有沒有埋伏都要優先幹掉你?”

霍去病皺眉道:“你在哄孩子麼?這是在羞辱我,你幹脆破口大罵我心裏還舒坦些。”

雲琅吧嗒一下嘴巴道:“原本是想這麼幹來著,又怕你惱羞成怒,只好換一種委婉的方式。”

霍去病點頭道:“確實很委婉……”

雲琅對待霍去病非常的委婉,不過呢,回到營地之後,他的做法就非常的不委婉了。

郎如意被一頓棍棒打得鬼叫連天,一同受罰的還有霍去病的親兵首領衛陽。

對這兩個家夥,雲琅可沒有半點的客氣。

霍去病好幾次小聲提醒雲琅他才是始作俑者,都被雲琅用委婉的笑容給懟回去了。

至於曹襄,他覺得回來的五十個人都應該一起挨揍,包括那個肋骨斷了三根的家夥。

李敢倒是非常羨慕霍去病有了人生中第一次在白登山面對匈奴大軍的機會,他也很想有這樣的經曆,覺得如果把他放在霍去病的境地裏,只要用他家祖傳的神箭技術,就能讓匈奴人不敢銜尾追擊,還說他老子當年在北地就是這麼幹的。

不過,當他看到雲琅委婉的笑容之後,還是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

謝寧過來的時候,他們四個人重新變得非常和諧,雖然沒有酒,還是在用米湯慶賀霍去病斬首匈奴首級四枚,雖然只拿回來了三顆,也算是開門紅了。

“山洞又塌了!”

雲琅笑道:“繼續挖!”

“死了……算了,我這就回去繼續挖!”

不知為何,謝寧覺得雲琅今天的笑容很可怕。

“告訴郭解,我要更多的鬼奴,如果他敢殺良冒功,我就讓他去挖洞。”

謝寧點點頭,從桌子上順走了兩個包子,就匆匆的去找郭解談生意去了。

霍去病吃掉一個包子之後不解的問道:“山洞不好挖?”

雲琅點頭道:“土質太疏鬆,只能一邊坍塌一邊挖,等挖到紅砂岩就好了。”

“噢!”霍去病隨意答應一聲,就繼續吃飯,從昨日到今天,他雖然看著鎮定,實際上,一顆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舅父說過,膽量是訓練出來的,即便一個人平時膽子再大,在某些特定的狀況下依舊會膽怯,比如跟隨荊軻刺秦王的秦舞陽就是這樣的人。

他有膽子十三歲就當街殺人,卻沒有膽子走進始皇帝的宮殿。

只有經曆的多了,人才會麻木,人麻木了,膽子自然就會變大,這是一個奇妙的過程,需要自己用心體會。

雲琅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霍去病的冒險,這家夥就是因為不墨守常規才經常奇兵突出,給了匈奴最大限度的打擊,如果管束的太狠,說不定就會把他的天性給抹殺了。

如果讓他心安理得的接受霍去病一次又一次的突發奇想式的冒險,他的心臟又受不了。

這是一個明顯兩難的選擇……

大軍出發之前,他被長平狠狠的威脅過,如果霍去病跟曹襄兩個人中哪一個出了問題,他都不用回去了。

就目前看起來,最適合幹危險人物的人選就是李敢……然而,他又下不去手!

至於親自去冒險這回事從來都不在雲琅的選擇範圍內。

好在,來了一個謝寧,這個家夥不論長短還是肥瘦,似乎都是一個良好的炮灰人選。

只要保證自家兄弟沒事,誰會去管謝寧的死活?

這家夥死掉了,算是為大漢捐軀,活著,就能享受榮華富貴,算起來,雲琅不覺得虧欠了他什麼。

看來,以後要多用用這家夥,如果可能,郭解也是一個不錯的炮灰人選。

反正他已經做好了為榮華富貴獻身的準備。

想通了事情之後,雲琅的胃口就立刻變好了,用匈奴人的羊肉包的羊肉沙蔥包子味道確實不錯,有上雲氏家族菜譜的資格。

不過呢,這種包子在蒸熟之後,再放進烤爐裏面大火烤一下,把外皮烤的焦黃,就能做到外焦裏嫩,這樣的包子吃起來才是真正的人間美味。

曹襄見雲琅緊鎖眉頭好半天不說,就用肩膀撞撞他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去病以後不再做就是了。”

雲琅瞅瞅有些內疚的霍去病怒道:“誰有空想那些事情,我在想如何能讓這些包子變得更加的好吃!”

“別裝了,去病已經很內疚了。”

“誰在裝啊,我在想,這樣美味的包子,如果放進烤爐裏面大火烘烤一下,不但能讓包子更加的好看,還能徹底激發包子裏面肉餡的香味。

如此,一脆一軟,用牙齒一咬,兩種感覺交替出現,還混合著肉餡的香味,那該是一種非常好的體驗。

你們吃,我先去烤幾個包子嚐嚐!”

雲琅匆匆的解釋完就端著一盤子包子去了伙夫所在地。

曹襄探頭見雲琅去了廚房,就驚詫的對霍去病跟李敢道:“他真的去烤包子了……”

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多變,前一刻雲琅還在為霍去病擔心,下一刻,他就發現生活才是人來到這個世界的主流。

生活包括吃喝拉撒,愛慕與痛恨,唯獨不包括不擔心這種奇怪的情緒。

茫茫人世間,誰有能比誰高明多少?

所有智慧的選擇不過是把利益分的比較清楚地一種普通選擇罷了。

傍晚的時候雲琅去看了山洞,裏面跟昨日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只有一些來不及運走的土塊散亂的堆在地上,而在洞口,平放著四具屍體。

謝寧指著辛苦挖洞的鬼奴道:“總算是沒有拖慢進度,他們也學會了用木料支撐洞壁之後在繼續掘進。”

雲琅退出山洞淡淡的道:“都是血的教訓,他們如何會不接受教訓呢。 ”

謝寧猶豫了一下接著問道:“你是怎麼做到對外面的那些屍體視而不見的。”

雲琅看了一眼謝寧,覺得面前這個家夥就是一個傻子。

“去把屍體都處理掉,別放在我眼前,親自去吧!”

軍人家出來的孩子最大的好處就是聽話,謝寧雖然對這個命令非常的不滿意,還是找來了一輛馬車,將四具鬼奴的屍體丟上馬車,親自趕著車去了河邊。

白登山處理敵人屍體的方式就是丟進河裏……

那些勞作的鬼奴出來倒土的時候,總是用看鬼怪的眼神看雲琅,他們現在都知道了一件事——就是這個將軍下令,要他們做挖洞這麼危險的事情。

雲琅並不同情這些人,甚至還有一些厭惡,他不在乎的人對他來說就跟木頭,雕塑沒有區別。

如果可能,他想把所有自願背叛這個民族的人全部弄去充當奴隸。

郭解來的時候,雲琅正坐在一個小山坡前吹柳笛,春日裏的柳樹汁液豐富,取一截柳條,只要輕輕地扭一下,樹皮就跟樹枝脫離,然後倒著抽出白色的柳枝,修整一下柳笛,小心的切出簧片,一個完美的柳笛就會出現。

這是雲琅小時候最喜歡的娛樂方式,直到現在,他依舊喜歡,這是紓解寂寞最好的方式。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8-1-23 02:41
第十四章  寂寞的時候殺敵最好

寂寞這種感覺有時候來的莫名其妙,即便是在人頭湧湧的歡宴中,它也會不請自來。

一個寂寞的人,眼神是冰冷的,即便臉上掛著笑意,身處鬧市也覺得普天之下只有自己一人。

雲琅很害怕這種感覺,每當他覺得寂寞了,他就會關閉自己對外界的反應,將自己關在心關裏,細細的品嚐這種能讓人發瘋的孤獨。

往往在這個時候,雲琅是最冷靜,最為清醒的,孤獨的世界裏只有他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自己,所以,這個時候,他對世界的認知也是最清楚的。

不論是胡笳還是塤,他們的曲調都是以悠揚蒼涼取勝,柳笛跟他們比起來,就顯得活潑。

嗚哇,嗚哇的柳笛聲傳不出多遠就會湮沒在風中,每當這個時候,雲婆婆,太宰的面容就會活生生的出現在雲琅的腦海裏。

有些人死了,他比活人更加的生動。

郭解是一個妙人兒,見雲琅沉浸在柳笛的美妙音色中不可自拔,抽抽鼻子轉身就走了,就雲琅目前的心情,不論談論什麼都不可能有什麼好結果。

一陣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將雲琅從夢幻中喚醒,這是大規模的騎兵奔行的時候才能發出的動靜。

他第一時間回到營帳披上鎧甲,提著長槍,就來到了鉤子山最高處。

漢軍的鼓聲已經響起很久了,騎都尉的戰兵們已經嚴陣以待,無數的戰旗在鉤子山上豎起,弩兵們已經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手裏的弩弓已經上弦,就等著將軍一聲令下之後擊發。

霍去病站在刀盾兵後面,不斷地用長劍敲擊盾牌,與同伴們一起發出整齊的“荷荷”之音。

李敢坐在馬上,面甲已經拉下,平日裏掛在鉤環上的長矛緊緊的捏在手中,就在他的身後,還有五百個同樣裝束的騎兵隨時準備出擊。

曹襄手忙腳亂的指揮著投石機,怪叫著要軍卒們快速的向筐子裏添加石彈,卻沒有什麼人聽他的,一個曲長冷靜的發出一個個號令,負責投石機的軍卒們也看不出有多少緊張之色,一板一眼的按照早先訓練過無數次的動作,調整投石機。

謝寧就站在第二隊,他身邊的軍卒卻是一色的長矛兵,騎都尉的長矛兵手持的長矛,要比一般的長矛兵手裏的長矛長出一倍不止。

只要將長矛的尾巴杵在地裏,斜著豎起,就是一片槍林。

刀盾兵的職責是砍殺被木樁障礙拖慢的匈奴騎兵的,一旦敵人太多,殺不勝殺,刀盾兵就會緩緩後退,在平坦的地方將巨盾豎起來,變成長槍兵們的槍架子,用巨盾與長矛形成第二道防線。

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時候,雲琅就非常的清閑,他站在一個土包上,放眼望去……視野裏盡是一望無際的匈奴騎兵。

大軍壓境到底有多麼可怕,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知曉。

人一過萬無邊無沿……更何況還有數不清的戰馬……

萬馬奔騰的時候大地如同被擂響的巨鼓,大軍停止的時候又如同鐵索攔江。

匈奴並沒有進入鉤子山與白登山形成的山谷,靜靜的矗立在山谷外邊,沿著瞎子河排開了陣勢。

謝長川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鉤子山,朝山下看了一眼笑道:“是右穀蠡王啊!今天看樣子打不成了。”

雲琅奇怪的道:“這麼多騎兵來到鉤子山,無論如何也靡費良多,他們為何不戰?”

謝長川冷冷的看了雲琅一眼道:“只有一萬三千騎兵,他如何敢戰?”

大將軍的威儀這時候誰冒犯誰倒黴,雲琅連忙拱手道:“大帥明見!”

謝長川饒有趣味的瞅著眼前的匈奴騎兵笑道:“這是要來給我送戰書來了,

小子,你是讀書人,你來告訴耶耶,匈奴人給人送戰書的習慣是打哪來的?”
都已經自稱耶耶了,雲琅這個兒子連忙拱手道:“匈奴人素來野蠻,連父親都分不清楚,更沒有禮義廉恥,這一套必定是跟我大漢學的,就是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總不外乎是韓王信,中行悅這些敗類。

你來告訴我,如果匈奴人真的來送戰書了,你準備怎麼辦?說心裏話!”

雲琅從眼眶上方悄悄地瞅了一眼謝長川,小聲道:“如果大帥不準備要軍功的話,小子很想要這個斬首之功。”

“哈哈哈哈……”謝長川大笑一聲,對身邊的一員老將道:“有這樣無恥的晚輩後生,我們可以卸甲歸田了。”

胡子花白的老將一巴掌拍在雲琅的肩膀上大笑道:“就是身子單薄一些,只要好好地打磨兩年,該是一隻能看門的狗!”

軍中豪爽的談話,雲琅總是不能適應,剛剛才被人家當成兒子,這會又成了看門狗,看來這些老將們很喜歡當別人爸爸,很喜歡養狗!

眾人說著話,就看見有三個騎兵打著一面羊皮旗子從軍陣中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騎兵手裏還捏著一把牛角號,一邊走一邊嗚嘟嘟的亂吹。

老將皺眉道:“右穀蠡王這是要幹什麼?準備和談?”

謝長川連猶豫的意思都沒有就問雲琅:“小子,人家要和談,你是讀書人說說,怎麼個談法?”

雲琅這時候非常痛恨自己這個讀書人的身份,一次次的被謝長川這隻總想當他爸爸的老狗的戲弄。

不回答是不成的,雲琅只好拱手道:“能否讓小子來主持這次和談?”

“好啊……”謝長川皮笑肉不笑的道。

雲琅不理睬一干老將們戲謔的笑容,徑直來到遊春馬邊上,取出他的鐵壁弩,用腳踏著上好了弩弦,精心挑選了三枝鋒利的破甲錐,一一的上在弩弓上,然後就提著弩弓越過謝寧的長槍兵,霍去病的刀盾兵,來到了軍陣最前方,選了一處蓬蓬草後方弄好弩弓支架,然後就凝神屏氣的準備射殺那三個匈奴使者。

“咦?這種弩弓還是第一次見。”

謝長川的聲音如同跗骨之蛆,再一次在雲琅的耳邊響起。

探手敲敲弩臂又對同行的老將軍道:“既然是精鋼所製,是稀罕東西!

小子,這東西能射兩百步麼?”

雲琅強忍著朝這個無恥老賊扣動弩箭的衝動小聲道:“三百步弩箭不飄。”

“嘶……”謝長川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又道:“讓耶耶來試試!”

“弩箭是鐵杆的,與一般的弩箭不同,要計算提前量,還是小子來跟匈奴人談談吧!”

“你準備用這東西來跟匈奴和談?”

“不用弩箭兵刃,難道用嘴麼?”

那個花白胡須的老將嗬嗬笑道:“婦人的嘴老夫可能還有興趣,男人談話還是用弩箭比較好,射的深啊……”

耳朵裏聽著無恥老賊的汙言穢語,雲琅的呼吸都亂了,眼看著匈奴人走進了鐵壁弩的射程,連忙趕走這些無聊的思緒,重新穩定心神,通過弩弓上的望山瞄準。

這些人之所以會這麼放浪形骸的胡說八道,最大的原因出在這裏的所有人,包括謝長川在內,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跟匈奴和談。

只要動了這個心思,雲琅相信,不出三天,動心思的人的頭顱就會被切下來,遍傳諸軍。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跟匈奴和談,那是大漢皇帝劉徹!

臣使君權這是大的沒法再大的罪責!

匈奴人的使者來到兩百步的時候,終於停下了腳步,左邊的那個匈奴人向前一步,用字正腔圓的大漢話吼道:“穀蠡王……啊!”

讓使者說出三個字已經是雲琅的錯誤了,扣發弩機的時間晚了一刹那。

黑黝黝的弩箭從蓬蓬草後面嗖的一聲鑽了,出來,越過長長的空地,從斜上方自上而下的鑽進了匈奴使者的胸腔……

強勁的弩矢破開了他的甲胄,穿透了他的身體,最後鑽進了大地!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8-1-23 02:48
第十五章  孤軍

弩箭強勁的動能將匈奴使者從馬上推下去,眼看著他栽倒在馬下,雲琅身後的騎都尉齊齊的喝彩一聲,長劍敲擊在盾牌上的響聲更大了。

後面兩個使者見傳話人已經死掉了,轉身就跑,將自己寬大的後背留給了雲琅。

鐵壁弩跟大漢的弩弓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輸出穩定,兩條軟鋼弓臂力量均衡,因此,射出去的弩箭也遠比大漢弓弩射出去的穩定。

與弓箭也有很大的不同,因為有尾羽,弓箭飛行的速度要比鐵羽箭慢的多,只能用作偷襲之用。

“啪啪”兩聲過後,那兩個剛剛轉身的匈奴使者也跌落塵埃,其中一個掉在地上之後,居然還有力氣扶著羊皮旗幟的旗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雲琅在重新上了弩弦之後,在匈奴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穩穩地扣動了機括。

弩箭準確的鑽進了匈奴人張大的嘴巴,透腦而出!

“不錯,不錯,終於射進嘴裏了,老漢就等著看這一場好景致呢。”

雲琅沒工夫聽老賊的汙言穢語,緊張的看著匈奴大股騎兵湧進了山谷。

“有本事再靠近五百步!”

謝長川的神情有些猙獰,匈奴人已經到來了,他居然沒有回到回到白登山主陣地那邊去的意思。

果然如同謝長川所說,匈奴騎兵奔行到弩車射程邊緣,就停下了馬蹄,只是鼓噪不休。

雲琅一口氣向匈奴人群射出了十一根弩箭之後,也不看戰果,就回到了軍陣後面。

四百步!鐵壁弩能達到,卻沒有什麼準頭,即便如此,也給匈奴人造成了一場不算小的慌亂。

“可惜了,如果人人都能手持這樣的寶貝,耶耶就算是跟匈奴人野戰又如何?”

跟著雲琅回到軍陣後面的謝長川貪婪的瞅著雲琅手裏的鐵壁弩,長歎一聲。

他清楚,這樣的寶貝有一具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了,想要大規模的製造,沒有這個可能!

“再給我十年,鐵壁弩說不定就能多一些。”

“行啊,有盼頭就是好事情,到時候告訴老夫,老夫去幫你打鐵!”

謝長川也是一個乾脆人,見雲琅沒有割愛的意思,就失望的離開。

臨走的時候,就給了霍去病一個緊守門戶的軍令就過了瞎子河去了白登山。

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匈奴人這時候趁機撲過來。

霍去病帶著刀盾兵沒有一刻的鬆懈,直到匈奴人緩緩地退去之後,派出遊騎哨探監視匈奴人,這才解除了鉤子山的警戒狀態。

被匈奴人折騰這一下,吃完飯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坐在滿天星輝下吃烤包子,幾個人還是顯得很愉快。

“匈奴人就在三十里外,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準備枕著頭盔睡覺吧。”

李敢興致很高,一連吃了三個烤包子才住手。

曹襄就有些晦氣,歎口氣道:“我還是一個沒用的。”

霍去病放下包子認真的對曹襄道:“打一仗就好了,我舅舅說過,第一次臨陣沒好漢,即便是他也有尿急的感覺。打著打著就沒有時間害怕了。”

謝寧看著雲琅道:“你殺過很多人?”

雲琅點點頭道:“比你想象的要多!”

“我第一次殺匈奴的時候,一刀下去力道不夠,沒把匈奴的腦袋砍下來,那個匈奴人的腦袋就耷拉在脖子上,兩隻手還抓著我,脖子裏的血飆起來一丈高,那次,我真的尿褲子了。”

謝寧也很認真的對曹襄道。

一個人認真也就罷了,當兩個乃至於四個人都認真的時候,曹襄就有些尷尬了,連連擺手道:“我一定會還魂的,

不會拖累大家。”
雲琅笑道:“跟我們還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的話,在長安的時候我們三個傻乎乎的,你為什麼不覺得我們拖累你?

你的長處在於政事,而不在兵事,這次來白登山對我們幾個人來說只是一場考驗罷了。

只要過了這個考驗,以後就能幹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了,去病,阿敢可以繼續領兵作戰,你可以進入朝堂觀政,然後謀一個不錯的位置歷練,我呢,就好好的種地,把富貴鎮弄起來,知道不,我希望以後富貴鎮能變成富國城。

阿寧,你喜歡幹什麼?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一個太適合帶兵打仗的主。”

謝寧歎口氣道:“知道不,我喜歡當地方官……”

“咦?難道不該進朝堂麼?”

“不,不,不我就想到一個地方當地方官,哪怕是縣令也好,當然,陛下如果要我當刺史我也不反對,總之,我就是喜歡當地方官!”

“主政一方確實自由……”

“也不是要什麼自由,我只要能避開我父親就成……”

“啊?這是為何?”

謝寧咬著牙道:“我有十一個房裏人你們敢信麼?”

“咦?”

“哇——”

“厲害……”

男人間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快樂,一些倒黴事情一旦被拿出來當成兄弟間的笑料,就好像沒有那麼痛苦了。

匈奴人真的來了,而且是以最強大的狀態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一想到今日荒原上騎馬矗立的那些匈奴人,每個人的心裏就跟塞了一塊石頭一般沉重。

雲琅消除恐懼的法子就是直接面對,霍去病消除恐懼的辦法就是讓自己興奮起來,李敢消除恐懼的辦法就是不去想,至於曹襄,他是真的害怕,且沒有面對的方式。

而謝寧,他將自己的隱私當笑話說出來,就說明他已經在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過。

將軍們如此,騎都尉那些沒有經歷過真正大戰的軍卒是如何想法,也就一目了然了。

想要穩定軍心,那麼,將軍們就必須時刻跟部下在一起,按照白日裏的安排,霍去病去了刀盾兵,謝寧去了長槍兵,李敢去了騎兵,曹襄去了弩箭兵。

只有雲琅繼續留在大營裏,監督那些該死的鬼奴們夜以繼日的挖洞……

一連三天,匈奴人都沒有來,但是,大軍哨探卻不能再去匈奴人那邊窺探了,草原上滿是呼嘯奔走的匈奴人,根本就不給大漢遊騎窺探的機會。

謝長川是一個眼睛很毒的人,他那一天料定匈奴人只是故作聲勢,那一天匈奴人果然匆匆退走了。

但是,當匈奴開始封鎖草原之後,他反而變得緊張起來了,三天裏連續開了兩天的會議。

在這兩天的會議裏,他們制定了至少七個預案,來應對匈奴,每一個預案都是針對不同局面而設定的,一旦出現了預定的局面,就直接按照制定好的策略應對。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能夠做到快速應對,不好的地方,這種法子對大軍指揮官的要求比較高。

別的軍官都是追隨謝長川至少五年的老部下,唯有騎都尉是謝長川最不放心的軍隊。

所以,他只能將騎都尉單獨安置在鉤子山,免得因為騎都尉的緣故導致白登山的防禦出問題。

當雲琅通過軍事會議發現騎都尉居然是一個孤獨的存在的時候,就開始瘋狂地籌備鉤子山的防禦。

他相信,一旦開戰,鉤子山將是匈奴人第一個拔除的目標,這樣的拉鋸戰,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每年冬日,匈奴人就會離開白登山,趕著牛羊去他們的過冬地,以他們的財力物力,是沒有辦法長期在白登山駐軍的,而匈奴人也沒有守城的習慣。

如果有一天匈奴突然在白登山修築了城池準備跟大漢國打一場攻城戰,想必大漢皇帝劉徹即便是在睡夢中都會大笑。

這麼多年下來,不管是大漢還是匈奴都形成了一種默契,夏秋之時,是匈奴人大舉進攻的時候。

大漢軍隊一般是依仗白登山,背靠長城進行嚴防死守。

當冬天來臨的時候,就是匈奴人撤退,大漢軍隊重新據守白登山的時候。

在徹底明白匈奴人的這個習慣之後,雲琅在使用鬼奴的時候就更加的不體恤人命了。

以至於,幫著雲琅去捉鬼奴的郭解都抱怨連天,他抓的鬼奴根本就經不起雲琅快速的消耗。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 19:01
    第十六章爭功!

    壓榨,極度的壓榨,往往會催生出反叛!

    這應該是一個至理名言。

    可是,雲瑯沒有在鬼奴的身上看到這個特點。

    匈奴人準備了一個月,雲瑯也黑著心腸壓榨了鬼奴一個月,每日裡都有鬼奴的屍體被丟進瞎子河……

    在鬆軟的黃土上挖一個很大很長的洞,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然而,這些鬼奴做到了。

    當鬼奴們將山洞掘進到堅硬的夯土層的時候,山洞結構終於變得穩定了,不再有大塊的黃土從頭頂掉下來,接連三天沒有死掉一個鬼奴,這讓他們很是高興了一陣子。

    他們的歡樂僅僅來自於不死人而已。

    鬼奴們對於夥伴的消失,或者死亡似乎並不是很在乎,只是單純的為自己還活著歡呼,只有雲瑯清楚地知道,第一批來到鉤子山挖洞的五十六個鬼奴,到現在,只有兩個人還活著。

    仔細研究分析之後,雲瑯發現,這些鬼奴之所以會老老實實的冒著生命危險在這裡挖洞,最大的原動力居然是每天都能吃飽這個簡單的因素。

    雲瑯不在乎鬼奴的性命,卻從來不會剋扣他們的口糧,口糧當然算不得好,糜子饃饃卻是放開了吃的,偶爾還會有一點鹹肉野菜湯,對他們來說已經算是大餐了。

    直到此刻雲瑯終於明白了,這些人為什麼會心甘情願的成為鬼奴了,原因就是當鬼奴能夠不被餓死。

    元朔四年的時侯,一場蝗災席捲了關西,蝗蟲從關西一路飛到了敦煌,蝗蟲所到之處……

    史書上僅僅只有八個字「餓殍盈野,死者枕藉」。

    直到今年,關西依舊荒蕪……即便是春風也吹不醒遭受重創的大地。

    自從韓王信投靠了匈奴之後,韓地的人,就成了一群被人遺忘的人群,其餘地方的百姓流離失所去別處謀生,官府會開放一些荒蕪的山林供他們存身,至於韓地沒人願意接納他們。

    飽受匈奴劫掠之苦的百姓,對那個帶著匈奴人一路殺到甘泉宮的韓王信恨之入骨。

    當了鬼奴,死亡就是一種最常見的事情,隨時隨地都會發生,匈奴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殺他們,漢人見到鬼奴就會提起長刀,搶劫的時候會遇到強烈的反抗,投降以後,依舊沒有什麼活路。

    因此,在騎都尉吃飽飯之後再去死,對他們來說沒有別人想的那麼可怕,那麼難以接受!

    雲瑯在山洞口立了一盞明亮的油燈,這盞油燈只開了一個亮孔,這個細微的亮孔衝著山洞,一道淡黃色的光斑照射在山洞底部,指引著鬼奴們朝正確的方向挖掘。

    挖到了夯土層,就說明鬼奴們已經挖穿了鉤子山!

    山洞已經很深了,為瞭解決透氣的問題,雲瑯不得不命令鬼奴們在山洞上方開出十幾個碗口大的洞。

    他親自檢驗過,那些透氣孔確實已經抵達了鉤子山東邊的平原上。

    大規模的挖掘會讓匈奴人發瘋的,而平原地帶並不是一個很適合大漢軍隊作戰的場合。

    因此,雲瑯只能像一個盜墓賊一樣偷偷挖掘……

    山洞挖到這裡,就只能蜿蜒向下,隨著鬼奴們不斷地挖掘,土層裡逐漸出現了人,馬,武器,陶俑,鐵器,銅器一類的殉葬品。

    當一個斜斜的插在泥土中的女性屍骨出現之後,雲瑯從她身上殘留的一點帛片,以及散落在周邊泥土裡的首飾判斷,這該是一個殉葬的女子,身份應該是冒頓寵愛的某一個閼氏。

    「匈奴可汗的墓地?」

    謝長川歡喜的如同一個孩子!

    對於這個噁心的老賊突兀的出現在坑道里,雲瑯一點都不奇怪,如果在他統領的大軍中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還一無所知的話,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

    「目前看來我的猜測是準確的。」雲瑯將手裡那枚擦拭乾淨的金臂環放在謝長川的手裡。

    金臂環做工粗獷,連接處的鷹嘴結構不是大漢首飾做工的風格,很符合匈奴人的審美風格。

    「不是阿寧告訴我的!」

    謝長川靠近油燈觀賞著金臂環,一邊很隨意的說了一句話。

    雲瑯點頭道:「阿寧是我騎都尉的將官,吃裡扒外的事情自然幹不出來,我回去之後只會找郭解的麻煩。」

    謝長川連連點頭道:「確實該找,確實該找,潑天的功勞啊,被那個小人給毀了。」

    謝長川賊目爍爍的四處亂瞅,很不負責任的隨意回答。

    「沒有瞞著大帥的意思,先前不確定,擔心破壞了大帥的部屬,今日既然已經發現了匈奴可汗的閼氏,自然是要稟報大帥知曉的。」

    「這是自然啊,讀書人就這點好,總能把自己的齷齪心思用最漂亮的話說出來。

    耶耶之所以被陛下丟到白登山幾十年都不理會,就是學不會你們這種說話的樣子。

    功勞不少,官職,爵位卻沒有什麼變化,吃虧吃大了!」

    雲瑯每次跟謝長川說話,都有掐死他的衝動,這個老賊扮豬的時候就像是一頭豬,一旦成了老虎,獅子他都敢一口吞下去,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是豬,什麼時候是老虎!

    「挖啊。為什麼不挖了?」

    謝長川站了一會就興致勃勃的對雲瑯道。

    「這裡的土層不夠結實,我進來的時候一般不准動土,免得被這個土洞給埋掉。」

    「不結實?」謝長川豬的本性又發作了,警惕的瞅瞅頭頂,然後笑道:「軍中為了功勞不要命的人多,你這種一等一的人才就不要浪費在這裡了,讓那些不怕死的殺才進來督工,就這麼說定了。」

    說完話,這個剛剛剝奪了雲瑯指揮權的老賊就匆匆離開了山洞,畢竟,時不時地有黃土渣滓從頭頂掉下來,確實很不安全。

    被人家剝奪指揮權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雲瑯也沒有沮喪的感覺,聳聳肩膀就跟著離開了山洞。

    站在青天白日底下,不論是謝長川還是雲瑯的面孔看起來就沒有那麼陰森了。

    一個慈眉善目諄諄教導如同溫潤長者,一個垂首受教緊守禮數如謙謙學子。

    「小子,別覺得是耶耶奪了你的功勞,這事太大,你腦袋太小,撐不起這樁功勞。」

    「其實小子領受過比這還要大的功勞,好像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最嚴重的後果就是被靠山婦一屁股坐在胸口動彈不得,不算什麼大事。」

    謝長川楞了一下,皺眉道:「陛下動用靠山婦來懲處你?」

    雲瑯無奈的道:「陛下一般不理睬我,如果犯錯,懲罰我的人不是阿嬌貴人,就是長平長公主,您也知道,她們都是婦人,所以手段有些……」

    「既然如此,繼續由你來發丘,功勞是我中部校尉府的如何?」

    「發丘中郎將這個職位我還是不要為好,以後回到長安不好見人……」

    「你到底要什麼?」

    「無他,只想看看一代天驕冒頓可汗的屍體是個什麼樣子!」

    「就這一點?」

    「當然不會只有這一點,去病,阿襄,阿敢,阿寧的功勞還沒著落呢,我怎麼可能放手?」

    「大丈夫想要功勛自然是馬上取!投機取巧算什麼英雄好漢!」

    雲瑯無奈的道:「當初隨您一起橫刀躍馬縱橫北疆的英雄好漢如今有幾人安在?

    關中早就有詩曰可憐瞎子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我們兄弟來到白登山目的就是為了馬上封侯,卻沒有全部指望用匈奴的首級來換,用冒頓的屍骨來換目標也能達成。

    我剛剛成親,去病的老婆懷有身孕,阿襄的老婆也有身孕,阿敢的第二個孩子正在他老婆的肚子裡孕育,阿寧家裡還有十一個婆娘等著受孕呢,我們哪一個能死?又有哪一個敢死?「老夫如果硬要你離開這座山洞,去別處公幹呢?」

    「那就沒辦法了,我們一群小的可不是您的對手,為了這個功勞,說不得要請幾位說的上話的長輩在出面跟您好好地嘮嘮!」

    「衛青胸懷廣闊,沒有這麼無恥!」

    「可是,長平,阿嬌兩位長輩可都是出了名的小心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 20:56
    第十七章雲瑯的堅持

    「長於婦人之手能有什麼大出息!」

    「問題是跟著陛下這頭不會孵蛋的神龍會一不小心被他弄死的,不跟著鸞鳳還能怎麼辦?」

    「你真的不肯退讓?」

    「我當然會退讓,我本來就沒有想著把功勞全部攬在身上,只是您要一鍋端,這就讓人難堪了。」

    「那好吧,首功是你們五個人的,發丘中郎將需要老夫派出!」

    雲瑯見謝長川沒了開玩笑的意思,知道這應該是他的底線,就連忙點頭道:「如此甚好!」

    謝長川也鬆了一口氣,如果雲瑯繼續堅持,他忽然發現,他好像對這幾個少年並沒有太多的製約法子。

    本來把他們派上戰場充當炮灰就可以輕易地解決這件事,然而,這幾個人的背景太恐怖,他謝長川在白登山可以說一不二,回到長安之後……

    「山洞好生修整,現在還不夠大,也不夠寬闊,行不了軍,也走不了戰馬!」

    聽謝長川這樣說,雲瑯的拇指挑的老高,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很容易就發現了這個山洞似乎還有別的用途。

    「回去就派三千民夫過來,早點幹完這裡的事情,也好早點結束戰鬥,為了冒頓這具屍體,我大漢死掉的戰士實在是太多了。」

    雲瑯搖頭道:「不用民夫,只能用鬼奴,這裡太危險!」

    「民夫而已!」

    「那也是我們的手足兄弟!」

    「你居然跟商賈,贅婿,犯官稱兄道弟?」

    「哪怕是大漢的叫花子,那也是我的手足同胞。」

    「老夫要的是戰機!不管死傷多少!」

    「沒用的,您就算派來三千民夫,這個洞就這麼大,來了也擺不開,除了多消耗人命之外沒有別的好處。

    您可以派郭解再捉一些鬼奴過來,我聽遊騎說,最近這裡圍過來很多的鬼奴!」

    謝長川強忍著怒火離開了,看得出來他一點都不高興,雲瑯甚至肯定,如果獲益的五個人裡面沒有一個叫做謝寧的傢伙,謝長川一定不會嚥下這口氣的。

    雲瑯對發丘這兩個字很是敏感,以至於脫口而出一個發丘中郎將的新名詞。

    很明顯,謝長川似乎對這個新名詞並不感到驚訝。

    還以為這個名詞是曹操發明出來的,看樣子,在曹操之前就已經有了,至少,謝長川是知道的。

    雲瑯對功勞什麼的其實並不是很感興趣,身為大漢朝神一樣存在的人,想要立功是一樁非常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軍功這種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雲瑯只要跟著霍去病滿世界跑一圈,封侯就水到渠成了。

    他只是想看看皇帝對冒頓陵墓的看法,以及後續的處置,由此評估一下始皇陵被皇帝發現之後的後果。

    謝長川走了不長時間,一個中年人就來到了雲瑯面前,看到此人,即便是雲瑯這種見多識廣之人,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這樣的人云瑯見過,是在始皇陵裡面見過!

    枯瘦,非常的枯瘦,面皮緊緊的包裹在頭骨上,完美的勾勒出來了頭骨的形狀。

    他有一張很大的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見雲瑯感到奇怪,他張開了嘴巴,雲瑯就直接看到了他的喉嚨,他的嘴巴裡沒有舌頭這種物件。

    雲瑯不過是客氣一下,將裝滿包子的盤子遞給了這位骷髏兄,這位也不推辭,把包子一枚枚的丟進嘴裡,只見喉結上下翻滾,一盤包子就在一瞬間被他吞下去了。

    「發丘?」雲瑯謹慎的問道。

    骷髏兄點點頭!

    「發丘中郎將?」

    骷髏兄連忙搖頭,黝黑的面皮似乎有些害羞,只是太黑了,雲瑯看不出來。

    接過這傢伙的調遣文書看過之後,雲瑯嘆口氣道:「接下來就看高兄的了。」

    高世青點點頭,就領著一群戴著腳鐐的罪囚走進了山洞。

    高世青到來之後,雲瑯就離開了山洞,跟這位骷髏兄高世青相比,在發丘一道上雲瑯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祖傳的手藝,而且已經歷經三代了……至少謝長川的文書上就是這麼寫的。

    匈奴人不知疲倦的騷擾鉤子山營寨,他們在弩箭射程之外縱馬呼嘯不休,還一次次的裝出一副要進攻的模樣,卻每一次都緩緩退下。

    情況其實很不妙,匈奴人佔據了鉤子山的三面,只有鉤子內部還處在騎都尉的堅守之下。

    對付裝備簡陋的匈奴人的法子很多,比如地面上那些被雲瑯他們栽進地面很深的木樁子就是一種。

    很多技藝高超的匈奴人用套馬桿套住木樁,然後縱馬狂奔,希望把那些阻礙他們前進的木頭樁子全部拔掉,結果造成的唯一戰果就是讓自己人仰馬翻。

    然後聰明的匈奴就聯合了四五個騎兵,同時套住一個木頭樁子,然後用力地向外扯。

    不知道為了什麼,這些匈奴人的配合不是很好,他們用力的方向不一致,導致四五匹戰馬一起翻倒在地。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雲瑯跟霍去病以及一干將士們看的津津有味。

    「你把木頭樁子埋了多深?」

    「三尺!」

    「不算深啊!為什麼戰馬扯不動?」

    「每個木頭樁子底下還有一些橫枝……除非用牛,否則拖不出來。」

    發怒的匈奴人發現木頭樁子不能被拖走,就開始用自己的武器砍木頭樁子,木屑紛飛之後,他們單薄的武器紛紛彎曲或者出現了缺口。

    「我想帶著騎兵衝殺一陣,長久的固守不出戰,對士氣不利!」

    「可以,必須是一沾就走,激怒匈奴人讓他們來進攻,我們只有五百名真正的騎兵,不能隨意消耗。」

    霍去病去了李敢軍中,雲瑯看了一眼謝寧,謝寧點點頭,示意弩箭已經準備妥當。

    早在建造鉤子山防禦工事的時候,雲瑯就已經特意流出來一條通道,這條通道就在防禦陣地的正前方,恰好處在弩箭最遠射程邊緣。

    因為地形是東高北低,所以,李敢的騎兵就部署在東邊,他們可以藉助這道緩坡,在最短的時間裡將馬速提到最高,衝殺一陣之後,再從北面的通道返回鉤子山。

    如果有變,他們還能進入木樁區域,這裡雖然說不適合騎馬,卻在弩箭的保護之下。

    雲瑯長吸了一口氣,擂響了戰鼓,咚咚咚幾聲巨響之後,東邊的寨門霍然打開,霍去病第一個躍馬衝出了山寨。

    匈奴人的號角也在第一時間響起,那些還在跟木樁子糾纏的匈奴人迅速的後退,並且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排好了陣型,然後一刻都不猶豫的就迎著霍去病衝了過去。

    披著戰甲的戰馬咬著鐵嚼子口吐白涎,奮力奔跑,四蹄踩踏在大地上如同戰鼓轟鳴,洪荒野獸一般的傾瀉而下。

    居高臨下佔據了優勢,霍去病剛剛離開寨門,就探手取出背上的短矛,也不用瞄準,三柄短矛就借助戰馬的力量投擲了出去。

    就在他投擲短矛的一瞬間,李敢手裡的短矛也丟了出去,緊接著,就有無數桿短矛從戰馬群中飛起,烏雲一般的籠罩向狂奔而來的匈奴人。

    戰馬與短矛齊飛……

    咻咻咻……短矛破空的聲音,即便是在馬蹄的轟鳴聲中也聽得清清楚楚。

    匈奴人似乎知道怎麼對付短矛,他們在狂奔中居然將自己的身體藏在了馬肚子下面。

    短矛落下,在匈奴人群中掀起一片血雨,鋒利的短矛輕易地撕裂了戰馬的身體,而後從戰馬的身體裡透出,將掛在馬肚子下面的匈奴人與戰馬一起穿在一根短矛上。

    即便是沒有被短矛傷到的匈奴人也被受傷的戰馬壓在身體下面,一些僥倖沒有壓住的匈奴人,見霍去病的馬蹄已經到來,狂叫一聲就向外翻滾了出去。

    霍去病怒喝一聲,掛在手臂上的小斧頭也被他摘了下來,在不足十丈遠的地方,再次向洶湧的人潮投擲了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8:13
    第十八章惡戰

    橫著盤旋的飛斧斬向敵軍,將匈奴人剛剛整備了一半的軍陣再一次擊散。

    尤其是身披鐵甲的匈奴更是飛斧重點招呼的對象。

    一輪短矛,一輪飛斧,已經打得匈奴人潰不成軍。

    這就是雲瑯給騎都尉量身定製的作戰方式,只要是能用武器解決的敵人就不要用肉搏的方式。

    雖然在大漢這個時代,一柄武器的價值可能超過人命,雲瑯依舊秉承人命優先於武器這個理念。

    看來這個做法是正確的,還沒有真正接陣,匈奴人就已經死傷慘重。

    烏騅馬昂嘶一聲越過一匹倒地的戰馬,霍去病向前探出的長槍輕輕地搖擺一下,長槍兩邊鋒利的槍刃就割開了正面匈奴人的脖子。

    匈奴騎兵拋棄了武器絕望的捂著飆血的脖子,然後就栽倒馬下。

    殺的性起的霍去病伸手解開了掛在肩上的空槍袋,袋像是斷了線地風箏向後飄去。

    胯下戰馬卻加速向前狂飆,閃電般朝著敵人最密集地地方衝去。

    他身後緊跟著五百名同樣的勇士,在他衝鋒之時,也加快了馬速,這支氣勢如虹地隊伍,直闖入迎面而來的敵軍之中。

    霍去病手中的戰矛,再一次揚起,這一次,長矛的尖刺重重的轟擊在匈奴騎兵的胸口,長矛鑽進了身體,卻牢牢地卡在那個匈奴人的肋骨上。

    他鬆開槍桿,如果再不鬆開,槍尾就會撞擊在他的身上,烏騅馬咆哮一聲,繼續加速,霍去病輕輕地撥弄一下槍桿,讓槍桿橫在他的胸前,用蠻力硬生生的將槍桿推向前方,他的身畔頓時爆起一片血雨,那個中槍的匈奴騎兵居然被他的長槍從中間撕開。

    或許是接受了血雨的沐浴,霍去病的眼中已經有了瘋狂之色,倒拖著長槍隨手掛在得勝鉤上,鬆開握著韁繩的左手,順勢抽出腰間的長刀,轉了一個半圓之後就重重的劈向前方出現的人影。

    雲氏鋼刀所向無敵,這句昔日兄弟們的戲言,如今在戰場上得到了印證,這種厚背砍山刀最適合戰場拚殺,所到之處,折斷了無數槍矛,即便是匈奴人的皮盾,在砍山刀的鋒刃下也分崩離析。

    眼看著霍去病在敵人軍陣裡狂飆,雲瑯看的咂舌不已,以前在上林苑對霍去病武功的概念依舊停在被他一拳打爆鼻子的狀態,現在看起來,日後需要小心一下這個傢伙。

    曹襄看的熱血沸騰,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學著霍去病在軍陣中的模樣伸手踢腿,雲瑯已經被他無意中踢了兩腳。

    四尺長的砍山刀在敵群中肆虐,即便是鑲滿鐵刺的木製狼牙棒也經不起砍山刀一擊之威。

    正對著他的敵軍,在遇到霍去病之後殘肢斷臂漫天飛舞。此刻霍去病雙目充血,就像是紅眼怪獸。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出半點英俊容貌和儒雅之態,剩下的只有狂野、凶狠、冷酷。

    迎面而來的匈奴人,沒有想到漢軍會衝鋒的如此果決。頃刻間就像被洪水沖垮的牆屋,轟然倒塌。斷氣的和沒有斷氣的,在這群人馬的鐵蹄之下,都變成了一團肉糜,只留下了一條血路。

    匈奴人開始慌亂,左右閃避這群凶神惡煞,爭相匍匐著逃命。

    李敢死命的追趕霍去病,不斷地高呼同伴跟上,無論如何鋒矢陣不能亂,這是在亂軍中最能體現騎兵威力降低自己傷亡的陣勢。

    雄壯的烏騅馬撞翻了一匹戰馬之後繼續突進,四蹄靈敏的在馬屍堆裡踩踏,霍去病安坐如山,似乎與戰馬結成一體,快速的在軍陣中穿梭。

    一人一馬處在軍陣的最前頭,雖有凌亂的羽箭落在身上,也只是輕鳴一聲就掉落在地。

    一千人的騎兵軍陣,交鋒僅僅是一剎那的事情,當霍去病殺透敵陣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

    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包上,豎立著一面羊皮旗幟,上面被各色染料染得亂七八糟的,只能勉強看出那是一隻牛頭。

    旗幟下站立著一個身披白骨甲,頭戴犛牛頭骨的武士,他正在怒吼著指向殺出軍陣的霍去病。

    霍去病哈哈一笑,趁著烏騅馬的速度未曾降下來,再一次向低矮的山包衝去。

    一枝羽箭準確的落在霍去病的胸口,與護心鏡撞擊之後冒出一朵火星然後跌落,另一枝羽箭被霍去病揮手格飛,還有一枝羽箭穿透了霍去病的戰裙,重重的咬在他的大腿上。

    這三支箭幾乎是同一時間落在霍去病的身上,一枝都不曾落空。

    一矢三發!

    霍去病咬牙大叫一聲,趁著敵將還沒有再次拉弓,奮力投出自己的長矛,敵將側身避開,長矛卻如同毒蛇一般鑽進了旗手的肚子,將他帶的向後飈飛。

    白骨敵將冷哼一聲,收起了巨弓,抬手取出自己碩大的狼牙棒,催馬向前,不等戰馬的速度跑起來,就兜頭向衝到面前的霍去病砸了下來。

    砍山刀毫無畏懼的迎了上去,只聽噹啷一聲巨響,烏騅馬向前的衝勢居然被這一棒子敲的生生慢了下來,霍去病只覺得自己雙臂發麻,如果不是砍山刀已經被他綁在左手上,刀子就會被匈奴人的狼牙棒敲飛。

    不等霍去病緩過來,就聽耳畔風聲大作,急忙低頭縮腦,只覺得一股勁風從他的腦袋上方吹過,來不及抬頭,催動烏騅馬繼續向前。

    強壯的烏騅馬用自己帶著尖刺的腦袋頂在敵將戰馬的脖子上,再甩一下脖子,就在白骨將軍的戰馬脖子上開出來一條長達一尺的大血口子。

    戰馬甚至發不出哀鳴就轟然倒地,猝不及防的白骨將軍被摔倒馬下。

    圍在山包周圍的匈奴人驚叫一聲,就亡命的向山包上湧過來,李敢大叫一聲,沒有敵手的騎都尉騎兵齊齊的掏出弩弓,向小山包射擊。

    霍去病眼看著衝上來的匈奴人一個個中箭摔下戰馬,他喘息著下馬將砍山刀抵在白骨將軍的脖子上,不理睬白骨將軍眼中的驚駭之色,只是用力一切,白骨將軍的腦袋就離開了脖子,連著那具白骨頭盔一起落在了霍去病的手中。

    在匈奴人的驚叫聲中,霍去病取回了自己的長矛,將白骨將軍的首級插在長矛上,單手捶著胸口大叫:「陣斬敵將一員」。

    戰場上似乎有那麼一瞬間變得安靜了一下,霍去病站在地上,虎視眈眈的看著周圍的匈奴人微微搖晃一下掌中的長矛,人頭裡的血花四濺。

    旁邊的匈奴人,眼見著渾身是血的霍去病用冒著紅光的眼睛掃視看他們,不由得驚恐萬狀,轉身奪路而逃,似乎後面有惡鬼在緊緊追趕。

    霍去病剛剛找到了傷痕纍纍的烏騅馬,就發現前方又有匈奴騎兵湧過來。

    面對那些奔逃的同伴,為首的一個騎兵居然用自己的狼牙棒用力的敲碎了一個逃兵的腦袋,剩餘逃兵也在一瞬間就被重新湧上來的騎兵殺的乾乾淨淨。

    這是最正確的方式,只有這樣才能鼓舞其餘匈奴騎兵繼續追殺。

    李敢猶在帶著部下追逐四散的匈奴騎兵,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鑼聲,循聲望去,卻看見雲瑯站在最高處死命的敲鑼。

    霍去病哈哈大笑,稍微帶一下烏騅馬的脖子,烏騅馬就一頭鑽進了木樁林子裡。

    李敢等一干將士見狀,也同樣驅馬走進了木樁林子。

    平日裡早就訓練過無數次,因此,這些戰馬在木樁林子裡快步奔走的很是輕鬆。

    不一會就與剛剛湧上來的匈奴人拉開了足足有二十丈的距離。

    箭如飛蝗,不過,這一次卻是匈奴人的箭雨,這些習慣在戰馬背上開弓射箭的匈奴人技藝確實了得,兩千餘人一起開弓,居然在短時間內形成了一片箭雨。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8:13
    第十九章與匈奴第一次親密接觸

    把騎兵的速度拖慢,然後進入障礙區的將領就該被碎屍萬段。

    這是大漢對騎兵的一般認知。

    是騎兵就該衝鋒,衝鋒,衝鋒……直到殺透敵陣之後才有理由停下馬蹄。

    騎都尉是不一樣的,殿後的軍卒都有一面摺疊軟盾,只要打開這面摺疊盾,一襲披風模樣的鏈子甲就會傾瀉而下,迅速的將騎兵以及戰馬包裹在裡面。

    與此同時,鉤子山上的投石機開始發威了,無數人頭大小的石頭從山頂被丟了下來,重新覆蓋了剛剛結束戰爭的戰場,一些想要趁機撿拾漢軍遺留武器的匈奴人被亂石砸成了肉泥。

    只可惜,投石機投石的距離依舊有限,在這個距離中沒有多少威力,只能起到一點威懾作用。

    匈奴人避開了戰場,沿著山腳追擊到了木樁林子外面,此時漢軍距離他們不到二十丈。

    身披摺疊軟甲的漢軍,有目的的並排而行,為同伴擋住了絕大多數的狼牙箭,任由箭雨噼裡啪啦的擊打在後背上,依舊無所畏懼。

    轉眼間,三十餘丈深的木樁林子就走到了盡頭,霍去病停下馬蹄,將手裡的長槍戳在地上,槍尖上那顆匈奴白骨將軍的頭顱在陽光下顯得異常醒目。

    他沒有理會噗通,噗通從馬上往下掉的同伴,看著對面的匈奴人大吼道:「漢將霍去病在此!誰敢與我一戰?」

    匈奴人默不作聲,卻有三個不斷掙扎的漢軍傷兵被推了出來,一個黑瘦的鬼奴站在陣前大聲喊道:「還我烏利亞將軍首級,我還你三個活的部下!」

    「張敏,韓壽,第五春!」

    認得這三個同袍的漢軍立刻大叫起來,一些脾氣急躁的已經做好了反身殺進敵陣的準備。

    「好,這就換!」

    霍去病一刻都不猶豫,就提起了長槍,將烏利亞的人頭指向匈奴。

    鬼奴被匈奴人從軍陣裡推出來,用繩子套著三個傷兵的腦袋膽顫心驚的向漢軍這邊走過來。

    李敢接過霍去病的長槍,昂然走進木樁林,停在十步以外。

    三個傷兵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的向同伴這邊走來,走到李敢身邊第五春哆嗦一下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李敢笑道:「這有什麼,下次殺回來就是了!」

    鬼奴眼看著三個傷兵走向漢軍,卻不敢從李敢的長槍上取下烏利亞的人頭。

    李敢平靜的看著鬼奴道:「你叫什麼名字?」

    鬼奴避開李敢刀子一般的目光小聲道:「鄙人彭春!」

    李敢冷冷的道:「我記下了,下次定會將你砍成肉泥!」

    鬼奴小心翼翼的取下烏利亞的人頭抱在懷裡,面對著李敢一步步的退出木樁林。

    在快要回到匈奴人群的時候,彭春忽然大聲道:「將軍,以後如果還有失陷我軍的漢人,你們願不願意贖回?」

    李敢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如果你能做成這種事,我可以不殺你!」

    彭春大笑道:「將軍,彭春賤命一條,您殺了也就殺了,有什麼打緊的,我只想要財貨!」

    李敢長笑一聲道:「好,只要是我手足,你儘管送過來,價格隨你開,即便是戰死的遺骸,我們也要,耶耶保證你可以活著帶財貨回去!」

    彭春居然也哈哈大笑道:「一言為定,將軍,你殺彭春只能是在戰場上,離開了戰場,彭春只是一介商賈!」

    李敢撥轉馬頭揚聲道:「如你所願!」

    兩軍隔著三十丈寬的木樁林子對峙了片刻之後,匈奴人似乎沒有殺過來的跡象,開始緩緩後退。

    霍去病見自家的傷兵好些傷口都在汩汩的冒血,知道不能久留,也緩緩地向後退去。

    李敢對霍去病道:「那個彭春很有意思!」

    霍去病抽抽鼻子道:「交給阿琅,他會處置好的。」

    今日這一戰,爆發的突然,進行的激烈,從開始到結束僅僅一柱香的時間,後果卻非常的慘烈。

    一柱香的時間,六個同袍戰死沙場!

    匈奴人退走了,鉤子山再一次平靜了下來。

    霍去病受傷了,大腿上中了一箭,好在有戰裙擋著受創不深,再就是餬口被白骨將軍那一擊給震裂了。

    「將軍鬥智不鬥力!」

    雲琅一邊給霍去病裹傷,一邊輕聲道。

    「將是兵的膽,在我們還沒有變得強大之前,我沒有資格跟敵人鬥智。」

    雲琅嘆息一聲,霍去病說的其實沒什麼錯誤,在騎都尉沒有真正強大起來之前,他在軍中的地位無可取代,只要他出現在戰場上,軍卒們就不會害怕。

    「烏利亞是右谷蠡王的兒子,也是匈奴人的小王,以悍勇著稱於南匈奴,此次被你陣斬,應該是一樁大功勞,只可惜沒了首級,算不了軍功!」

    霍去病微微一笑,活動一下雲琅剛剛給他包紮好的虎口。

    「可是,張敏,韓壽,第五春回來了,還要什麼功勞?」

    雲琅點點頭,他很喜歡霍去病現在的態度。

    「匈奴人的騷擾不會停止,至少在匈奴王的大軍到來之前不會停止,你準備一直這麼練兵麼?」

    霍去病點頭道:「練兵沒有什麼捷徑可走,好的將士都是廝殺出來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他娘的真是十年磨一劍!」

    霍去病站起身在帳篷裡走了一圈感受一下大腿上的傷勢,捏著拳頭道:「快了,快了!」

    雲琅知道霍去病的夢想是什麼,這時候談夢想還為時過早,大漢朝還沒有形成上下一條心的時候,孤軍深入匈奴只會對霍去病有害。

    只有當大漢舉國上下擰成一股繩,鐵了心要干掉匈奴,才是霍去病恣意汪洋的達成夢想的時候。

    「戰死了六個,你很喜歡的那個劉小片也戰死了。」

    「有殺敵記錄麼?」

    雲琅搖搖頭道:「沒有。」

    「從我的身上撥兩枚首級,記在他的頭上,沒有軍功,他的寡母跟妹子沒好日子過。」

    「送去你家的莊園不就成了,你老婆正在大興土木,家裡沒有合適的人手用。」

    「那就記完軍功之後再送去!」

    「那個彭春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應該快了,戰死同袍的屍體不好存放,應該就是在今天。

    你別殺了他,我還想通過他收集戰死將士的屍骸呢。」

    雲琅看著霍去病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主將與敵私交,謝長川都不敢。

    這是我這個軍司馬的職責,即便是這樣,也需要出文書報備獲得司馬府同意之後才能施行。」

    霍去病點點頭,他本來是一個不在乎小節的人,但是,雲琅可不是,他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

    名將都是不羈的,他們依靠自己異想天開的頭腦來達到人生高峰的。

    可是,名將也是極度脆弱的。

    因為跟他們比起來,其餘的人就像是一個傻瓜。

    多少名將沒有死在沙場上,而是死在同伴的刀光劍影下。

    當皇帝寵愛你的時候,你幹什麼都沒問題,一旦皇帝對你起了猜忌之心,不論你幹什麼都是錯的。

    劉徹還不錯,他的心胸足夠強大,信心足夠強,因此對名將的忍耐度也就比那些昏庸的皇帝強大的太多了,就目前而言,劉徹是希望帝國出名將的。

    處理完霍去病的傷勢,雲琅就離開了,騎都尉的傷兵營在今天中午,已經正式成立了,也迎來了第一波傷兵。

    斷手斷腳之類的傷患是最麻煩的,自從在臥虎地見識了那些傷患之後,雲琅在制定鎧甲的時候就特別注意手腳的防護,效果看起來不錯。

    送來的二十二個傷兵,沒有一個人是缺胳膊少腿的,大多數人都是被狼牙箭傷害到的。

    匈奴人的羽箭,大多數是以獸牙為箭頭的,少數是以銅鐵充作箭頭。

    狼牙箭的威力在披甲武士面前不夠強大,因此,軍卒中箭的地方大多是鎧甲護衛不到的地方。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8:13
    第二十章被俘等於背叛?

    從一個人身上起出六枚狼牙,丟在陶盆裡面洗掉血漬之後,這東西就在水裡白的耀眼。

    傷兵警惕的瞅著雲琅,生怕貪婪的軍司馬會拿走他的狼牙。

    「這東西鑽孔之後穿成骨鏈還是不錯的。」

    傷兵訕笑道:「標下也有此意。」

    「逃跑的時候撅著屁股當盾牌的人還是比較少見,至於屁股上一次中六枝箭的就更少見了。」

    傷兵撓撓腦袋道:「我的盾術不佳,如果一手持盾,一手控韁,就會忙不過來。」

    旁邊一個傷兵怒道:「豬腦子啊,屁股上可沒有甲冑,其餘地方是有甲冑的,沒被匈奴人將羽箭射進你的穀道,已經算是運氣了!」

    雲琅給傷兵包紮好屁股,一巴掌拍在上面呵呵笑道:「活該啊!」

    說完話就在傷兵的鬼叫連天中去看下一個傷兵。

    傷兵營裡的氣氛不算壞,騎都尉的軍卒都護理過臥虎地傷兵,那些人那麼沉重的傷勢都能活下來,自己這點傷勢,在有神醫之名的司馬手中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傷勢最重的軍卒,是被匈奴人用狼牙棒打傷的人,外傷沒有,內傷很重,吐了很多血。

    這個雲琅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讓他們慢慢的恢復,實在是熬不過去了,就喂一片人參。

    人的自癒能力實際上是很強悍的,只要能把命吊著,身體會慢慢修復創傷的。

    相比身體受傷的軍卒,張敏,韓壽,第五春這三個被霍去病用白骨將軍人頭換回來的人,就如同死人一般靜靜的躺在床上,任由雲琅檢查他們的傷勢。

    「還沒死呢,哭喪什麼臉,笑一下!」

    雲琅檢查了傷勢,覺得不是太重,就笑著安慰這三個傢伙。

    「我們該死!」張敏將頭埋在臂彎裡痛苦的道。

    「我要因為受傷落在匈奴人手裡,匈奴人要你拿東西去換,你換不換?」

    「自然要換!」韓壽說的很乾脆。

    雲琅拍拍第五春的腦袋笑道:「這不就結了?你們最多欠將軍一顆小王的人頭,下回弄到了還給將軍就是了,多大的事情,至於尋死覓活的?

    沒死就滾起來去吃飯,把傷養好想想怎麼還將軍的人頭債才是正理。」

    第五春驚訝的抬起頭看著雲琅道:「司馬的意思是說,我們三個也就是欠將軍一顆匈奴小王的人頭是吧?」

    雲琅收拾好藥包惱怒的道:「你以為還有什麼?」

    張敏咬著牙看著四周的兄弟道:「司馬說的沒錯,我們三個欠將軍一顆匈奴小王的人頭!」

    雲琅笑著點頭,他很滿意自家兄弟的表現。

    處理完畢了傷兵,雲琅就寫好了文書去找軍司馬裴炎,跟彭春的交易,必須經過這位老倌的同意,然後再由這位老倌寫成文書送去司馬府備案。

    如此,才是一個完整的流程。

    「戰死了六個?」

    裴炎看完文書之後淡淡的問道。

    「是的,戰死了六個,名字都在簡牘上,我們希望用錢把他們的屍骸換回來。」

    「搶不回來?」

    「不行,下手搶可能還會繼續死人,賠本的事情騎都尉不會幹。」

    裴炎想了一陣子,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叩響,過了一會才道:「這是一個新問題,以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雲琅笑道:「司馬只需同意就好,剩餘的事情我們騎都尉自己會處置。」

    裴炎皺眉道:「這對其餘駐軍不公!」

    雲琅笑道:「他們也可以這樣做!」

    裴炎翻著眼睛看了雲琅一眼道:「你以為其餘駐軍都跟你們騎都尉一樣有錢?」

    雲琅攤攤手道:「那就沒辦法了……」

    「你的意思是沒錢的就該去死?就該拋屍荒野?就該被匈奴人拿來洩憤?」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駐軍沒錢是他們主將的問題,不是我騎都尉的事情。」

    「這麼說,其餘駐軍見你騎都尉有難,也就不該出手援助了?」

    「當然不會,只要是協同作戰,我騎都尉自然有贖回被俘將士的義務。」

    裴炎搖搖頭道:「我做不了主,還需與大帥商議,大漢將士威武不能屈……」

    雲琅毫無禮貌地打斷了裴炎的話:「我大漢將士也是爹生娘養的,為國征戰戰死了無話可說,如果因為主將吝嗇錢財,就不要說什麼威武不能屈的廢話。

    我料定,只要有一條路可以走,我大漢將士就不會投降匈奴,他只是被俘,沒有叛變,我不信他們的將主沒有贖回自己兄弟的那點錢糧!」

    裴炎冷哼一聲道:「你騎都尉開了一個很壞的頭!」

    雲琅憤怒的面容逐漸緩和了下來,拍著自己的腦袋道:「軍司馬說的極是,您可以告訴別人,這只是幾個膏粱子弟錢多的沒出花用了……」

    裴炎冷笑道:「你這樣見風使舵的人沒有去朝堂廝混可惜了。」

    雲琅笑道:「那是您沒有跟平陽侯曹襄打過交道,只要您跟他交往之後,您就會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才是適合高居廟堂之上的人。」

    「無禮!」裴炎大怒。

    雲琅卻冷冷的看著他,沒有絲毫的退讓,軍中將領最看不起的就是懦夫,你要是退讓一次,他們就會把你踩在腳底,並且用力的摩擦。

    這是一個屬於強者的世界,弱者一無所有。

    裴炎抬手在竹簡上寫了一份文書,遞給雲琅道:「你們應該有法子把這封文書遞到陛下面前,成與不成,由陛下聖裁吧,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雲琅雙手接過文書,看了一遍裡面寫的內容,拱手道:「多謝司馬!」

    裴炎沒有理睬雲琅,看著帳幕外邊的景緻幽幽的道:「冒頓的屍骨挖出來了麼?」

    雲琅搖頭道:「還沒有,高世青在做這件事!」

    「你沒有過問過?」

    「大帥可能不喜歡我過多的過問!」

    裴炎搖頭道:「你應該多過問的!」

    說完話,裴炎就把雲琅給攆走了。

    剛來白登山的時候,雲琅以為白登山的將領們似乎不喜歡騎都尉,後來,他們似乎又變得開始喜歡了,至於現在,雲琅明白了一件事。

    騎都尉依舊被這些老兵們看不起,他們唯一看得起的是騎都尉幾個將領身後的那些人。

    裴炎希望雲琅多過問一下冒頓墳墓的事情,這裡面是有原因的。

    說起來可笑,一個鎮守白登山如此重要關隘的主將居然沒有一個可以直達天聽的通暢渠道。

    謝長川在白登山駐守了二十餘年……在這裡他是王,是所有將士的主帥,決定著這裡一草一木生存,然而,二十餘年的時間,已經讓他跟長安朝堂產生了很大的距離,他對長安是陌生的,也是恐懼的。

    這是所有草根將軍共同擁有的焦慮感。

    他們早就不能適合朝堂生活了,即便他將來被陛下封侯,那不過是他新生活的開始……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顧慮,以謝長川的屠夫性格,以裴炎的陰險本性,如何是雲琅這個小小的少上造就能威脅,敢威脅的。

    軍中大將最重威儀,無威無以統軍!何以立威?唯殺之!

    軍中的信件絕對不適合遞給阿嬌,或者長平,更不適合遞給衛青。

    任何跟軍隊有關的事情,阿嬌,長平都不能碰,這是皇帝的禁忌。

    所以,雲琅招來了軍中信使,將裴炎的文書,以及雲琅寫的奏摺,裝在同一個皮桶子裡面,封好火漆之後交給了信使,要他送到桑弘羊手中!

    這個即將要擔任宰相的人,應該有辦法解決這事吧?

    只有把將士被俘然後回歸的事情,真正的擺在朝堂上,並且得到一個確實的回答,最終形成一個上下一致的意見,以後才不會出現類似李陵那樣的慘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07:44
    第二十一章晴天霹靂

    一個人之所以聰明,那是因為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為他的目標服務。

    雲瑯想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修正這個已經有些跑偏了的大帝國,就要充分的利用自己找到的每一個機會。

    打匈奴當然是正確的,而且是無比正確的,為了打匈奴,雲瑯親自來到最危險的戰場上而從不後悔。

    當然,如果是為了一些所謂的天馬就派出幾十萬人勞師遠徵,那無疑是在窮兵黷武。

    好事情辦得過分了,就成了壞事情。

    雖說雲瑯的意見對於劉徹來說可能毫無影響,也毫無價值,他還是要這樣做,哪怕是螳臂當車,也要試一下,被人家碾成肉泥之後,就沒人再去責怪螳螂了。

    事情的起因不是什麼冒頓墳墓,也不是其餘的什麼高貴的目標,大漢軍隊之所以在白登山苦受數十年,唯一的原因就是歷朝歷代的皇帝嚥不下那口氣。

    一千四百人駐守鉤子山,是一件很悲慘的事情,來了幾千個匈奴人,霍去病,雲瑯有把握擊敗他們,如果來了數萬人一起進攻……鉤子山丟定了。

    這就是雲瑯為什麼會修造以座那麼堅固的橋樑的原因,如今,在這座橋頭,無數的民夫正在圍繞橋頭修建一座堅固的橋頭堡,這才是雲瑯真正想要固守的地方。

    霍去病領兵出擊的次數越來越多,短短的十天時間裡,他已經出擊了四次。

    擊殺匈奴人超過了兩千餘人,騎都尉自己也戰死了五十一個人,傷兵營裡面的傷兵,人數也迅速的增加到了一百三十三人,直到此時,騎都尉已經折損了全部人手的兩成之多。

    自從那一天從裴炎哪裡回來之後,雲瑯就再也沒有去為霍去病觀敵瞭陣,他全部的心思都撲在冒頓陵墓上。

    漢軍之所以要死守白登山這個並不算險要的地方,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皇帝,皇帝需要洩怒,如果讓皇帝的怒氣得到發洩,白登山這個毒瘤就能從大漢身上割掉。

    像衛青一樣不斷地去騷擾匈奴牧民,打擊分散的匈奴人,這就能對匈奴人進行最沉重的打擊。

    去年衛青擊敗白羊王,樓煩王,擄掠回來了上百萬的牛羊,至今,河套之地依舊荒蕪一片,看不見幾個匈奴人,因為,沒了牛羊牲畜的匈奴人根本就沒法子在那裡生存。

    這才是大漢最正確的戰略,通過擄掠匈奴人來彌補消耗龐大的軍費,對大漢百姓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仁慈。

    雲瑯的鞭子抽在高世青的肩背上,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條血愣子,對這個人,他沒有留情的意思。

    七八鞭子過後,雲瑯冷著臉對高世青道:「三天,三天之後,就是匈奴人大舉進攻的日子,也就是騎都尉撤退的日子,如果你還不能找到冒頓的屍體,就不用活著了。」

    高世青重重的一拳擂在土地上,也不顧背上的傷痕,就再一次下到了坑洞裡,舉起鞭子胡亂的抽打那些鬼奴。

    坑洞已經向下挖掘了十丈,這裡依舊是堅硬的夯土層,雖然總能從夯土層裡找到殉葬的人馬屍骨,卻總是找不到冒頓的屍體,更找不到冒頓那柄傳說中的黃金弓!

    當年陳平為了湊齊說動冒頓閼氏的禮物,太祖高皇帝的一頂黃金冠也被冒頓收入囊中,據說,冒頓下葬的時候,就戴著這頂黃金冠,而太祖高皇帝下葬的時候,只戴了一頂方巾……

    找到黃金弓,找到黃金冠,也就等於找到了冒頓。

    眼看著聚集在草原上的匈奴人越來越多,雲瑯心急如焚。

    鉤子山是守不住的……這一點誰都清楚,即便是匈奴人也很清楚,這一次,他們不知為何沒有急著拿下鉤子山,反而非常有耐心的在草原上聚集。

    雲瑯每天都能看到從遠處到來的匈奴部族匯入匈奴大營。

    大營週邊的牛羊也變得越來越多,一些放肆些的牧人甚至好奇的靠近了鉤子山營寨。

    不管怎麼說,很多的匈奴人其實沒有見過傳說中的漢人,所以,很多牧人被強弩射死了,他們依舊樂此不疲。

    原本守衛在瞎子河左側的大軍已經退回了白登山,鉤子山立刻就變成了唯一一支突前的漢軍。

    雲瑯發誓,只要再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一定會找到冒頓的棺槨,可惜,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他最多只有五天時間。

    曹襄匆匆的來找雲瑯,見了面披頭就道:「彭春來了!」

    雲瑯咬咬牙道:「又有兄弟戰死了?」

    曹襄搖頭道:「沒有,彭春這一次來準備賣給我們一個消息。」

    雲瑯搖頭道:「不見,無非就是匈奴人進攻的準確時間,這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對我們有百害而無一利。」

    「不是,彭春說想要跟我們做一筆大交易!」

    雲瑯猛地抬起頭用微紅的雙眼看著曹襄道:「你以為我們是誰?你以為我們有什麼資格去跟匈奴人做交易?

    彭春來意不善!」

    曹襄從來沒有見過雲瑯會氣急敗壞到這個樣子,吶吶的蠕動一下嘴唇道:「他好像很急!」

    雲瑯平復一下激盪的心胸,緩緩地對曹襄道:「安靜下來,別慌,你好像忘記了,我們離開長安的時候,你母親對我們說過,我們的安危應該沒有問題,陛下已經派人在保護我們。

    你要記住,那些保護我們的人一旦出現,就是我們灰溜溜的回到長安的時候。

    也就是說,我們的身邊有陛下無數的眼線,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的監視範圍之內。

    這個時候,寧可不要功勛,也不要出什麼麼蛾子,一切按照軍規走才是上上策。」

    曹襄安定了一些,咬咬牙道:「我是皇族,斷然沒有背叛大漢的可能,去病不方便見彭春,你也不適合去見彭春,不如我去見見他。

    然後回來一起商量。」

    雖然驚慌,曹襄的聰明才智還是有一些的,很快就找到了雲瑯話語中的重點。

    雲瑯嘆口氣,曹襄跟朝中權貴打交道是擅長的,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急智的人。跟彭春這種鄉野奇人打交道佔不到便宜的。

    「我們一起去吧。」

    說完話就充滿希望的瞅瞅山洞,山洞裡依舊有叮噹的挖鑿聲,卻看見高世青上來報喜的身影。

    彭春就站在木樁林子裡,他甚至坐在一根木頭樁子上,笑吟吟的看著雲瑯跟曹襄走過來。

    雲瑯笑顏如花的拱手道:「彭兄此次又有何教誨雲瑯之處?」

    彭春從木頭樁子上跳下來,一樣禮儀不缺回了雲瑯一個地揖道:「這次可是一樁發財的買賣,不知雲兄是否興趣。」

    雲瑯笑道:「雲某從彭兄處獲益良多,只要有真正的發財門路,彭兄儘管講來,雲某莫敢不從。」

    彭春回頭看了一眼匈奴營帳嘆息一聲道:「匈奴大軍已經整備妥當,不日就要大舉進攻,不知雲兄如何應對?」

    雲瑯笑道:「跟往年差不多,無外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彭春搖頭道:「擋不住的,大單于來了,左賢王來了,右賢王也來了,金狼軍也來了。」

    雲瑯奇怪的看著彭春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劉陵安在?」

    曹襄聽雲瑯突兀的問話,眼珠子都要從眼眶中掉出來了,急忙看彭春的反應。

    彭春笑瞇瞇的施禮道:「閼氏安好!」

    雲瑯皺眉道:「大閼氏?」

    彭春搖頭道:「大單于有六百七十一個閼氏,我家主人不過是其中特別受寵的一個!」

    雲瑯緩緩吐了一口氣道:「閼氏有什麼要告訴我的麼?」

    彭春瞅瞅曹襄欲言又止。

    「說吧,他在不礙事!」

    彭春點點頭道:「閼氏說您當初送給她的銀壺很好用,大單于非常的喜歡。

    日日宴飲都離不開這支銀壺!只可惜大單于畢竟年老體衰,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就想來白登山看看,希望能跟祖先好好地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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