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966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1:09
    第二章郭解的新作用

    解開綁繩對於郭解來說並不難,只是想要從一個鐵條鉚成的箱子裡爬出來就非常的困難。

    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嘶吼過多少次,也不記得自己求繞過多少次,更不記得自己趁著吃飯,大小解的時候逃跑過多少次。

    每一次都是失敗的……每一次都會受到懲罰……

    當他終於不用被關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春風已經染綠了大地。

    讓他引以為傲的官服早就破爛不堪,骯髒不堪,讓他引以為傲的長髯也凌亂的如同荒草。

    第一次脫離鐐銬跟鐵鏈的束縛之後,已經枯瘦的不成人形的郭解在看到雲瑯的第一眼,就憤怒的大叫。

    「我是官員,你不能這樣對待我。」

    雲瑯明顯的愣了一下,狐疑的問道:「你喜歡做官?」

    郭解的雙腿不能支撐身體,他找了一個石頭坐了下來,腰背卻挺得很直,義正辭嚴的道:「大漢有多少官員起於微末?」

    雲瑯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正算起來,我大漢君臣其實都起於微末。」

    「如此,我喜歡做官,軍司馬以為是一件恥辱的事情麼?」

    雲瑯搖搖頭道:「不恥辱,我就是很奇怪,我還以為像你這種人更喜歡坐地分贓,刀頭舔血的生活。」

    郭解憤怒的道:「如果能做官,誰會去做什麼遊俠,如果能做官,誰會喜歡帶著一群遊俠前呼後擁招搖過市?

    我之所以會幫人紓解危難,不過是想要感受一下掌握權力的滋味。「

    雲瑯倒吸一口涼氣道:「你外甥被人殺……」

    「我恨不得將那個殺死我外甥的惡賊碎屍萬段,只是當時我正要晉陞,不得不忍下來……

    雲瑯敲著腦袋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你說你幹了那麼多的好事,其實都是為了做官?」

    郭解攤開手痛苦的道:「為了積攢名望,我連大街都掃了,你們這些貴人為何還不願意放過我?」

    「就是為了做官?」

    郭解仰頭看著天空道:「不為做官又是為了什麼呢?郅都,義縱,寧成這三人哪一個出身比我高貴了?

    他們既然能為上大夫,我為何就不能呢?他們三人酷毒,最終沒有好下場,我不想變成一個酷毒的人,想要另闢蹊徑而行之,為何就這麼難呢?

    我知道陛下之所以用這三人,唯一的用處就是拿來剷除對手,平息地方之用。

    我試過一兩次,想要利用你雲氏……結果,在聽說主父偃被阿嬌貴人生生的在馬廄裡關押了六天,全身潰爛,耳朵都沒了,我就知道惹你不起,準備在你離開富貴鎮的時候,好生在外面維護一下雲氏,結好你家少君,好等你回 來之後化解你我之間的怨憤……」

    雲瑯徹底呆滯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郭解居然是一個官迷,一個一心想要當官的人,怎麼可能會在沒有爬上來之前就得罪了無數的勳貴,這種要官的法子,他還真是第一次聽聞。

    「我知道你想殺我,現在可以殺了,我從一開始就做錯了事情,被殺也是活該!」

    雲瑯四處看一下,沒發現這個世界到底有什麼不同,抓抓頭髮道:「你第一個官職其實就是我給的!」

    郭解搖頭道:「不要騙我了。」

    雲瑯往他身邊靠近一下認真的道:「真的!當時你確實得罪了我,我又擔心你會用遊俠來對付我,畢竟,你殺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被你這樣的人盯上了,我哪裡會有好日子過。

    然後呢,我就想著怎麼控制你,與其讓你在監管範圍之外游弋,不如用一個官職困住你,然後你們全家就來到了富貴鎮,你開始充任亭長,後來擔任了縣尉!」

    郭解聞言目光炯炯的盯著雲瑯道:「您還可以繼續用官職困住我,說實話,我這人並不在意家裡那些廢物的死活,他們不過是附著在我身上的蟲子,只要我的血肉還在,隨時隨地就能繼續豢養一群蟲子。

    軍司馬如果想要用我郭解,郭解一定萬死不辭!」

    雲瑯嘆息一聲,重重的在郭解的肩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好樣的,誤會說開了也就沒事了。

    既然我把你帶來了白登山,那麼,你就安心的在白登山幹上一兩年,我保證,你回到長安之後,官升三級沒有任何困難!」

    郭解迅速的從石頭上站起來,單膝跪在雲瑯面前道:「軍司馬但有差遣,郭解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瑯大笑道:「既然如此,從這一刻起,你就是我騎都尉的僕從尉,這兩千三百六十二名民夫全部歸你節制。

    從這一刻起,再有丟失軍糧,民夫逃亡者,軍法伺候! 」

    郭解雙手抱拳伸過頭 ,大聲道:「諾!」

    雲瑯笑瞇瞇的將郭解攙扶起來,拍著郭解的雙臂道:「先去洗漱,領甲冑佩劍,然後會有從吏帶你去履新。」

    郭解大喜,再次應諾一聲,就隨著一個軍中胥吏去了營帳。

    劉二很不解眼看著郭解離去就低聲道:「小郎,這樣做恐怕不妥吧?此人一看就是一個心機深沉,桀驁不馴之輩,您這樣委以重任,恐怕會出事。 」

    雲瑯悠悠的瞅著天上的白雲道:「這一路上,民夫已經死了十六個,跑了二十二個,再跑掉十二個,就到了我接受懲罰的時候了。

    大漢軍律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情好講,加上駐守白登山的中部校尉並非長平侯一系的人馬,我們一旦犯錯,除了被人當做人樣子懲處之外,沒有別的可能。

    李敢已經到了白登山,卻因為先到了,就被中部校尉的主將謝長川重責了三十軍棍。

    人家要整肅三軍,我們四個這樣的紈褲是人家最喜歡拿來立威的好人選。

    一來身份夠,二來官職高,三來能徹底起到告誡後來者的作用,我要是中部校尉,我也這麼幹。」

    劉二皺眉道:「可是郭解此人……」

    雲瑯嘆口氣道:「就在剛才,我滿嘴的謊話,郭解也是一個妙人,他也是滿嘴的謊話。

    就像他信不過我一樣,我也信不過他,不過呢,有一件事,郭解真的沒說錯,他是真的想要做官!

    在這個前提下,只要我沒有過分的煎迫他,他在白登山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就只能依靠我們。

    對付民夫,咱們不成,一來狠不下心來殺人,二來呢,這些人又不能在路上損失過多。

    要知道,這些民夫可不是給我們騎都尉用的,是人家中部校尉拿來種田供養大軍用的。

    我們管理不好這些死氣沉沉的民夫,但是呢,郭解卻是有法子的,只要咱們能夠如期趕到白登山,就把郭解與民夫一起交給謝長川,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劉二點點頭道:「既然小郎已經拿定了主意,等老奴到了白登山找一些昔日的袍澤,讓他們給我盯死了 解。」

    兩人說話的功夫,郭解已經洗漱完畢,換好了甲冑,即便是雲瑯再看不起郭解,也不得不暗讚一聲,這個傢伙身材魁偉,相貌堂堂,披上戰甲之後果然別有一番風采。

    「好漢子!」雲瑯喝了一聲彩。

    郭解面帶笑容躬身施禮道:「謝過司馬,標下已經從胥吏那裡知曉了情由,既然大軍不能失期,標下這就去督促那些下三濫們即刻啟程。

    若是再有死傷,逃遁者,請司馬軍法處置!「

    雲瑯連連點頭,拉著郭解的手道:「一切拜託你了,來人,給僕從尉牽一匹馬來!」

    劉二黑著臉從一邊牽過一匹馬,郭解長笑一聲,就搬鞍上馬,衝著雲瑯抱拳施禮後,就縱馬去了民夫營。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1:09
    第三章白狼口

    不論是史書上,還是傳記上,總有人虎威一震就能讓各路豪傑納頭就拜從此忠心不二。

    直到現在,對雲瑯忠心不二的人就剩下樑翁跟劉婆兩個人了,即便是這兩位,也是因為跟雲瑯是絕對的命運共同體,所以才獻上了所有的忠貞。

    如果還要往下數的話,那就只有紅袖了,至於小蟲還是算了,這丫頭根本就是一個傻子。

    郭解絕對是一個人才。

    雲瑯在趕路的時候就深切的體會到了。

    後勤輜重大軍今天整整走了六十里地,這完全出乎了雲瑯的預料。

    前幾天的時候,十幾輛空馬車上還坐滿了傷號,今天,不論是不是傷號都在老老實實的走路。

    不僅僅如此,那些民夫連飯都少吃了一半!

    二十多天走下來,這些民夫吃光了十四輛馬車的糧食,這已經超過了規定。

    只是雲瑯固執的認為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一口吃的,如果連肚子都餵不飽,這一生活著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於是,在雲瑯寬鬆的管理下,那些民夫時不時地就會來到他身邊哭訴肚子餓,哭訴腳底板痛,哭訴……

    很明顯,郭解不這樣看,短短的一天半時間他身邊就跟著十幾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兩千多人在這十幾個壯漢的驅使下,老實的如同綿羊一般,再也沒有人跑到雲瑯的面前哭訴肚子餓,腳底板痛這樣的事情了。

    出了上郡,就到了雲中。

    春日裡的草原依舊枯黃一片,雖然還有零星的綠芽摻雜其中,總體上,春風還沒有完全抵達草原。

    「再有一月,或者十天,或者是一晚上,這裡的草就會全部變綠,有些草根發紅,您只要掀開草皮,說不定就能在草根下面看到一具白骨。」

    到了草原上之後,劉二就像一個詩人。

    雲瑯沒有笑話劉二文縐縐的樣子,在這裡,劉二真的是有資格這樣說話,畢竟,染紅那些草根的血,一定也有他的一份。

    平坦的草原上,有一道蜿蜒的邊牆從上郡一直延伸到了草原深處,只要走到長城的盡頭,白登山也就到了。

    與這些夯土長城相對應的,是一座座巨大的烽燧,每隔十里就有一座烽燧,每座烽燧裡面都有五個戌卒,跟一個甲士。

    大軍只要經過烽燧,就有五六個骯髒不堪的漢子赤裸著上身,在路邊大呼小叫。

    白狼口,就有一座烽燧,這座烽燧格外的大,上下三層,裡面屯駐著五十個人,帶隊的是一個曲長名叫幕煙。

    雲瑯拒絕了幕煙奉上的清水,而是掏出自己的水壺喝水,騎都尉軍中,嚴禁喝生水,自從雲瑯暴怒過一次之後,基本上沒人再敢喝生水。

    酒葫蘆丟給了幕煙,雲瑯背靠烽燧坐了下來,隨後問道:「這裡到白登山還有多遠?」

    幕煙喝了一口酒才擦拭一下沾在絡腮鬍上的酒水道: 「三百四十里。」

    「守了幾年?」

    幕煙板著指頭算了一下笑道:「快七年了,狗日的,在這裡日子過得慢,還以為過了一輩子呢。 」

    「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跑馬,放哨,匈奴來了就點狼煙,全軍立刻退守長城,總之就是這些閒事情。

    以前匈奴來的勤,自從大將軍掃蕩河中之後,現在不常來了,有時候匈奴牧人會無意闖進來,一般割掉耳朵後會被放還,一般不殺人。

    這幾年不一樣了,自從前年匈奴跑進了上林苑之後,郡守就不允許我們留手了,全部都要殺光。」

    雲瑯看看一望無際的草原點點頭道:「我們對匈奴仁慈,人家禍害起我們來可不會手下留情。

    前年的那場兵災,我在家門口都要跟匈奴作戰,你能想到麼?幾個侯爵家的貴公子,拚死與匈奴作戰,死了三個,殘廢了兩個,在大漢,我們人人都在跟匈奴作戰。」

    幕煙笑道:「那些傢伙就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般,怎麼殺都殺不完。」

    雲瑯看看幕煙身上破爛的衣衫,再看看他腰間的鐵劍,嘆口氣道:「有什麼要求麼?」

    幕煙也不客氣,把空了的酒葫蘆還給雲瑯道:「司馬,弟兄們今年的號衣還沒有發下來,烽燧上的弩弓還好,就是弩箭不多了,這個該死的地方全是草地,想要找一棵能充當槍桿的樹都找不到啊。」

    雲瑯點點頭,命劉二從騎都尉的武械中取出兩千枝普通弩箭,又給了一捆白蠟桿子,以及十匹麻布,放在幕煙的跟前。

    指著正在痛飲清水的民夫對幕煙道:「軍中從此不得喝生水,這一點一定要注意,匈奴人如今正在向內地的河流裡投擲死牛死羊傳播瘟疫。

    把水煮開了喝就沒事了,千萬莫要大意,起了瘟疫,你一個烽燧的部下能活下來的沒幾個。」

    有東西可拿,幕煙這種老兵油子自然畢恭畢敬的滿口答應,至於他們會不會執行那就天知道了。

    輜重大軍在白狼口修整了半個時辰,又要出發了,還有三百多里地呢,距離全軍抵達白登山的最後日期不到七天了,沒有時間繼續浪費。

    雲瑯坐在馬上,再一次對幕煙道:「別大意。」

    幕煙應諾一聲,就在雲瑯的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送他離開。

    眼看著大軍車隊出了白狼口,一群軍卒就歡呼一聲,圍在幕煙的身邊,仔細的打量雲瑯丟下的東西。

    「狗日的,精鋼弩箭啊,你看看這些箭頭,全都是三棱的,還有倒刺,這一戳……乖乖,不流三五斤血才是怪事啊。」

    「曲長,這位司馬什麼來頭?跟前些天經過這裡的那支全甲冑騎兵是不是一夥的?」

    幕煙煩躁的揮揮手道:「趕緊把東西搬回去,缺少弩箭的就快點補充,槍桿子斷了的就趕緊換槍頭,趙大膽子,帶幾個人盡快用這些麻布給兄弟們把夏天穿的單衣給弄出來,再有一個月,這裡就熱的待不住人了。」

    一群軍卒迅速抱著東西就上了烽燧。

    一個年長的甲士坐在幕煙身邊道:「情形不對啊!」

    幕煙吐了一口唾沫道:「當然不對了,以前派來的軍伍大多是屬國軍,這兩年就不對了,趙大膽子,你看看今年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過去的大軍,一支比一支雄壯。

    這尤其是這半個月,全甲騎兵就過去了一千多,還他娘的都是一騎雙馬。

    騎士看著年紀不大,卻一個個彪悍的厲害,今年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趙大膽子從箭壺裡抽出一支弩箭遞給幕煙道:「精鋼的,大漢什麼時候起開始如此奢侈的用起精鋼箭頭了?」

    「大戰就要開始了,告訴兄弟們,從今天起給我機靈著點,遊騎哨探要放出去三里地,諾大的一片草原,咱們就佔了幾個點,剩下的草地全他娘的是匈奴騎兵的天下。」

    趙大膽子回頭看著枯黃的草原自言自語的道:「是該警醒一點啊……」

    雲瑯沿著長城繼續向北進發。

    眼看著白登山越來越近,這裡的長城也就破損的越發厲害了,在很多地方,夯土長城被匈奴人挖開了很多缺口,在這座由蘆葦跟夯土交替砌造的長城缺口上,偶爾能看到一兩枝殘破的骨箭,也就是匈奴人常說的狼牙箭。

    白狼口烽燧,是雲瑯這一路上見到的最大的烽燧,再往前走,見到的烽燧不但破爛,裡面屯駐的軍卒也一個個死氣沉沉的,沒有半點屬於軍隊的活力。

    烽燧邊上有很多兩尺高的土堆,土堆上壓滿了石頭,匈奴人的招魂旛插在土堆上,正隨風飄舞。

    劉二指指土堆道:「裡面都是戰死的漢家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7 00:20
    第四章鉤子山

    破舊的長城與簇新的長城給人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

    破舊代表了歷史,簇新代表了現在。

    滿世界的人中間,只有雲琅的思緒會在新與舊之間翻滾不休。

    對於大漢人來說,這座破舊的長城存在兩百多年,已經很古老了,對於雲琅來說,它破舊的還不夠。

    他眼中的長城,是一個古老的記憶,起碼,與軍事防禦沒有多大的關係。

    然而,大漢人不這麼看,有了這兩道長城,胡馬就不能輕易地南下……

    一層夯土,一層蘆葦製造的長城,經不起風沙的侵蝕,長城腳下,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黃土,只要掀開這層黃土,就能在黃土中找到數不清的土鱉蟲。

    這東西在中藥藥典上被稱之為土元,算是一個值錢的藥材,然而,雲琅現在對它毫無興趣,他總覺得這些土鱉蟲是吸食了大漢將士血肉之後才長得如此巨大

    原本雲琅不可能發現土鱉蟲這種東西,只是,當霍去病,曹襄,李敢三人一起蹲在長城腳下,逗弄土鱉蟲玩的時候,他想不看見都難。

    「謝長川這條老狗,再敢讓小爺在這裡停留一夜,小爺寧願不要官職了,也要與他惡鬥一場。」

    曹襄的土鱉蟲被霍去病的土鱉蟲弄翻之後,他就非常的不高興。

    雲琅找了一個足足有指甲蓋大小的土鱉蟲也加入了戰局,至於曹襄沒腦子的抱怨,他們三個就當沒聽見。

    斗土鱉蟲自然沒有斗蛐蛐來的精彩,鬥了兩場之後,即便是最喜歡玩這個的李敢都覺得無趣。

    民夫被謝長川理所當然的收走了,至於騎都尉,如今只能駐紮在長城之下等待謝長川進一步的命令。

    被人家小看就是這個下場……

    按照謝長川的原話,能活活的氣死人。

    「來一群猴子都能添加三分力,沒想到陛下給我派來了一群紈褲!」

    當傳令官,再一次重複了謝長川的軍令之後,霍去病的太陽穴就在噗噗的亂跳。

    曹襄說狠話,雲琅可以當他放屁,霍去病這人一般不說狠話,他只做狠事!

    「忍忍啊,匈奴人就在草海子那邊,謝長川的心一定提到嗓子眼上了,擔心我們少不更事的可能是有的。

    其實我們駐紮在這裡挺好的,謝長川也算是給足了面子,擔心我們被匈奴人殺掉不好跟長安交代,所以就把我們放在最後面,算起來,是我們欠他的人情。」

    「我來邊關,是為了殺奴,不是為了保全性命!」

    霍去病站起來之後就拉住那個傳令官要求見謝長川。

    主將都這樣了,雲琅,曹襄,李敢就只能要求一起見謝長川,畢竟,四人是一體的。

    傳令官並沒有推辭,見霍去病四人要求的堅決,就張開滿是黃牙的嘴巴,噴吐著臭氣道:「幾位小將軍還是性情中人,那就一起去吧,至於校尉怎麼安排就不是我這個小人物能左右的。」

    雲琅屈指一彈,一枚珍珠就從傳令官的面前飛過。

    傳令官果然不愧是上過戰場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非常的強悍,後發先至的捉住那枚珍珠,很自然的揣進懷,然後笑眯眯的道:「白登山幾位小將軍就不要想了,我家校尉如今駐守的要地就是白登山,一旦這個地方丟掉了,咱們這支軍隊中曲長以上的軍官休想有一個活著。

    既然幾位小將軍準備撈一點戰功,回去好光宗耀祖,小人這裡倒是有一個建議。」

    雲琅笑著道:「請將軍給一個明示。」

    說著話又有一枚珍珠從他的手心飛起……

    傳令官捉住了珍珠,等了片刻,見沒有珍珠從他面前飛過,就有些失望的道:「白登山幾位小將軍就不要想了,那裡太重要,狄道的防禦歷來是馬忠將軍的地盤,他比較獨,從不信任除他北大營以外的兄弟。

    瞎子河也不成,細柳營跟馬忠針鋒相對,一個不讓一個,別說匈奴從那裡過他們會打,就連北大營的人從那裡過也會挨打,您幾位就不要去湊熱鬧了……」

    霍去病皺眉道:「軍中一體……」

    傳令官嘆口氣道:「我家校尉的官職是幾個人中最低的,陛下偏偏派了我中部校尉來統領一群桀騖不馴的京軍,您只要想想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以前有兩位侯爺,我家校尉已經不知道該如何伺候了,現在又來了您四位,我家校尉之所以說那些話,不是對您四位無禮,而是已經瘋魔了。」

    這人的廢話很多,雲琅丟了兩顆珍珠都不能讓他說點實在的話,就有些生氣。

    咳嗽一聲道:「哪能撈到軍功,還不危險?」

    傳令官渾身哆嗦了一下,瞅著雲琅哭喪著臉道:「好我的司馬將軍吶,要是有那樣的好地方,您覺得我家校尉不會為弟兄們考慮,會讓給你們麼?」

    霍去病沉聲道:「我們能屯駐在那裡?」

    「鉤子山!」

    霍去病稍微思量一下,就對雲琅道:「我們就去鉤子山,不過,那裡沒有水源,還是一個孤零零的山包,與白登山互為犄角,卻一直沒有駐軍。

    阿琅,你要想辦法解決水源問題,只要水源問題解決了,鉤子山雖說不到白登山的一成大,就重要性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

    雲琅看看傳令官道:「你覺得鉤子山能打出水井來麼?」

    傳令官笑道:「很多人都試過,最後都沒有打出水來。司馬郎家學淵源,說不定能打出水來。」

    一群人說說笑笑極為愜意,不一會就來到了中部校尉的軍寨前。

    說是軍寨,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土城,城牆高不過一丈,周圍不足三里,背靠長城,面對白登山,將城牆與白登山之間的狹窄山谷,塞得滿滿噹噹。

    謝長川是一個極為粗豪的漢子,滿臉的鬍鬚快把眼睛嘴巴都給淹沒了。

    雲中三校尉,東西兩校尉都是讀過書的人,唯有這位中部校尉謝長川是從廝殺漢一路走到今日的。

    此人雖然粗豪,卻不是笨蛋,衛青的鋒芒還不是他一個中部校尉敢造次的。

    他可以選擇避而不見,一旦見了面,就必須給足霍去病,雲琅,曹襄,李敢一行人禮數。

    騎都尉也是校尉階層,霍去病因為麾下的甲士太多,已經脫離了校尉這個階層,算是混進了名號將軍陣列,不論實際權利有多大,到底是將軍,只是謝長川一上來就用下官之禮拜見霍去病,這就有些奇怪了。

    霍去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謝長川一拜後,眯縫著眼睛道:「我的生死我自己負責,校尉不必多想。

    我舅父也是從廝殺漢一躍而成為徹侯,對於疆場並不陌生,不會因為水戰死了,就來找你的麻煩。」

    謝長川看了一眼傳令官,傳令官立刻把嘴巴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聽完傳令官的耳語,謝長川拍拍厚厚的原木拼成的桌子大笑道:「果然家風蔚然,我老謝佩服,佩服。

    既然小將軍要求去鉤子山,老謝我沒有不允的道理,不過呢,我們把話說在前頭。

    鉤子山上已經有十一年沒有人駐守了。

    之所以沒有人駐守,其原因就在於這座山不好長期駐守,不論是我大漢駐軍,還是匈奴駐軍,駐守鉤子山的軍隊下場都不好。

    據我所知,先帝時期,彭氏長子彭翰率軍兩千駐守鉤子山,一共駐守了一百三十一天,算是駐守鉤子山時間最長的人。

    只是最後被匈奴人趁著秋日放火燒山,連彭翰自己一下一千一百五十人,全部葬身火海。

    自從彭翰死後,鉤子山上基本上就不留大軍長期駐守,成為匈奴與我大漢斥候交鋒之地。

    如果小將軍一定要駐守鉤子山,其中的緣由,某家一定要給小將軍說清楚。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3:10
    第五集始皇陵的親兄弟

    土蛋一樣的謝長川玩弄起計謀來,同樣的老套。

    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在霍去病,雲琅這些人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什麼叫把事情說清楚就跟他無關了?

    明明想要把霍去病這群人安排去鉤子山,卻不願意明說,非要讓霍去病他們自己提出來才答應。

    最可笑的是謝長川居然把自己放在一個卑微的角度跟霍去病談話,從而達到將他從這個計謀中解脫出來的目的。

    雲中三校尉是什麼官職?

    他們大漢朝最重要的武職,之所以被劃定為校尉,原因就是為了不彰顯雲中三校尉的地位。

    這三個職位之重要,連朝廷都忌憚,僅僅謝長川麾下就有整整一軍三萬五千人!

    全部都是正兵,還不包括數量達到六萬之多的民夫,整個雲中中部校尉屬下,就有十萬青壯供他調動。

    不僅僅如此,中部校尉的防禦範圍極廣,謝長川手中不僅僅有軍權,同樣有權利去管理邊地的百姓,雖然這裡的百姓大多為罪囚,卻讓他的話語權變得更加有威嚴。

    如果不是因為是四戰之地,謝長川在這裡的權力甚至比一般的封國還要強大一些。

    有這樣權力的人在霍去病這個小將面前低聲下氣的,怎麼可能會有好心眼?

    霍去病很不習慣跟人兜圈子,既然謝長川已經做小做到了這個地步,就直言問道:「是誰要我們一定駐守鉤子山的?」

    謝長川直起身子,也不再假裝卑微,背著手淡淡的道:「本帥要你們去駐守鉤子山,你們以為如何?」

    霍去病長吸一口氣拱手道:「末將遵命!」

    謝長川煩躁的揮揮手道:「那就去吧!」

    曹襄臨出門的時候笑著對謝長川道:「大帥的家眷應該都在長安城吧?

    不知大帥去年新生的兒子什麼時候也送去長安城?」

    謝長川神色淡淡的道:「已經送去了,母子二人都去了,怎麼,侯爺對某家醜陋的妾室也有興趣?」

    曹襄長出一口氣道:「如此甚好,假如大帥心中沒有羈絆,某家未必有膽量去鉤子山屯駐。」

    謝長川冷冷的看著曹襄道:「某家在白登山征戰了二十一年,從未眼看著自己的袍澤陷入絕境而袖手旁觀,這也是某家之所以能在白登山執掌大權六年而無人反對的原因所在。」

    霍去病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謝長川道:「你當我是生死袍澤,我就當你是骨肉兄弟,你當我為可以哄騙的傻子,我就當你為一生寇仇!」

    謝長川聞言笑道:「非常的公平!」

    雲琅笑著朝謝長川點點頭就離開了土城。

    看的出來,謝長川這人雖然沒有讀過書,卻不是一個傻子,相反,這是很聰明的人。

    鉤子山本身就是白登山防禦圈上的一個弱點,就山高來說,這座山甚至比白登山還要高大一些,站在鉤子山主峰上可以俯視白登山平坦的山頂。

    當年,太祖高皇帝剩餘的十七萬大軍就是被匈奴王冒頓困在這片平坦的山頂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據說,東面的匈奴人全部騎著白馬,南邊的匈奴人全部騎著黑馬,西邊的匈奴人全部騎著花馬,北邊的匈奴人全部騎著紅馬。

    只要站在山頂,看看四面平坦的草原,就能想像當年站在這片草原上的匈奴人的聲勢該是如何的浩大。

    如果不是陳平想出來賄賂冒頓閼氏的主意,太祖高皇帝想要從這裡脫身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雲琅站在鉤子山上瞅著遠處的草海子,一道白亮亮的小河將草原劈成兩半,那裡是匈奴人的地盤,遠遠望去,半青半黃的草原上到處都是牛羊,不時地有匈奴人小股的騎兵在草原上遊蕩。

    草原上只要出現牛羊,時間就會立刻慢下來,地上的牛羊似乎隨著天上的白雲慢慢的遊蕩,如果唱一首動人的情歌,這就是人間仙境!

    雲琅現在很希望劉陵就在那邊,只可惜這種就是一個幻想,根據大軍探報得知,對面的匈奴王並非單于,而是匈奴左賢王於單,也就是匈奴軍臣單于的長子。

    匈奴左賢王乃是單于第一繼承人,一般都由單于長子就任,比如於單。

    雲琅記不清這個悲劇性的人物最後的命運,只知道有伊秩斜這位左谷蠡王,他這個左賢王的下場應該不會好到那裡去。

    上一次在上林苑見到的匈奴人最終都成了屍體,現在,終於看到了原生態的匈奴人,這讓雲琅非常的興奮。

    在他的印象中,一般是武器佔優,智慧佔優的種族一般就會橫推原始的種族。

    但是這一點似乎並不適用於中國,草原上的蠻族從來沒有在文明上勝過中原帝國,然後,他們卻禍害了中原帝國整整數千年。

    似乎,可能,也許,中原帝國很不適應去面對那些依靠強橫的肉體去搶,去奪,去征戰四方的蠻人。

    當然,這也跟文明的優勢不夠大有關,當火器大行其道之後,蠻人最終淪落成了這個世界最悲慘的民族,大部分落後的民族莫不是當初最驍勇善戰的民族。

    在看到鉤子山第一眼的時候,雲琅就想發笑。

    這座山與他見過的所有山脈都不同,之所以叫做鉤子山,原因就是整座山的形狀像一隻鉤子。如果說的形象一點,就像是一個馬蹄形的山脈,被一隻狗從中間咬了一口,就變成了一輪彎月。

    山長成什麼模樣其實並不可笑,雲琅之所以會笑,是因為對面的白登山上長著密密麻麻的森林,而這座鉤子山上只有不多的一些樹木,而且,樹木都不大。

    最重要的是,這座山脈與白登山最大的不同就在於,白登山鬱鬱蔥蔥,鉤子山上草木枯黃,即便是已經到了春日,這裡依舊草木枯黃,見不到半點生氣。

    騎都尉的軍卒們用鐵鍬熟練地向下挖水井,已經掘地三尺了,翻上來土依舊是干燥的。

    這就說明,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地下水。

    同樣的黃土層,幾乎一樣的地勢,不可能出現這麼大的差別,即便是鉤子山下也沒有挖出什麼泉水來。

    而就在離開鉤子山一里地外,只要往下挖五尺深,黃土就變成了泥土,如果繼續向下挖,一定會挖出水來的。

    如果說鉤子山跟那座山想像,雲琅以為除過始皇陵之外再無其他。

    背山,面水,這就是皇陵最基礎的要求……

    他重重的在鉤子山上踩了幾腳,覺得那位讓大漢恐懼了數十年的草原霸主,應該就躺在這裡。

    這就是經驗的重要性,雲琅有了始皇陵作為參考物,他就能散發性的想到這裡的秘密。

    霍去病一遍又一遍的在鉤子山上巡梭,最後得出的結果並不好,這座山就不是一座適合屯兵作戰的好地方。

    沒有水源只是其一,沒有木料,沒有石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了水源,還能利用山下的小河,如果沒有了木料跟石頭,騎都尉想要修建營寨,利用投石機就成了泡影。

    這是霍去病所不能容忍的,既然是駐守,那麼一定會引來匈奴人強攻的,沒有了大型器械的幫助,這對固守一片單薄山脊的大漢軍隊來說非常的不利。

    他絕對不是一個希望自家兄弟去用血肉抵抗匈奴軍隊的人。

    「如果我們屯兵山上,一旦發現匈奴人到來,就從山上衝下來,定能殺他個落花流水。」曹襄有些興奮。

    他也知道這個主意應該不是一個好主意,只是看到霍去病眉頭緊鎖,雲琅神遊物外,就必須開口說話,不管行不行,先拋磚引玉再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3:10
    第六章騎都尉的目標

    大漢時代的環境自然是沒的說,不論是驪山腳下還是白登山腳下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荒涼依舊是這個時代環境的主旋律。

    驪山腳下的雲氏莊園,因為有了老虎,所以沒有狼群願意來,即便是彪悍的白狼,它也只會出現在驪山的後山,後來因為進入驪山採煤的人多了,它們又搬家去了大山深處。

    白登山不一樣,只要雲琅願意學兩聲狼叫,荒原裡總有回應的狼叫傳來。

    「鉤子山,不具備任何固守的價值。」霍去病對曹襄的話就像是沒有聽見。

    「必須要守住啊!」雲琅似乎同意了曹襄的意見,這讓霍去病有些奇怪。

    雲琅看看曹襄道:「以前啊,也有人跟你是一個想法,結果他丟了一個重要的叫做街亭的關隘,最後被他的主將給砍頭了。」

    曹襄想了良久搖頭道:「沒聽說過。」

    霍去病也疑惑的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諸葛亮揮淚斬馬謖的故事,他們自然是不知道的,雲琅也沒有想著跟他們解釋這件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冒頓的墳墓就在我們的腳下。」雲琅喝了一口水小聲道。

    霍去病蹭的站起來搬著雲琅的肩膀急促的道:「茲事體大,這事不可輕易說出口。」

    曹襄,李敢也迅速的圍攏過來,準備聽雲琅的解釋。

    「大漢跟匈奴都認定冒頓的墳墓就在白登山,所以才會連年征戰是也不是?」

    霍去病連連點頭道:「沒錯,此事已經成為事實,無需多說,你只要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認為冒頓的墳墓就在鉤子山!」

    雲琅笑道:「但凡是帝王陵寢,一般都會修在背山面水向陽的好地段上。

    你們只要看看鉤子山就會知曉,對面的白登山不過是鉤子山陵墓的一個花園罷了。

    按照書上所說,大漢皇帝乃是一條赤龍,那麼,冒頓這個大匈奴皇帝就是一頭黑龍。

    這個概念據我所知,就連匈奴人都是承認的,黑龍在白登山擊敗了赤龍,所以,冒頓將墳墓選在這片讓他建立了平生最大功業的地方沒什麼錯誤。」

    霍去病皺眉道:「這不過是風水之說,不足為信!」

    雲琅指指腳下豐茂的草木,又指指鉤子山上枯黃的草木道:「這片地方跟鉤子山有什麼不同?」

    曹襄抓抓腦袋道:「這邊草木已經開始發芽,泛綠,生機勃勃,那邊的草木枯黃一片似乎長得並不算好。」

    「長得不好的原因就是沒有水。」霍去病也皺眉道。

    雲琅輕笑一聲道:「我剛才看了一下,鉤子山與白登山的土質都是相同的,如果沒有中間的這條河,很久以前他們甚至可能是一體的。

    所以沒道理,白登山上流水潺潺,鉤子山上就一滴水都看不見。

    我又仔細翻看了白登山的一些記錄,尤其是太祖高皇帝北征之時的記錄。

    結果呢,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當年,鉤子山與白登山都在匈奴的包圍之中,鉤子山上自然也有我大漢軍卒,可是,那些記錄中從未提到過鉤子山缺水這件事。

    所以我就猜想,鉤子山以前是不缺水的,只因為有人挖斷了鉤子山的水脈,才導致鉤子山如此乾旱。

    如果從河水這邊挖掘,因為地勢低的緣故,鉤子山上的水脈是挖不斷的。

    只有從東邊的高地處挖掘,才有可能挖斷鉤子山的水脈。

    在這個偏僻的地方,誰能如此大興土木,誰又能有資格如此大興土木呢,只有冒頓!」

    曹襄雙眼冒光直勾勾的瞅著鉤子山道:「也只有挖斷水脈之後,再填土,而後再用三十萬匹戰馬踩踏過後,才能徹底地截斷水脈。」

    霍去病笑道:「我們現在接到的軍令就是固守鉤子山,這是沒得選的事情,如此說來,我們應該將防禦重點選在東邊?」

    雲琅搖頭道:「要合理啊,東邊那個地方地勢開闊,正是人家匈奴人的主戰場,我們把軍寨紮在那裡豈不是送羊入虎口麼?還是選在西邊,跟白登山護衛犄角比較好,在沒有徹底探明東邊那片草地下面就是冒頓墳墓之前,我們最好保密,什麼話都不要說。」

    李敢甕聲甕氣的道:「這麼一來,事情又回到了原點,我們沒有水源,怎麼辦?

    大軍不可能長期屯守山上,這件事必須解決才好。」

    雲琅咬咬牙道:「只能修建藏冰洞了,今年先在鉤子山上挖一個足夠大,足夠深的山洞,等今年冬日到來的時候,我們就采大量的冰儲存在其中,以待來年。」

    「今年怎麼辦?」曹襄不解的問道。

    霍去病哼了一聲道:「還能怎麼辦?以前別人是怎麼幹的,我們就怎麼幹!」

    「我是說我們不是打算只待一年的麼?」

    雲琅笑道:「只要我們真的探明,東邊就是冒頓單于的陵寢,基本上就不會有我們什麼事情了。」

    「如此一來……這裡就真的變成一場大戰了……」曹襄吶吶的嘀咕一聲。

    「如果能夠畢其功於一役,是大漢的幸事,舅父常說,與匈奴作戰最困難的並非是兩軍交兵,而是在草原上找到匈奴人,追上匈奴人。

    只要軍臣單于沒有昏聵到糊塗的地步,這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世上的事情一般都是想的很好,結果一般只要差強人意就足以讓始作俑者歡呼了……

    至少騎都尉已經有了一個清晰地戰略目標,不像以前的大漢將士去固守鉤子山連一個明確的理由都沒有,永遠都只有一個模糊的目標殺奴!

    騎都尉幾乎是一支甲士的軍伍,謝長川之所以會派霍去病去固守鉤子山,很可能是因為妒忌心作怪,他的軍隊算是大漢的一支強軍,即便是他們,也只能做到十夫長披甲,伍長一類的悍卒最多能有一件護住上半身的皮甲就已經很高興了。

    瞎子河從白登山與鉤子山之間流淌的湍急,想要屯兵鉤子山,首先要做的就是在瞎子河上架橋。

    春日的時候,高山冰雪消融,草原上的凍土也開始復甦,諾大的一個草原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爛泥潭。

    多餘的水彙集成溪流,全部流進了瞎子河,以至於瞎子河水暴漲,想要修橋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幾個軍卒用力的將一根木樁子砸進了河底,才松開輔助的木樁子,就看見那根木樁子被水流沖刷的慢慢傾倒,然後就沒進了河水裡,等它再露頭的時候,已經在下游一里開外了。

    直到此時,雲琅才明白,當初彭翰之所以幾乎全軍覆沒,就是因為有瞎子河的阻隔,白登山的援兵過不來。

    雲琅可不想重蹈彭翰的覆轍,他無論如何也要在白登山與鉤子山之間構築一個可以相互救援的通道。

    「河底的淤泥太深,不適合下木頭樁子!」李敢擦一把臉上的水漬,來找雲琅。

    「浮橋不好走馬,也是不可取的,無論如何要架一座硬橋才好。」

    剛才水流沖走木樁的場景霍去病看見了。

    雲琅點點頭道:「硬橋不好修建,我們可以修建一座鐵索橋,反正瞎子河也不算寬,十二丈寬的河邊鐵索橋應該足夠過戰馬了。」

    「鐵料足夠麼?」

    「足夠了,在上林苑的時候,我們就打造了一批鐵鏈子,原本是用來對付騎兵的,現在看來,先用來架橋吧。」

    謝長川坐在土城裡,聽探馬稟報說騎都尉開始在瞎子河上修建橋樑,就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果不其然,長安城裡來的紈褲們,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背靠大軍耀武揚威一番,而後回長安加官進爵。

    「瞎子河上能建造什麼橋樑啊,最多也就是浮橋罷了,匈奴人只要將巨木投入瞎子河上游,那些順水而下的巨木,輕易就能扯斷浮橋……唉……這些人吶……那些好漢跟著這樣的將軍,算是把命交到了倀鬼嘴裡嘍!」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3:10
    第七章生活所迫

    匈奴人從來都不會在春日的時候,戰馬,牛羊瘠瘦這個最不好的季節裡開戰,這個時候他們連吃一頓飽飯都是奢望,如何肯在這個時候開戰?

    而春日裡正是牛羊吃活命草的時候,牧人們為了這一年的收成忙於放牧,也沒有心情打仗。

    生活實際上才是所有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話題,戰爭,不過是一種血腥的點綴。

    或者說戰爭不過是生活的補充而已,一旦匈奴人沒飯吃了,就會自動的去搶別人的飯吃。

    與其說他們喜歡進攻大漢,不如說搶奪填飽肚子的食物,與維持生活所需的器具,是他們的本能……

    就像狼餓了就會吃羊……

    在他們的眼中漢人就是羔羊,這是從遠古以來就養成的習慣,一時半會還改不掉。

    既然是本能上的東西……對抗才是真正的好辦法,只有羔羊變成了猛虎了,餓狼才會敬畏你,並拿出自己不多的口糧來供奉你……

    沒有開始戰爭的匈奴人其實算是一個非常好客的種族,如果能在荒野中遇到一個牧人,他情願獻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好讓客人能在他的家裡多停留兩天。

    當然,並不包括白登山周圍的牧人,這些人已經不算是牧人了,應該算是真正的全職業軍人了。

    諾大的一個匈奴部族,真正需要全年披甲作戰的戰士,也就靠近白登山這一帶的牧人。

    雲琅沒有多少心思去研究這些形而上學的東西,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緊把鐵索橋修建好。

    騎都尉軍中的鐵鏈子是現成的,白登山這一邊有十餘人都抱不攏的參天巨松,只要把鐵鏈子拴在這些巨松上問題就不大,至於鉤子山就很麻煩了。

    這裡的土質鬆軟,也沒有松樹可以借用,只好在河對岸從遠處運來巨石,打磨成巨大的條石,在上面鑽上孔,然後一塊塊的堆砌起來,六根沉重的鐵棒穿過條石的孔洞,然後用大火灼燒,等鐵棒全部燒紅之後,就有力士揮舞重鎚,將鐵棒跟岩石緊密的鉚在一起。

    謝長川在騎都尉在瞎子河上扯起一根鐵鏈子的時候,就得到了消息。

    匆匆的騎馬來到河邊,眼看著又一道黝黑的碗口粗的鐵鏈子被對面的十幾頭牛給扯的筆直,滿嘴的牙齒都要咬碎了。

    一條鐵鏈八百餘斤重,這道鐵索橋居然需要整整八道鐵鏈子……

    「上萬斤精鐵居然被這些黃口小兒消耗於此!」

    軍司馬裴炎苦笑道:「騎都尉的物資之豐富遠勝吾輩,且不說一騎雙馬,也不說全軍甲冑,僅僅是一座橋上耗用的精鐵,就比得上我軍中儲藏的精鐵了。」

    謝長川嘆息一聲道:「你我都是起自微末,如何能與這些銜著金子出世的人相比。

    每當我們自認為經歷了千辛萬苦才達到的目標,應該受到所有人敬仰的時候,我們就會發現,我們在付出血汗才能得到的東西,人家在一出生,就有人放在了他們的手心。

    每每思及,某家的心就痛如刀割!」

    裴炎笑道:「已經忍了二十餘年,不妨再忍耐三年,再有三年,你就再也沒有留在白登山的理由了,於情於理,你都會回到長安,獲得你該有的封賞,然後開始培育你的家。」

    謝長川聞言,似乎獲得了一絲絲的安慰,笑著點頭道:「我大兒與你大女的結為一對如何?」

    裴炎嘿嘿一笑指著謝長川道:「你剛剛才說自己是一個土鱉一類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氣。

    轉過頭你就做一些土鱉才做的事情,難怪人家看不起你,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謝長川怒道:「大兒與大女自幼一起長大,如今又到了思春的年紀,再不給他們成親,難道你準備等他們鬧出醜事才肯罷休?」

    裴炎冷笑道:「如果真的鬧出來了醜事,某家順水推舟也就是了,最多丟人一點。

    如果是正常的嫁娶,你千萬莫要開這個口,我也不會答應的。」

    謝長川愣住了,他與裴炎生死與共了半生,即便說是親兄弟也沒有什麼不對的,自以為兒子娶了裴家大女,正是親上加親的一樁好事,沒想到老友居然不答應。

    「什麼原因?」

    謝長川並沒有發怒,而是追問,老兄弟之間沒有什麼好誤會的,必定事出有因。

    裴炎指著正在河對岸指揮軍卒拖拽鐵鏈的曹襄道:「長風營的老牛你知道吧?」

    謝長川點頭道:「在白登山屁股上中箭的那個?怎麼了?」

    裴炎道:「這一次我回長安的時候正好遇到那個長平的兒子平陽侯娶親,娶的就是老牛的閨女。

    你知道不,老牛的閨女並未成為曹氏正妻,只是一個平妻罷了。」

    謝長川奇怪的啊了一聲道:「老牛也是一條好漢,他就甘受這樣的羞辱?」

    裴炎笑道:「河對岸的那個小子對老牛的閨女喜歡到了心尖上,長平公主下聘也是以正妻之禮下的聘……按理說是一場大歡喜的事情……

    結果,老牛的閨女就成了平妻!」

    「嘶」謝長川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陛下?」

    裴炎繼續指著河對岸的曹襄道:「這個小子也算是一個有骨氣的小子,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老牛家的閨女弄懷孕了,然後一個人跪在建章宮外一日一夜……

    就這樣,老牛的大女就成了平陽侯府的平妻!

    你家大兒如果有這小子的這份擔當,我大女就算是嫁去你家當平妻,我也高興!」

    謝長川苦笑一聲,抱歉的對裴炎道:「我大兒被老妻給寵壞了,估計沒有曹襄的膽子。」

    裴炎怒道:「我們還沒有富貴呢,還在泥坑裡與野蠻人打的生死難料,我們的後輩就已經廢掉了。

    多少次,我要你把謝寧帶來白登山,你就是不肯,就他那點本事,將來怎麼能撐得起謝裴兩家?

    你看看這四個人,除了那個軍司馬來歷詭異,其餘三個哪一個不比謝寧出身高貴?

    他們都能來白登山,謝寧為何不能來?我老裴沒用,生不出兒子來,如果有一個兒子,我就算是綁也要把她綁來白登山。

    我們兄弟沒別的本事,只有拚命撈軍功換取後半輩子的安逸,也給子孫留點念想。

    你要是再把謝寧留在長安,謝裴兩家也就是你我這半輩子的富貴命。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對這四個小傢伙處處看不習慣,原因就在於你明白了一件事。

    那些出身比我們高貴的人還在努力拚命掙前程,而我們的孩子卻在坐享其成!

    你心裡比誰都明白,就是捨不得你的那點骨血,沒有斷子絕孫的念頭,你還混什麼富貴啊!」

    「啊?我是這麼想的?「

    謝長川抓抓後腦勺,有些不確定。

    「你必須是這麼想的,我們兄弟二十幾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

    雲琅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這兩個人卻似乎沒有看見他,說話的聲音又大,語速又慢,他想不聽清楚都難。

    自從上回事發生之後,雲琅不敢小看這些表面上大字不識的老賊。

    這些人也就是因為不會讀書,才能安守現在的環境,一旦他們讀書識字了,個頂個的是人間老奸賊。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雲琅如果再裝傻子那就看不起人了。

    只好讓軍卒趕著牛繼續將鐵鏈纏繞在大樹上,自己走上前施禮道:「小謝將軍可是要來我騎都尉?」

    裴炎嘿嘿笑道:「不愧是讀過書的聰明人,某家隨便胡說兩句就明白某家的心思。

    是這,謝寧已經被我帶來白登山了,跟著我們兩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人能學到什麼,不如,雲司馬給帶帶?」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0 20:47
    第八章偷襲

    謝長川擔任中部司馬校尉十餘年中,親眼看著無數的勳貴子弟走上戰場,而後被人用麻布裹著回來。

    因此,霍去病,雲瑯他們這樣的精心準備並不算是太出格,有些大家的大男來到白登山,準備的比雲瑯他們充分的有的是。

    所以,他的憤怒全是裝出來的。

    只是,像騎都尉這樣全甲士這樣的軍隊,謝長川還是第一次見到。

    就像裴炎說的那樣,一個家想要振興,僅僅是活動在一個小範圍的圈子是沒有什麼用處的。

    必須要不斷地將觸角伸出去,最終組成一個巨大的網,才是一個家族根深蒂固的標誌。

    兩個老不要臉的老賊,為了給自家的子侄鋪一條路,居然拉下老臉演戲。

    果然,雲瑯的話音剛落,一個披著輕甲的爽朗年輕人就大笑著從謝長川背後跑出來,先是給了雲瑯一個熊抱,然後就非常不客氣的開始代替雲瑯指揮軍卒們驅趕牛群,繼續纏繞鐵鏈子。

    裴炎滿意的指著謝寧笑道:「好啊,這就是年輕人在一起的好處,只要打個招呼,就能抱成團,阿寧將來有同伴可以一起作戰了。」

    謝長川也呵呵大笑,揮揮手,就有百十個民夫湧過來,從騎都尉將士手中接過鐵鍬開始幹活。

    看得出來,謝長川也是一個很有情趣的人,還知道把兒子塞進來之後,必須給騎都尉一點好處。

    送走了兩個習慣性扮豬吃老虎的老混蛋,雲瑯就來到謝寧身邊笑道:「你父親也捨得把你丟過來。」

    謝寧苦笑道:「您幾位身份高貴,我父親把您幾位安排在鉤子山這處險地有些說不過去,如果再不把我弄過來,父親跟裴叔就沒法子跟長公主交代。」

    這話說的實在,雲瑯拍拍謝寧的肩膀道:「實在話啊,不過你也別苦著臉,我們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紈褲,之所以會答應下來,就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謝寧笑道:「您幾位算是長安紈褲中的奇人,我父親跟裴叔早就打聽清楚了,您幾位也是有軍功在身的好漢,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新丁。

    匈奴人這會忙著給自己找飯吃,沒空來鉤子山,不知我們現在怎麼應對?

    看咱們正在建橋,是不是要固守?」

    雲瑯很喜歡這個爽朗的年輕人,這傢伙不像是一個有一臉大鬍子父親的傢伙,反而顯得比較清秀。

    身體看起來單薄一些,卻遒勁有力,一個人就把一盤兩百斤重的鐵鏈子拽的嘩嘩作響。

    「沒法子,我們沒什麼作戰經驗,目前能做的就是層層防守,先是刀盾兵在前面穩住陣腳,後面是弩陣,然後是山腳兩側的騎兵,一旦發現有機可乘就會衝擊,如果騎兵回來了,匈奴人又不放過,那就該投石機發威了。

    這些都抵擋不住匈奴人,我們就會沿著這座橋退回白登山這邊,依靠大軍繼續殺傷匈奴人。」

    謝寧連連點頭,非常認可雲瑯他們的戰術。

    「也就是說,匈奴人來了,我們不會轉身逃跑,而是先抵抗一陣子,把所有的抵抗方法都用一遍,然後就跑,不跟匈奴人死戰是不是?」

    雲瑯點點頭道:「沒錯,我們是來跟匈奴作戰撈軍功的,可不是前來送死的,才打了一場仗如果就死掉了,屁用都不頂,還不如留著老命繼續跟匈奴人消耗。」

    謝寧笑道:「我父親說了,他之所以能從一個小兵成為中部校尉,不是因為他的功勞是最大的,而是,他活的時間是當初一群袍澤中最長的。」

    雲瑯挑起大拇指道:「至理名言,以後要記住,去吧,跟主將去報到,去病這人很好相處,當然,前提是你不是一個窩囊廢。」

    謝寧拍拍胸膛,轉身就提起了一柄巨鎚,鐺鐺鐺,一連數十鎚子,將一根木頭樁子捶進了堅硬的地面,然後臉不紅氣不喘的撂下鎚子對雲瑯拱手道:「先請司馬品鑑一下!」

    雲瑯嘆口氣道:「力氣是好力氣,就是用的不是地方,你捶進去的那根木樁子是用來造柵欄的,你把它全部捶進地面去了,還他娘的怎麼做柵欄?」

    謝寧大笑一聲,取過一柄鐵鍬就開始挖……不得不說,這傢伙的力道很大,不一會就把那根入土三尺深的木樁子給挖出來了,填平了土坑,還用夯鎚將地面捶實,最後幾鎚子再一次將木樁釘的跟其餘木樁一樣平齊。

    雲瑯試探了一下木樁,點頭道:「我這一關算是過了,不管別的怎麼樣,至少,聽從軍令,有錯就改這兩條你是合格的。」

    謝寧一臉滄桑的道:「生在我家,我從小到大盡聽從命令了,一次不聽,就是一頓馬棒啊……」

    看著謝寧沿著一根鐵鏈子凌空攀援過了瞎子河,這傢伙在雲瑯眼中已經算是一個合格的騎都尉夥伴了。

    就剛才這一番談話,雙方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謝寧知道了騎都尉不是一群見到匈奴就會嗷嗷叫著撲上去強戰功的蠢貨。

    雲瑯也知道了,謝寧也不是一個會仰仗父親是中部校尉就來騎都尉添亂的混賬。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來軍中,其實就是為了給長平,衛青一個交代,畢竟,將霍去病,曹襄,雲瑯,李敢丟在最危險的地方,他們需要給長平解釋清楚。

    謝長川用親兒子加入騎都尉與霍去病一群人並肩作戰這個事情,給長平做了最完美的大公無私的詮釋。

    一個貴公子跟猴子一樣的與一群軍卒攀援在鐵索上說不出的和諧,看他行動的樣子就知道這樣的事情他沒少幹

    騎都尉有了他之後,確實能讓雲瑯放心好多,在大漢,能讓他放心的事情不多,人也不多。

    匈奴人看似對白登山漠不關心,實際上他們每時每刻都在關注白登山。

    第三天的時候,就在雲瑯他們開始安裝第四條鐵索的時候,一根巨木從瞎子河上游隨著滔滔的河水,急衝而下,巨大的樹木上面還帶著無數的枝丫,有著很明顯的加工痕跡,這該是匈奴人發現大漢軍隊在架橋之後施行的破壞手段。

    在鐵索橋上游百丈之地共有四道攔截網,這樣明顯的巨木衝下來之後,很自然的就被騎都尉派出去的人手發現了。

    巨木才來到第一道攔截網前面,就被漢軍的撓鉤將巨木給抓住了,然後拖上岸,等這些木頭曬乾了,就會被分解成木板,鋪到鐵索橋上。

    為此雲瑯特意下令減緩了鐵索橋的修建速度,如果匈奴人能夠源源不斷的送木頭過來,修建鐵索橋中最大的麻煩就會消失。

    畢竟,這樣的巨木,不是哪裡都有的,即便是有,也不好運輸到工地上。

    接下里的幾天中,匈奴人不斷地往河水裡丟木頭,騎都尉的軍卒們就夜以繼日的打撈木頭,兩者配合的很好。

    有時候會在白日裡漂過來一大群巨木,有時候又會在夜晚偷偷摸摸的漂過來幾根,這樣的行為充滿了匈奴人低級的小狡黠。

    直到一個烏漆嗎黑的晚上,將士們在勾走了一片巨木之後,十幾個全身塗滿了黑油的匈奴人從水裡跳出來,用刀子,鎚子奮力的劈砍鐵鏈……

    金鐵碰撞的火星在夜晚顯得格外醒目,十幾個人一起劈砍更是如同在放小小的煙花。

    雲瑯站在河岸邊,面無表情的瞅著河裡的匈奴人破壞鐵鏈,他並不擔心鐵鏈子會被破壞掉,就匈奴人手裡的兵刃,質量還沒有鐵鏈子好,加上鐵鏈子虛晃在半空,沒有吃力的地方,效果很差。

    李敢笑的很開心,每當一蓬火花冒起來的時候,就有一枝羽箭沒入黑暗中,然後就有慘叫聲傳來。

    霍去病也沒有理睬匈奴人,背著手對雲瑯道:「來的人少了些。」

    雲瑯笑道:「本身就不可能來的太多,匈奴人中善於游水的人本來就不多,加上河道狹窄,能有十幾個人來就不錯了。」

    曹襄見李敢不斷地發箭,不一會,鐵鎖鏈那裡就沒了動靜,就吩咐親衛道:「把屍體撈回來了沒有?「

    親衛答道:「下游有網。」

    謝寧似乎對屍體什麼的不是很在意,問霍去病:「能不能依靠這座鐵索橋引更多的匈奴人過來?」

    霍去病搖頭道:「戰場不會在瞎子河上,應該在鉤子山!」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0 20:47
    第九章人不人,鬼不鬼

    霍去病不喜歡這種狩獵式樣的作戰,他的軍事高貴病一旦發作就基本上沒有什麼可挽救的餘地。

    身為一個槍騎兵,霍去病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衝鋒,多年的兄弟了,雲琅對他這個壞毛病深惡痛絕。

    說過無數次,他依舊沒有改正的意思。

    他就是喜歡舉著長槍帶著部下排成陣列,冒著箭雨龍捲風一般的殺進敵陣。

    然後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血路……從而讓他的男性荷爾蒙的分泌達到最高……

    沒錯,霍去病說過,他就是喜歡這種感覺,自從上回在甘泉宮這麼幹過之後,他就永生難忘。

    李敢居然也說他喜歡那種感覺,至於曹襄,更喜歡站在堅實的刀盾兵後面看著對面的敵人被他指揮的弩箭徹底覆蓋。

    如果一次覆蓋之後,敵人死不完,他不介意再來幾次,直到最後一個敵人被弩箭殺死。

    如果可能,不跟敵人接陣就殺死敵人是他平生最大的希望。

    匈奴人偷襲的時候正是五更天最黑暗的時候,那些黑乎乎的屍體剛剛被打撈上來,天邊就出現了一絲魚肚白。

    十四個人……

    軍卒確定沒有別的匈奴人了,就這十四個人。

    雲琅看了兩三個,就嘆息一聲離開了。

    謝寧面無表情的道:「匈奴人就不會游水,所以,來偷襲的只能是漢奴!」

    曹襄也沒心情看了,隨著雲琅去了河邊洗手,霍去病倒是看得很仔細。

    不僅僅看了面容,還仔細的研究了這些死人的手腳,然後對謝寧道:「都是戰士!」

    謝寧有些尷尬的道:「應該是投降匈奴的韓王信部族的後裔。」

    「韓王信啊……殺了那就殺了吧。」

    雲琅在聽說這些人是叛徒之後,心情就好了很多。

    韓王信可不是願意遭受胯下之辱的韓信,不過,這兩人的下場都不好。

    這傢伙早在太祖高皇帝時期就已經投奔了匈奴,作為匈奴人的先鋒部隊,騷擾漢境,論起凶惡,這些人尤甚匈奴。

    這是一群鬼!

    他們既不是匈奴,也不是漢人,是遊走在匈奴與漢人之間的惡鬼。

    他們沒有任何信仰,沒有希望,自然也沒有了人性。

    匈奴人不把他們當人看,漢人對他們恨之入骨,大漢朝軍隊中的七殺令,第一條就是凡投匈奴之叛賊,人人得而誅之!

    漢軍對這些人痛恨至極,以至於連收斂屍體的興趣都消失了,這些人的首級不值錢,殺了他們朝廷沒錢給!

    這就像荒原上的鬣狗一般,不殺它,它處處惹人厭,處處禍害別人。

    獅子弄一點食物它們來一群過來搶,豹子弄一點食物他們也來搶。

    殺了它們也是一樁很沒意思的事情,鬣狗的肉腥臭難聞,獅子沒有餓到極點,是不會碰的。

    十四具屍體重新被丟進了瞎子河,愛漂到哪裡就漂哪裡。

    「韓王信啊!」

    謝長川看了裴炎一眼。

    裴炎嘆息一聲道:「怎麼辦?殺唄,為了這些人耗費兵力實在是不值得。」

    謝長川點點頭,丟出去一支令箭,傳令官就拿著令箭出去了,他知道這支令箭該是誰的。

    「這麼多年以來,這些人為什麼還沒有死絕?」謝長川喝了一口雲琅孝敬的茶水。

    「怎麼會死光呢?韓地總有人覺得當匈奴比較好,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喜歡搶劫啊,覺得跟著匈奴人能搶到東西……」

    「搶?現在真的能搶到?」

    「沒法子,搶了一回就沒法子收手,就從人變成了鬼,回不到人世間了。」

    雲琅的鐵橋依舊在不斷地成型,當他開始鋪木板的時候,一座橋的雛形就已經出現了。

    鐵索橋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夠穩定,雖然橋的自重很大,看不到搖晃的樣子,不過呢,當一個騎士騎著馬上了橋,這座橋就會左右搖晃,戰馬會受驚,僅僅是實驗階段,就有四個騎士被戰馬丟進河水裡去了。

    自從開春之後,瞎子河水就一直在上漲,這也不是一個好兆頭,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匈奴人丟進河裡的巨木對鐵索橋沒有多少影響,現在就很麻煩,匈奴人居然知道在巨木上堆積燃料,然後講巨木從上游放下來,用巨木上橫枝拖住鐵索橋,想要燒燬掉。

    這樣的智慧不該是匈奴人該有的,尤其是帶著明顯工匠匠作痕跡的巨木,也只有那些鬼才能弄出來。

    霍去病請命掃蕩,被謝長川嚴詞拒絕,他認為固守的軍隊就該固守,出擊的任務應該是別人的。

    白登山的防守就像是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該怎麼動彈,必須謝長川說了算,就這一點,謝長川從未妥協過。

    鐵索橋沒辦法修改了,那麼只能讓戰馬適應橋,而且雲琅規定好了,凡是上橋的的人,必須人馬分離。

    他沒有心情去訓練別人的戰馬,騎都尉的戰馬必須適應這座搖晃的橋,以後好方便快速進退。

    一場春雨過後,草原上立刻開起了星星點點的花朵,放眼望去,一張綠色的毯子延伸到了天邊。

    以前只在草原上慢慢溜躂的戰馬,如今開始奔跑了,半個春天過去了,它們已經長足了肌肉,再一次展現出了草原王者的氣勢。

    戰馬開始奔跑了,就說明草原再一次活過來了。

    草原活過來了,匈奴人也就活過來了,他們迅速的完成了從牧人向戰士的轉變。

    鉤子山附近開始有匈奴的騎兵出沒,他們大聲的吆喝著從山腳下呼嘯而過。

    雖然總有一兩個被強弩留了下來,然而,匈奴人依舊沒有停止在鉤子山耀武揚威。

    如果不是雲琅在山上栽種了無數的木頭樁子,這些勇猛的匈奴人甚至會有向山上衝鋒的慾望。

    在山上栽種木頭樁子,對阻礙騎兵衝鋒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對這一點,謝長川在第一次觀摩鉤子山陣地的時候就讚不絕口,下令,在白登山的周圍也栽滿了木頭樁子。

    僅僅就騎兵一道而言,大漢騎兵雖然彪悍,還有新式馬具輔助,只論對戰馬的操控而言,大漢騎兵依舊不如匈奴人。

    這些匈奴在馬背上披一張毛皮,就能長驅萬里的本事,是他們的天賦本能。

    因此,在防守的時候,大漢軍隊願意更多的使用步卒。

    霍去病長久的守在第一線,他希望能夠得到謝長川可以出擊的軍令。

    然而,等到匈奴人遠去之後,謝長川依舊沒有做任何的反應,他在評估了鐵橋乃至鉤子山一線的防禦之後,給了一個很肯定的回答,就回去了白登山。

    在他看來,不論是霍去病還是雲琅,他們都在認真的做好了戰爭的準備,並沒有多少可以讓敵人利用的漏洞。

    如果說還有什麼讓他擔心的地方,那就是騎都尉們躍躍欲試的模樣。

    他們似乎很希望與眼前的匈奴立刻來一場大戰。

    這是一支新的軍隊該有的氣勢,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只要多經歷幾次戰爭,就會慢慢的沉穩下來。

    戰爭終究會到來的……

    謝長川知道,匈奴人正在做新一年裡的第一次軍事試探,一旦試探的差不多了,他們就會蜂擁而至。

    那個時候,騎都尉想不參戰都不可能。

    雲琅很緊張,曹襄也很緊張,兩人都知道,戰爭馬上就要到來了。

    接下來的戰爭遠遠不是上林苑裡的那場小規模的戰鬥能比擬的,一旦開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瞎子河水依舊在緩緩地流淌,高天上的飛鷹越聚越多,這說明,匈奴人的大軍已經快要聚集完畢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0 20:48
    第十章總能有用的郭解

    只要是人才,總會發光的,這在雲琅看來幾乎就是他娘的一個真理。

    他多少有些氣急敗壞。

    因為,他親眼看著郭解帶著五百個騎兵煙塵滾滾的衝進了瞎子河上游的草原。

    對於一顆真正的種子來說,越是污爛的土地對他的成長就越是有利。

    還以為這傢伙來到白登山之後,只能帶著民夫們幹一些苦力活。

    結果,才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成了一支騎兵的主將,聽說目前的職銜是部曲長。

    這支騎兵是從近十萬民夫中遴選出來的,其中,有超過一半的人都是犯罪的遊俠。

    郭解在遊俠中的威望毋庸置疑,這些人恰恰是民夫群中最勇猛的一批人。

    如果讓這群沒有披甲的騎兵跟騎都尉對沖,雲琅認為,只要五十個甲士,就能毫無懸念的幹掉這群人。

    可是,一旦這群人散開,以他們的方式進行偷襲,埋伏作戰,五十個騎士面對他們,後果很難說。

    事實上韓地的那群鬼,也是沒有甲冑的,他們的武器也同樣差。

    謝長川用這批人去對付同樣神出鬼沒的韓地叛賊,堪稱明智之極。

    如果郭解得到這樣的軍務,來找雲琅耀武揚威,雲琅還不會這樣鬱悶。

    問題是,郭解這傢伙非常誠懇的來拜謝老恩主,希望老恩主能給他支援一部分武器跟糧草。

    眼看著一群熱血沸騰的隨時準備為國征戰的遊俠,雲琅沒有任何拒絕的藉口跟理由。

    這群人或許平日裡會為禍鄉里,或者會尋釁滋事,但是,這個時候,讓他們拿著鏽蝕的刀劍,鬆鬆垮垮的弓箭去對付大漢的敵人,雲琅還是覺得心痛。

    最好的武器自然不能給他們,雲琅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這五百個人增補了兩百柄精鐵刀劍,一萬支弩箭,五十把強弓……以及十五天的野戰乾糧。

    是不是真心幫助,一眼就能看出來,即便郭解對雲琅的觀感從來都沒有好過,他還是非常真誠的感謝了雲琅的幫助,並發誓將韓地鬼奴斬殺殆盡。

    「別為了你的功勞就把這些人都害死!」

    這是在分別的那一刻,雲琅對郭解說的話。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廝殺漢人死鳥朝天,顧及不了那麼多!」

    這也是郭解第一次對雲琅說真心話。

    也是,上了戰場,就沒有只允許你殺人,不允許別人殺你的道理,郭解說的話,雖然粗俗,卻是至理,在戰場上,誰能活著,誰會死去,天知道!

    瞎子河上的鐵索橋,已經修建完畢,謝長川帶著裴炎一干將校站在這座橋上感慨不已。

    「可惜了!」謝長川跺跺腳下的厚木板鋪就的橋面,對著裴炎苦笑。

    「這樣的橋,就算是安在陛下的皇宮大門上都是可以的,如今,卻出現在這荒蕪的北地。」

    裴炎感慨了一聲,好像想到了什麼,疑惑的看著雲琅。

    「橋好了,大軍進退更加迅速!」

    雲琅陪著笑臉道。

    「是為了好逃跑吧?」一個身著破爛鐵家的校尉出言不遜。

    「大軍戰略,不過進退二字,後退不算丟人。」霍去病臉上看不出半點怒氣。

    衛青的名望太高,那個校尉雖然是百戰之士,見霍去病說話了,也就閉上了嘴巴,只是起伏不定的胸膛證明,他這時候滿肚子都是怒火。

    上萬斤精鐵,對於一支軍隊有多重要,只要是將軍,沒有不明白的,如今,變成了這座橋。

    「如果騎都尉還有多餘的精鐵,請看在袍澤的份上也支援我射聲營一些,好讓兄弟們能多一些箭簇,多殺一些奴賊!」

    一個鬍鬚花白的老將笑吟吟的看著霍去病道。

    雲琅接過話道:「精鐵有,只是不好運來,如果老將軍想要,派人去長安運來就是,多了沒有,五千斤還是有的。」

    老將軍眼神有些黯淡,他以為這是雲琅的推托之詞。

    霍去病朝那位老將軍拱手道:「陳老將軍,儘管派人去上林苑騎都尉軍中索取就是了。」

    說完話就遞過去了一枚腰牌。

    老將陳余接過腰牌,疑惑的道:「你軍中何來如許多的精鐵?」

    霍去病笑道:「騎都尉成軍之日起就精心準備,臥虎山一戰,別人都在搶功勞,唯獨我騎都尉是在為大軍打掃戰場,救助傷病,自然就存儲了許多。」

    雲琅,曹襄都認為,霍去病給人家精鐵是沒有錯的,射聲營乃是長安八校尉的屬下,戰力彪悍,更是掌控大軍弓弩的主力軍,在很多時候,只要他們願意給關係親厚的友軍一輪弩箭覆蓋,友軍取勝的機會就要比別人大的多。

    謝長川對霍去病的看法跟雲琅他們不一樣,拍拍霍去病的肩膀道:「不錯,終於有點衛仲卿的胸懷了,就是行事有些孟浪,這座橋沒必要修成這樣,我們都是廝殺漢,不是長安城裡的那些拈花貴婦。

    我聽說你們還在訓練戰馬適應這座橋,這沒有必要,等一場大戰下來之後,這座橋不會太擠。」

    送走了謝長川,曹襄立刻就問雲琅:「謝長川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雲琅笑道:「他的意思是一場大戰下來,我們會死很多人,所以過橋的時候不會太擠。」

    曹襄聞言,默默地閉上了嘴巴,謝長川這種人一般不會在戰事上故意嚇唬人,他們只會說真話。

    白登山的戰事之慘烈,冠絕大漢,早在長安的時候他就有所耳聞,那時候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來到白登山,現在,身處白登山,才知道那句一入白登山,兩眼淚不干,向前看鬼門關,向後看米糧川……

    鉤子山南北很長,東西卻非常的薄,所以,雲琅準備從鉤子的內環向外環直接挖一個山洞出來。

    他算過,在最窄的地方,東西只有三十丈,從這裡開挖,不但能避開匈奴人的耳目,這座山洞還能成為漢軍出擊的一個出口。

    這就需要將山洞挖的很大,而目前,他挖掘山洞的工具只有鋤頭跟鐵鍬。

    好在這裡的山包,大部分都是黃土山包,即便是有一些石頭,也是紅砂岩,算不得很難挖掘。

    雲琅唯一擔憂的就是這樣挖洞,會不會把山給挖的塌陷掉,這事又不能找民夫,只能是自己人沒日沒夜的挖掘,危險性很高。

    才挖進去了不到五丈,這座山洞就塌陷了兩次,鬆軟的黃土雖然很好挖掘,同樣也非常的不穩定。

    好在,因為謹慎的緣故,並沒有出現傷亡,一旦山洞越挖越深,傷亡就不可避免。

    憂愁的雲琅只能用柱子跟木板將山洞支撐住,一邊挖掘一邊支撐,進度無比的緩慢。

    傍晚的時候雲琅正在山洞裡檢查,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的喝彩聲。

    就出了山洞向營寨大門看去,只見郭解臂膀上裹著傷巾,他身後的遊俠們也一個個狼狽不堪,談不到隊列,遠看如同一群殘兵敗將。

    然而,這些殘兵敗將卻一個個將腦袋支棱的很高,如同一個個鬥勝的公雞!

    「殺了一百多,抓了五十七個!」

    一個年輕的遊俠坐在馬背上,不等靠近就大聲的向所有人宣告遊俠們的戰績。

    「怎麼抓到的?」有人高聲問道。

    「我們藏在松林四天,就等到了這群畜生!」

    「厲害啊,一上場就立下大功了!」

    「立個屁的功勞,這些鬼奴的腦袋不算功勞!」

    聽軍卒們與遊俠們嘻嘻哈哈的說笑,雲琅忽然眼睛一亮,就遠遠地衝著郭解揮手,示意他過來。

    「鬼奴什麼價!」

    郭解才過來,雲琅披頭就問。

    「什麼什麼價?」郭解一頭的霧水。

    「我是說,你手裡的鬼奴我要了,出個價,等回到上林苑之後我們再結算。」

    郭解摸摸腦袋,他之所以會抓鬼奴回來,其實是沒有必要的,這些人即便是被抓回來了,也是被砍頭的命,他只是想通過抓一些活的鬼奴回來向謝長川證明,他組建的這支遊俠軍是有存在價值的。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8-1-23 02:19
第十一章  平淡的邊關生涯

“軍司馬要這些醃臢的鬼奴做什麼?”郭解並不忙著回答雲琅的話,堅持要問清楚鬼奴的用途。

“沒事幹派去當個死士,幹一些苦力活,作戰的時候排在最前面抵擋一下匈奴騎兵的鋒銳,都是極好的。”雲琅回答的漫不經心。

郭解哈哈大笑道:“沒想到軍司馬是要這樣用鬼奴,還以為您準備按照上林苑救助野人的套路來救助這些鬼奴。”

雲琅搖頭道:“基本上我對大漢國所有的子民都沒有惡感,不管他是官人,還是野人。

哪怕是國內的叛賊,我對他們的看法都不是很差,認為他們不過是一群想要異想天開要過好日子的人罷了。

韓地的鬼奴就不一樣了,他們如果膽子大到敢搶劫匈奴的地步,我想,不論是朝廷還是百姓都會稱他們一聲好漢。

問題是,他們做的事情很惡劣,幫著匈奴殺自己人,這就不可原諒了。”

郭解拱手道:“在軍司馬這裏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不論在長安,還是在河洛,我郭解都是一個妄人!“

雲琅笑著搖頭道:“錯了,你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一個一心想要成就大事的聰明人。”

郭解也不解釋,繼續道:“那時候,我總認為大丈夫生在天地間,若是不能快意恩仇那就白白來到人世走了一遭。

後來有一天,我看到了宰相薛澤出行的車馬,浩浩蕩蕩接連半里,城門吏的一聲通稟要經過四人傳話才能抵達薛澤的耳中。

他輕聲細語一句話,整條長街的人都要凝神屏氣側耳傾聽……自那之後,郭解不才,自認為才智不下薛澤,名望更是傳遍了河洛與長安。

既然如此,我將來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一天?為此,我不惜蜷身低首受制於東方朔之流的手中,更是要忍耐如軍司馬這樣的貴人帶來的羞辱。

我甚至從某些渠道得知軍司馬意圖將我打造成一個真正的聖人。

哈哈哈哈……本欲將你碎屍萬段,轉眼一想,我想要的就在你們的手中,惟取悅諸公而已,哈哈哈。”

雲琅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有勾踐臥薪嚐膽之恒心,也知道你有專諸刺王僚的果決。

所以啊,我對待你的時候,從來就不敢掉以輕心。

不說這些了,我要鬼奴,賣不賣?”

“賣,為何不賣?有了錢,追隨我的兄弟們即便是戰死了也能拿到一些補償,為何不賣?”

郭解回答的非常快。

“你不是恨我麼?”

郭解瞅著雲琅道:“至少我們現在是平等的,我們一樣都要面對匈奴人,只有等我們兩個都活著從白登山回去了,才能繼續恨你,在白登山恨你,是自尋死路。”

雲琅無所謂的的揮揮手道:“回上林苑恨我也是死路一條,不過呢,你就是看準了我不會在白登山這個地方對你不利,才敢說這些屁話是吧?

說實話,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這人面目可憎,說實話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就是看你面目可憎!”

郭解摩挲一下自己一臉的大胡子嘿嘿笑道:“這張面孔是父母給的,改不了了。

這樣吧,一個鬼奴一百個雲錢,我知道你出得起,在白登山你沒辦法跟我討價還價。”

雲琅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一百個雲錢在長安可以買一個十五歲的侍女,在這裏只能買到一個神憎鬼厭的鬼奴。

“給他一個銅牌,七根竹籌!”

雲琅輕飄飄的留了一句話,就讓軍卒押著那群鬼奴去了鉤子山。

“你這是拿我當背煤的背夫……”郭解在後面咆哮的聲音很大。

五十七個鬼奴,看起來跟大漢普通百姓別無二致,一樣木訥的面容,一樣破舊的衣衫,一樣畏畏縮縮的神態,只是有很多人身上穿著婦人的衣衫……

“這些人搶劫的時候比惡鬼還可怕!”謝寧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雲琅的身後。

“沒告訴你父親吧?”

“我現在是騎都尉的屬下,我父親對騎都尉只有節制的權力,沒有具體干涉的權力。

說真的,阿琅,你真的覺得冒頓的墳墓就在鉤子山東邊?”

雲琅點點頭道:“可能性很大,不過呢,總要挖掘之後才知道。

掘人墳墓不算什麼光彩事,這事能隱瞞還是隱瞞比較好。”

謝寧訕笑道:“我父親出身於軍伍之間,應該不在乎這點汙名的。”

“告不告訴你父親都沒關係,反正啊,只要確定冒頓的墳墓在這裏,你父親的頭功是繞不過去的。

之所以讓你瞞著你父親,不是怕他搶功,是怕他不相信我騎都尉的戰力,第一時間把我們給調走。”

謝寧不好接雲琅的話,指著那些鬼奴道:“把這些人交給我,我們很快就能挖出一個山洞。”

雲琅點點頭,這事謝寧做最好,把他拴在工地上,就沒有時間去他父親那裏報訊。

讓謝寧徹底的倒向騎都尉這是一個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現在處在探索階段,一旦有了確實的消息,雲琅相信,謝長川要是不知道才是怪事情。

霍去病今日清晨的時候就帶著五十個騎兵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裏,雲琅沒有問,曹襄也沒有說,看來,霍去病一定囑咐過曹襄不准告訴雲琅他的去向。

雲琅沒想著要問,只是天馬上就要黑了,他還不回來,這就讓人擔心了。

曹襄見雲琅在看著他,慌亂的連手裏的茶水都灑出來了。

“去病去了瞎子河上遊,說天黑前一定會回來。”

“他去瞎子河上遊幹什麼?”

“去探查敵情!”

雲琅無奈的苦笑一聲道:“大將幹起了斥候的活計,看來斥候很不合格,傳令,將前軍斥候曲長郎如意重責三十軍棍!”

曹襄攤開手為難的道:“你知道這不是郎如意的錯。”

雲琅抽抽鼻子道:“我是軍司馬,處置一個前軍斥候曲長還不用給你們解釋。”

“郎如意跟著去病一起去了,要打等他回來。”

“那就等他回來。”

忙碌了一整天的雲琅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咯吱作響,順勢躺在霍去病的床榻上,有氣無力的對曹襄道:“有時候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

打仗其實是一件非常枯燥無聊的事情,就看誰能穩得住,一般情況下防禦總比進攻來的容易。

我們騎都尉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大戰,只有先依托工事跟匈奴人作戰,養膽子,等我們都覺得不依靠工事也能殺掉匈奴,再去跟匈奴野戰不遲。”

雲琅睡了一覺,等他醒來的時候,天上已經布滿了星辰,霍去病依舊沒有回來。

在大漢這個時代裏,晚上基本上是沒辦法作戰的,漆黑的沒有月色的夜晚,不論是人馬都走不穩當,偷襲就是一個大笑話。

所以,霍去病沒有回來,雲琅只能坐困愁城,想不出一點辦法。

在兩軍對峙的空地上,點上火把去找人那是自尋死路!

“準備一下,天一亮,我就出發,你跟李敢兩個守好營寨!”

耳聽得軍中的金柝傳來四更天的消息,雲琅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在這個破地方,即便是沒有敵人,到處都藏滿了野獸,尤其是狼跟野狗最多。

這些畜生吃戰死的屍體,吃了七八十年,早就吃成習慣了,對人沒有多少畏懼感,只要落單,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他們都照吃不誤。

這時候不敢想霍去病遇見匈奴的事情,雲琅只能盡力的向最好的方向想。

天邊出現一絲魚肚白的時候,雲琅就帶著劉二以及五十個甲士出了鉤子山營寨。

他很想多帶些將士出門的,只可惜,按照大漢軍規,沒有霍去病這個主將的允許,他只能統領五十個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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