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這個修士很危險 作者:想見江南(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9-25 14:14: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21 993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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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盛宴

    許易殺意滔天,腦海如夢似幻,時而浮現嚴父慈母的音容笑貌,時而大黃那血淋淋的狗頭在眼前晃蕩,周氏不滅,他縱然成佛作祖,也不得安然。

    一人一馬,一追一逐,轉瞬又奔出十數里地,周公子一顆心在腔子裡如陡然上岸的鯰魚,死命不停地拍打。

    打死他也想不到,許易的武道竟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雙腿奔行,竟能超越飛馬,這可是風長老也沒有的本事。

    周公子自然想不到,許易自打修習武道,便開始負巨重煉體,修常人難以效仿之道。

    此刻,巨重一卸,身如輕煙,十數里下來,一人一馬的距離,不遠反近,僅剩一箭之地。

    周公子嚇得嗓子都啞了,直死命踹著白馬,渾然不顧胯下健馬,已然開始口吐白沫。

    眼見著許易便要追上,轉過一片桃林,迎面撞來一隊人馬,正是十餘家丁裝扮的壯漢,拘著七八名破衣爛衫戴著沉重腳鐐的囚犯,逶迤而來。

    見著這隊人馬,周公子歡喜的眼淚都快下來了,這隊家丁正是出自他家,那七八名囚徒,正是被拘往他家礦山做工的苦力。

    一眾家丁看清是高高在上的周公子打馬而來,正待跪地行禮,便聽周公子聲嘶力竭喊道,「都別他媽的挺屍,給老子攔住後邊的王八蛋!賞銀百兩!」

    話音未落,瘋狂打馬,從一眾家庭身前呼嘯而過。

    眾家丁醒過神來,歡呼著直奔許易而去!

    百兩白銀,便是分攤,人均所得亦有十數兩之多,也比他們一年辛苦所得為多。

    待看清許易容貌,更有人認出他是許家村說書的瘦弱小子,嚷嚷出聲,立時,歡呼聲更炙,奔速愈急,渾然忘了自家公子緣何落荒而逃。

    許易殺機迸發,對周家滿門,恨入骨髓,見一眾家丁趕來,奔速絲毫不減,一招怒撞天門使出,宛如魔牛撞入凡間。

    七八名奔來的家丁,立時被撞得四分五裂,頭前趕來的兩人,更是被撞得飛上了半空,筋骨盡斷,再不得活。

    其餘幾人,亦是遠遠橫飛出去,渾身骨頭破碎無數,半空血雨飄零,根本不曾阻得許易半分。

    許易狂飆直進,留下滿地腥羶,一眾囚徒陡然來了精神,獰笑著朝滿地打滾的家丁圍去,立時便有愈加淒厲的哀嚎聲傳來。

    卻說,一眾家丁雖未阻撓許易分毫,卻終究讓許易奔行之間,變換了招式,只這一變,便讓周公子又逃遠數丈。

    雙方一追一逐間,周家大宅已在眼前。

    周家富甲一方,兩代經營,祖宅屢次擴建,儼然成了方圓數百里,最豪闊的人家。

    送目望去,屋宇如海,飛簷斗栱,畫棟雕樑,真個是廣廈千間,麗宅如林。

    噠噠,馬蹄踏上週家正門前演武場的青石板上,煙塵伴意氣飄飛。

    「哈哈哈……兔崽子你再來啊!」

    周公子好似從九幽深淵爬回了人間,仰天狂笑。

    話音未落,數百丈的演武場上,數百呼呼喝喝正在鍛體的門客,早發現這邊的狀況,風一般的飈射而來。

    更有善於拍馬的,不朝周公子圍來,反迎著許易攔去。

    卻說,周家豢養近百門客,鍛體巔峰者不過風長老一人。

    道理很簡單,周家到底不是周道乾的家,且周家僻居山野,斂礦為產,用不著也請不起太多鍛體巔峰的大高手。

    便是風長老,也不過是在周公子父親周老爺的要求下,周道乾調派而來的。

    數年下來,輪到風長老出手的次數,屈指可數,便是出手,也不過是指教一下周家其他門客的武技。

    可以這麼說,周公子和周家這幫門客,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鍛體巔峰和巔峰以下,有著怎樣遙不可及的差距。

    轟!轟!轟!

    三名鐵塔一般的壯漢,或出拳,或揮刀,或搗槍,皆奔許易要害擊來,眼見著便要得手,眼前一花,許易已然消失,凌空出腳,連點三下,三人肩頭齊齊踏碎,迸出驚天血霧。

    當力量和速度全面超越之際,唯一的結果,就是碾壓!

    驚見此景,周公子魂飛魄散,打馬便逃。

    許易恨他入骨,根本不顧滿場的雜碎,雙足在人海中飛踏,凌空扭腰、揮手,腰間窄劍,如長煙畫空,精準地從周公子心臟位置扎入,強大的力道,帶得周公子直直撞到周家大宅的銅漆大門上,轟地將門撞開。

    窄劍堅韌,刺穿大門,而不斷折,周公子就這般被掛在自家大門上,通身染血,雙目圓睜,就此氣絕。

    銅門撞開剎那,一身道袍的周家太爺正和八字鼠須的管家,盤算著賬本,驚變陡發,兩人根本不從回過神來,直直立在當庭。

    滿身鮮血的許易,抄著一柄不知從何處奪來的大關刀,大腳在門檻上一塌,騰身而起,長刀閃過,兩顆頭顱飛起丈高,反手一刀,斬下周公子的頭顱,順手一抄,周家太爺的頭顱被他抓進手來,將兩顆頭顱的長發打個死結,在腰間束了。

    便在這時,周家的一眾門客、家丁,終於趕了過來,發瘋一般奔許易衝來。

    許易怡然不懼,長刀霍霍,對沖而去。

    這是一場殺戮的盛宴,兩年的非人折磨,為他換來了超乎想像的力量。

    積壓數代的血海深仇,讓他心冷如鐵,殺意衝天。

    數下劈砍後,許易毅然棄刀,拳頭和身體才是他最熟悉也是最犀利的武器。

    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化作了殺人利器,無可抵禦的力量和飄如輕煙的身法,讓許易手下根本無一合之將。

    半柱香時間不到,許易身下,已伏屍無數,積骨如山,血流漂櫓。

    驚人的殺意,終於殺敗了如天的狂熱,不知誰先發一聲喊,圍攻的人群陡如潮水般散去。

    許易也不追趕,轉進後院,捉住一名奔逃的侍女。

    半柱香後,寬廣的周家大宅,好似化作了油鋪,四處飄散著桐油、火油的氣味。

    就在這時,許易卻一頭紮進了周老太爺的書房。

    周家豪富,甲於一方,許易自不願入寶山而空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18
第十一章 搜刮

    自打從風長老腰囊中,收穫十餘枚赤金錢幣,世俗的財貨,再難入他法眼。

    由是,周家的許多倉庫,他不去蒐羅,單單進入了周家太爺的書房。

    許易堅信,最珍貴的東西,老頭子絕對不放心交付別人看管。

    周老太爺的書房很寬闊,縱橫七八丈,寬闊的幾能跑馬,裝飾得古色古香,金絲楠木的書桌上,雕金鎏銀的七寶香爐內,正細細燃燒著檀香,整間書房淡雅宜人。

    不過,許易卻沒玩賞的興趣,一番翻箱倒櫃後,蒐羅出一堆價值不菲的文房、字畫,憑他的眼力,自是知曉,隨便拿出一幅,換成錢財,就夠尋常百姓之家吃上半輩子。

    如今的許易卻志不在此,四周掃瞄片刻,心念一動,豁然出拳。

    轟轟轟……

    數十拳後,書房四面牆壁,無一處完好,盡皆破成尺餘深的大洞。

    環視一圈,許易果然在左側牆壁發現了一個一尺見方的赤色木盒,木盒週遭的暗格機括,盡數廢裂。

    拆開木盒,一片紅光放出,許易雙目都瞪直了,盒子裡裝的竟是兩塊燒餅大小卻極厚實的的赤金錢餅。

    掏出一塊掂了掂,每塊赤金錢餅足有百兩之重。

    許易強忍著心中激盪,將兩塊錢餅,塞入眼囊,忽地,盒底,現出一個火漆密封的信封。

    許易拆開信封,抽出信紙,一目十行,轉瞬便閱罷。

    原來,這封信是周家老太爺寄給周道乾的私信,信中無甚了不得的內容,除了問好,便是希望周道乾能代為向凌霄閣進言,增加周家在某條礦脈的分成。

    信中皆是瑣碎,許易卻從信中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這兩塊赤金錢餅非比尋常,竟是周家每三年進貢給凌霄閣一次的獻金。

    「周家三年一積,才有這兩塊赤金錢餅,自是珍貴不凡,道乾老賊,管你什麼凌霄閣不凌霄閣,這筆橫財,小爺要定了!」

    許易心中豪情萬丈,一想到老賊收穫消息,狂怒欲絕,他心中便快感如潮。

    隨手將信紙在桌上的燭火上引燃,許易轉出門去,將之丟棄在已淋滿桐油的窗棱上,霎時,火光大作。

    狂風呼嘯,烈焰騰空,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廣廈千萬間的周家大宅,便化作一片火海。

    就在許易瘋狂縱火的同時,一支騎隊,逶迤西來,已到了周家莊十數里開外。

    領頭的是位白衣公子,白膚俊容,面貌和周公子有五分相似,腰間寶劍綴滿五彩寶石,胯下白色寶駒身高體長,相較同行騎隊,高了半頭不止,通體毛髮無一根雜色。

    天高雲白,滔滔孽龍江水,白魚逐波,浩浩湯湯,會陰山蒼蒼鬱郁,天風下林,群翠搖擺,陣陣清氣蕩來,白衣公子驟發詩性,吟唱道,「朝朝翠山下,夜夜蒼江曲.復此遙相思,清尊湛芳綠。」

    「好詩好詩,絕妙好詩!」

    落後白衣公子半個馬頭的吳知縣擊節讚好,「周世兄不僅儀表堂堂,而且才情過人,更難得的是,年紀輕輕,武道修為已至鍛體巔峰,不愧道乾尊者傳人!」

    「世叔過獎,我曾聽父親說起,昔年他在廣安求學時,與一眾廣安俊傑結社為友,世叔詩書雙絕,為社中首屈一指的英才。如今,不過廿載時光,世叔已貴為一縣之尊,實在是天縱之才。」

    白衣青年朗聲答道,言語得體,聽得吳知縣撚鬚微笑,連連謙聲。

    話至此處,這白衣青年身份已然明了,正是周道乾二公子周世榮。

    此次,他出凌霄閣,回歸廣安,一是代表周道乾歸鄉省親;二則是因為,三年之期已到,周家從幾條礦脈處的獲利,該當上交凌霄閣。

    從周家老宅到凌霄閣路途遙遠,兩枚金餅,價值不菲,周道乾不敢弄險,遂派下周世榮親自押運。

    而這這吳知縣,正是昔年,周道乾武道初成,還未拜入凌霄閣門下,遊歷廣安之時,結識的朋友。

    當今之世,武道大昌,不僅有門派林立,世家萬千,大越王廷數千年累積的王權,同樣讓人不敢冒犯。

    昔時,周道乾武道初成,未得名門大派青眼,所想所念,不過是考取功名,為王道護法。

    是以,與一干所謂同道中人,整日聚宴冶遊,天長日久,遂皆一社,喚作「明王社」,取廣大王法之意。

    吳知縣正在那時加入明王社,不過,雖同處一社,周道乾文武雙全,武道絕倫,在社內,光芒萬丈,反觀吳知縣,文名勝過武藝多多,而在這個唯武稱雄的世界,相比周道乾,吳知縣難免暗淡無光。

    但有此番因果,此次周世榮下廣安,自然要招呼吳知縣一聲。

    須知凌霄閣在廣安境內,雖是分屬三大名門之一,威權已著。

    而吳知縣雖然官不過七品,武不過鍛體巔峰,但到底身在公門,代表王權。

    周世榮深知,真正下到地方,吳知縣的招牌,比凌霄閣內門弟子的自己,要好用多多。

    果然,周世榮前往拜會吳知縣,吳知縣十分歡喜,親自隨隊前往周家老宅。

    有吳知縣托底,一路行來,自是順風順水,暢通至極。

    卻說,周世榮和吳知縣,正相互吹捧,談笑風生,西北方向一道濃煙騰起,周世榮慌忙打住話頭,伸手在馬背上輕輕一拍,身子騰空而起,足有三丈來高,半空中眺目遠望,刷的一下,滿面鐵青。

    周世榮騰空剎那,吳知縣早望見那處煙柱,心中猛地一掉,知道禍事了。

    周家是本地望族,又因著周道乾的關係,他向來禮遇,來往周宅次數極多,但見數里開外,烈火如海,黑煙遮天,哪裡還不知道起火的是周家。

    換句話說,旁人家起火,也燒不出這般陣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18
第十二章 暗襲

    吳知縣狠狠一抽馬鞭,厲聲喝道,「都是死人啊,楞什麼,還不給本縣救火!」

    眼見著吳知縣胯下的健馬揚蹄欲奔,重新落回馬背的周世榮霍然出手,挽住了吳知縣的韁繩。

    周世榮出手之際,吳知縣胯下駿馬已然騰空,周世榮嫩如白玉的大手伸來,騰空的駿馬竟是掙不脫分毫,穩穩被按回在地。

    如此神力,立時震駭全場,吳知縣臉上更是沒了人色。

    「火勢連天,便是救下來,也不過是殘山剩水,不如燒光了乾淨!」

    周世榮話音冷峻,寒如刀鋒,「馬兆,去,將方圓五里以內的螻蟻,給我清理乾淨!」

    「嘶!」

    吳知縣倒抽一口涼氣。

    他心道,「雖然遠處的烈火四周,能見著無數人影穿梭,怎見得就是在搶奪周家財務,許是在救火也說不準,怎能一言既殺?這可是本縣的轄區呀!」

    周世榮冷冷瞥了吳知縣一眼,「我家遭此大劫,這幫人不能救急救難,其罪已大,莫非還不該殺?」說話之間,眉眼間殺意盎然,哪裡還有半點先前的溫潤如玉。

    吳知縣心下飛快盤算,「周道乾今非昔比,早已貴為凌霄閣四大堂主之一,身份尊貴非凡。周世榮面如君子,實則驕矜,我便是阻攔,說不得對方也得執意之,未必救得下人不說,徒然惡了周道乾,這筆賬怎麼也不划算。」

    計較已定,吳知縣森然道,「自然該殺!趙捕頭,帶著你的人馬,配合馬先生,合圍過去,方圓五里以內,片甲不留!」

    霎時,馬蹄轟然,長刀出鞘,十數人結成的騎隊,竟有千軍萬馬的氣勢,奔突向前。

    騎隊方去,吳知縣猛地想起一事,皺眉道,「世兄,如此大火,恐非意外,尊伯父一家恐怕……」

    他做老了地方官,經歷過的滅門慘案,不下雙掌之數,周家如此門庭,一朝化作灰燼,又怎可能只是失火所致。

    有道是殺人放火,殺人可是在放火前。

    周世榮面無表情道,「生死有命,禍福在天,我伯父年過五旬,不算夭壽,半身鐘鳴鼎食,尊榮非常,享旁人之未享,如今逝去,有何可惜?至於我那堂弟,文不成武不就,紈袴浪子,活著也不過是米蟲一條,不能為家族天光增彩,反倒屢次要家族替他擦屁股,此種敗類,死了倒乾淨!」

    吳知縣滿面愕然,他便是打破腦子,也想不到周世榮會道出這般冷酷無情的話來,一時間呆愣住了。

    「可恨可恨,膽大包天!」

    周世榮輕拍著馬鞍喃喃出聲,說話之際,俊臉已然扭曲。

    吳知縣心中納罕至極,心道,「你既然不心疼你那死鬼伯父一家,緣何又氣憤成這樣。」

    正疑惑間,卻又聽周世榮咬牙切齒道,「廣安境內,我周家的一條狗,都合當貴比王侯。而今,有人敢衝我周家撂爪子,不管是誰,就等著嘗盡世間萬苦吧!」

    吳知縣啞口無言。

    西邊馳道上,一個青衣漢子飛馳而來,奔行極速,帶著滾滾煙塵,轉瞬就到了眼前,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哭訴道,「公子,您可算回來了,老爺……少爺……他們……啊嗚嗚……」

    吳知縣正擔心這滅門慘案成了無頭案,眼前有周家家丁逃來,至少得收穫些蛛絲馬跡,心頭大喜,翻身滾下馬來,疾步上前,一把扯起青衣漢子,急聲道,「快說凶手是誰,當時的情況到底怎樣?」

    「凶手是我!」

    轟!青衣漢子暴起發難,猛地揮掌,一掌擊在吳知縣頭頂,但聽咔嚓一聲,顱骨塌陷,鮮血狂飆,吳知縣哼也沒哼一聲,倒地立斃。

    不消說,這青衣漢子自是許易無疑。

    原來,許易從周老太爺書房盜得兩枚赤金錢餅,縱火之後,正要遁走,便有如雷蹄聲,傳入耳來。

    他就近攀上一株古木,登高送目,立時便瞧見有馬隊襲來,再朝更遠處眺目,目光立時死死鎖在了周世榮臉上。

    他雖未見過周世榮,就憑周世榮和周公子那有五分相似的俊臉,怎會不知周世榮到底是哪家來人。

    一猜到周世榮的身份,許易忍不住熱血沸騰,周家僅分兩支,一支是周老太爺,一支是周道乾。

    周老太爺只有一子,顯然周世榮必定是周道乾的孽種。

    許易深恨周家,若真要找一個仇恨爆發點,自然非周道乾莫屬。

    許家的血海深仇、悲慘命運,可以說是周道乾一手締造的。

    許易自知單憑自己如今的本領,根本敵不過周道乾一根手指,但殺不了周道乾,屠掉他的孽種,想必能讓老賊品嚐品嚐痛徹心扉的滋味。

    念頭到此,許易便攀下樹來,尋了個僻靜所在,捏土為墳,點燃三支線香,將周氏父子的頭顱在墳前擺了,跪地祭拜了死去的先人,長身而起,一腳將周氏父子的頭顱踢進火場,避開奔來的騎隊,飛步朝周世榮奔來。

    許易的算盤很精,他絕不小覷周世榮,自知就憑周道乾之子這一條,怎麼重視也不為過,要想從周世榮處討得便宜,最方便的莫過於用計,打對方個措手不及。

    果然,欺負對方不識自己身份,他成功欺到近前,暴起發難,一擊而斃同為鍛體巔峰之境的吳知縣。

    說來話長,實則許易屠掉吳知縣,不過電光火石,周世榮正凝傾聽究竟,驚變即發。

    許易一掌擊落,身如飄絮,電光一轉,便到了周世榮近前,一雙鐵拳如雷轟出,眼見著鐵拳已經沾上了周世榮的白衣,拳勁就要落在實處。

    好個周世榮,身子憑空消失,真個是鴻飛冥冥,無影無蹤。

    這一驚,許易的後脊樑也瞬間酥麻,他知道自己這一拳,速度有多快,幾乎是全力為之,便是他處在周世榮的位置,也決計避讓不開。

    許易正心生驚雷,耳後罡風呼嘯,強大的氣勁刺得他遍體生寒,猶如針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19
第十三章 命門

    許易武道修持到鍛體巔峰,皮如牛氈,骨似硬鐵,常人持刀劍都不能刺透,而周世榮的一記掌風,便如鋼針透骨。

    他簡直不敢想像這一拳落到實處,自己的身體會否炸開。

    如此恐怖的拳風,許易哪裡還敢硬接,身子宛若靈蛇,方鑽入馬腹,耳邊便傳來打破空氣的爆鳴聲。1

    許易的心臟都要跳出腔來了,他怎麼也想不到,人的拳頭真的能打出這種威力,心中已知周世榮絕非自己能對付的,先前妄圖屠掉周老賊孽子的念頭,實在太過幼稚。

    卻說許易被周世榮的神功震住,周世榮何嘗不被許易的能耐所震驚。

    以周世榮的本事,自能看出許易的境界,遍觀整個凌霄閣,他周某人方才那一拳,鍛體期以下,絕無一人能夠避開,偏偏許易就輕鬆躲避開來,怎麼叫他震撼。

    許易自沒心情理會周世榮想什麼,眼下可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大腦轉得飛快,念頭一閃,猛地伸手抓捏馬腹,白馬吃痛,拖著他立時躥出數丈。

    許易翻身上馬,向北一扯韁繩,雙腳急踢馬腹,白馬奔速愈急,立時便和滿面陰晴不定的周世榮拉開十餘丈距離。

    山風獵獵,驕陽漸斜,許易快馬加鞭,玩命奔逃,他雖無騎乘之術,但休息到鍛體巔峰,識筋骨,辨血脈,借力御力,猶如天生的法門。

    雖第一次騎馬,但乘風搖擺,如荷飄飄,倒也飄逸自如。

    更難得的是胯下白馬神駿,遠勝尋常馬匹,四蹄開張,每一步踏出,皆有尋常駿馬一倍的距離。

    許易正體味著御馬的快感,身後林風大作,回眸看去,眼珠子險些沒跳出來。

    但見周世榮飛身空中,踏著路邊巨木之巔,捉星拿月,飆射而來,十數丈距離,數個呼吸,便被趕上。

    眼見還有數丈距離,周世榮雙足一點,雙掌交錯連擊,一股螺旋氣勁,憑空而生,許易只覺半天裡好似起了一陣龍捲風,吸得他要朝天飛去。

    許易哪裡見過此等神功,唬得魂飛魄散,拚死命,一蹬馬鞍,強大的勁頭,將馬鞍踏碎,巨力連帶著白馬身子一歪,險些跌倒。

    藉著這股巨力,許易身子一歪,再度來了個蹬裡藏身。

    那驚天拳勁頓時消弭,好似這白馬如巍峨高山,任你再狂的颶風,也絕越不過它去。

    藏回馬腹,許易仍舊驚魂未定,但因周世榮方才施展的本領,超出了他的認知。

    據他所知,拳勁再烈,也須得擊中物體,才有威力。從未聽出但靠拳風,就能殺人的。

    而周世榮方才的攻擊,根本就是凌空擊發,隔著三丈遠,氣勁自生,而這氣勁,絕非是因為拳頭高速運行催生的勁風,分明就是純之又純的掌力。

    掌力外發,便是鍛體巔峰的許易,也不敢想像。

    由此,許易已經完全確定周世榮武道之境,絕不止鍛體期,恐怕已經到達了氣海境——他那死鬼師傅了塵所在的境界。

    卻說,許易正深深震撼周世榮的武道修為之際,周世榮雙足在地面輕點,立時趕上十數丈,輕鬆一躍,站上了馬背。

    白馬神駿非常,多擔負一人,絲毫沒有減緩他的速度,狂飆突進中,颶風呼嘯,快若驚雷,左右的山林,樹木,矮屋,飛速地後退、虛化。

    周世榮雙足踏馬,白衣勝雪,勁風獵獵,風流倜儻,遠觀如仙人謫凡。

    可誰又知曉絕世風華的周公子,此刻心中焦躁欲狂、憤恨交加呢。

    「你下馬吧,我的本事,你也見了,沒必要做無謂的抗爭。不管你曾對周家做過什麼,就憑你區區鍛體巔峰,能一而再地從本公子掌下逃生,本公子賜你自盡!」

    周世榮一對漂亮的劍眉彎蹙,終於開口說話了。

    見過臭屁的,沒見過臭屁到這種程度的,許易心頭怒極,嘴上卻溫聲道,「公子實在是厚道,您看我殺了您伯父,屠了您堂兄,又把您那廣廈千間的豪宅燒成了白地,還白拿了兩塊金餅,您只賜我自盡,實在是太厚道了,厚道得很有些奴才樣兒,想必您祖上乃是家奴出身。。」

    若論毒舌,周公子哪裡是久經論壇罵戰洗禮的許易的對手。

    他這番話出口,無一髒字出口,卻字字見血封喉。

    周世榮壓根險些咬碎,「找死!」

    喝罷,雙足輕點,跳下馬背,對著馬腹下的許易就是一掌劈來。

    許易雖忙於唇齒之間爭勝,注意力卻是高度集中,馬背一輕,他背脊上的汗毛瞬間炸起,身子一搓一縮,便藏到了馬身左側,白馬神駿,高大無比,他身子蜷縮,被馬身遮了個團圓。

    周世榮掌含霹靂,擊得地上炸出深坑,卻沒傷著許易半根毫毛。

    「賊子敢爾!本公子擒下你來,非將你投進萬鬼窟,叫你被萬鬼噬咬,神魂俱滅!」

    說話之際,周世榮太陽穴突突直跳,心中怒海狂濤,一浪高過一浪。

    說來,便是知曉許易便是滅殺周家的元兇,周世榮也未給過許易半點重視,甚至一開始,半句話也不願與許易言說。

    只因在周世榮看來,許易再是凶惡,也不過是螻蟻,對待螻蟻,踩死便是,何必多言。

    可他沒想到,這只螻蟻是如此的奸猾,從一開始就察覺到自己的軟肋,囂張到現在!

    的確,許易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周世榮的軟肋——這匹被他倚為屏障的白馬。

    彼時,周世榮一拳轟來,許易背脊生寒,當先鑽入馬腹,方才避開。

    可事後,周世榮一拳落定,強大的拳勁在馬背上扯出音爆,許易便知曉,若非有這匹白馬,自己絕沒好下場。

    道理很簡單,周世榮只需凌空變招,一拳直擊白馬,擊爆白馬的剎那,許易也絕對中招。

    偏偏周世榮寧肯一拳打空,也絕不傷害白馬。

    至此,許易哪裡不知道這匹白馬對周世榮重要非凡。

    瞅準了周世榮的命門,許易哪裡還有不利用的道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19
第十四章 河斗

    「姓周的,給老子滾下去,你爺爺扒累了,要騎馬。」

    許易緊攀著馬腹,霍然出聲,言語囂張,宛若叱豬驅狗。

    翩翩白衣的周公子鼻子都氣歪了,正待發飆,又聽許易恫嚇,「我數三個數,若還不滾下去,別怪老子在這畜生肚子上掏個大洞!」

    「你敢動飛雪一根毫毛,我叫你粉身碎骨!」

    周世榮嘴上疾言厲色,身子卻如避蛇蠍,蹭地一下,飈出丈外。

    許易猜得不錯,這匹飛雪,對周世榮而言,珍貴非常。

    原來,這飛雪乃是天山派雪冷峰尊主玉清仙子賜予他的,而這飛雪的原主人正是天山派第三代最聲名出眾的紫寒仙子。

    紫寒仙子武道絕倫,豔名遠播,為廣安府當下第一等仙子,仰慕者眾,周世榮正是其中之一。

    玉清仙子將飛雪賜予他時,便被自帶主角光環的周世榮自覺添加了某種香豔的涵義。

    許易雖可惡,終究不過螻蟻,在周世榮心中,連這飛雪的毫毛都抵不上。

    若是讓此賊傷了飛雪,叫他周某人今後如何有臉再見紫寒仙子?

    卻說周世榮方退開,許易翻上馬背,打馬便奔,一口氣逃出數里,方才回眸而望,卻哪裡還有周世榮的影子。

    許易心中透亮,周世榮視此馬為珍寶,哪裡會輕易捨棄,此刻必定隱在暗處,希圖發動突然一擊。

    念頭到此,許易撥馬向南,避開深林野道,轉上大路,徑直向南奔馳五十餘里,駐馬之際,已到孽龍江邊。

    孽龍江,源頭不知起於何處,橫穿廣安府,東歸入海,水勢浩大,湯湯茫茫,宛若汪洋。

    許易清楚,這條孽龍江,就是他唯一活命的機會。

    道理很簡單,他不可能一直奔行下去,也不可能一直守著這匹飛雪吃喝拉撒,而他知曉周世榮一定跟行在後,只待他和飛雪分離。

    如此,便形成了一個悖論!

    只要他許易不能徹底擺脫周世榮,他這條命就暫時掛在閻王爺的生死薄上。

    而要想逃離周世榮的追蹤,唯一的希望,便在這水勢浩大的孽龍江,正因想到此節,早在和周世榮馬上爭持之際,許易便有意識地調整著奔馬的方向。

    許易猜的不錯,明面上,周世榮已然無有蹤跡,實則始終跟行在左近,須臾不離。

    許易方在孽龍江邊駐馬,周世榮便已伏身江邊的幾株巨大的雲杉後,一掃見那浩浩江水,心中一掉,立時便猜到許易打的什麼主意。

    今次他被許易折騰得夠嗆,這輩子從未像今日這般灰頭土臉,輕易殺了許易,周公子都不解恨,焉能坐視許易奔逃。

    許易方要有動作,周世榮便凌空起身,快如閃電,身如游龍,剎那之間,便已跨越十數丈,欺身趕到五丈以內。

    許易沒料到周世榮竟來得這般突然,這般迅疾,也顧不得身姿,以最簡潔卻最迅速地方式,滾下馬來,屈身鑽進馬腹。

    見許易又故技重施,周世榮直欲氣得吐血,半空裡強行御氣收掌,正要頓住身子,卻見許易從馬腹處射了出來,直直朝江面飈去。

    好個周世榮,雙掌猛地揮出,地面轟然炸響。

    藉著這股反衝的力道,周世榮下墜的身子頓時翻轉,颶風一般朝許易撲去。

    眼見著就要撲到岸邊,噗通一聲,許易一頭紮進了水中,噗通又一聲,駐足江邊的飛雪轟然倒塌。

    這一驚,周世榮魂飛魄散,回頭看去,飛雪左前肢正橫倒在地,鮮血橫流。

    原來,許易先前鑽入馬腹,一是怕周世榮又使出「劈空掌」,凌空相擊,那恐怖的力道,許易不認為自己能抵擋;二則是打的這飛雪的主意。

    周世榮對著飛雪珍視非常,許易動不了周世榮,已然深恨,若不想個法子,讓周大公子痛徹心扉,焉能對得起這半日辛苦。

    鑽入馬腹後,許易雙足蹬地,身子彈射入湖剎那,揮掌砍斷了馬腿。

    「啊!!!狗崽子,我要你萬劫不復!」

    周世榮揚天長嘯,血氣沖得滿面青筋直綻,身子一擰,直衝入湖。

    恐怖的一幕的發生了,周世榮雙腳入湖,湖水竟只沒過腳踝,好似水中精怪,天生具有御水神通一般。

    實則不然!

    原來周世榮兩隻腳已然踏破鞋底,十指彎曲扭動,如蹼一般,撥動著水流,仔細瞧去,便能看見,他腳下有一個又一個的氣旋產生。

    周世榮踏浪而行,一雙俊目冰冷地注視著水流,忽的左前方三丈,水波微生,周世榮大喝一聲,渾身爆鳴,雙拳擊出,空氣炸響。

    轟!

    書面上好似炸響了一顆小型導彈,水浪翻天,無數魚蝦騰起、跌落,化作死屍漂浮在水面上。

    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水面,直到一道幾不可聞的悶哼聲傳入耳來,周世榮冰封的嘴角,才挑起一抹幾乎難以覺察的彎弧。

    的確,許易中招了,周世榮恐怖的掌力,竟穿透丈餘深的湖水,精準地擊中了他。

    也虧得這浩浩湖水的阻隔,他才沒立時斃命,饒是如此,他也受傷非輕。

    肩胛骨塌陷一塊,五臟六腑都快被那強大的拳勁震得移了位,死咬了牙關,一口老血才沒噴出來。

    思及周世榮的生猛,許易憤恨非常,心頭又罵起了賊老天不公。

    正不平已極,忽地,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更是煩悶,卻又不敢動彈,死死咬住牙關,再不敢動彈,任由河道的潛流,捲著身子前行。

    就這般強撐了半柱香的功夫,許易只覺肺部一片紅燒,牙根已然咬出血來

    而周世榮冷峻的浮在湖面,雙目微闔,已經適應了洋流的他,已經不需要眼睛來觀察,雙腳處傳來的觸感,就等精準地感知洋流的變化。

    他心中陰冷,已經開始盤算,擒住許易後,該用哪些手段,讓其後悔爬出娘腸子。

    堅持,堅持,

    許易能做的也只有堅持,哪怕憋死,也得沉在水底,絕不能落進姓周的手中。

    耳中轟鳴,眼球開始外凸,雙眼發花,意識正要消沉,忽地,眼前多了一片影影綽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19
第十五章 慕家

    許易猛地一咬舌尖,意識瞬間振作,這才看清,西南方一丈開外,一群大青鯉正在組團覓食。

    大青鯉,乃是孽龍江的特產,成年青鯉體型長達一丈,喜群集,脂肥味美,佐以香蔥熬製魚湯,乃是無上美味,向為達官貴人席上珍饈。

    待瞧清這群傢伙的真容,許易真如久涉沙漠驟遇綠洲,歡喜得快要炸開了。

    當下,鼓足餘勇,雙腿急擺,身比劍魚,霎時,就擒住了一條丈許長短的青魚。

    許易方有動作,湖面上的周世榮嘴角便拽起一抹冷笑,「你終於撐不住了!」雙掌飛舞,掌力方要激發,又生生止住了。

    閉合許久的雙目驟然睜開,死死盯著腳下,無數道水波蕩起,四面八方,竟讓他不辨南北。

    周世榮驚怒交集,追著波紋最大位置追去,掌力連發,轟雷聲處,浪花翻天,未幾,一條長約三丈的青色巨魚翻上了水面。

    轟!轟!轟!

    周世榮雙臂急舞,霎時間,整個湖面都要被他炸翻。

    狂怒許久,周世榮方才冷靜,心道,「這兔崽子已到鍛體巔峰之境,在這廣安境內,也近乎錐立於囊,別想隱藏太久,更何況,打破鍛體期,少不得還有一番大折騰,屆時,我倒要看這兔崽子還如何隱藏!」

    正發狠間,岸邊傳來飛雪的悲鳴聲,周世榮一顆心立時又碎裂成七八瓣。

    卻說,許易在湖底,伸手攀住了一條青鯉,四肢便死死纏了上去。

    大青鯉受驚,玩命前突,其餘十餘條青鯉更是驚恐,四散奔逃,立時泥沙俱下,濁流翻滾,波紋四散。

    周世榮便是再有感觸波紋的本領,也決計不知道許易到底隨了哪一股遁逃。

    許易纏上了大青鯉,卻仍舊不敢浮上水面,大青鯉牽著他逃出十丈開外的時候,他終於失去了知覺,四肢仍舊死死纏在大青鯉背脊上,隨著大青鯉一路向下游狂飆而去。

    清晨,天空很藍,太陽還未跳出,空氣異樣清晰。

    窄而乾淨的院落內,火紅的薔薇娉婷如仙,覆滿整面牆壁的爬山虎,堆出好大一片綠意。

    青的瓜,紅的果,隨風飄搖,陣陣清香透出,這小小院落,便是人間天堂。

    許易裹著件青色布袍,靜靜坐在堂間的門檻上,鬍子拉碴,臉色青白,精神倒是不錯,正貪婪地呼吸著清晨的空氣,吱呀一聲,窄小的院門被打開了。

    「鬍子叔,你起來啦,正好,來吃早餐,新炸的面窩,很香呢!」

    說話的是小小女娃,四五歲模樣,整齊的短髮覆在肉嘟嘟的小臉上,挺鼻樑,大眼睛,臉蛋出奇的精緻,一手提溜個布袋,另一隻手不住往嘴巴裡送著一塊炸的金黃的麵食,邊吃還邊拿袖子逛一下時不時溜出小鼻孔的晶瑩剔透。

    小女娃話音方方落,院門處又行進一人,卻是個老人,身量極長,體格雄健,披散著頭髮,頗有幾分豪傑氣概,遠遠笑道,「秋娃,就你這一路不停地吧嗒小嘴,輪到上桌,我怕你鬍子叔就得吃空袋子嘍。」

    「阿爺胡說,明明還有五,四,啊,還剩三個了!」

    秋娃立時苦了臉,撇嘴要哭。

    許易趕忙上前將她抱起來,哄道,「阿爺逗你呢,瞧他手裡拎著什麼?」

    秋娃趕忙睜著一雙乾打雷不下雨的大眼睛,朝老人手裡掃去,但見一大袋子白乎乎的包子,正冒著絲絲熱氣,鼻涕一吸,口中叫著「阿爺壞蛋」,從許易身上溜了下來,急急朝老人撲去。

    「慕伯,早!」

    許易招呼一聲,迎上前去,臉上放出笑來。

    前世棄兒,今生孤兒,又負血海深仇,構成許易性格主基調的無疑是孤冷和憤世嫉俗。

    兩年內,他除了賣弄口才,換些銀錢,便和村裡鄉鄰也絕少往來,更別提贈人笑臉。

    但眼前的爺孫二人,卻讓他倍感親切。

    三日前,他被周世榮追得上窮碧落下黃泉,最後抓住一條大青鯉,才勉強逃脫。

    可饒是如此,他胸中空氣已竭,失去了意識,一口氣將散未散之際,被正在湖中捕魚的慕伯一網撈了起來,這才得救。

    他傷勢雖重,但並未受致命傷,武道修為至鍛體巔峰,自癒能力驚人,在慕家養了兩日,便自癒了。

    慕伯為人老派,施恩不圖報,待他如客如友,秋娃頑劣俏皮,活潑天趣,雖只數日相處,卻猶如親人。

    此刻,見慕伯和秋娃給自己捎回早餐,許易心中湧起一道暖流。

    熱熱乎乎地吃過一頓早餐,慕伯扛上漁網,出外捕魚。

    秋娃更是早早地搶了書包,抓起一個包子,溜出門去。

    淡淡融融,好似許易天然就是這個家庭的一員。

    拾起掃帚打掃了庭院,屋裡屋外整理一番,拉開拳架,慢悠悠地走了一趟拳,氣血充盈,勁力圓融。

    許易從未感覺身體像眼前這般好過,他幾乎能感覺到若是自己全力擊出一拳,絕對能將一匹奔馬打塌。

    顯然,三日前的生死爭鋒,給他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好處。

    一趟拳腳走完,許易擦把臉,一個縱身,跳出牆去。

    慕家住在城郊的一個名喚芙蓉鎮的小地方,距離廣安城,不過數十里,孽龍江的龍鬚從此處襟帶而過,不少商旅途徑此處,小鎮雖小,十分繁華。

    陽光正好,空氣清晰,小鎮傍水而生,披青帶綠,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雅緻。

    時間尚早,小鎮上開舖的多是經營早點的,包子,饅頭,春捲,燒賣,單看這形形色色卻又無比熟悉的吃食,許易恍如隔世。

    誘人的香味,無時無刻不在挑逗著蓄意的饞蟲。

    他如今已入鍛體巔峰,食量極大,在慕家三日,許易幾乎從沒吃飽過。

    眼下,得見這滿街的美食,自無錯過的道理。

    半柱香後,許易手中便多了個碩大的布袋,林林總總裝了十多斤吃食,沿著遍佈垂柳的湖堤,邊賞玩著湖堤,邊祭著五臟廟。

    正愜意間,忽見不遠處的聚集著百十號人,定睛一瞧,個個筋骨強健,氣血充盈,分明皆是武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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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0
第十六章 石鎖

    許易來了興趣,移步近前,卻見眾人圍在一座白色的塔形建築前,老遠便瞧見那白塔正中位置懸著一塊古樸的金匾,匾上刷著三個鎏金大字:講武堂!心道,「莫非是講解武學要旨之處?」

    正疑惑間,忽地掃中白塔中牆上鑿刻的一篇文字,方掃了幾眼,便一目看了下來。

    這是一篇記敘文,猶如歐陽公記醉翁亭一般,記錄的是講武堂興建年月、主旨等等。

    行文雖枯燥,許易卻從裡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原來,這講武堂乃是官建,乃大越王廷為收攬人心所建。

    天下重武,門派林立,世家流傳,而名門大派和世家子弟,上得傳承,幼秉師訓,武道攀登,較之常人,自是順暢多多。

    然貧家子弟,苦熬氣力,勉有成就,卻再進無門。

    大越王廷遂廣建講武堂,為貧家武者開宗明義,以此,廣收天下武人之心。

    一篇文章讀完,許易大喜過望,幾要歡呼出聲。

    他的經歷,說來也是傳奇,武道修為到了鍛體巔峰,已算跨入強者之境,偏偏武學知識極度匱乏,全靠著常人難以想像的苦熬,以及魔牛大力拳的精妙,才有如今的成就。

    了塵雖是高門子弟,然傳授許易魔牛大力拳,不過是因報恩,除此之外,並不指點許易武道修持,更不曾講些武道典故、基本知識。

    這三日,許易在慕家除了將養身體,更多的,便是考慮未來的路。

    思來想去,不過兩大任務,一是徹底屠掉周道乾;二則是,尋找到了塵交付的寶經,完成其餘願,將寶經送回天禪寺。

    而要完成這兩大任務,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自身的武道修為。

    踏破鍛體期,步入氣海境!就是許易當下的第一目標!

    要不然,便是區區一個家奴之子周世榮,就能殺得他上天入地,何談將來對付周道乾。

    是以,許易念茲在茲地便是尋個「老師」傳道解惑,如今偶遇這講武堂開放,自是莫名之喜。

    當下,許易快步行上前去,卻見眾人之中,立著個烏沉沉的石鎖,細細一瞧,卻是重鐵鍛成。

    一個皂衣漢子指著石鎖,朗聲道,「蒙王廷天恩,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明經課了,爾等皆是我鎮一時俊才,此課若得明法,須謹記王廷恩德,苦修武道,上報天恩……」

    一番冗長的官樣文章後,皂衣漢子退後一步,指著石鎖道,「按規矩來吧!」

    他方退開,挨著石鎖最近的綠衣大漢,疾步上前,在石鎖前,好一陣活動,忽的大吼一聲,屈身蹲胯,猛地抓住石鎖,大吼一聲,雙臂肌肉墳起,石鎖被一舉過頂。

    霎時,滿場轟然叫好。

    彭的一聲,撂下石鎖,綠衣大漢得意一抱拳,大步朝講武堂大門行去。

    有了綠衣大漢的開門紅,眾人的熱情被激發,半柱香的功夫,先後五十餘人拿石鎖一試,然通過者不到半數。

    看了半晌,許易已摸出門道,這重鐵鍛造的石鎖足有五百斤,而五百斤,正是鍛體期的一條線,跨過這條線,才算真正進入鍛體期。

    念頭稍轉,許易也便明了了,只有跨入鍛體期,恐怕才有資格需要引路人。

    又過半柱香,又有十數人試舉,此次通關人數更少,不過三人。

    皂衣漢子見時間差不多了,便道,「還有沒有要試試的,沒有就早早散了,今年不行,明年再來,只要持之以恆,我相信大家遲早都能踏進這間講武堂!」

    說話之際,單手將石鎖抓起,輕鬆至極,引得週遭一片驚嘆聲。

    「我來試試!」

    許易朗聲一句,大步上前。

    他一亮相,滿場儘是疑聲,此間武者皆出自芙蓉鎮,芙蓉鎮不大,眾人皆是相熟。

    許易一個生人陡然出聲,自是惹人注目至極.

    「這人是誰,怎生跑我芙蓉鎮講武堂來了!」

    「外鄉人太張狂,看你這身骨板,也敢來試重鐵,省省吧!」

    「古頭,此人非我出自我芙蓉鎮,怎能入我芙蓉鎮講武堂,還請將他驅逐,我等羞與外鄉人為伍。」

    一人鼓噪,眾人相隨,這群失敗者武道修為不行,欺生起來,卻是個頂個的好手。

    許易抱拳道,「在下雖後學末進,亦心向武道,奈何生性魯鈍,未明者多多,初到貴寶地,偶逢講武堂開班,心甚歡喜,以為疑惑將開,同為武道中人,諸位仁兄何吝成人之美。此外,昔年,武宗陛下創建講武堂,乃是希望兼濟天下貧寒武者,何分本鄉他鄉。諸位阻我,怕是有礙王廷兼濟之德。」

    前世的許易學問雖不佳,但大局觀無礙,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大型遊戲中,從數百萬玩家脫穎而出,成為五大指揮官之一。

    今生的小秀才,自幼攻讀經史,天賦極佳,明六經,通諸史,學識極佳。

    二者相融為一,造就了今日的許易。

    此刻,他一番話出,有理有據,尤其是最後抬出了大越王朝的武宗陛下,令身著皂衣的皂衣漢子也為之動容。

    皂衣漢子思忖片刻,冷聲道,「好一張利口,算你所言有理,不過,既然你敢站出來,想必有些斤兩,這樣吧,你站在十步開外,我將這石鎖擲出,若是你能接住,我就准你進這講武堂,諸位以為然否!」

    皂衣漢子想得很透徹,許易口言武宗,乃是拿著王廷大法,若他古某還是嚴詞拒絕,傳將出去,影響不好。

    而同鄉武人,古某人自也不願盡數開罪。

    如此一來,出招相試,乃是兩便之法。

    皂衣漢子何等修為,芙蓉鎮眾武者盡皆清楚,乃是芙蓉鎮為數不多的鍛體中期武者,武道強橫。

    那石鎖本就沉重至極,再有皂衣漢子擲出,許易若要接住,那要的可不就是五百斤的本事。

    見外鄉人受刁難,眾人轟然叫好,都憋著勁兒看皂衣漢子教訓許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0
第十七章 追源

    「還請古頭手下留情!」

    許易抱拳說道,自行退開十步之外,沉腰弓馬,一副慎之又慎的架勢。

    很明顯,有周家的威懾在,許易時刻都得注意藏匿行跡,真實的武道修為自是能隱則隱。

    皂衣漢子點點頭,輕喝一聲「看招」,單手化圓,鬆鬆一送,石鎖朝書許易急射。

    許易暴喝一聲,雙手如推似擋,蓬的一下,石鎖入手,一連帶著他退了十好幾步,才勉強定住,卸去石鎖上的力道,再抬頭時,已滿面漲紅。

    眾人目瞪口呆之際,皂衣漢子輕輕拍手,說道,「不錯不錯,以巧化重,能接下我五成力道,在鍛體初期,已算不容易,就沖這個,你就該進這講武堂。」

    他只當許易是鍛體初期。因為在他的認知裡,從來沒有鍛體中期的武者,再進講武堂。

    畢竟能達到鍛體中期的,又怎可能連最基礎的武學常識都不知曉呢!

    偏偏許易就是這萬中無一的奇葩!

    卻說許易「勉力」將石鎖接住,卸下,漲紅了臉道,「多謝古頭手下留情!」

    皂衣漢子大度地擺擺手,「你快進去吧,要開講了,周夫子學問大,脾氣也大,去得晚了,當心不讓你進去。」

    許易點頭,快步行進講武堂。

    進得堂內,卻見先他入內的一眾武者,無一坐定在位,盡皆在講武堂的左右兩面牆邊站定,怔怔望著牆上的一排排人物圖像。

    許易亦被吸引,送目瞧去,卻是一個個人物小傳,約莫二十來個,細細瞧去,便明究竟。

    原來牆上鐫刻的,乃是自芙蓉鎮講武堂開建的兩百年間,武道修為達到氣海境的近二十位大能,上面錄述著他們的生平、榮耀。

    鐫刻這些人物的作用不問可知,無非是砥礪後來者。

    許易正瞧得入聲,卻聽哐噹一聲悶響,和正門正對的小門砰的一聲撞在牆上,震耳轟鳴。

    一個頭髮花白,形容邋遢的老頭,趿著雙布鞋,抱著個禿了嘴兒的酒葫蘆,大搖大擺地行了進來,衣袂飄處,滿室酒香。

    老頭甫一入內,滿室儘是哀嘆之聲,顯然,老頭的形象,覆滅了眾人對老師的期待。

    許易卻是尋了個靠前的位置,安靜地坐了先前,他心中透亮,有道是,唯真名士自風流,這位周夫子能瀟灑肆意,多半腹內有貨。

    啪!啪!啪!

    巴掌寬的厚硬戒尺,敲擊在重鐵鍛成的講台上,刺耳欲聾。

    「嘆什麼嘆,老子肯來給你們這群瞎子開亮,是你們的福氣,你們倒還嫌上了!奶奶個嘴兒的,擾得老子酒興全無,今年的課不講了,放十個問題給你們,問完拉倒!」

    周夫子勃然發飆,氣鼓鼓在講台後坐了,撮開葫蘆蓋,大口灌酒,絲毫不顧及此乃煌煌講武堂。

    習武之人,多是血熱膽烈之輩,倒也有不受周夫子嚇唬反被激起脾氣的,拍案而起,朗聲道,「據我所知,習武之人,無不身強體壯,看你骨瘦嶙峋,弱不禁風,定非武道中人。不是武道中人,如何敢妄言武道!」

    此語一出,滿座嘩然,應和之聲大作。

    的確,周夫子的枯瘦形象,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武道中人,若非武道中人,又有何資格站到這講武堂中央,傳道解惑呢。

    面對如此詰問,眾人皆以為脾氣暴躁的周夫子又得勃然大怒,誰知周夫子咪一口酒,笑眯眯道,「我練武的時候,你還在娘胎裡打坐呢,還剩九個問題,誰接著問!」

    嘩!

    滿場俱亂,誰也沒料到如此這般,就失掉了一個提問的權力。

    啪啪啪!

    戒尺再度敲響了講台,周夫子收起笑臉,冷道,「有問題趕緊問,如再喧嘩,今年的講武課到此結束!」

    周夫子淫威滔天,群雄束手。

    的確,再懷疑周夫子能力不行,又有何用,人家好歹是官家派下的,這幫人本就是爹不親,娘不愛,官家肯派人來宣道,他們若是叫花子嫌米糙,傳到府令處,沒結果的必然還是他們。

    此點道理淺顯,念頭稍轉,眾人盡皆明了。

    然而,許易卻不敢賭這幫豬隊友的智商,生怕又有不開眼的跟周夫子硬頂,剛忙站起身來,沖周夫子微微鞠躬,朗聲道,「我來提個問題,請問周夫子,我輩習武鍛體,力量的本源來自哪裡。」

    此問一出,滿座儘是鄙夷之色,若非懾於周夫子淫威,眾人恐怕非嗤之以鼻不可。

    他們鍛體練武,誰不知曉力量強大,來源於身體的強大。

    這點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最具體,最直觀,皮肉堅實後,力量增大,筋骨強健後,力量再增大。

    如此簡單的道理,卻讓許易浪費了一個提問指標,實在可恨!

    周夫子怔怔看了許易一眼,頭一次將手中的酒壺擱在了講台上。

    細說來,他供職講武堂二十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武者提這種問題。

    他努力澄了澄腦子,卻始終抓不到本質,嘆息一聲,道,「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聲音有些低沉。

    滿場一片嘩然,這嘩然完全是下意識的,誰也想不到,如此簡單的問題,周夫子竟然說回答不了。

    眾人雖瞧不上週夫子,卻信得過講武堂,講武堂絕不可能真派個武道白痴前來傳道。

    如今,周夫子說回答不了,哪恐怕就只有一種情況,也就是許易提出的這個問題,並不簡單!

    許易心中嘆息,正要坐下來,卻聽周夫子道,「你能提出這個問題,顯然有自己的想法,我雖不能徹底解答,但並妨礙我結合自己的人生經歷,來談談我的看法,你先說說你的想法吧。」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周夫子能說出這番話,許易已經在心中將智者的帽子戴在了他頭上,沉聲道,「我的確有些自己的想法。眾所周知,我等武者通過鍛體身體,而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可若是鍛體走向了盡頭,也就是達到了鍛體巔峰期,那又靠什麼獲得力量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0
第十八章 宏論

    此話一出,場間眾人盡皆默然。

    因為層次過低,他們今次來講武堂,所求者不過是些簡單的「鍛體科普」,諸如,練習那種功法,更能有助於氣力的精進,哪種藥材能增強身體的韌性等等,倒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練到鍛體巔峰,又該如何、又該向何處索要更為強大的力量。

    許易此刻將問題攤開,真如暮鼓晨鐘,敲在他們頭上。

    都是武者,誰無精進向上之心,鍛體期內,誰都知曉,磨練身體,乃是獲得力量的源泉。

    可若是鍛體期走到了盡頭,又該如何呢?

    場間死寂,所有的目光都凝向周夫子。

    周夫子也終於斂盡頹廢,穩穩站在台上,穿堂風過,蕩得他那破損的衣袂高高揚起,增添了幾分莊重。

    「你的問題我大概明白了,是擔心鍛體期結束之後,無法靠錘煉身體,獲得更強的力量,對吧?如果是存此種擔心,那大可不必!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整個脫凡境,鍛體無有止境,只不過鍛體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眾所周知,脫凡四境:鍛體、氣海、凝液,感魂。之所以如此定義這四境,乃是標明武者修煉到此四境後,武者身體會發生的劇烈變化。」

    「鍛體期到達巔峰,皮如牛氈,骨似硬鐵,力比一牛,勇猛絕倫!而打破鍛體期後,便跨入了氣海境。所謂氣海境,顧名思義,丹田化海,開始存儲真氣,屆時,御物由心,隔空傷人,妙用無窮。而在這個階段,同樣存在鍛體的過程,練的就不是皮膚,筋骨,而是骨髓,血液,須練到髓如霜,血如漿,方算大成。」

    「至於凝液境,感魂境,到底是何情況,因為我不曾觸摸這個階段,所以不甚明了,但是,不妨礙我根據名稱做些顧名思義的推斷。所謂凝液境,恐怕是真氣液化,化作真元,而這個階段的鍛體,鍛鍊的便是臟器。而感魂期,恐怕就是身體到了極限,開始天人感應了,所謂能以精誠致魂魄,應該就是這個道理……」

    周夫子一番解說,詳實嚴密,雖多有猜測,卻有理有據,半柱香的分說,卻一瞬而過,聽在許易耳中,真如佛說妙法,舌燦蓮花,地湧金蓮,橫亙在他身前許久的一座巨山,蹴然崩開。

    周夫子話落,滿場久久無聲。

    「爾等這般表情作何,難道認為老夫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麼?」

    周夫子望著滿場的痴楞,莫名其妙道。

    「您,您竟然是氣海境!」

    一個圓臉胖子瞪大了牛眼,脫口道出了所有人的驚疑。

    如果說周夫子講話的前半段,鬼斧神工,引得所有人凝神屏息聆聽,那麼當週夫子道出「至於凝液境,感魂境,到底是何情況,因為我不曾觸摸這個階段」此句話後,滿場便落下了驚天霹靂。

    誰能想到就這麼個弱不禁風的糟老頭子,竟是傳說中的氣海境,而滿座儘是鍛體前期,連鍛體巔峰都遙不可及,陡然遇到氣海境這種能掛在講武堂作壁畫的殿堂級講師。

    要想不受震驚,實在太難。

    好在許易境界已高,且和氣海境的周世榮大戰過,更對周夫子的能耐有著充分的心理準備,是以,並不曾震驚周夫子的境界,滿場也只有他將周夫子的每字每句聽入心來。

    「廢話,氣海境有什麼了不起麼!」

    周夫子沒好氣道,「縱是到了感魂,不破脫凡,也還是凡人,區區氣海境,又有何了不得,爾等若是連踏破氣海的心氣也無,那這講武堂不進也罷!」

    口上激昂,周夫子心中實則酸楚,他是氣海境不假,卻是過去式,二十年前,被人一掌震碎丹田,武道之基就此斷裂,武功盡廢,勉強靠著見識,入了講武堂,作了開蒙教諭,這才安然混度了二十年。

    如今,陡然被人提起自己曾經的境界,他若說不嚮往,不悔恨,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眾人正默然無語,許易再度起身道,「謝夫子賜教!我還有個問題請教夫子。武者相搏,是否力量和速度,佔據絕對地位,武技只為旁枝,我輩習武,只須專注力量與速度的鍛鍊即可?此外,我方才聽夫子言,修行到鍛體巔峰,力比一牛。而我又聽人說,有鍛體巔峰的高手,一擊有三牛之力,這又何解,莫非這正是武技的高妙所在麼?」

    許易此問,乃是因為他和風長老對戰之際,風長老使出寂滅神拳,打出了三牛之力,在他心中留下了困惑。

    他修煉到鍛體巔峰,全憑一套魔牛大力拳,而這魔牛大力拳之精妙,全在鍛鍊身體,而不再攻伐。

    是以,許易修煉至鍛體巔峰,卻絲毫不會任何武技,對敵同階的風長老,所憑者,不過是超乎同儕的力量和速度。

    而風長老果真敗亡在他的力量、速度之下,以至於許易幾乎以為武技根本不足為憑,然受傷靜養的這幾日,他曾仔細回憶過同風長老爭鬥經過。

    尤其是風長老悄無聲息地打出的那記寂滅神拳,許易仔細想過,若非他恰好重鐵覆身,那一拳過後,他就該徹底交待了,有哪裡還有今日。

    而無論怎麼算,寂滅神拳都該歸於武技,那他曾經的以為——僅憑速度和力量就能包打天下,莫非是錯誤的!

    「勤學之,明辨之,慎思之,是棵好苗子!」

    周夫子瞥了許易一眼,抓起酒葫蘆狂飲一口,道,「你的這個問題,得分兩個方面理解。第一個方面,武者相搏,力量和速度,的確是關鍵中的關鍵,或者可以說,絕對力量面前,一切花招,都沒有意義!」

    「第二個方面,武技的重要性並不亞於力量和速度。道理很簡單,因為絕對力量往往很難追求,換句話說,除非你面對的是超越你一個大境界的敵人,在此種情況下,武技恐怕很難彌補力量上的差距。然而,話說回來,身為鍛體期的你們,又有誰想過要和氣海境乃至凝液境的強者們同場爭競呢?」

    「所以,在我看來,絕對力量,在某種意義上,是個偽命題。武技的重要,怎麼強調也不為過,如若不然,天下怎會有繁衍到極致的各種戰技和功法呢!可以這麼說,武技和力量、速度之間,並不是相互割裂開的,武技實在就是力量和速度的相融為一,完美結合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0
第十九章 延攬

    轟!

    許易腦海豁然炸響,如醍醐灌頂一般。

    他的表情,周夫子瞧在眼中,心道「孺子實可教」,接道,「甚至可以說,武技不僅是力量和速度的完美結合,千萬年來,經過無數武道天才,絕世強者們驚采絕豔智慧的開發,精妙的武技完全可以實現對力量和速度的增強和超越。」

    「就如這位同學方才所說,明明鍛體巔峰的武者,不過有力比一牛之力,怎麼就能打出三牛之力的攻擊,這正是武技的妙用。可能這樣說,還不太直白。我舉個例子吧,芙蓉鎮靠水,來往貨船無數,想必爾等皆見過貨船上桅杆上用來調卸貨物的滑輪,常人利用這滑輪能搬運數倍與己身力量的重物。可以說,精妙的武技之於力量,就如這滑輪一般,有了『滑輪』的加持,打出三牛之力,真的那麼難以理解?一言蔽之,力量是基礎,武技是手段,強大的基礎加上精妙的手段,才是無往不勝的法寶!」

    啪啪啪……

    滿場發出震耳欲聾的鼓掌聲,久久不衰。

    許易心中唯有歎服二字,也只有這種曾經滄海之人,才能道盡水的精妙。

    卻說,許易讚歎罷,正待再起身提問,卻被人捷足先登。

    原來,有了周夫子方才的一番表演,眾人哪裡還不知道眼前立著座真神,這等提問良機若是錯過,必將後悔終身。

    如是這般,哪裡還有許易的機會,半個時辰後,餘下七個問題,盡數問罷。

    周夫子信手拈來,盡數答出,答完最後一個問題,抓起葫蘆,起身便行,毫不拖泥帶水,盡展高人風範。

    許易看著周夫子遠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悵然。

    方才,同座眾人提出的問題,對他而言,也並非毫無補益,但他還有個最關鍵的問題,亟需解答,偏偏就失了機會。

    日影漸高,微風驟起,搖竹沙沙,從窗送入滿室清香,好一會兒,許易才從悵然中甦醒,轉眼看去,滿室眾人已然散了個乾淨。

    許易正要起身離開,咚咚兩聲門響,先前在講武堂前測試眾人資質的皂衣漢子敲了敲門,大步行了進來,笑著道,「老弟叫我好找,在外兜了好幾圈,卻不見老弟蹤影,若非問對了人,恐怕還真和老弟失之交臂了。」

    「不知古頭找在下何事?」許易有些好奇。

    「老弟莫急,好事,是好事,對了,還不知道老弟姓甚名誰,仙鄉何處呢?」皂衣漢子依舊微笑。

    許易心頭一緊,面不改色道,「到底是何好事,古頭不如先說來聽聽。」

    他的姓名、來歷,焉敢隨意對外人道出,廣安府說大極大,可對周道乾這樣的大人物而言,不過方寸之間,若他敢露出蛛絲馬跡,說不定慘烈的追殺,便尾隨而來。

    由是,皂衣漢子莫名其妙問他姓名、故鄉,由不得許易不多想。

    皂衣漢子道,「老弟不用擔心,你的情況,我掌握了一些,你是三日前,被慕老頭從龍鬚河中撈起來的,現在正客居慕家可對?」

    「古頭好本事。」

    許易微笑說道,心中已然泛冷,做起了最壞打算。

    皂衣漢子擺擺手,「老弟切莫誤會,我此來,是來邀請老弟加入芙蓉鎮皂衣班的,老弟的真實身份如何,結了什麼仇家,我沒興趣知道,也不希望老弟因此對我產生敵意。」

    「皂衣班?抱歉,我實聽不懂你的話。」

    許易越來越迷糊了。

    皂衣漢子怔怔看了看許易,募地,才想起來此人不是本地人,或許根本就未入過大城,當下分說道,「皂衣班,是芙蓉鎮的警備力量,這麼說吧,大越王廷除了維護國本的軍隊力量外,還有控制地方的警備力量,分五色衣,為金紫黑白青,金衣班拱衛帝都,紫衣班護衛封國,黑衣班庇護州郡,白衣班以下充列各府。」

    「芙蓉鎮歸屬廣安府白馬縣,鎮上的警備力量,不入流品,因此身著皂衣。在下忝為芙蓉鎮皂衣班班頭,今日偶遇老弟試勁講武堂,深覺老弟身手不凡,實乃可造之材,便觍顏相請,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這下許易聽明白了,這位芙蓉鎮「派出所所長」看中了自己,要拉自己入夥。

    且聽他的意思,只要同意入夥,什麼身份、來歷,完全可以不用操心了。

    這點,恰恰是許易最看中的,皂衣班再是低級,只要能解決自己的黑戶問題,加入又何妨?

    若是干得不爽利,離開便是,不信誰能綁住他許某人的雙手雙腳。

    念頭已定,許易抱拳道,「恭敬不如從命!」

    皂衣漢子哈哈大笑,用力拍打著許易的肩膀,「老弟,我敢保證你不會為自己的這個決定而後悔!重新認識一下,在下古劍鳴!」

    古劍鳴是真心歡喜,芙蓉鎮皂衣班武備稀疏,亟需補充硬手。

    原本,他也沒將許易這個外來戶放在心上,豈料講武課方散不久,便聽人傳「外鄉人」如何了得,稍稍打聽,便弄清楚外鄉人在課堂上提了什麼問題。

    細細一思量,古劍鳴便知曉,能提出如此問題的,豈能是平庸之輩?

    此人即便目前的武道境界低微,卻也足見是才高之士,未來大有發展。

    如此俊才,不趁其在低微之際,收入麾下,更待何時。

    動了招攬的心思,古劍鳴開始打聽許易的來歷。芙蓉鎮不大,身為本地地頭蛇,要打聽一個外鄉人的來歷,自然再簡單不過。

    弄清了許易是怎樣進入慕家的,對許易的身份,古劍鳴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斷。

    可他不願深究,這年月,江湖仇殺,如吃飯喝水一般頻繁。隱姓埋名者,更如過江之鯽,除非他古某人閒得發慌,才有興趣都去查個一二三四。

    話說回來,古劍鳴雖無揭露許易的意思,卻算準了許易希圖隱瞞身份的心思,遂出口招攬之際,就道出了無須擔心身份、來歷的條件。

    果不其然,一下就打中了許易的心思,將許易網入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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