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027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18:14
    第二十二章朝秦暮楚

    喜歡用銀壺裝酒喝這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很多有錢人都這麼幹。

    曹襄很想說話,雲瑯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劉陵還好麼?」

    彭春笑道:「能好到那裡去,自從我家主人憑藉一手好廚藝博得單于的歡喜,只要宴飲,我家主人都要帶著百十個漢奴為單于準備酒宴。

    整日裡忙的不可開交,不過呢,家主人倒是越來越討單于歡喜了,左賢王也告訴過家主人,她不會被殉葬!」

    「左谷蠡王伊秩斜現在好麼?」

    「不太好,左賢王不喜歡他,單于也不喜歡他,不過呢,右谷蠡王乃是大匈奴的英雄,人望很高,單于還不能對他怎麼樣!」

    雲瑯長嘆一聲道:「這是一個屬於英雄的時代……你回去吧!」

    彭春發急道:「您難道不想聽聽我家主人的想法麼?」

    雲瑯笑了,朝彭春揮揮手道:「去吧,現在最好什麼都不做,你家主人不過是單于的廚娘,我們現在只有一千餘人,可用的力量太少了。

    早早地鋒芒畢露,只會帶來災難,把我的話原原本本的帶給你家主人,她會明白 。」

    彭春深深一禮,而後就離開了木樁林子。

    這一幕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匈奴人看見了,大漢軍隊也看見了,這樣做了之後,反倒沒有多少人去注意他們說了些什麼,還以為是新一輪的交易開始了。

    「劉陵……」

    彭春剛剛走,曹襄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劉陵的目標是成為匈奴的呂后,或者竇太后,她正在為這個目標艱難前進,我們只能祝願她早日成功!」

    曹襄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駭的道:「她真的做到了,居然在必死的環境下成了匈奴單于的閼氏!」

    雲瑯笑道:「匈奴粗鄙,不僅僅是軍伍粗鄙,他們幾乎事事粗鄙,劉陵在雲氏學會了美食之道,學會了醫藥之道,在匈奴那個連獸醫,閹人都能成為國師的地方,沒道理不能出人頭地。

    既然匈奴王就要死了,所以戰爭很快就會全面爆發,我現在只擔心我們能不能在匈奴人大規模進攻之前,找到冒頓的屍體,找到黃金弓,黃金冠!」

    彭春離開了木樁林子,大搖大擺的穿過匈奴軍陣,他是鬼奴六首領中的一個。

    自從跟漢軍完成了那樁交易,拿回來了白骨將軍烏利亞的人頭,就受到了右谷蠡王的獎賞,授權他,可以跟漢軍交易,來為右谷蠡王積累財富。

    在匈奴,有兩樣東西匈奴人永遠都不嫌多,一樣是控弦的騎士,另一樣就是財富。

    只有保有這兩樣東西,匈奴王才是真正的匈奴王,如果像白羊王,樓煩王那樣丟失了牛羊財富,他們只能充當軍中死士,去為自己的榮光,地位重新奮鬥。

    距離白登山五里地之外,就是單于的王帳所在地,這裡有匈奴為數不多的聚集地,名曰武州塞。

    當年始皇帝派遣大將蒙恬率領三十萬人北擊匈奴,蒙恬在這裡修建了長城,並這座武州塞。

    當初蒙恬通過武州塞深入匈奴腹地五百里,斬殺匈奴十萬,造成了大片的無人區,隨著蒙恬身故,秦末大亂,匈奴人再一次來到了武州塞,並且長久地佔據了這裡。

    只是匈奴人不會經營,昔日繁華的武州塞,如今變得殘破不堪,牛羊自城池破爛的城關出入,百無禁忌。

    彭春就是從一個城牆破洞走進了武州塞。

    如今的武州塞被匈奴人擠得滿滿噹噹,僅僅是一個王帳金狼軍三萬人,就佔據了這座城池一半的位置。

    無數的匈奴人坐在太陽地裡,把自己扒的赤條條的,露出黝黑的肉體,就著明媚的陽光,捕捉羊皮襖裡的蝨子。

    彭春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直到進入金狼軍範疇之後,才有身披金黃色皮甲的武士將他攔住。

    「奴婢奉閼氏之命,去為單于尋找藥材,剛剛得歸。」

    一個金狼軍立刻就走進了軍營,不一會,劉陵的貼身婢女如意就走了出來,命彭春背著新鮮的野菜隨她一起進了軍營。

    劉陵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浸泡在熱水裡,一遍遍的清洗,尤其是頭髮,更是用篦子來回梳理,即便如此,頭髮上依舊有蠕動的蝨子出現在篦子上。

    對於這種小東西,劉陵早就習慣了,她隨手將蝨子摁死在木桶邊緣上,蝨子發出一聲輕微的爆裂聲,這讓劉陵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身在匈奴,這東西就無法避免,哪怕是一天洗白十遍澡,也逃不脫這東西的侵蝕。

    因為,偉大的單于身上也有很多這東西……

    彭春低著頭走進劉陵的房間,不論是劉陵,還是如意,都沒有遮蓋一下劉陵身體意思。

    清澈的水波蕩漾在劉陵高聳的胸間,美不勝收。

    「雲瑯怎麼說?」

    「雲瑯不聽主人的建議,他說,不論主人現在有什麼想法,都不要去實施,還說不會有任何用處!」

    「你沒有告訴他單于要死的消息麼?」

    「告訴了,雲瑯似乎對單于不感興趣,他重點提到了左谷蠡王,還說,這是一個屬於英雄的時代。」

    劉陵輕笑一聲道:「人人都以為左賢王才是單于的繼任者,雲瑯卻讓我去燒左谷蠡王這個冷灶。

    他難道不知道左谷蠡王因為偷襲上林苑的緣故,實力已經大減麼?」

    彭春抬起頭貪婪的看了一眼沐浴在水中的劉陵,舔舔嘴唇道:「他對左賢王似乎並不看好,奴婢對左賢王也不看好!」

    劉陵輕輕地用鼻子嗯了一聲道:「說說你的看法。」

    「自從來到武州塞,左賢王日夜笙歌,軍帳中歌舞不絕,烤羊的炭火日夜不絕,外城的左賢王屬下毫無軍紀可言,人人閒散,處處懈怠。

    相反,與雲瑯爭鋒的左右谷蠡王卻軍紀嚴明,軍帳佈局極有章法,即便是奴婢想要穿營而過,也經受了三遍勘驗。

    匈奴人歷來以強者為尊,伊秩斜新任左谷蠡王,已經有偷襲上林苑這樣的功勞在手,雖說進入上林苑的軍兵全軍覆沒,然而,他們在雁門,上郡一帶的收穫同樣豐富。

    如今,左谷蠡王正在招兵買馬,且大肆的收攏匈奴人中的猛士之心,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即便是美貌的姬妾,神駿的戰馬,也能隨時割愛。

    看得出來,他是一個野心勃勃之人。」

    劉陵笑道:「單于殺了他三次都未能成功,第四次不說也罷。

    如今,左谷蠡王身居軍營,寸步不離侍衛,單于想要再殺他,已經不可能了。

    唉,還以為這一次是我們的大好機會,沒想到漢軍卻沒有酣戰之心,只想著如何防守,錯過這樣的良機,他們會後悔的。」

    彭春再次抬頭看著劉陵道:「他們沒有襲擊單于的能力,而且,左右谷蠡王防守甚嚴,他們也沒有機會。」

    劉陵皺著眉頭撩撥一下木桶裡的水道:「既然外部不可能,我們只有繼續忙自己的事情,要你打探的事情打探清楚了麼?」

    彭春連忙道:「大閼氏滑胎,斬良馬一十二匹,敬獻給了崑崙神,巫祝斷言,她會再一次獲得了崑崙神的庇佑,會重新懷胎,誕下一位匈奴王。」

    劉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著木桶道:「單于如今吃喝拉撒全在床榻上,大閼氏如何懷胎?

    還是說,她已經找好了下一個匈奴王?」

    彭春面露笑意拱手道:「大閼氏常常出入左賢王營帳!」

    劉陵無奈的苦笑道:「看樣子我們只能選左谷蠡王了,但願他就是雲瑯口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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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18:28
    第二十三章伊秩斜

    慧眼識英雄這種事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史書上偶然有那麼一兩個著名的例子,那也是帶著極大的偶然性的。

    事實上,所有的慧眼識英雄事件都有很強大的脈絡可循。

    在醜小鴨還沒有變成天鵝之前,誰知道鴨子能變成天鵝?

    很多時候都是一些偶然事件促成了所謂的慧眼識英雄。

    誰都喜歡那些已經強大的人,將自己的利益捆綁在強大的人身上,無論如何要比捆綁在可能強大的人身上保險。

    軍臣單于雖然快要死了,他依舊躺在病榻上掌控著所有的匈奴大軍。

    他儀仗的就是強大的金狼軍,這支軍隊在他還是左賢王的時候就追隨他,軍中猛士不知道換了多少,然而,直到今日依舊對他忠心耿耿。

    即便如伊秩斜這樣桀驁不馴之人,也只能乖乖的接受軍臣單于的擺佈,自己能做的事情不算多。

    一群騎著羊的孩童從劉陵的身邊狂奔而過,他們手裡拿著小小的弓箭,騎在羊的身上不斷地呼喝攻擊,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匈奴人都會露出會心的微笑。

    只要哪一個孩子的射箭姿勢不對,立刻就有長者來教導他們,直到他們能夠騎在羊背上嫻熟的左右開弓為止。

    劉陵戴著面紗,匈奴人只能看見她圓潤的下巴,事實上更多的人將目光落在她手裡捧著的木盤上。

    上面的銀壺美輪美奐,在陽光下光芒四射,尤其是壺蓋上鑲嵌的幾枚寶石更是熠熠生輝。

    銀壺的邊上還有一個銀盤,盤子被一個銀色的蓋子蓋著,裡面應該裝著連單于都叫好的美味。

    美味出自劉陵之手……這讓劉陵美食之名遠遠超越了她的美色之名。

    單于的營帳被安放在一輛巨大的勒勒車上,事實上,劉陵進入的應該是一座帶著輪子的帳房。

    這樣的帳房對匈奴人來說並不奇怪,很多牧人的帳篷都是安在輪子上的,這與他們的生活習性有關,戰亂跟遷徙讓他們必須擁有一個可以隨時移動的帳房。

    只要是見單于,劉陵就必然是一身大汗閨女打扮,尤其是胸圍子必定是要露在外面的,匈奴女子喜歡披散著頭髮,她就必須將頭髮挽成髮髻,然後給上面插滿簪子,尤其是雲氏那種叫做金步搖的東西,獨獨的插在髮髻最高處,隨著步伐輕輕搖晃,一瞬間就能多出三分風情來。

    匈奴人喜歡漢家女子,甚至稀罕到了瘋魔的地步,每一次進入漢地,他們最喜歡搶劫漢家女子,只可惜漢家女子來到草原上總是活不長。

    像劉陵這樣的健康活潑的漢嫁女子簡直就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大閼氏眼看著劉陵飄進了帳幕,就忍不住惡狠狠地看著她。

    「大薩滿說,這個漢女是妖女,不可親近,您就是因為親近了這個妖女,崑崙神才剝奪了您的力氣。」

    大閼氏趴在軍臣單于的耳邊惡狠狠的道。

    軍臣單于似乎沒有聽見大閼氏說的話,而是用欣賞的眼光瞅著風姿綽約的劉陵,最終長嘆一聲。

    「您要是喜歡她,就讓她陪您一起去崑崙神的懷抱吧?」

    大閼氏再一次在單于耳邊道。

    單于看了大閼氏一眼,並不做聲,只是看著劉陵跪坐在床榻前,從銀壺裡面倒出來一碗溫熱的奶漿,親自嘗了一口,才端到單于身邊,用銀勺一勺一勺的餵單于喝奶漿。

    喝了一碗奶漿,單于似乎有了一些精神,就示意劉陵扶他靠在軟枕上,笑瞇瞇的道:「今天吃什麼啊?」

    劉陵笑道:「知道您喜歡肉食,只是您的脾胃虛弱,目前還克化不了那些,所以給您熬了一些小米粥。

    等您病體康癒了,會給您做一大鍋黃燜羊肉,讓您吃個夠!」

    大閼氏怒道:「雄鷹一樣的王,就該吃肉喝酒!怎麼能給雄鷹吃羔羊的食物?」

    劉陵並不發怒,而是非常誠懇地道:「雄鷹生病了,就該留在巢穴裡靜靜的養息身體,不讓外面的禽獸看見雄鷹的病態,等到雄鷹痊癒,就可以再一次翱翔在天空,巡視自己的領地。」

    面對大閼氏的嫉妒,以及她因為嫉妒使用的手段,劉陵是非常看不起的。

    女子向男子提出要求的時候最好是單獨相處的時候,即便是單獨相處的時候也需要是在男子情濃的時候,即便是情濃的時候,也要充分從男人的角度去說事情,還不能把事情說的太死,需要男子通過他的理解最後把你的事情當成他的事情來辦。

    披頭散髮巫婆一樣的咬牙切齒,但凡是稍微有一點頭腦,有一點自尊心的男子,誰會允許女子這樣做?

    劉陵說了一句話之後,就跪坐在單于身邊,用潮濕的手帕給他擦身。

    雖然從發單于口中,身體上不斷地向外散發著惡臭,她依舊氣定神閒的做著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手從單于枯瘦的身體上滑過,劉陵就知道這是一具馬上就要死亡的身體,處處透著死氣。

    做完這些,劉陵透了一口氣,見單于的眼睛似乎變得明亮了一些,就笑道:「可是舒服些了?」

    單于將腦袋靠在軟枕上道:「很受用!」

    劉陵笑道:「您的臣子在等您,我晚上再來!」

    說完話就收拾好銀壺,銀盤,倒退著出了單于的帳幕。

    「她就是一個妖女!」大閼氏咬牙道。

    單于看了一眼大閼氏道:「我沒死之前不得再去於單的帳房……」

    劉陵走出單于的帳房,就看到了守候在帳房外面的匈奴勳貴。

    於單色瞇瞇的看著劉陵,甚至探出手在劉陵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其餘匈奴王不但沒有人來阻止他,反而哄堂大笑。

    劉陵自然也是不在乎的,匈奴人根本就沒有倫理這個說法,只要是女人,對他們來說就是生孩子與洩慾的工具,即便她明面上是於單的母親。

    伊秩斜坐在一個馬鞍子上,這是匈奴人的習慣,他們習慣人到哪裡就把馬鞍子扛到哪裡。

    左谷蠡王乃是匈奴五王之三,權勢僅在左右賢王之下,身為軍臣單于的弟弟,他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狼王。

    和別人不同,他孤獨的坐在馬鞍子上,端著一碗酒,喝的雲淡風輕,似乎面前剛剛發生的一點喧鬧與他毫無關係。

    於單的手沒有離開劉陵的屁股上,很快就從撫摸變成了抓,他抓得非常用力,以至於半個臀瓣被於單抓在手中,由此產生的劇痛讓劉陵站立不住,驚呼一聲就向前撲倒,一頭栽進了伊秩斜的懷裡。

    於單大笑著想要伸手去拉劉陵,就聽伊秩斜在那裡輕聲道:「莫要攪擾了單于休憩。」

    於單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冷冷的看了伊秩斜一眼,對他的這位叔叔並無敬意。

    劉陵連滾帶爬的從伊秩斜懷裡逃出來,感激的看了伊秩斜一眼抱著銀壺就狼狽逃竄,如同一隻受驚的羔羊。

    伊秩斜整理一下身上的皮裘,輕嗅一下手上的餘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手剛才經歷了怎樣的享受。

    倉皇逃走的劉陵回到自己的房子之後,就平靜了下來,剛才經歷的狂暴場面對她並沒有造成什麼不可彌補的傷害,因此,她此時想的更多的是那個留著短髯的伊秩斜而不是什麼被非禮的經過。

    自從在雲氏學會了廚藝之後,劉陵對自己的美色就沒有太看重,皇家出身的她清楚地知道,美色娛人短暫且不牢靠。

    如意取出她珍藏的食譜,劉陵躺在羊毛軟塌上一頁頁的翻看,眉頭緊鎖,她拿不定主意,該用那一道菜菜品,才能勾起伊秩斜對她的興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18:28
    第二十四章劉陵挖的坑

    高世青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透氣孔,從這裡可以看到天空中幾顆璀璨的星辰正在閃爍。

    一天結束了,依舊找不到冒頓的棺槨。

    身為盜墓世家的子弟,祖先留下來的盜墓技巧在這裡毫無用處。

    與大漢的墓葬不同,冒頓的墓穴沒有墓道,沒有方位的說法,甚至連上下尊卑的說法都沒有。

    通過這些天的挖掘,高世青算是看明白了,冒頓的墓葬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土坑。

    掩埋掉棺槨之後就開始往墓坑裡填土,中間還不斷地將殉葬的人或者牲畜,財物丟進坑裡,然後繼續填土。

    最後用三十萬匹戰馬踩踏墳墓,將巨大的封土堆徹底的踩踏成平地,在這中間,墓穴裡的泥土是會移動的,徹底的杜絕了盜墓賊盜墓的可能性。

    這樣規模的墓葬,也只有動用巨大的人力一點點,一層層的揭開封土,才有可能讓冒頓的棺槨大白於天下。

    只是,這樣做的後果……沒法說,如果是為了墓穴裡面的財富動用人力挖掘,挖掘的結果就是入不敷出。

    而現在,高世青卻在動用兩百多個鬼奴挖掘這座巨大的陵墓,這猶如大海撈針。

    一天寶貴的時間白白的消耗掉了,精疲力竭的鬼奴們東倒西歪,即便是用鞭子抽打,他們也只會哀求,而不會立刻起身幹活。

    今日一天,死掉了七個鬼奴!

    雲琅從張敏的大腿上縫合最後一針之後,割斷了絲線,對張敏道:「別太拼,一命換一命是我們吃虧,保住命才能殺更多的賊奴!」

    張敏搖頭道:「沒追上那個大當戶。」

    「人家是在試探性攻擊,一擊不成即刻遠遁,這是匈奴人的老把戲了,你越陣追擊已經犯軍法了,傷好之後還要接受處罰,何苦來哉?」

    「只要斬殺掉那個大當戶就值。」

    雲琅無話可說,被俘這件事已經成了張敏三人的心病,傷好之後,他們三個算是騎都尉軍中最不要命的人。

    說來也怪,當他們三個人把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的時候,他們卻每一次都能奇蹟般的生還。

    就像這一次,如果不是李敢用套馬索把他套回來,他會被匈奴人的戰馬踩成肉泥。

    戰場永遠都不是一個能讓人愉快起來的地方,當騎都尉的戰損超過三成之後,謝長川就已經准許騎都尉可以自由的選擇撤退的時機。

    畢竟,鉤子山太單薄,實在不是好的防禦地點。

    雲琅制定的防禦工事,並不是萬能的,雖然已經有大量的民夫開始在樁子林後面挖掘阻攔戰馬通過的坑道,第一道阻礙戰馬通行的樁子林卻已經被匈奴人破壞的七七八八。

    那些不要命的匈奴牧人,不分男女老少驅趕著牛群過來,只要用皮索套住木頭樁子,就用牛用力的向後拖,硬是將木頭樁子一個個的從土裡拔出來。

    戰事進行的很沒意思,不論是漢軍,還是匈奴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幹著自己的事情,自從來到白登山,雲琅見到的最大的戰事就是霍去病率領八百騎兵與匈奴兩千騎兵面對面較量的那場戰事。

    戰事的過程非常的短促,從開戰到結束只有半個時辰都沒有。

    可是,當騎兵們回來的時候,雲琅發現,這些人全部精疲力竭了,包括鐵人一般存在的霍去病與李敢。

    這讓雲琅開始懷疑那些動不動就在曠野上與敵人廝殺超過十天的戰爭範例。

    「沒有那回事,騎兵的好處就在快捷,就在游擊,莫說人扛不住長時間的戰爭,就算是人能夠抗住,戰馬也受不了。

    平時我們可以揮刀劈砍五百次,到了軍陣上能全力劈出一百刀的就算是難得的好漢了。」

    為了不讓人笑話自家主人,劉二趕緊回答了主人的疑惑。

    「兩軍交戰,如果將士不能輪換,一個時辰是最長的時間,除非遇到狹路相逢這種狀況,大家都沒得選的時候,才會一支軍隊死戰到底。

    否則,兩軍輪換作戰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左翼不行,右翼就會撲上去減輕左翼的負擔,當左右兩翼都膠著在一起,就該中軍沖上去了,等中軍都站在一起了,就看誰家的預備兵力比較強了。

    至於怎麼個調配法,這一般都是將軍們的事情,老奴這個階層還接觸不到。」

    雲琅深以為然,所謂的指揮藝術,不外乎在兵力相同的狀況下,能夠在小範圍內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最後積小勝為大勝,從而贏得戰爭。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說起來比較簡單的……雲琅聳聳肩膀就把當一個真正將軍的念頭給掐死了。

    在長安的時候雲琅腦海中總是浮現霍去病封狼居胥的事蹟,滿腦子都是霍去病八百騎兵就敢縱橫荒原,讓匈奴人望風而逃。

    真正作戰之後,發現夢想與現實天差地別,任何用文字潤色後的戰爭就變成了故事。

    霍去病依舊如同書上說的那麼勇猛,可是,匈奴人中間的好漢也很多,霍去病這些天殺敵無數,卻是用滿身的傷病換來的。

    雲琅用手按按霍去病的第六根肋骨,這裡的肉軟踏踏的,肋骨裂開了,起不到支撐保護心臟的作用,到現在都沒有好的跡象。

    好在是右邊,如果是左邊那就太危險了。

    這傢伙在軍卒面前永遠都是一副硬漢模樣,只有在雲琅面前才會痛苦的呻吟兩下。

    「不用苦撐了,我們運氣不好,短時間內沒可能找到冒頓棺槨。

    兩天之後,我就會放棄尋找冒頓棺槨的努力,封存山洞,以待來年。」

    霍去病從茶碗裡撈出一片人參丟嘴裡慢慢的嚼著道:「我從來就沒指望利用一個死人去換軍功,說起來,我對現在的單于更感興趣。」

    雲琅吧嗒一下嘴巴道:「你也別感興趣了,軍臣單于也快死了,馬上就要有新的單于產生了,我們這裡說不定就是新單于立威的地方。」

    霍去病吃了一驚瞅著雲琅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那個彭春,其實就是劉陵翁主的人,跑來告訴我一個奇臭無比的主意,希望我們能夠直搗武州塞建立不世奇功!」

    霍去病猛地站起來,牽動了傷勢咧咧嘴抽搐一下道:「如果有機會,可以試試!」

    雲琅將霍去病重新按在凳子上嘆口氣道:「那個鬼女人的話你也能信?

    她立志要成為匈奴大閼氏,還是那種可以聽政事,掌軍事的大閼氏。

    你以為她真的希望我們弄死現在的單于?

    她只是眼看著單于日子不多了,又不知道該投靠誰,就想下意識的拉我們下水。

    如果我們聽她的話去偷襲武州塞,我告訴你,我們被俘的可能性要超過兩成,另外八成是英勇的戰死!

    她要的結果是我們被俘,然後好留在匈奴幫她,跟這個鬼女人打交道折壽喲!」

    霍去病皺眉道:「如果能用我們的命換單于的命,我覺得還是值得。」

    雲琅往嘴裡丟了一顆豆子笑道:「人家就是摸準了你會起這樣的心思,所以才給我們下套呢。

    軍臣單于就要死了,還是被那個鬼女人用銀壺給毒死的,我敢保證,她這會一定跟那個左谷蠡王叫做伊秩斜的打的火熱,兩天後我們就回退到橋頭堡去,匈奴人沒有足夠的遠程武器奈何我們不得。

    就等著單于死了之後,再看看有沒有什麼便宜好撿。」

    霍去病對雲琅說的這些鬼蜮伎倆非常的陌生,忍不住問道:「會有什麼便宜好撿?」

    雲琅嘿嘿笑道:「左賢王跟左谷蠡王的,我告訴劉陵,最有可能當上匈奴單于的人是伊秩斜。」

    霍去病驚訝的道:「你怎麼會知道?」

    雲琅摩挲著下巴奸笑道:「猜的,只有讓劉陵倒向伊秩斜,左賢王跟左谷蠡王才會打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18:28
    第二十五章月下飛鷹

    霍去病沉默不語……

    雲瑯拍拍霍去病的肩膀道:「你繼續做你的好漢子,這種事我比較擅長,我來做。」

    「我們是兄弟… …」

    「就因為我們是兄弟我才不會允許你的聲名受到玷污,我心中的霍去病將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萬世楷模。」

    「我算什麼楷模,小小的白登山就讓我一籌莫展,還弄得自己滿身的傷痕。」

    「你不會沒信心了吧?」

    霍去病笑道:「不是,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你們,是我強行把你們帶來白登山的,結果,戰功沒有,還時刻處在危險之中。」

    「我們守在鉤子山,沒有全軍覆沒已經算是不錯了,你還敢要功勞?

    咱們大漢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所以啊白登山也不少,容易防守且能收穫軍功的地方哪裡輪得到我們?

    我們擅長防守,等我們回到了橋頭堡,就該我們利用自己強大的武械來對付匈奴人了,我就不信,匈奴人 骨頭能硬的過鋼鐵!」

    「你不怪我損兵折將?」

    雲瑯瞅著帳幕外面正在忙碌地曹襄搖搖頭道:「這是打仗啊,總要死人的,我們現在應該想著怎麼把仗打好,爭取讓更多的人能回去。

    至於埋怨?等回到長安之後,我們閒著沒事的時候再說。「

    霍去病抬手在雲瑯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就重新披上戰甲走出帳幕。

    匈奴人已經佔據了鉤子山的三邊,隨時隨地都會有戰事爆發,他還沒有時間休養。

    總以為匈奴人是愚蠢的,在很多方面他們確實是愚蠢的,唯獨在戰爭一道上,他們聰明的驚人。

    通過不斷的壓迫鉤子山,從而達到讓漢軍出擊的目的,卻從來不會靠近弩箭,投石機的射程之內。

    一百丈的距離,並不是一個安全的距離,如果匈奴人不顧傷亡要衝鋒,漢軍最多能射出三枝弩箭,兩輪石彈,這對他們的殺傷力是很有限的。

    傷兵已經被抬去了橋頭堡,橋頭堡的施工依舊在繼續……

    月上半空,匈奴人的篝火堆與天上的星辰一般密集,這個喜歡唱悲涼歌曲的民族即便在歡慶的時候,也是用胡笳來宣洩情感的。

    匈奴人與大漢一樣,說的也是漢話,只是語調有些奇怪罷了,這是一樁很自然的事情,以他們茹毛飲血的習慣,還培育不出語言,文字這種高級東西。

    (這是作者自己考證的,例如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焉支山,使我六畜不繁息,這首唯一流傳下來的哀歌中完全看不到翻譯的痕跡,另外,語言學家,史學家到現在都不能肯定到底有沒有過匈奴語,更多的人傾向於他們會使用古漢語。所以,作者就大膽的假設一下。)

    雲瑯對於三麵包圍鉤子山的匈奴人其實不是很在意,他早就演練過無數遍,只要大群的匈奴人越過木樁林,跨過壕溝,騎都尉的撤退行動就會立刻施行。

    在匈奴人徹底佔領鉤子山之前,騎都尉有足夠的時間回到橋頭堡,並且在已經安置在橋頭堡上的投石機的掩護下,從容佈置防禦。

    相比這些,他更擔憂霍去病身上出現的沮喪情緒,他不該有這種情緒的,至少,在雲瑯看來,他不該有,他應該堅強的如同一塊石頭!

    看到霍去病重新出現在了前線之後,雲瑯就放心了,這個男子從未放棄過自己的職責。

    高世青一臉死灰的跪坐在山洞裡,絕望的看著剛剛坍塌下來的大片夯土。

    這一次坍塌,將一半的鬼奴掩埋在了夯土之下,也宣告了挖掘冒頓陵墓的任務徹底失敗了。

    等山洞裡的地質結構再次變得穩定之後,雲瑯也走了進來,一些鬼奴正在無助的用手,用工具想要把同伴們從夯土下挖出來。

    雲瑯這一次沒有處罰高世青,淡淡的道:「收工吧,準備撤退。」

    高世青跪倒在地將頭重重的杵在黃土中淒聲道:「標下有罪。」

    雲瑯扶起高世青撣掉他頭髮上的黃土搖頭道:「是我們運氣不好,給你的時間太少了。

    不過啊,既然已經證明這裡就是冒頓陵墓,那麼,這一次找不到棺槨,下一次,一定能找到。

    在這之前,我們需要將整座山洞封閉起來,下次再來!」

    高世青感激的朝雲瑯拱手,他知道雲瑯之所以會這樣說,就等於是幫他攬下了責任。

    挖掘失敗,雲瑯或許會沒事,他高世青不過是一個盜墓賊,謝長川一干人殺他洩憤是一樁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就在雲瑯將要走出去的時候,耳朵裡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金鐵交鳴之音。

    這絕對不是鐵器與鐵器碰撞的聲音,應該是鐵器與青銅器碰撞的聲音。

    不僅僅是他,就連高世青也同樣迅速的轉過頭去,只見一個鬼奴再一次用手裡的鐵鍬戳了一下面前的大塊夯土,那種聲音再一次出現。

    高世青徑直跳進坑裡,顧不上用鏟子嗎,直接用匕首一點點的刮開面前的夯土,再次用匕首敲擊一下這塊有棱有角的大塊夯土。

    「司馬,是青銅似乎是一個棺槨!」

    聽高世青這樣說,雲瑯的身體搖晃了兩下,扶著山洞洞壁這才站穩,顫聲道:「拖出去!」

    棺槨非常的大,也非常的沉重,雲瑯隨意打量一下這個棺槨,覺得這東西至少有五千斤重。

    想到棺槨裡躺著的冒頓,雲瑯的心跳就快的沒邊了,一顆心似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司馬,這可能不是冒頓的棺槨,上面的圖案不是太陽跟狼,而是月亮跟飛鷹……」

    棺槨前面的那副月下飛鷹圖雲瑯也看見了,他可沒有高世青那樣悲觀,只要能挖出一個棺槨,就是他們的勝利。

    「不用管,拖出來!」

    龜奴們迅速的在山洞裡鋪好了滾木,十幾個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棺槨放在滾木上,然後就推著棺槨出了山洞。

    雲瑯甚至沒有片刻的遷延,就下令將棺槨裝上板車,用牛牽引著緩緩去了橋頭堡。

    鬆了一口氣的高世青看著雲瑯,一大群死裡逃生的鬼奴也看著雲瑯。

    「封閉山洞,儘量隱蔽一些,莫要讓匈奴人看出端倪。」

    高世青答應了一聲,卻猶豫著不走。

    小聲道:「不知這些鬼奴……」

    雲瑯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磕頭如搗蒜的鬼奴,嘆口氣道:「編進騎都尉民夫!」

    高世青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對殘存的百十個鬼奴道:「司馬饒你們不死,那是上官宅心仁厚,爾等若是膽敢在營中生事,首鼠兩端,發現一個,全體斬決!」

    雲瑯沒時間理會這些小事,命劉二把好消息告訴霍去病,同時把曹襄找回來,只有曹襄在,才能保證功勞不會被謝長川一干人給吞掉。

    聽到消息的謝長川,裴炎已經到了橋頭堡,即便白登山這邊正在廝殺,謝長川也果斷的停止了夜鬥。

    隨著棺槨上的夯土被一一清理,整個棺槨也暴露在這座燈火通明的大帳中。

    雲瑯嘆息一聲,這是一個比他想像中簡陋的多的一個棺槨,與大漢史官記錄的棺槨有顯著地不同。

    據史官記載,冒頓下葬用的棺槨,乃是大漢專門鑄造送給冒頓的禮物,不論是形式,還是重量,都有很大的不同。

    從謝長川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下令道:「開棺吧,見識一下是等樣人,可以與冒頓合葬!」

    雲瑯連忙道:「大家還是離遠些,我不覺得這東西是一個好東西,大帥與司馬都在這裡,如果……」

    謝長川覺得雲瑯說的在理,沒死在戰場上,如果死在棺槨機關手裡,他死不瞑目!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7 08:38
    第二十六章紅粉骷髏

    惜命,是所有將軍的一種本能,只有在孤注一擲或者背水一戰這種場合他們才會拚命。

    主將戰死,對一支軍隊的士氣的打擊是非常沉重的,在很多時候,主將陣亡,就代表著全軍作戰失敗。

    謝長川躲在兩面巨盾後面,在他看來,匈奴人的武器還不可能穿透這兩面巨盾。

    青銅棺槨密封的很嚴實,即便是縫隙也是用鉛水澆灌過的,兩個甲士小心的用匕首剔開鉛封,一股子濃烈的腐臭氣息就從縫隙裡冒了出來。

    雲瑯小心的用手帕綁住口鼻,在始皇陵裡面他遭受過太多的折磨,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半點都不敢大意。

    在謝長川的示意下,兩個身披重甲的武士,用力推開了棺槨的蓋子……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冒出一股子淡黃色的煙霧之外。

    甲士小心翼翼的朝棺槨裡望去,眼中滿是駭然之色。

    謝長川踢了高世青一腳,高世青就穿過盾陣,也跟著把腦袋探到棺槨上方,不過,他的神情很是奇怪,居然有些迷醉。

    雲瑯等了一會,見那三個傢伙都沒有要死的徵兆,就來到了棺槨邊上,小心的探出頭去。

    棺槨裡靜靜的躺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諾大的棺槨裡面,一半是屍體躺著的地方,另一半堆滿了瑪瑙玉石以及各色精美的黃金器物。

    額昂甲士駭然的是裡面海量的珍寶,讓高世青迷醉的是裡面的那具豔屍。

    那是一個長著褐色頭髮的白人美女,即便已經死亡幾十年了,面貌依舊栩栩如生,也不知道是怎麼保存的。

    「取出裡面的黃金冠!」

    謝長川的聲音已經有些變調了。

    一雙大手探進棺槨,雲瑯才發現,在這具女屍的頭部邊上,放著一頂並沒有什麼特色的黃金冠。

    「烈火炙烤之後才能用手觸碰!」

    雲瑯一巴掌拍開了那隻探向棺槨的手。

    「屍毒!」高世青連忙對面色不愉的謝長川解釋。

    與那些黃金珠玉比起來,雲瑯對這具女屍更感興趣。

    「少年人戒之在色!」

    謝長川的話語裡沒有告誡的意思,更多的是諷刺。

    雲瑯笑道:「我很想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謝長川盯著武士們用火鉗子一樣樣的從棺槨裡面取財寶,一面冷笑道:「無非是冒頓的某一個受寵的閼氏! 」

    裴炎看了一眼女屍道:「大月氏人。」

    見雲瑯奇怪的看著他,裴炎可能是心情好又解釋道:「褐髮藍睛,張騫告訴過我。」

    「既然大月氏人都成了冒頓的閼氏,可見他們關係親密,既然如此,張公為何還要不遠萬里再次遠赴大月氏?」

    謝長川冷笑道:「我大漢如此強大還不是一樣要忍受匈奴人的煎迫,你以為那些小國家的境遇會比我大漢好?」

    高世青或許是聽了裴炎的話嗎,想要驗證一下這個女子的眼珠到底是不是藍的,就探出手輕輕地觸摸了一下女屍的眼皮。

    雲瑯看的很清楚,高世青下手很輕,就像一個多情的男子在撫摸他的情人。

    然而,就在高世青的手指剛剛觸摸到了那具女屍的眼皮,女屍的眼皮卻突然間就塌陷下去了。

    雲瑯第一時間跳的遠遠的,同一時間,謝長川,裴炎這兩個老賊也迅速的躲在了巨盾後面,就身手的矯健程度來看,雲瑯遠遠不及兩個老將。

    就像是有人撥快了時間,那具剛剛還明**人的女屍就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美麗的容顏迅速變黑,然後如同雪水消融一般快速的塌陷,僅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美麗的女屍就變成了一張人皮包裹著的枯骨。

    包裹著女屍的十多層厚厚的衣衫,裘皮上開始慢慢的有淡黃色的液體滲出來,不一會,就鋪滿了青銅棺槨。

    高世青嚇得跪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紅粉骷髏一念之間,真是人不我欺也。」

    謝長川不理睬高世青,卻從巨盾後面鑽出來,看著恐怖的女屍感嘆不已。

    佛教傳說,觀世音曾以肉身佈施,現紅粉之相,與迷途之人**,**大歡喜之時,突現骷髏之身,取紅粉骷髏,大歡喜過後便是大寂滅之意。以渡化迷途之人,不叫其沉淪肉相皮念!

    這個故事雲瑯自然是知道的,他現在就奇怪謝長川這種西瓜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的傢伙是從哪裡聽來的紅粉骷髏這四個字。

    「一個煉氣士說的。」

    不等雲瑯發問,謝長川就有些得意的把來路告訴了雲瑯。

    豔屍變成了骷髏,也就沒有了觀賞價值,如果想要觀賞屍骨,白登山多得是。

    兩個武士用鐵叉子將女屍給插出來,丟在帳幕外邊,點了一把火就開始焚燒。

    豔屍變骷髏的過程中基本上遵守了物質不滅的理念,不但產生了大量的黃水,還產生了大量讓人喘不上氣來的惡臭。

    事情是高世青弄出來的,所以,高世青就跳進了青銅棺槨負責把棺槨弄乾淨。

    至於謝長川,裴炎,雲瑯三人早早來到了那一堆財寶面前,眼看著武士們將黃金器物一件件的放在烈火上烘烤消毒。

    不一會,三人的面前就放了一堆黃金器物。

    謝長川與裴炎不約而同的看看雲瑯,雲瑯哀嘆一聲,從大堆的金器中間挑選了一個碩大的金碗,揣進了懷裡。

    「金冠不能動啊……」

    謝長川與裴炎對雲瑯上道的舉動非常的滿意,揮揮手示意雲瑯可以走了,就小聲的跟裴炎開始商量事情。

    金冠找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祖高皇帝的,不過呢,好幾萬人等著領功勞好光宗耀祖呢,不是也必須是。

    這三人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就已經決定把它當做太祖高皇帝的金冠敬獻給陛下。

    不論是謝長川,還是雲瑯都非常的滿意,雖然還沒有找到冒頓的棺槨,可是找到了冒頓閼氏的棺槨並且尋找到了太祖高皇帝的金冠,就足以說明大漢這些年在白登山的戰鬥不是無的放矢,這關係到大漢的顏面。

    冒頓閼氏的棺槨找到了,冒頓的棺槨還會遠麼?

    無論如何,一場大功勞已經是跑不掉的。

    趁著夜色,霍去病跟李敢,謝寧,曹襄四人正在很小心的將大軍從鉤子山上撤下來。

    為了不至於驚動匈奴人,他們撤退的非常緩慢,直到天明時分,霍去病才最後一個走進了橋頭堡。

    「找到了?」霍去病有些驚喜,曹襄,李敢,謝寧三人更是快要歡呼出來了。

    「沒找到冒頓,只找到了冒頓閼氏的棺槨,不過呢,太祖高皇帝的黃金冠找到了。」

    等騎都尉諸人再次去看陪葬品的時候,好大一堆陪葬品只剩下一半不到,大多數都是瑪瑙珠玉,因為長久的被鎖在棺槨裡,基本上都是灰濛蒙的,看不出什麼好來。

    倒是那頂金冠重新被烈火燒過之後,在朝陽的照耀下金光四射,顯得華貴無匹。

    謝長川可能剛剛吃過早飯,從牙縫裡剔出一根肉絲,瞅瞅又丟進嘴裡吃了,然後對霍去病道:「一起上奏摺吧,把這裡面得事情跟陛下說個清楚明白。」

    霍去病來到那個依舊散發著惡臭的棺槨邊上朝裡面瞅了一眼道:「屍骨呢?」

    「燒了,問你的軍司馬!」

    霍去病見雲瑯點頭,就笑著道:「如此,請大帥擬定奏摺,卑職署名就是!」

    謝長川長嘆一聲道:「老夫還是第一次覺得我們快要結束白登山的戰爭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7 08:38
    第二十七章怯懦的人

    這是一場功利性的挖掘,粗暴自然是他的本意,謝長川在得到了一部分財富跟黃金冠之後,連那個女人的名字都沒有興趣知道,對他來說,今年的挖掘工作已經全部完成了。

    臨走的時候,他順手殺掉了僥倖活下來的那群鬼奴,一個都沒有留下。

    高世青雖然是一個盜墓賊,卻也是一個高雅的藝術家,雲琅拿走了棺槨裡面的一些羊皮卷,他就很想拿來看看。

    一個沒有好奇心的盜墓賊絕對不是一個好的盜墓賊,能有傳承的盜墓賊也絕對是一個好盜墓賊。

    雲琅拒絕了高世青,那些羊皮卷的主人快要到來了,無論如何,也該是司馬遷這樣的人才有資格第一個看那些珍貴的史料。

    折騰了一夜,雲琅剛剛睡下,就聽見匈奴人的號角聲大作,翻身坐起,見橋頭堡上的軍卒亂紛紛的上了城頭,他也只好披上甲冑,隨著人群來到了城頭。

    說起來,橋頭堡並不大,佔地不過五畝,如今只是勉強修建好了外牆,裡面的城牆還在繼續加固中,好在,城牆之上還算寬闊,大軍調度並無障礙。

    雲琅上了城頭,覺得有些暈眩,不論誰只要一低頭就看見數不清的腦袋,都會有些暈眩的。

    匈奴人似乎一下子全部擠到鉤子山來了,就站在弩箭的射擊範圍之外高聲喝罵。

    說來也怪,白登山那邊早就打的不可開交了,對於鉤子山這邊,匈奴人似乎並不看重。

    霍去病雖然已經跟匈奴人打了十幾仗,跟白登山比起來還算不上什麼大戰。

    跟匈奴人作戰,只要有城牆,哪怕這個城牆只有一丈高,也能起到阻攔匈奴人戰馬的作用。

    對於全民幾乎都是騎兵的匈奴人來說,城牆就是他們攻擊的終點。

    羅圈腿的騎兵一旦離開了戰馬變成了步兵,他們的戰力就會成倍的往下掉。

    雲琅可能是大漢國最重視用城牆來抵禦匈奴的人,他堅信,既然趙國的名將李牧,秦國的名將蒙恬,都非常喜歡修築長城,並且都取得了對匈奴,蠻族的大勝,那麼,城牆就該是一種最有效防禦匈奴的武器。

    鉤子山很容易受到攻擊,雲琅就是利用了木樁林,壕溝,高坡,達到減緩匈奴騎兵進攻速度這個目的。

    加上霍去病非常堅決的反擊,匈奴在鉤子山佔不到足夠的便宜,只好將戰場轉移到了相對容易攻擊的白登山。

    如今來到橋頭堡也是一樣的,由於是倉促間修建的城池,所以,橋頭堡城牆不算高,也就一丈四尺高,城牆也並非是磚石造就的,而是用荒草與膠泥夯制而成,直到現在,依舊沒有乾透。

    利用城牆抵禦匈奴算不得一個聰明的法子,卻非常的有效,即便是謝長川,在看到騎都尉的作戰效果之後如今也承認,白登山上的大漢軍隊,應該堅決的將山道兩邊的城池連接起來。

    匈奴大軍觀望了一陣之後,就散去了,只在鉤子山上佈置了一些人馬,似乎對攻擊橋頭堡並不是很感興趣。

    這與以往的遇見的匈奴人有很大的不同,他們似乎不願意用人命去換取城池。

    「對面是右谷蠡王的軍隊是吧?」

    雲琅到現在也認不清楚匈奴人怪異的旗幟。

    「打著白色巨狼旗幟的就是右谷蠡王的軍隊,黑色巨狼旗幟的是左谷蠡王的軍隊。

    左右谷蠡王是盟友,他們的關係一向不錯,在戰場上也是相互照應的夥伴。」

    雲琅仔細看了一會匈奴人的旗幟,皺眉道:「左右谷蠡王的軍隊應該有很多吧?」

    「不算少,八萬餘人。」

    「他們把八萬餘人一起浪費在鉤子山也不願意去白登山幫助別的匈奴軍隊?」

    霍去病哼了一聲道:「這是在保存實力,我聽阿敢說,白登山那邊傳來的消息證明,今年匈奴人好像對作戰失去了興趣,那邊也不是很激烈,似乎有敷衍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這樣,劉陵說的應該沒錯,軍臣單于應該快要死了。

    不論是左賢王,還是左谷蠡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自己人身上,所以才會有這麼奇怪的狀況。」

    「大帥並不知曉,下達的軍令依舊是拚死防守,不得後退一步。

    我們要不要把這個事情跟大帥說一下?」

    雲琅嘆口氣道:「謝長川跟裴炎這兩個老賊,哪一個不是人精啊,他們跟匈奴打了二十幾年的仗,如何會不明白匈奴人的作風。

    我看啊,匈奴人沒有作戰的心思,我們的大帥估計也沒有什麼作戰的心思。

    他只想把今年平安熬完,好回到長安當他的太平侯爺。」

    霍去病怒道:「已經廝殺了一輩子,沒想到臨到解甲歸田的時候了,卻沒有了殺敵報國的膽子。」

    雲琅笑道:「當初跟他們一起作戰的袍澤都戰死了,他們兩個背負的重擔你都想不到。

    既然他們活下來了,就有義務照顧好戰死袍澤的親眷,尤其是這個馬上就要收穫的時候,他們更加的不敢冒險,一旦他們戰死了,或者戰敗了,就沒法子幫助那些戰死將士的家眷了。

    知道謝寧為什麼會有十一個老婆不?「

    霍去病怒道:「怎麼又說到謝寧老婆的事情了。」

    雲琅扶著霍去病坐下,指著正在遠去的匈奴道:「都是跟匈奴人學的,謝寧多娶一個老婆,就有一戶沒了頂樑柱的家庭能活下去。

    只要謝寧能多生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將來就能多一處封賞,有很多人就有好日子過。」

    霍去病迷茫的道:「怎能如此蠅營狗苟?」

    「謝長川,裴炎他們打了一輩子的仗,該看透的早就看透了。

    知道不?昨夜謝長川居然跟我說什麼紅粉骷髏,還說這四個字是一個煉氣士告訴他的。

    這四個字的含義可就很深遠了,從這四個字的含義裡,我能體悟到謝長川那顆已經死掉的心。

    他已經無慾無求了,只想擺脫目前的瑣事,去跟著煉氣士一起去煉氣求個不死不滅。

    這種心態下,你還指望他大破匈奴,完成什麼蓋世偉業不成?」

    霍去病回頭看著戰火四起的白登山,不由得感慨道:「舅父曾經說過,越怕什麼,就越是會來,他們害怕跟匈奴人死戰,匈奴人說不定就會跟他死戰!

    你說匈奴單于就要死了,說匈奴人就會內鬥,怎麼就沒有想到只要有人徹底完全的拿下白登山,奪回匈奴王的陵寢之地,誰就會毫無爭議的成為新的匈奴單于?」

    霍去病說的事情很可能會發生,當然,發生的前提就是匈奴人中間也出一個真正的英雄,因為霍去病的想法是一種真正英雄的想法。

    雲琅不認為陰鷙的伊秩斜或者粗暴的於單敢在這個時候消耗他們仗以保身的軍隊。

    雲琅想了很多,他認為歷史會按照原有的道路繼續走下去,伊秩斜會自立為單于,會跟於單在武州塞來一場生死大戰,最後讓大漢平白無故的撿拾一個非常大的便宜。

    劉陵也在努力,她努力的目標就是伊秩斜,從於單羞辱她的做法就能看的出來,於單不是一個好的王位繼承人。

    因此,在一個紅霞滿天的傍晚,劉陵做了滿滿一鍋黃燜羊肉,讓彭春親自提著,帶著侍女如意走進了伊秩斜的帳房……

    她堅信人的慾望是無窮的,只要慾望存在,就能讓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成為可能。

    充滿慾望的伊秩斜這時候需要幫助,需要一個能隨時告訴他軍臣單于病情的人。

    或許,也需要一個能隨時殺死軍臣單于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0:04
    第二十八章匈奴王的愛情

    劉陵早就想殺死軍臣單于了。

    這不是出自她是一個大漢人的自覺,而是因為,跟著軍臣單于她看不到任何出人頭地的機會。

    她覺得自己的大好年華不能完全耗在一個老者身上,所以,用銀壺裝食物給軍臣單于吃,已經變成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任何事情都貴在堅持,當她用銀壺給軍臣單于裝了半年的飯食之後,她清楚地發現,軍臣單于的身體在一天天的變壞。

    最開始的時候,軍臣單于也就有點咳嗽,還只是在冬春日發作,自動開始使用銀壺裝過的食物之後,軍臣單于的臉色就一天天的開始發青,咳嗽也從偶爾發作,變成了整日咳嗽。

    雲琅說過,銀壺能夠讓沒病的人生病,生病的人變死人,如今,在軍臣單于的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詮釋。

    這是一種近乎於完美的禍害一個人的法子,軍臣單于病倒在床上之後,劉陵就對雲琅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軍臣單于生病,匈奴人自然是要從各方面進行衡量的,首先就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下毒。

    結果,不論是漢地來的醫生,還是匈奴人的巫醫,都沒有給出單于是因為中毒才病倒這樣一個結論。

    他們給軍臣單于開了很多的藥,有時候,這些藥就是最後裝在銀壺裡給老單于服用的。

    因為漢家醫生說了,銀器可以試毒!

    看著銀壺被單于一次次的使用,劉陵也從最初的擔心,變成心靜無波,最後還有一絲絲的竊喜。

    平靜的生活對劉陵來說是有害的,只有風雲激盪的時候,她才能一點點的顯露出她的重要性來。

    也就是說,只有老傢伙死掉了,匈奴王廷才會發生新的變化。

    老單于病變的不夠迅速,於是,劉陵特意用很粗的刷子狠狠地擦洗過銀壺內壁之後,才把美味的羊肉湯倒進去,加上一點麥餅,就是老單于今天的食物。

    劉陵端著木盤給單于送飯的時候,如意也端著一個同樣的木盤去了左谷蠡王的營帳。

    這是劉陵經營的新的人脈關係,她對雲琅有一種近乎於盲目的信任,幾乎在看不到伊秩斜有任何成為匈奴王可能的狀況下,迅速的做出了決定。

    她記得雲琅曾經給她說過的一句話在等死的時候,哪怕是錯誤的決定也比沒有決定要好。

    左賢王於單現在哪裡都不去,整日裡守在軍臣單于的帳房外邊,就等著大閼氏跑出來告訴他,軍臣單于歸天的消息。

    只要經過於單的身邊,劉陵的屁股總是要遭災的,這個粗魯的男人下手又狠又重,眼中燃燒的慾火似乎能把她燒成灰燼,這種情感外露的模樣,讓劉陵對他的鄙視又加深了一些。

    軍臣單于堅強的活著,雖然整個人已經枯瘦的沒了人形,他依舊是威嚴的匈奴王。

    當劉陵用濕布給他擦拭身體的時候,總是很吃驚,她很驚訝軍臣單于為什麼還能活著,只要她一探手,就能觸摸到軍臣單于那具瘦骨嶙峋的身體,這樣的身體跟死人沒有什麼兩樣。

    「讓於單進來!」

    軍臣單于的語氣依舊威嚴,大閼氏露出一絲喜色,就匆匆出去了。

    劉陵安靜的坐在床榻邊上,仔細的用雪白的綢布擦拭老單于蘆柴棒一樣的腿。

    「你想活嗎?」軍臣單于突然道。

    劉陵撩一下垂下的頭髮安靜的道:「你是我的丈夫,這事情該是你操心的事情。」

    軍臣單于艱難的探出手撫摸了一下劉陵光潔的面龐遺憾的道:「你該早幾年過來,就女人而言,還是漢家的好。」

    劉陵笑道:「現在過來也不晚啊,你是我心中的英雄,只要見到總是好的。」

    軍臣單于無聲的笑了一下,指著床榻邊上的一個木頭盒子道:「看在你日夜伺候我的份上,給你一條活路。」

    劉陵嘆口氣道:「我終究是要成為於單的閼氏是麼?」

    軍臣單于點點頭道:「沒有他,你沒法活,漢人都說我匈奴人不知禮義廉恥,兄終弟及,子娶父妾,卻不知沒了男人的女子在這荒原上是一天都活不下去的。

    在活命與禮義廉恥之間,我們還是選擇活命吧,大匈奴是崑崙神的子孫,他給了我們這片貧瘠的土地,我們就只能順從,只能用我們的法子尋找活路。

    為了活下去,為了大匈奴人口蕃息,女人應該多多的生孩子,沒有男人的女人,是沒有用處的,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也是沒有用處的。」

    劉陵笑道:「給我一些羊羔,讓我陪伴在你的陵寢邊上吧,等你躺進冰冷的墳墓裡,說不定能聽見我在外面唱歌。」

    或許是被劉陵的話語刺激到了,軍臣單于蠟黃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

    「沒用的,你長得好顏色,又做的一手好茶飯,等我死了,就沒人保護你,也保護不了你。

    你漢家還有君王遺詔這回事,大匈奴沒有,等我死了,我的權力也就隨我一起死掉了。」

    劉陵笑著搖搖頭,取過銀壺,從裡面倒出一碗溫熱的羊湯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給單于。

    「真是不甘心啊……」單于喝了一碗羊湯,就不再繼續,長嘆一聲,就死死的盯著帳幕的頂棚看。

    「不甘心那就好好的活下去!活一天算一天。」

    軍臣單于居然艱難的轉過腦袋衝著劉陵笑了一下道:「你說的很對,傳令,歌舞伺候!」

    剛剛進門的於單聽到父親的這個命令,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來到父親床榻前面道:「您這是應該躺著,不該有歌舞。」

    軍臣單于臉上的紅暈更加的濃重了,譏誚的道:「你還不是匈奴的大單于。」

    於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只是瞅了一眼站立在床榻四周的四個武士,才後退一步道:「您說的是!」

    軍臣單于看著離開的兒子,搖搖頭對劉陵道:「我祖父在傳位給我父親的時候說我父親不如他。

    我父親傳位給我的時候也感慨我不如他,沒想到等我快要死的時候才發現,我的兒子連我都不如!「

    劉陵笑道:「漢家有一句話叫做,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天下英雄莫過如此。」

    單于想了一下艱難的笑道:「還真是如此啊……我們去看歌舞,等歌舞完畢,我就要去白登山,在那裡選擇我的陵墓。」

    劉陵笑著領命,幫單于穿好衣裳,最後將他包裹進一襲巨大的黑熊皮裡,眼看著他被雄壯的武士抱著離開了床榻,這才取過單于給她的木頭盒子,打開看了一眼,就笑了。

    匈奴王大宴……群雄畢至!

    劉陵甚至看到了漢使!

    軍臣單于窩在熊皮中,指著漢使對劉陵道:「我准許你回去,以匈奴可汗閼氏之名回去,你願意麼?」

    跪坐在軍臣單于腳下的劉陵抬頭笑吟吟道:「我是一個匈奴女人,回去做什麼?」

    單于笑道:「如此看來,你還真的不討你皇帝兄長的喜歡,既然如此,你以為該如何處置漢使?」

    劉陵笑道:「聽說前些日子,您的使者被漢軍給殺了,以牙還牙如何?」

    站立在一邊的於單怒道:「軍國大事,要你一介婦人多嘴?」

    單于張開嘴無聲的笑了,指著於單對劉陵道:「他希望這些漢使活著,好去告訴你的皇帝兄長,大匈奴已經換了王,新的單于就要出現了,今後但凡有禮物,必須送到他手裡。」

    於單連忙辯解道:「並非如此,兒子只想讓漢國平靜一段時間。」

    軍臣單于猶豫良久,緩緩地道:「開宴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0:04
    第二十九章蘇稚的研究方向

    匈奴王開宴的時候,騎都尉也在開宴。

    早在雲琅離開上林苑的時候,司馬遷就想跟著一起來,結果被雲琅給拒絕了。

    他遊歷了大漢的大半河山,唯一沒去過的地方就是戰場,對這個地方極度的好奇。

    這一次,他趁著各家給自家的男主人送東西的時候,就咬牙跟著過來了。

    一個文弱書生千里迢迢的跑到白登山,就是為了感受一下戰場氣氛,好回去寫書,對於這樣的瘋子,雲琅一般都比較尊敬。

    本來想要跟他好好地說說來到白登山之後的見聞,現在沒法說了,因為司馬遷給曹襄帶來了一個很好的消息。

    曹襄的平妻牛氏生產了,孩子沒有足月,提前半個月從母親肚子裡爬出來了。

    是一個兒子!

    「把雲音給我兒子留著!」

    曹襄在確定母子平安之後,就立刻替兒子向雲琅求親。

    「你覺得我大女會嫁給你平妻生的孩子?」

    「滾蛋,雲音還是你跟情人生的孩子,為什麼不成?」

    「霍去病在一邊笑道:「我成親入洞房的那一天就已經幫我兒子求親了。」

    曹襄怒道:「你兒子還在你老婆肚子裡呢,再說了,你能確定你生的一定是兒子?」

    霍去病喝了一口酒悠悠的道:「我就是為了生兒子才入的洞房!」

    眼見幾人攪作一團,司馬遷連忙問道:「為什麼白登山打的如火如荼,為什麼你們這裡平安無事?」

    李敢嘆口氣道:「前些天我們在鉤子山上打的沒日沒夜的時候你偏偏不來。」

    「戰損大麼?」

    李敢抽抽鼻子道:「戰損三成。」

    「四百多……」

    「一百七十九人戰死,剩下的都是重傷。」

    雲琅不想談這件事,舉起酒杯道:「我們找到了冒頓的陵寢。只是沒有時間把冒頓的棺槨挖出來,只挖出來了一個閼氏的棺槨,裡面有一些羊皮卷,不知你有沒有興趣看看?」

    司馬遷一下子就被雲琅的話給吸引住了,對於他來說,從故紙堆裡找到蛛絲馬跡從而推斷,還原出前人的真實生活,是他最大的愛好。

    埋在那些破舊古物堆裡的司馬遷才是真正的司馬遷,一個摻乎到政事裡面的學者,不是一個好學者。

    進入了政事堂,不論你持身如何正,總還是會有偏向的,會被個人好惡影響對事情的判斷。

    尤其是記錄歷史的,更應該完全剔出自己的個人觀點,只要忠實的將事件的原貌記錄下來就可以了。

    總結得失,屏蔽失誤,那是後人要在他原著的基礎上做的事情。

    司馬遷的到來不算什麼,真正讓雲琅頭疼的是蘇稚也跟著過來了……

    雲琅在歡迎司馬遷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身男裝打扮的蘇稚,儘管這丫頭把腦袋都埋到胸前了,還是被雲琅一眼認出來了。

    軍營中出現一個女人是大多的一個事故,雲琅是清楚地,尤其是在大漢軍營,他們對女子的排斥是從靈魂上開始的。

    即便如謝長川這樣的軍事將領,也不敢帶自己的侍妾來到軍營,因為這會大不吉!

    「家裡沒病人!」

    蘇稚開始還有些膽怯,後來就仰起頭看著雲琅,不做半點的退讓。

    「小妹,這裡是軍營,全是大男人,你一個閨女出現在這裡你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

    「我是醫者!」

    「軍營裡有醫者!」

    「你是指那些殺豬匠?」

    「我有時候也可以客串一下的。」

    「胡說八道,我下午去看了那些傷兵,經過你手處理的傷患還不到三成。」

    「我還有我的事情!」

    「所以啊,剩下的事情你都交給我,我最近剛剛打造了一套刀子,還想好好地用用呢。」

    聽蘇稚這麼說,雲琅的臉皮抽搐一下艱難的道:「你真的準備用刀子給人看病了?」

    「還有針灸!我研究過了,用針灸封住血脈,然後用刀子快速的割開肌膚,快速的清理了內部傷患之後,再重新縫合,這個念頭應該是準確的,藥婆婆如果不是身體不好,也會來的,是被我勸回去的。

    我告訴藥婆婆,我會在邊關進行這些實驗的,會把這一套新的技法驗證成熟的……「

    雲琅總算是明白了蘇稚為什麼一定要來戰場了,只有在這裡她才能肆無忌憚的實驗自己的新想法,只有在這裡才會有足夠多的屍體供她研究,也只有用匈奴人的身體做實驗,她才不會被漢人認為是人間大惡魔。

    「好吧,從今後你就住在我的帳篷裡,劉二也給你了,千萬不要被別人發現你是一個女子!」

    蘇稚見雲琅答應了,非常的歡喜,撲上來緊緊的抱住了雲琅不斷地晃悠,旁邊的劉二笑嘻嘻的看著這一幕,似乎很欣慰。

    心無旁騖的雲琅把蘇稚從身上撕下來,扶著她的肩膀道:「這裡是戰場,別亂跑,在騎都尉營地裡大家都認識你,知道你是醫者,這還不要緊,要是被白登山上的人發現了你,會有很大的麻煩。」

    蘇稚紅著臉道:「我要一個大檯子,還要兩個小兵,還要傷兵,最好能給我弄兩具屍體!

    你說,匈奴人的屍體跟我們漢人一樣麼?」

    雲琅笑道:「都是人,不會有差異的。」

    蘇稚奇怪的看著雲琅道:「你解剖了幾具屍體?有沒有樣子給我看看!」

    雲琅打了一個冷顫連忙道:「沒有!」

    蘇稚冷笑道:「沒有解剖過匈奴人的屍體,也沒有解剖過漢人屍體,你憑什麼說匈奴跟漢人是一樣的?」

    「猜的!」

    對於雲琅的回答,蘇稚根本就不屑一顧。

    「我要洗澡了,你出去!」

    蘇稚大大方方的要劉二給她準備熱水,她想好好的洗個澡,一路上都沒有機會沐浴,蘇稚認為自己都要臭掉了。

    「那丫頭還真是信任你啊!」

    曹襄伸長了脖子朝雲琅的帳幕方向看,這麼久沒有見過女子了,他非常的渴望見到養眼的美女進入他的眼簾。

    很快,騎都尉的將校們都知道蘇稚來了,士氣莫名其妙的高漲了三分。

    那群混蛋現在沒事幹就喜歡看著雲琅的帳幕,偶爾看到蘇稚進進出出的樣子,就能快活好久。

    於是,蘇稚的帳篷外邊的桌子上,就會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好東西,有時候會是一個漂亮的匈奴首飾,有時候會是一張不錯的羔羊皮子,更多的時候會是白登山這裡特產的一種叫做「莓子」的紅色野果子。

    蘇稚則來者不拒,首飾就胡亂掛在身上,羔羊皮正好用來當墊子,至於野果子,她每天都吃,還鼓勵那些相熟的軍卒們給她多弄一些過來。

    霍去病見蘇稚很快就跟那些軍卒打成一片就擔憂的問雲琅:「蘇稚這是要幹什麼?好好地待在傷兵營不好麼?」

    雲琅冷笑一聲道:「你看著,不出三天,這些混賬就會給蘇稚弄來一些新鮮的匈奴人的屍體!」

    「她要屍體幹什麼?」霍去病有些憂慮,蘇稚出身山門,這種人的性子很難把握,出了名的難伺候。

    雲琅嘿嘿笑道:「她要把匈奴人的屍體慢慢的分解,切碎,扒皮,然後一點點的研究,想看看匈奴人跟我們大漢人在身體構造上有什麼不同。

    然後有針對性的考慮怎麼治病!」

    霍去病悶哼了一聲,然後就小聲的道:「注意保密,只要傳揚出去,她會被人家當害人的巫婆給活活燒死。」

    「你居然不反對?」雲琅詫異的道。

    霍去病閉著眼睛道:「不算是壞事啊,與其讓那些屍體埋進泥土裡腐爛,不如讓蘇稚好好地看看,說不定就能多救幾個人。

    哼!匈奴人!豬狗一樣的東西,千刀萬剮不足以洩吾心中之怒!」

    雲琅見霍去病神色不對,想起他剛剛去了白登山,就連忙問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0:04
    第三十章能人所不能

    武州塞前人山人海……木柱林立,每一個木柱上都綁縛著一個恐懼的人。

    鬼巫搖晃著巨大的鈴鐺,赤著腳跳著詭異的舞蹈,嘴裡不斷地發出夢囈一般的語言,頸項下的骷髏噴吐著黑色的煙霧,不一會就把籠罩在煙霧中。

    一同跳舞的還有其餘十幾個鬼巫,他們手裡握著白骨杖,渾身塗滿了白的骨粉,隨著奇怪的韻律嘿哈嘿哈的跳舞。

    在空地中央,軍臣單于全身赤裸,靜靜的躺在一張巨大的白色狼皮上,如果不是被白骨粉塗滿了的胸膛還能微微的起伏,會讓人誤會他已經死了。

    天空晴朗朗的,卻有無數的蒼鷹在天空盤旋,舞蹈的鬼巫,猛地停止了搖動鈴鐺,張開雙臂跪倒在地上衝著蒼天大叫道:「崑崙神啊,讓這個男人重新站起來吧,大匈奴還離不開他,請讓他的身體重新變得健壯,去為大匈奴人找到更多肥美的羔羊與牧場!」

    「至高的崑崙神啊,我以一千條生命為祭品,請施展你法力,讓世人見證崑崙神的偉大……」

    鬼巫向崑崙神祈禱的時候,所有的匈奴人也做著同樣的動作,一起向崑崙神祈禱,顯得虔誠無比。

    一柄骨頭磨製的刀子出現在佩戴白骨骷髏的鬼巫手上,他將刀子抵在自己的額頭,然後緩緩地向下拉。

    頓時,一道血痕就隨著刀子劃過出現在他的身體上,從額頭一隻延伸到胸口。

    他輕輕的抖動一下身體,血痕立即散開,與白色的骨粉混合之後變成一條一寸寬的血帶。

    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子被兩個鬼巫挾持到了場中,不管哪個女子如何哭泣,哀求,兩個鬼巫還是將她綁在一根柱子上。

    跪在人群中的劉陵嘴角不自覺的上抽,就在昨晚,她成功的讓軍臣單于產生了活下去的希望。

    雖然那具骷髏一樣的身體,以及散發著腐臭味的呼吸讓她幾乎幾欲昏厥,雖然那具身體已經不具有任何侵犯女人的能力,她還是催發了軍臣單于想要活下去的慾望。

    她沒有嘔吐,大閼氏卻嘔吐了……

    暴怒的軍臣單于就準備用大閼氏的血來做溝通崑崙神的引子……

    六根中空的木刺刺進了大閼氏雪白的身體,六股血線從木刺的孔洞中飈出,落在六個雪白的玉碗裡。

    於單的嘴角一直在抽搐,跪在他身邊的左谷蠡王卻面無表情。

    見於單有站起來的衝動,就小聲的提醒他:「於單,沒有誰的命比單于的命更加重要。」

    於單瞪著自己的叔叔低聲咆哮道:「我會殺死這些愚蠢的鬼巫!」

    伊秩斜瞅了一眼於單,沒有說話,就把頭低了下去,隨著鬼巫的聲調,低聲頌唸經文。

    他就是要於單說出這句話,只要他說了,很多事情就無法挽回了。

    每一個匈奴單于加冕都少不了動用鬼巫,大匈奴的鬼巫,是崑崙神的僕人,是距離崑崙神最近的人。

    於單的聲音不算小,所以聽見這句話的人不少,其中就有兩個不參與祭祀的鬼巫。

    伊秩斜的目光落在那個一身漢妝的女子身上,劉陵似乎有所感應,同樣看了過來,目光交接,而後散開。

    木刺孔洞中飈射的血逐漸變成了平緩的一小股,很快又變成一滴滴的血滴,而大閼氏雪白的身體似乎變得更加白皙了,一顆頭顱卻低垂了下去。

    大鬼巫端起一碗血,加入了骨粉之後就來到了單于的身邊,將滿滿一碗血傾倒在單于的頭顱上,粘稠的血立刻將單于的腦袋染成了紅色。

    六碗血被均勻的潑灑在單于的身上,大鬼巫丟掉了玉碗,只是揮動一下手裡的白骨杖,被綁縛在柱子上的一千個各色奴隸的人頭就被彎刀砍掉,血污漫天。

    從霍去病憤懣的話語中,他總算是知道武州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能想像得到那個場面該是多麼的恐怖。

    對於匈奴人這種人殉的習慣,雲瑯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匈奴王要這麼幹,誰能阻攔?

    一個掌控了比大漢國土還要大的多的王,在臨死前要乾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誰能阻攔呢?

    快死的匈奴王才是他最強大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的匈奴王不會去權衡利弊,也不會繼續偽裝慈善,為了他的生命,哪怕犧牲掉所有匈奴人他也不會在乎的。

    「我死之後,那管你洪水滔天!」

    一個王曾經這樣說。

    其實霍去病也就生氣了一會,吃了一頓美味的烤包子之後,他就把這事拋諸腦後,反而跟蘇稚一起討論如何改進傷兵營。

    騎都尉的傷兵們,情緒是最穩定的,這在謝寧看來完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過,當他發現騎都尉裡的傷兵是白登山所有其它軍伍傷兵中死亡人數是最少的。

    即便是肚子被砍破,腸子都流出來的人在傷兵營裡也能活下來,這讓他非常的驚訝。

    同時,他也發現,騎都尉傷兵營幾乎是整個橋頭堡裡最安全,最乾淨的地方。

    有十一個老婆的謝寧在看到蘇稚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個女人。

    見這個女人夜晚住在雲瑯的帳幕裡,還以為這是雲瑯夾帶的姬妾。

    等他準備怒氣衝衝的去找雲瑯理論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女人居然是一個醫者!

    「璇璣城出來的醫者!」

    這是曹襄給他的回答。

    「山門中人?你們居然能弄來山門中人給將士們看病?」

    「沒有那麼大的面子,人家就肯派一個小姑娘過來……」

    「這也很難得了,我聽說璇璣城的人從不出山!」

    「怎麼,你不說她是一個女人了?」

    「山門中人算什麼女人!」

    謝寧回答的斬釘截鐵!

    對於平民出身的謝長川來說,山門中人就是飄渺雲霧中的神仙,哪怕謝寧是一個富貴二代,也脫離不了這種看法。

    畢竟,無數的傳說中,有很多大人物就是得到了山門中人的幫助或者教誨,才成就一番前無古人的功績的。

    「能否引薦一下!」

    謝寧對蘇稚的興趣從無一下子提高到了極致。

    曹襄無所謂的聳聳肩膀道:「當然沒問題,不過啊,人家說到底是一個小姑娘,你就不要賊目爍爍的看著人家了。」

    謝寧連忙用雙手揉一下面孔,重新調整了情緒,堅定的道:「不會失禮的。」

    既然山門中人出現在軍營裡,騎都尉的傷兵們為何會如此平靜終於有了答案。

    配好了一大堆藥材的蘇稚,疲憊極了,坐在桌子後面伸著舌頭喘息,七月天的白登山熱的幾乎讓人發瘋。

    西北之地就這點好處,太陽照射的地方能熱死人,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卻很舒服。

    如果不是因為最陰涼的地方是傷兵營,她早就把帳篷搬到那裡去了。

    就在她準備把外衣脫掉涼快一下的時候,就聽曹襄在帳幕外邊高聲稟報導:「蘇稚先生,平陽侯曹襄求見!」

    蘇稚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立刻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整理一下衣衫,擦掉腦門上的汗珠,冷冷的道:「沒事就不要煩我!」

    曹襄不以為忤,繼續用恭敬地語調道:「中部校尉之子,騎都尉曲長謝寧求見。」

    蘇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這個謝寧,應該是就是曹襄前幾天說的那個可以隨便利用的傻蛋!

    看來她想要屍體用來研究的事情終於有眉目了。

    曹襄說話還算算數,雲瑯,霍去病,李敢推脫了這麼多天,都說什麼天氣太熱,屍體不好保存,一具死屍都沒有送來。

    都是些該死的理由,辦事一點都不實誠。

    「我只是一個醫者,見不得大人物,請平陽侯回轉吧!」蘇稚壓著嗓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成熟低沉一些,如此,才有一點世外高人的模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22:13
    第三十一章解剖學是一門好學問

    蘇稚出現在謝寧面前的模樣,完全滿足了謝寧對山門中人的所有幻想。

    眼前這個雙手插在胸前大口袋裡的少女,看他就像看見了一塊石頭,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甚至有些陰冷。

    「你身體很好,沒病!」

    蘇稚上下打量一下謝寧,然後就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再也不理會他了。

    曹襄在一邊道:「走吧!」

    謝寧楞了一下,有些猝不及防,「啊」了一聲道:「這就走?」

    曹襄笑道:「人家都說你沒有病,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謝寧瞅瞅正在專心配藥的蘇稚,小聲對曹襄道:「我沒病,可是我父親有病啊。」

    曹襄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不成,要是被大帥知道軍營裡有女人,麻煩就大了。」

    「她是山門中人!」

    曹襄摩挲著下巴上的軟鬍鬚道:「那也是女人!」

    謝寧正色道:「這如何能混為一談?這是世外高人,不是我們私自攜帶的婦人,而且高人來軍營,是為了救治同袍,我父親感激還來不及呢,如何會怪罪?

    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放在陛下的面前,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我要屍體!」

    蘇稚停下手裡的活計,冷冷的對謝寧道。

    謝寧打了一個激靈,不但沒有恐懼,反而興奮的問道:「匈奴人的屍體合用麼?」

    蘇稚點點頭道:「重點是匈奴人的屍體,如果再來一些鬼奴的屍體就更好了。」

    謝寧左手重重的在右手心裡砸一下迅速的就出了帳房,曹襄剛剛要說話,謝寧又從外面鑽進來了,傻笑著對蘇稚道:「活的可以麼?」

    蘇稚搖頭道: 「你可以殺死了再給我送過來,我是醫者,不是屠夫。」

    謝寧佩服的拱拱手,就再一次跑了出去。

    曹襄無奈的拍著腦門道:「神!現在天氣這麼熱,屍體放不了一個時辰就臭了,你能看出什麼來?」

    蘇稚將手從大口袋裡掏出來,輕輕地拍著桌子道:「能看屍體在高溫下的腐爛速度,以後好醫治潰口。

    反正你這裡屍體多,每天換新鮮的也就是了。」

    曹襄好奇的靠近蘇稚道:「你就不怕?」

    蘇稚笑道:「死人而已……」

    曹襄回去把謝寧準備給蘇稚供應屍體的事情告訴了雲瑯跟霍去病。

    霍去病的喉頭有些發緊,雲瑯卻嘆了一口氣道:「這個口子一開,我大漢的醫者技藝將會迎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麼說,鋸開屍體對醫者很重要? 」

    「這是自然,弄明白了全身血液循環之道,弄明白了心肝脾肺腎是如何支撐我們生命的,弄明白了為何將人的頭顱砍下來我們就會死掉的原因,一旦這些地方生病,就能更加精準的用藥,你說重要不重要?」

    曹襄想了一下道:「很重要,就是……」

    雲瑯擺擺手道:「任何事物向前跨進一步是何等的艱難,絕對不是你能想像的。」

    被雲瑯看不起,曹襄就有些不高興,噘著嘴道:「我忘記了,你也是該死的山門中人!」

    謝寧的面子很大,短短時間,就從白登山戰場弄來了一具剛剛戰死的匈奴人的屍體,也拖來了一個叢戰場上撿回來的鬼奴屍體。

    這兩具屍體外表非常的完整,匈奴人是被飛蝗石絞斷了脖子,鬼奴則是被一支弩箭從眼睛貫腦而死。

    當著兩具屍體被扒的精光放在桌案上的時候,蘇稚沒有半分羞澀的意思,還讓輔助她的軍醫,剔除了兩具屍體上的所有毛髮。

    然後就站在桌子前面,如同看絕世珍寶一樣的瞅著面前的兩具屍體。

    這個舉動徹底打消了,蘇稚是一個平凡女子的可能,在謝寧的眼中,高人就該如此。

    想當年,張良橋下拾履,黃石公是何等的不近人情,這些事在大漢早就被傳說成了神話,如今,終於見到了一位山門中人,蘇稚的行為越是乖戾,就越是符合謝寧對高人的幻想。

    眼看著蘇稚在屍體上用毛筆畫線,畫圈,畫點,他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正好,雲瑯從外面走了進來,謝寧就連忙問道:「高人這是要幹什麼?」

    雲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屍體,淡淡的道:「去表象,查五臟,觀經脈,探本源!」

    謝寧打了一個哆嗦忍不住道:「要把屍體切開?」

    雲瑯無奈的拿起一柄鑿子跟鎚子道:「可能還要挫骨揚灰!」

    眼看著蘇稚一刀刺進屍體的咽喉部位,然後緩緩地下拉,一道黃白紅相間的傷口就逐漸裂開,謝寧強忍著嘔吐的慾望,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蘇稚還要幹什麼。

    豎著切一刀,橫著再切一刀,謝寧就看見蘇稚用一個夾子用力揭開了一片皮肉……淡黃色的人油不斷地顫動……謝寧奪門而出。

    「嘔……嘔……」

    謝寧嘔吐的昏天黑地,他能舉著刀子殺人,也能用鎚子將敵人砸扁,甚至將敵人五馬分屍他也不在乎。

    他從未想到過,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用靈巧的雙手揭開了人皮,撕開了人肉,然後露出五臟六腑的模樣會是如此的恐怖!

    曹襄端著一碗羊肉從遠處過來了,還沒說話,看到羊肉之後的謝寧就再一次匍匐在地上,瘋狂的嘔吐。

    曹襄搖搖頭要走,卻被謝寧抓住了衣角,只好放下手裡的羊肉笑道:「平日裡只要吃黃燜羊肉就屬你吃得多,現在是怎麼了?」

    謝寧艱難的指著帳篷道:「他們在切割屍體!」

    曹襄乾嘔了一聲,也不打算吃羊肉了。

    「高人之所以被稱之為高人,自然有高人的手段,為和雲瑯也可以切割屍體,切割的安之若素?」

    曹襄惡狠狠地道:「這就不知道了吧?他也是一個該死的山門中人,還是很厲害的一個山門掌門!」

    「為什麼一定要敢這麼噁心的事情?」

    曹襄瞅著天空懶懶的道:「不清楚,總之似乎對他們山門中人來說很重要。

    我們看一個人只是看這人美不美,雄壯不雄壯,他們似乎不對勁,總喜歡看人身體裡面……」

    鎚子敲擊在鑿子上,鑿子再切割骨頭的聲音從帳幕裡傳出來,臉色煞白的曹襄就拖著已經軟成面條一般的謝寧去了城牆。

    在那裡吹風看匈奴人,也好過在這裡遭受折磨。

    蘇稚畢竟是一個小女子,也畢竟是頭一次解剖屍體,當著謝寧的面還能保持冷靜,謝寧離開之後就立刻不成了,兩隻手抖得如同寒風中的樹葉。

    這根膽子大小沒關係,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雲瑯是走過始皇陵的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見到的死人要比活人多的多。

    至今,雲氏莊園的後山裡,還有六百多具屍骨等著他去塑造外形呢。

    再加上他對解剖屍體有一個正確的認知,在過了噁心這一關之後,桌子上的屍體對他來說,與牛羊無異。

    當匈奴人的屍體胸腹被徹底打開之後,裡面的器官就顯露無疑。

    過了驚駭期的蘇稚,雙手不再發抖,拿起毛筆就開始在一張白絹上開始描繪人的五臟六腑圖。

    這是一個非常考驗功夫的活計,蘇稚的繪畫功底很深,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一點點的將五臟六腑圖描繪了出來,雖然還不是很完整,蘇稚認為,自己遲早會把這幅圖弄完整的。

    白登山,最不缺的就是屍體!

    炎熱的夏天,屍體很快就有味道了,並且招來了很多的蒼蠅,雖然還進不來,一群群的蒼蠅依舊圍繞著帳篷亂飛。

    劉二來的時候,拍了一下帳篷,黑雲一般的蒼蠅就騰空而起,轟的一聲,四散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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