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這個修士很危險 作者:想見江南(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9-25 14:14: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21 99311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1
第二十章 論魂

    「在下易虛,以後還請古頭多多關照!」

    自屠滅周家,許易早就存了隱姓埋名的打算。

    古劍鳴哈哈大笑,「好說好說,這樣吧,易兄弟吃罷午飯,到鎮東的巡捕科領取服裝、配備。這會兒嘛,我勸易兄弟去鎮西的劍蘭酒坊,沽上一葫蘆最好的竹葉青!」

    「古頭這是何意?」許易隱隱猜到答案。

    古劍鳴道,「課堂上的事兒,我聽說了,易兄弟胸中有丘壑,卻未逢名師,今日陡遇周夫子,想來正是大旱而逢甘霖,偏偏堂上人多口雜,難得盡述,定然心中抱憾。那周夫子雖非我芙蓉鎮人,二十年間,卻也在我芙蓉鎮講武堂傳道數次,他的脾氣,我有幾分瞭解,其人最好竹葉青酒,每到芙蓉鎮必然沽上一葫,此刻,定然在龍鬚河邊的滄浪亭獨酌,易兄弟若有未明之處,可沽上一壺竹葉青,提去彼處。」

    善解人意,太善解人意了!

    蹭地一下,許易雙腿急舞,躥出門去。

    龍鬚河,由孽龍江分支而來,因佔據著孽龍江的龍鬚位置而得名。

    河水清冽,蜿蜒送波,水好自然成景,堤岸兩邊,佳木繁植,綠影婆娑。

    許易提著兩個碩大的葫蘆,沿著河堤,飛步狂奔。

    「這邊!」

    許易正東張西望尋找著涼亭,忽然傳來喊聲。

    循聲看過去,周夫子正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山水石上,衝他用力揮手。

    許易怔了怔,快步行了過去,還未近前,周夫子便撲上前去,劈手將兩個酒葫蘆奪了過來,拔開軟塞,滿飲一口,眉開眼笑道,「好酒好酒,不愧是絕品竹葉青,老遠就開始勾老子的鼻子,此種級數的美酒,靠老子每月掙倆辛苦錢,還真買不起,今兒算是開著葷了。」說話之際,又往喉間傾了一大口,連鬍鬚都粘濕了。

    許易也不說話,只靜靜看著他狂呼痛飲。

    一葫蘆酒被灌下大半,周夫子這才想起來,邊上還立著個送酒的,饒是他臉皮功深厚,也不禁老臉發燒,指著邊上的山石,邀請許易坐了下來。

    「你小子的來意我清楚,先前在堂上,我就注意你了,是個有想法的。這會兒,你屁股著火一般追過來,還提溜了老子最愛喝的竹葉青,必定是受了高人指點。也罷,誰叫老頭子敵不過這腹中酒蟲呢,兩葫蘆酒,兩個問題!」

    老頭子是個爽快人,收禮就辦事。

    許易要的就是這個,當下也不矯情,說道,「您在課堂上有句話,我記得很清楚,能以精誠致魂魄,是說修煉到了感魂期,肉身到了極限,開始天人感應。那我想請教,人真的有靈魂麼?靈魂什麼時候會出現?靈魂的強大,對武者有何作用?」

    靈魂的問題,他憋在心中更久。

    他能肉眼看見了塵的陰魂!

    他的雙目能無視黑暗!

    他的感知力更是驚人,山林之中藏伏著什麼野獸,隔著老遠,他便知曉!

    最離譜的是,他遠比常人更能克服疲倦!

    就拿修煉來說,若非身體痠痛到無法支撐,他可以幾日幾夜不眠不休地修煉,而只需數個時辰的睡眠,所有的疲累盡數消失。

    他也正是靠著這種「天賦異稟」,才堅持下常人無法忍耐的修行,以至有今日的成就。

    身體出現此種異變的原因,很久以來,許易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卻有著猜測!在他想來,出現異變的原因,不是這具軀體,恐怕還是自己那跨越時空而來的靈魂。

    當然,這一切也只是猜測,今日,得遇高人,再不解開謎團,他非百爪撓心不可。

    「你的問題都很特別,怎麼又想到這個問題?」

    周夫子渾濁的眸子瞬時澄清,盯著許易問道。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再一次讓他出乎預料。

    「我這人就愛胡思亂想,想的多了,疑惑也就多了,還請夫子為我解惑。」

    許易冷靜地回看著周夫子道。

    周夫子捻著雜亂的羊角須道,「也罷,我也不問這許多,誰叫我喝了你的酒了,兌現承諾便是!方才你一句話,可是問了三個問題,我也就不跟你斤斤計較了,一併回答了便是。」

    「第一個問題,人是否有靈魂?答案是肯定的,人自然是有靈魂的,無靈魂,不過是行尸走肉!」

    「第二個問題,靈魂何時出現?我想你的意思應該是,靈魂什麼時候可以脫離肉身的束縛而獨立。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分兩種情況,其一,人死了,靈魂自然出現;其二,修行到極高境界,靈魂淬煉的堅強,或許可以脫離肉身,而得大自在,傳說中的神聖們,應該都有這種能耐。」

    他沒料到老頭子竟是這般奸猾,想只回答個皮毛來糊弄自己,趕忙插言道,「人死了,靈魂出現,為何我們常人難以得見?而我卻聽人說開了陰眼的方士,能看見武道高手的靈魂,這又是為何?」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之一,他見過了塵的陰魂,原想人死結會顯現魂魄,可他誅殺風長老,周公子等人時,無一人顯露魂魄。

    「說好的兩葫酒,兩個問題!怎的又胡問!」周夫子說得山羊鬍子直抖,渾濁的老眼卻閃過一抹狡黠。

    「多一個問題,多算一葫酒如何?」許易焉能不知曉老頭子在算計什麼,可他哪裡在乎幾葫酒錢。

    「成交!」

    周夫子大喜過望,衰老的瘦臉笑得儘是褶子,感嘆道,「當年我若是有你這般孜孜以求,恐怕也不至有昔年之禍,罷了,不說了,言歸正傳。這靈魂難以看見,乃是因為靈魂是靈體,肉眼如何能見?至於開了陰眼,自又不同,但也並非能見所有靈魂。」

    「譬如凡夫俗子,修煉未至氣海境,身虛魂弱,其人身死,靈魂還未匯聚成形,便被天風吹散,歸於幽冥。而修煉至氣海境,靈魂相對強大,即便身死,靈魂也可聚成形體,且修行過溫養神魂秘法的強者,人死後,陰魂能存於陽世,經年不散,不得不說,此乃造化之奇!」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1
第二十一章 妙用

    「謝夫子教誨!」

    許易這才明了,氣海境是一道檻,氣海境以下,便是死了,連魂魄也甭想聚形。

    「謝就不必了,記得欠我兩葫酒便是!」

    周夫子擺出一副棺材裡伸手——死要錢的架勢。

    「記得記得,還請夫子接著釋疑!」許易沒口子道。

    周夫子點頭道,「最後一個問題,靈魂的強大,對武者有何作用?實話說,這個問題,我不好回答,至少不能給你準確的答案,因為靈魂強大,或者鍛鍊靈魂的法門,我不曾聽說過,恐怕也只有那些感魂期的大能們,才能回答你的問題。」

    「當然了,還是那句話,並不妨礙我以人生閱歷,來對這個問題做個推論。就拿常人來說,氣足神壯之輩,力量強大,精力充沛,堅韌不拔。若換作一個武者,倘使靈魂強大,想必在修習武道之際,能有效地緩解精神上的疲乏,同樣,靈魂力強大之輩,腦聰目明,理解力驚人,用之於修習武技,想必能事半功倍。當然了,我這也只是一家之言,具體到靈魂力增強,能有何種妙用,那也只有等你攀登感魂期後,自行感悟吧。」

    周夫子話音清淡,語調舒緩,沒有絲毫的激情,可聽在許易耳中,證實了許久以來的猜測。

    這一刻,空山寂寂,萬谷花開,漫天的烏雲都在此時消散!

    「賊老天,你終於開眼了!」

    許易在心中怒號一聲,面上卻波瀾不驚,端端正正一躬身子,「受教了!」說罷,轉步便行,眨眼就去得遠了。

    周夫子回過神來,扯著比講課時粗糙十倍的嗓子吼道,「別忘了欠老子的酒,送到廣安城鐵貓耳巷……」

    辭別周夫子,許易沒急著往巡捕科,而是快步行到鎮中心,進了芙蓉鎮最大的酒樓,半柱香的功夫,提溜了個大大的食盒,疾步朝慕家趕去。

    推開破舊的門板,秋娃正坐在院子裡吃飯。

    一把斷了半截靠背的方椅,被秋娃擺作了飯桌,上面擱著倆盤子,冷窩頭配鹹魚,秋娃小小的身子,坐在小板凳上,吃得津津有味。

    瞧見許易進來,秋娃抱怨開了,「跑哪兒去了,叫你在家守門的呢,還以為中午有熱乎飯吃呢,懶死了,虧我還給你留半條魚呢。」說著,用筷子指著盤裡剩下的大半條魚。

    慕伯捕魚,將晚才歸,這兩日,還真都是他給秋娃準備的午飯,因著未曾出門,就只熱了熱慕家的儲備食物——窩頭,鹹魚。

    今次,他既然出門,又怎肯再在伙食上將就。

    「吃飯不等我,你還有理了,罷了罷了,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說話兒,許易在一邊的花池石欄上坐了,解開食盒,將一盤盤菜餚,往石欄上鋪成開來。

    桂花鴨脯,晾肉香腸,蔥油三香雞,秘製小乳豬,紅燒金鯉……

    一盤盤菜餚鋪成開來,色飽香濃濃,迎著斑駁的陽光,幾乎生出了聖潔的味道。

    秋娃瞧得呆滯了,嘴巴大大張口,嚼得半爛的窩頭滑落下來,猶不自知。

    許易卻不客氣,從食盒提手的夾層裡取出一雙桃木禁制的筷子,夾了塊鴨脯便送進嘴,吧唧吧唧,咬得極香。

    「哇呀!」

    秋娃這尊木雕陡然被許易這個動作激活,小短腿兒一跳老高,蹦著沖許易飛撲過來,口中哇哇大叫,「臭鬍子叔,爛鬍子叔,有好吃的,竟然敢自己吃,太過分啦!」

    嘴裡哇哇不清,肉呼呼的小身子卻如出膛的炮彈,飛撲過來,險些一頭栽進花池裡,雙手抓起那油膩膩的三香雞,就生猛地將小腦袋埋了進去。

    這是秋娃自下生以來,吃得最豐盛美味的一餐飯,忙亂地只恨爹媽少生了兩隻手、一張嘴。

    眼見著小丫頭幹掉了小半隻燒雞,一隻豬腿,還要朝盤裡伸手,許易終於出手阻止了,「小心噎著!」

    秋娃撇著嘴,掙了掙,忽然發現自己的小肚子前所未有的緊繃,狂熱的食慾如潮水一般飛速退去,趕忙挪動著小身子,倒在慕伯破舊的躺椅上,哼哧哼哧地張嘴呼氣,一隻小手吃力地揉著肚皮。

    小丫頭正努力地消著食,許易發動了。

    這傢伙吃飯,比小丫頭殘暴十倍,真個是風捲殘雲,一條鯉魚就如一根油條,被他從頭到尾塞進嘴去。

    大半隻乳豬和小半隻燒雞,被他當麻花一般,片刻嚼了個乾淨。

    剩下的菜,更是被他作了花生米,端起盤來,直接扒進了嘴裡。

    小丫頭還沒回過味兒來,許易這邊已然吃乾抹淨了。

    「啊呀呀!」

    秋娃怪叫一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貓,跳起身來,瞪著眼睛,顫抖著手指頭指向許易,又指指空白的盤子,卻不說話,模樣搞怪至極。

    「原是嫌我吃的多了,哈哈,小饞貓,有本事你也長個大肚子,哈哈……」

    許易開懷至極。

    天邊的流雲,都被他的笑聲勾住了,他自己都不記得這輩子是否有過這般開懷時刻。

    熱熱鬧鬧一餐飯後,許易徑直向鎮東行去。

    半柱香後,他出現在了芙蓉鎮巡捕衙門前。

    這間掛著巡捕科牌子的院落很大,行進拱形石門,是個寬廣的院子,或者說是個龐大的演武場。

    幾名精壯的漢子,光著脖子,迎著烈日,正在一堆重鐵鍛造的鍛體器械上,使著力氣,渾身的汗液將他們的肌肉澆灌成了銅色。

    正午陽光很濃,滂沱的汗液還未滴下,便被烘乾,空氣中散發著濃烈的酸臭味。

    瞅見生人進門,有人招呼出聲,「你找誰?報案到外面擊鼓遞文書!」

    不待許易接腔,正翻著一疊文案的古劍鳴,正從正堂內行了出來,老遠便瞧見許易,快步行下階梯,笑著道,「怎麼這時才來,叫我好等,還以為你不來呢。」

    「家裡有些事,耽擱了,抱歉古頭!」

    許易應承一句,繼續送目打量著這間未來的辦公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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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法令

    「來來來,都過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位新來的兄弟!」

    古劍鳴拍了拍手,喊一嗓子,將正在場間鍛鍊的幾人聚齊,指著許易道,「這位易虛兄弟,是新加入咱們芙蓉鎮巡捕科的,將來都是一個馬勺攪食吃的弟兄,兄弟們要相互關照!」

    說著,古劍鳴又替許易挨個兒介紹起幾人的名姓。

    這時,許易才知道,算上他自己,此間站著的六人,便是芙蓉鎮的全部官方警備力量。

    許易禮貌地同每一位同僚拱手問好,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倒是博得了幾人的好感。

    簡單的見面會後,古劍鳴揮散眾人,領著許易轉步向正廳行去。

    後邊的事情,便是一連套的流水了,填報備,領服裝,取腰牌……

    最後,交代完每月的福利和五十兩紋銀的薪酬後,砰的一聲響,古劍鳴將一本厚厚地《大越王廷法令》砸在許易面前的楠木桌上,說道,「找個時間翻翻,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芙蓉鎮的捕快了。」一句話罷,轉頭行出門去。

    許易沒想到,如此簡單的程序,他便搖身一變,成了打越王廷的公務員了。

    許易對這個變化很滿意,因為他不僅獲得了新的光明身份,更由此成了體制內的人物。

    哪怕是最低等的捕快,許易相信多少也能分潤到大越王廷的公權力。

    一切的奧秘,恐怕還得從這本厚厚的《大越王廷法令》中尋找。

    魂穿過後,許易不僅有著前世的冷靜和大局觀,更有著今生的細密和耐得住寂寞。

    尋了個向陽的窗口坐了,推窗放入滿眼蔥鬱,翻開書,靜靜地看了起來。

    他靈魂力過人,精神力可以保持高度集中,這本厚實的《大越王廷法令》翻閱下來,不過兩個時辰。

    其內凡十萬八千六百五十四條法令法規,他不敢說記得一字不差,卻也有十之八九。

    天外的驕陽已有了頹色,蒼蒼暮暮地粘在會陰山頂。

    天色不早了,想著中午的美食,秋娃吃著了,慕伯還落著空,許易趕忙起身,提溜了裝著衣服、腰牌的背囊,疾步行出門去。

    半柱香後,許易手中多了兩個中午一般無二的食盒。

    如今,他是真正的有錢人,中午那般的伙食雖奢,所費不過紋銀二兩多。

    按官價,一枚赤金錢幣,便能折銀百兩,且因赤金錢幣乃是上等世界的交易貨幣,流入民間極少,這市價也不過是官府為用紋銀兌換民間金幣,而強行攤派的價格。

    實際上,黑市裡,一枚赤金錢幣足能兌上百五十兩紋銀,便是如此,還有價無市。

    如今,許易的傢俬,不說那兩枚各價值千枚金幣的金餅,便是從風長老處搜刮而來的十餘枚金幣,用來充作伙食之費,便是天天這般奢靡,也能吃上十餘年。

    如此身家,許易怎會在吃喝上節省。

    落日西斜,晚風徐徐,清澈的龍鬚河上,波光粼粼,許易漫步在小鎮中心,送目遠眺,遠處的湖光山色,點點歸帆,盡數納入耳來。

    將近飯口,忙碌一天的人們,各自尋找著自己的閒適,芙蓉小鎮開啟了一天之中最喧囂熱鬧的時刻。

    酒館、茶肆,客盈於門,各式攤販如螞蝗一般,不知從何處湧來,散落在小鎮的每一處空地。

    耳也滿,眼也滿,許易只覺感官有些不夠用了!

    這一刻,市井鮮活了,他的人生似乎也鮮活了。

    穿過幽香四溢的桃酥巷,遠遠便望見碼頭了,算算時間不早不晚,或許慕伯剛駐帆上岸,許易便想著去那處接一接老爺子。

    方行幾步,漂亮的劍眉,蹴然中斷!

    ………………

    「啊呀,老慕,你今兒個到底是拜的哪路神仙,竟網著大青鯉了!」

    「嘖嘖,都過來瞧啊,老慕今天是抄上啦,這條大青鯉怕不得有兩百來斤吧!」

    「哇呀呀,這一條大青鯉,怕不得抵咱們幹上半年吧!」

    「老慕的運道來了,要不咋不見別的雜魚,好死不死,就讓這條大青鯉入了網嘞!」

    「蔡老幺,你娃子腦袋鏽到了,有這一條大青鯉,什麼都足了,還要勞什子雜魚作甚?」

    慕老伯方艱難的拖著漁網攀上岸頭,棕色的汗珠還未在青青的石板路上燙出煙氣,漁網裡那長足丈餘的大青鯉,便被發現了。

    晚歸的漁民們,迅速被這驚人的漁獲歸攏過來,一瞧見大青鯉的身量,便發出這連連嘆聲。

    大青鯉,乃是孽龍江的特產,肉脂鮮嫩,脆骨含香,用之烹飪魚湯,乃是絕頂食材,素為廣安城中貴人所喜。

    偏偏佳材難得,這大青鯉多活動於水下三丈以下,極難捕獲,便是經年老漁夫,偶爾所得,也是運氣使然。

    以至於大青鯉的售價居高不下,如眼前一條,保守估算也得上百兩紋銀,於尋常漁民而言,的確是了不得的收穫。

    卻說,眾人正圍觀得熱鬧,人潮被迅速分開。

    「都他媽散開,聽說捕上了大青鯉,還不趕緊讓本少爺開開眼!」

    一個黑服青年被七八個青衣壯漢簇擁著,蠻橫地分開人浪,吆喝聲未落,便擠到近前。

    刺啦一聲,黑服青年雙手如最鋒利的鋼釺,如穿豆腐一般,輕鬆將堅韌的漁網扯斷,單手掐住魚頭,輕輕鬆鬆地將大青鯉扯了出來。

    「嘖嘖,好魚好魚,好一條大青鯉,老子正愁沒好料招待貴客呢,這不是天賜麼?」

    黑服青年拎著大青鯉,左看右瞧,旁若無人地發表著高論,好似這條大青鯉天然就該屬於他。

    「公子所言極是,這就是緣分啊!」

    一個藍綢金帶的中年人,擠到近前,奉承一句,昂首道,「慕老兒,還不快快將這尾大青鯉入倉。」

    「誒誒,周漁牙,您稍等,稍等。」

    慕伯一疊聲應承,招呼幾位相熟的漁夫,便要來捉大青鯉。

    原來金帶中年正是漁行的掌舵漁牙子,慕伯等人每日的捕獲,皆由他代收,雖價錢低廉,卻勝在簡便。

    大青鯉珍稀,發到集市,定能賣出高價,然慕伯實誠,不願取巧,周漁牙一聲吩咐,他無有二話。

    卻說,慕伯和兩位健碩的漁夫方要來捉大青鯉,黑服青年輕輕晃手,便叫幾人捉了個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2
第二十三章 變起

    「慢來慢來,老周,這條大青鯉,老子先瞧見的,老子買下了,可不領你的情!」

    說著,黑服青年便將手中的大青鯉丟給了一幫青衣隨從,囑咐他們小心裹了。

    周漁牙觍顏笑道,「瞧您這話說的,多見外啊,便是入了漁行又如何,自當我孝敬的!」

    「行,算你小子會說話!」

    黑服青年得意地在周漁牙肩上拍了拍,順手在周漁牙荷包裡一掏,摸出一把銅錢並銀角子,往地上一灑,「諾,老頭兒,給你的魚錢!」

    慕伯當場愣住了,地上零零散散的銅錢、銀角子不少,可合在一起,絕不超過二兩。

    這條大青鯉賣進漁行,少說也得有百兩之數。

    「這不成吧,這條大青鯉,二兩銀子可不怎麼夠!」

    一個生著一張大長臉的漁夫看不過眼了,幫腔道。

    一聲出,百聲應,都是同吃一碗飯的,誰都知曉其中的辛苦,見慕伯艱難所得的大青鯉,要被巧取豪奪,眾位漁民感同身受,盡皆鼓噪起來。

    「喲呵,要造反是吧,誰他娘的再逼逼,今天的魚,老子不收了!」

    見黑服青年冷了臉,周漁牙心下一驚,立刻衝著眾人呵斥起來。

    他管領漁行經年,收拾漁夫,那是得心應手,此言一出,眾漁夫立時噤聲。

    周漁牙方制住眾漁夫,但聽轟得一聲響,最先替慕伯聲援的長臉漢子,被黑服青年一掌抽得飛起來,轟然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攤黑血,觸目驚心。

    「我再問一遍,二兩銀子買這條大青鯉,夠麼?」

    黑服青年臉上掛著淡然的微笑,滔天煞氣,如山崩摧,壓得場間無一人敢與之對視。

    森冷的視線,好似寒風割林,百木盡伏,獨一孤竹傲立。

    慕伯蒼蒼頭顱挺得筆直,冷冷瞪著黑服青年,沙啞聲道,「要大青鯉,別說二兩銀子,就是不給錢,拿去都行,憑什麼打人!」

    「憑什麼打人,老不死的,敢這麼跟公子說話,好他媽猖狂,哪有那麼多憑什麼,打的就是你!」

    話音落定,啪的一聲脆響,周漁牙狠狠一耳光抽在慕伯臉上。

    慕伯堅硬的臉龐,宛若冷岩,動也不動,猛地拔出腰間短叉,從周漁牙腋下擲了過去。

    周漁牙恰好站在慕伯身前,袖袍寬大,慕伯這一叉突然至極,黑光一閃,鋼叉劃空而過,刺啦一下,精準地刺穿大青鯉的魚頭,穩穩釘在青石板上。

    異變陡發,所有人呆愣當場。

    大青鯉味美價高不假,但烹飪極有講究,須得現殺現做。

    如今倒好,魚頭刺穿,大青鯉死得不能再死,哪裡還能留給黑服青年待客。

    「慕老頭,作死啊!」

    周漁牙嘶聲怒號,氣得頭髮都炸起來了。

    「那是我老頭子捕的魚,老頭子不高興,自己殺了吃肉,沒礙著您吧。」

    慕伯鬚髮張開,凜然生威。

    啪!啪!啪!

    黑服青年冷峻地拍著巴掌,依舊微笑,「果然是市井出英雄!就是不知道你這英雄成色如何,老熊,你帶幾位兄弟上去驗驗。」

    立時,七八名青衣漢子散開陣型,沖慕伯合圍而來。

    如此小心謹慎,不過是因為方才慕伯的一記利落的飛叉,一眾打手擔心點子扎手。

    事實上,這點擔心是多餘的,飛叉不過是慕伯經年捕魚,練成的絕技,若與武者的標準衡量,慕伯顯然是連鍛體期都未跨入,只是個稍微健碩的窮困老漁夫。

    一眾打手一擁而上,慕伯毫無反抗之力,被輕鬆打倒在地,一頓令人牙酸的暴虐就此開始。

    「行了,別給老子打死了,老子還沒聽見句軟話。」

    黑服青年揮手叫停。

    此時,慕伯委頓於地,渾身血污,胸膛微微起伏,蒼蒼染血的頭顱依舊停的筆直。

    瞧出來的慕伯的犟勁,黑服青年臉上的微笑又濃了幾分,溫聲道,「老傢伙,給老子磕仨響頭,老子就放過你,要不然你這把老骨頭就準備去填龍鬚河吧!「

    慕伯卻不答話,蜷縮在地,鯁直了脖子,像根衰朽的枯枝,雖殘敗,亦僵硬。

    「老傢伙,夠硬!來人,給老子綁上石頭,沉到河裡去!」

    黑服青年煩了,不願再為眼前的衰朽老頭浪費時間。

    「公子,大庭廣眾,怕是不好吧!」

    周漁牙輕聲勸道。

    芙蓉鎮雖小,到底是大越王廷境內,光天化日,傷人性命,大越王廷的法令不是吃素的。

    豪強欺凌平民,那也是用陰招、暗手,不曾這般赤裸。

    黑服公子哈哈大笑,「大庭廣眾?大庭廣眾又怎麼了,別說這小小芙蓉鎮,便是廣安城中,本公子看不爽利的,也是動輒抹殺,誰能怎的?」

    說罷俊目朝一眾青衣隨員斜轉,冷哼道,「還他娘的愣著作甚,給老子沉河!」

    黑服公子話音方落,場間眾漁夫終於變色,猙獰、憤怒在所有人的臉上顯現。

    「都他媽的幹什麼,要造反啊,知不知道這位公子是誰?黑龍堂總聽過吧,這位公子爺正是白馬分堂的少堂主,要炸刺,先他媽上秤,秤秤自己幾斤幾兩。」

    周漁牙本不關心這幫漁夫的死活,可若是鬧開了,這幫漁夫全被黑服公子弄個骨斷筋折,上不得工,漁行沒了進項,也影響他的利益。

    「黑龍堂」三字一出,滿場陡然刮過一陣寒徹骨髓的陰風,所有的憤怒、不滿,都被這陣陰風帶走。

    「跟這幫泥腿子說這些作甚,黑龍堂的名號,豈是他們聽得的?」

    黑服公子矜持地掃了周漁牙一眼,眉眼之間,竟是倨傲。

    就在這時,一個素衣女娃衝進場來,才及腿長的個子,頂著張肉嘟嘟的小臉,挎著小小的書包,飛淚奪目,哇哇哭著朝慕伯奔來。

    「阿爺,阿爺,你怎麼了,怎麼了,嗚嗚……」

    女娃撲在慕伯身邊,邊搖晃著慕伯,邊聲嘶力竭地哭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2
第二十四章 銅鎚

    小女娃,自是秋娃無疑。

    原來,每逢慕伯出船,秋娃都會在下晚學時,來碼頭等候慕伯,而慕伯總會豪爽地掏出幾個銅板,塞給饞嘴的秋娃,那時,風中總會搖響悅耳的鈴聲。這大概也是祖孫倆,一日之中最歡樂的時光。

    而此刻,這最純粹的歡樂,卻被殘忍和暴力,導演成了一幕人間慘劇。

    「喲呵,來了個小崽子,真巧了!」

    黑服青年捏著秋娃後頸,輕鬆將之拎至半空,獰笑地看著慕伯,「死老頭子,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到底多硬。」說話之際,大手輕揚,秋娃被他拋上半空。

    「秋娃,千萬別亂動,爺爺沒事,爺爺有你呢!」

    慕伯嘶聲呼喊。

    秋娃用力點頭,緊閉了嘴唇,勁風捲得她短髮飛揚。

    眼見著秋娃便要落地,黑服青年大手輕抓,秋娃又穩穩被抓入掌中,「老傢伙,再不給本公子磕頭,下回老子保不齊就接不住了。」

    慕伯鯁直的脖頸,終於彎曲了下來,掙著爬起身來。

    秋娃大叫,「爺爺不要,不要,爺爺,我恨他們,我,我要……」

    「秋娃閉嘴,爺爺沒事!」慕伯憤怒地盯著秋娃。

    「還他媽的磨蹭什麼!」

    黑服青年大怒,抬手又將秋娃拋上了半空,噗通一下,搖搖晃晃的慕伯雙膝重重砸落在青石板上。

    黑服青年仰天大笑,淫威滔天,笑聲未落,空中一閃,還未上升到最高處的秋娃,半空裡被一道黑影摘了過去。

    待那黑影落定,黑服青年這才看清是個鬍子拉碴的瘦削年輕人。

    那年輕人正落在慕伯身側,一手抱著俊臉通紅的女娃,一手扶起滿面血漬的老頭,從兜裡掏出張手絹,小心地替老人將臉上的血漬擦淨,終於說出話來,「慕伯,我來晚了!」

    慕伯方要開口,卻發出一連串劇烈的咳嗽,年輕人趕忙扶他坐了下來,不住輕拍著老人的背脊,替他順氣。

    他懷中的小女娃,死死抱著他的脖子,癟了小嘴抽噎道,「鬍子叔,你快帶阿爺離開這兒!」

    毫無疑問,來人正是許易。

    原來,感知力驚人的他,方行上碼頭,便瞧見此處的熱鬧,又行幾步,秋娃的淒厲的哭喊,便傳入耳來,才凝目,便瞧見秋娃被拋上了半空,這一驚,險些魂飛魄散。

    他猛地一腳,踏碎數塊青石板,身如驚鴻,瞬息掠過十餘丈,於間不容髮之際,搶下秋娃。

    落地剎那,再見慕伯慘狀,他心如刀割。

    慕伯於他,有救命之恩,許易從未言謝,乃是知曉如此恩情,實不是區區言語,便能報答。

    這幾日,他雖客居慕家,可彼此之間恰恰融融的相處,早讓他生出了家的感覺。

    慕伯,秋娃,自然便是家人。

    乍見慕伯、秋娃被人如此折騰,許易面色如常,心中的狠戾已然滔天。

    卻說,秋娃一句話罷,兩人同時接腔。

    「傻丫頭,鬍子叔來了,不用害怕!」

    「急什麼,小娃娃,本公子還沒玩夠呢!」

    許易終於轉過頭來,冷峻地看著嘴角淺笑的黑服青年,亮出一枚黑黝黝的鐵牌,正是他方領的那枚捕快腰牌,肅然道,「在下乃本鎮新上任的捕快,爾等在此間聚集,所為何事?」

    「捕快?有你球事,趕緊滾,輪得著你在這兒充大頭蒜!」

    黑服青年沒應,周漁牙跳了出來。

    初始,他還以為許易是何方高人,待一聽說是本鎮捕快,周漁牙的凶焰陡然被點燃。

    芙蓉鎮有巡捕科不假,可儘是些混吃等死的貨,他周某人好歹是芙蓉鎮響噹噹的人物,區區捕快,算個屁!

    許易看也不看周漁牙,盯著黑服青年,說道,「還是由你來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麼吧,我想你應該不會敢做不敢當!」

    黑服青年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好久沒遇到你這麼有趣的人了,罷了,我就來告訴你方才這裡發生了什麼……」

    黑服青年存心看許易的笑話,囂張而簡略地複述了方才發生的一切,接道,「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作惡多端,罪大惡極,你不是捕快麼,來抓我啊!」說著,還將雙手併攏朝許易伸來。

    「啊哈哈哈……」

    一眾青衣隨從轟然笑出聲來。

    周漁牙也笑得合不攏嘴,伸手朝許易肩頭拍拍,「小子,哪兒涼快滾去哪兒,別來煩……」

    「煩」字方出口,周漁牙發現自己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的脖子被許易鐵鉗一般的右手捏住,整個人被提到了半空,轉瞬,脹得眼眶發烏。

    驚變驟起,所有人都驚呆了。

    誰也沒想到小小捕快,竟然敢對本鎮大人物周漁牙動手。

    伴隨著陣陣驚天動地的喝罵,七八個赤膊大漢咆哮著對許易衝來。

    他們皆是周漁牙長期豢養的打手,多是方跨入鍛體期的浪蕩子。

    其中修為最高的便是那衝在最前,舉著一對塊頭驚人銅錘的光頭漢子,乃是鍛體中期的強者,周漁牙在芙蓉鎮大半威風,便是由他撐起。

    此刻,小小的捕快竟敢在他面前,抓拿主家,分明沒將他放在眼裡,光頭漢子鼻子都氣歪了,一對銅錘舞得呼呼生風,週遭三丈內,幾乎站不住人。

    一個跨步,踏斷一塊石板,光頭漢子高高躍起,一對銅錘狂風暴雨一般掃來。

    許易微微側步,以身替秋娃擋住勁風,另一隻手猛地揚起,周漁牙被他高舉了,如柳絮輕撫,迎著銅錘揮來。

    光頭漢子唬了一跳,變招已然來不及,只得強行撤力,身子直直從半空中摔下,沉重的銅錘轟然在地板上,濺起滿地碎石。

    就在這時,許易動了,大手一揮,周漁牙像破麻袋一般,被他砸進猛衝而來的隊伍,一腳踢中一柄銅錘副,銅錘如觸電一般,猛地彈起,被他抄進手中,迎面就朝方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的光頭漢子砸落。

    巨錘沉重,拎在許易手中,如提燈草,揮如驚雷,光頭漢子方站起身來,銅錘便印在了胸膛,但聽咔嚓一聲響,光頭漢子狂飛而去,半空中,血如雨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2
第二十五章 執法

    眾人正驚嘆光頭漢子身上血液之豐盈,更離譜的事情發生了,光頭漢子長大的身子竟橫空飛出五丈開外,直直跌下碼頭,落進那滾滾龍鬚河中。

    眾人正震驚地莫可名狀,許易已抱著秋娃殺入陣中。

    一柄巨錘,在光頭漢子手中,或許耀武揚威的作用要勝過實戰,可在許易手中,簡直就是人間凶器。

    他力量絕倫,最適合操弄這般沉重兵器,逾百斤的巨錘,被他巨力揮動,其勢絕倫,每一擊,必有一人中招,亦必有骨斷筋折之聲,伴隨著血雨飄蓬,便有人影直直飛落河中。

    短短幾個呼吸,一場火爆至極的戰鬥,便宣告結束。

    許易不管一眾旁觀者是血脈膨脹、心搖神馳,還是惶惶不安,剎那神驚。

    他自管大踏步地走進跌落在地的周官家,冷聲道,「既是你負責接收魚獲,我慕伯不圖高價,仍願意將大青鯉歸於你處,你自當維持公義,緣何為虎作倀,欺凌老弱,大青鯉市價過百兩,按《大越王廷法令》,搶佔財貨過白領,杖三百,徒邊關。」

    「少他媽嚇唬老子,你不打聽打聽爺爺是哪家的,白馬縣縣丞是老子姐夫,奶奶的,想拿狗屁大越王法制老子,你還嫩!」

    原本許易手段驚人,轉瞬便將他精心蒐羅的打手,一股而滅,周漁牙正嚇得魂不附體,生怕許易一個發蠻,將他也格斃。此刻聞聽許易講起了什麼法令,他陡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立時便又抖了起來。

    許易卻不理他,回眸沖懷裡的小女娃道,「秋娃,你先睡會兒,睡醒了,就到家了,晚上鬍子叔還給你買好吃的。」

    說話之際,許易大手正要朝秋娃脖頸間捏去,卻聽秋娃道,「鬍子叔,我要看你打壞人,我才不怕呢!」

    小小女娃,竟是聰明得嚇人。

    「好,那就看鬍子叔給你出氣!」

    說罷,許易轉目看向周漁牙,冷道,「本來我還想費些唇舌,說說你暴力抗法之罪,現在看來不必了,嘿嘿,好一個狗屁大越王法,連大越王廷制定的法令,你也敢藐視,看來你果真罪該萬死!」

    呼!

    銅錘摧得空氣蕩出波紋,轟然一聲巨響過後,煙塵滾滾,大地似乎都被這一錘砸裂開來,煙塵稍散,眾人定睛瞧去,哪裡還有周漁牙身影,只餘個深達尺餘的陷坑,堆著一團模糊的血肉。

    雄霸芙蓉鎮多年的周漁牙,就這樣讓人一錘砸死了,死得慘烈無比。

    視覺和心靈上的雙重衝擊,讓無數圍觀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許易卻平靜地像捏死了一隻螞蟻,拖著銅錘行到黑服青年身前一丈處,穩穩停住,金色的夕陽下,許易瘦硬的身影,恍若天神下凡。

    「沒想到區區小鎮捕快,竟也有精湛的鍛體後期修為,去白馬縣巡捕衙門做個青衣捕頭,也綽綽有餘了,蝸居芙蓉小鎮,實在是屈才了,怎麼樣?你如果願意,我可以當這個引路人。」

    黑服青年淡淡道,似乎方才發生的一切,從未入他眼來。

    「對我慕伯動手的,就是你身後的這群青衣狗吧!」

    兩世為人的許易,焉能不知道黑服青年話裡夾著求和的意思,然他生平最重情義,在黑服青年看來,不過是作弄一下賤民,於許易而言,卻是被掀翻了逆鱗,天王老子來了,也不不好使。

    「尊駕別不識抬舉,我先給尊駕提個醒,惹上我黑龍堂的,沒一個有好下場的,的確,這個梁子由我而起,你滅了姓周的,也算掃了我的面子,一來一去,也算打平了,尊駕年紀輕輕,恐怕沒闖過江湖,須知這江湖上,多個朋友,多條路!」

    黑服青年面上冷峻,心下惱火到極點,若非沒把握拿下許易,他早就發飆了。

    「去你媽的!」

    許易聲如玄冰,手中大錘朝眾青衣漢子一指,朗聲道,「爾等圍毆老弱,致人重傷,按大越法令,杖一百,吾代王廷行法,此間無杖,以錘代之,錘重杖輕,以一抵百,也就是說,爾等只需受我一錘便罷。」

    他話音方落,四周的人群中發出善意的嗤笑聲。

    凡有頭腦的,皆明白那笑聲何意,許易的一錘,何等沉重,已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光頭漢子,和屍骨無存的周漁牙便是明證。

    說是一錘,其實要的是一條命。眾圍觀者早就惱恨黑服青年領著一眾青衣打手,來芙蓉鎮耀武揚威,此刻芙蓉鎮的警備力量,能給這幫人好瞧,激動之餘,他們心中何嘗沒點與有榮焉的意思。

    一眾青衣漢子惱羞成怒,卻不敢輕動,正互相目視,久憋成狂的黑服青年終於發。

    「草你奶奶,都他媽愣什麼,黑龍堂沒有被嚇死的,給老子上,亂刀分屍!」

    話音未落,他左掌擒住一把綠色短刃,右手握住一隻鴨卵大小的白色鐵膽,滿面猙獰,直奔許易殺來。

    他也實是被許易氣得狠了,此前,他賣許易面子,乃是惜命,不願和許易正面放對。單看許易收拾光頭漢子一眾人等的利落,他斷定許易和自己一樣,也是鍛體後期,且看許易的身手,恐怕踏入鍛體後期已有時日,而不似自己才剛剛突破。

    至於許易是不是鍛體巔峰,他根本不作此想,整個廣安城,能在三十歲以內,跨入鍛體巔峰的,不超過一個巴掌。

    眼前這傢伙,雖然鬍子拉碴,賣相頗老,可眉眼間的湛然黑亮和面部線條的冷硬,都充分出賣了此人的青澀。

    更何況,若真是鍛體巔峰的高手,別說芙蓉鎮,便是白馬縣也盛不下。

    原本料定許易的修為後,許易肯說兩句場面話,黑服青年不吝交下個朋友。

    哪裡知曉許易話語如刀,將他面子剝脫個乾淨,他若就此縮卵,就算回歸黑龍堂,也定無好下場。

    且他自忖懷藏殺手鐧,即便許易修為稍高,自己奮力一搏,勝算也是極大。

    思忖已定,黑服青年這才發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2
第二十六章 謝罪

    卻說黑服青年一動,便是最好的號令,一眾青衣漢子再無畏懼,各自騰起兵刃,鼓噪著直衝許易殺來。

    主前奴後,兩面夾擊。

    許易動了,他根本不管身後的黑服青年,大步一踏,人就到了一丈開外,身子再晃,銅錘一擺,便殺入一眾青衣漢子之中。

    刀來,錘去!

    槍來,錘去!

    箭來,還是錘去!

    不招不架,就是一下!

    飄若鬼魅的銅錘,沒有人擋得住一下,也沒有人能避開。

    又是一陣血雨飄零,漫天人影亂飛。

    黑服青年還未碰著許易的毫毛,場間已再瞧不見青衣漢子的身影。

    卻說許易方將青衣人屠盡,黑服青年已凌空殺到背後,左掌三尺長短的綠色鋒刃,直取許易後腦。

    許易身形不動,剛砸飛一名青衣人的銅錘霍然變向,後發先至,阻住了綠色鋒刃的攻擊線路。

    鐺的一聲脆響,銅錘鋒刃交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質地堅硬的銅錘,竟被綠色鋒刃一割兩半,如切豆腐。

    鋒刃割開銅錘,去勢不減,眼見著已然碰到許易的黑髮,黑服青年面現狂喜,就在這時,許易的頭顱竟然硬生生挪開三寸,避開這致命一擊。

    一擊落空,黑服青年心中大急,急速變招。

    可這急速,在許易眼中,卻慢如蝸牛。

    一個小境界的差距,猶如天塹一般,橫阻在二人之間。

    黑服青年可以仗著兵器的犀利,打許易個措手不及,可一旦許易有了防備,這最後的優勢也被抹殺。

    改刺為割的鋒刃,還未挪移半寸,許易飄如輕煙的身子,已鬼魅般地出現在黑服青年身後,大手擒出,黑服青年還未回過神來,後頸大椎便已被死死拿住,凌空提了起來。

    擒住黑服青年,許易無驚無喜,冷峻道,「現在該來數數你的罪……」

    孰料一句話未罷,驚變陡生,黑服青年右掌間的白色鐵膽,驟然化形,,一根細長的尖端,如電而生,毫無聲息地朝著許易胸口刺來。

    卻說擒拿住黑服青年的大椎穴,許易一顆心已然放回肚裡,因為他很清楚,一旦大椎穴被拿,無論是誰,都該失去反抗能力,以至於他警惕性完全放了下來。

    他哪裡想到黑服青年掌中擒著如此異寶,鐵膽化形,毫無徵兆地刺來,眼見著白劍已然刺破衣衫,換作旁人,哪怕是氣海境的高手,恐怕也決無可能避開。

    偏生許易具備驚人的感知力,白劍方割破衣服,腦海未有指令發出,神經先御使著身子動了。

    使盡全力,肩膀往左輕輕歪斜,電光之間,挪移不過半寸。

    而正是是這不到半寸的挪動,救了許易一命。

    刺啦一聲,白劍刺破許易牛氈一般厚實的皮膚,擦著心臟,輕易地將他身體刺了個對穿。

    黑服青年絕沒想到,如此悄無聲息的一擊,也被許易避開,憂懼之餘,掌力催發,正要攪動刺入許易身體的白劍,忽的,一股強烈到幾要讓他眩暈的疼痛傳來,中斷了一切。

    原來,許易被白劍刺入,強大的危機感傳來,他不顧一切地先出手了,大掌催出,一把捏住黑服青年擒拿鐵膽的右手手腕,巨力之下,一把將其手腕捏成粉碎。

    原本許易有更簡潔地解決方式,只需捏住黑服青年大椎穴的大手發力,將之捏昏即可。

    可白膽化形,太過詭異,他生怕即便是捏昏了黑服青年,白膽依舊能貼掌發力,索性直接從根源解決問題。

    果然,黑服青年右手手腕方被捏碎,白劍驟然壓縮,退出許易身體,在黑服青年掌中又化作鐵膽。

    而許易胸前胸後各現出窄窄一道劍創,創口雖深,卻被許易控制著肌肉,壓實創口,滴血未流。

    許易大手一抄,摘過鐵膽,將之塞進從風長老處奪得的虎皮腰囊。

    又拿過那把綠色鋒刃,狠狠將黑服青年摜在地上,不待其翻身,大腳便踏了上去,又朗聲念起了大越王廷法令,「聚眾襲官,按例當斬,現在你有何話說!」

    黑服青年強忍著劇痛,厲聲道,「王八蛋,知不知道你惹大禍了?快將鐵膽還我,否則,你必死無葬身之地!」

    鐵膽神異,聞所未聞,許易早猜到不是簡單玩意,此刻,黑服青年命在旦夕,卻還唸唸不忘,足見這鐵膽必是寶貝。

    既然是寶貝,依許易的脾氣,又怎肯退回,他連周道乾的東西,都敢黑,還有什麼不敢吞的。

    黑服青年叫喊方落,綠光一閃,左掌拇指被許易削落。

    「方才你叫我慕伯給你磕三個響頭,現在你去給我慕伯磕三十個響頭。我開始數數,三個數後,你還沒開始,每多一個數,我斬掉你一根指頭,算上腳趾,你還有十四根指頭,砍完指頭,就是鼻子,耳朵,我倒是希望你硬氣些,能多撐幾個數,最好讓我把你削成根人棍!」

    對待黑服青年這種貨色,許易心冷如鐵。

    他大腳鬆開,開始數數。

    黑服青年站起身來,強忍著顫抖,開始咆哮,「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黑龍堂三千弟兄,絕……」

    「絕」字未落,「四」字已出許易之口,綠芒閃動,食指飛起。

    「啊!」

    黑服青年痛苦嘶嚎,指著許易怒罵道,「我父必將你千刀萬剮!」

    「五、六、七!」

    綠芒再閃,黑服青年左掌已然光禿。

    黑服青年痛得伏倒在地,許易卻不管他,綠芒揮處,黑服青年雙腳鞋襪俱裂。

    「慢!」

    許易第八個數方要吐出,黑服青年終於忍不住出口叫停。

    嬌生慣養的他,雖修行武道,卻根本沒有練成堅強的意志,指頭一根根被許易削斷,那種痛楚和恐懼,將他最後的驕傲擊得粉碎。

    噗通,尊貴的少堂主,終於在慕伯身前跪了下來。

    砰,砰,砰……

    他的頭顱暴風驟雨一般狂擊著青石板,不知是生怕磕碰得輕了,被許易打轉,還是借此發洩著胸中無窮盡地羞憤和狂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3
第二十七章 廣安

    三十個頭轉瞬磕罷,黑服青年直起身子,死死盯著許易,冷道,「頭我磕完了,你該殺的殺了,該出的氣也出了,我可以走了吧。」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可黑服青年心中的怒火,已然燒起千萬丈,打定主意,只要返回白馬縣,立刻點齊人馬,殺將回來,將這小子挫骨揚灰,不,虐殺這小子之前,要讓他親眼看看自己是怎麼玩死這一老一小的。

    許易冷笑道,「走?哪裡走?你當我在出氣?笑話!我乃公門中人,一言一行,無不奉大越王廷法令為圭臬,你聚眾傷人在前,意圖殺官在後,方才磕頭,不過是代償慕伯之傷,活罪已過,死罪難逃,看來你真是法盲,或者說你心里根本半點也無我大越王廷法令。」

    「我&&&*%¥¥……」

    黑服青年氣絕,眼前一陣陣發昏,合著鬧了半天,這王八蛋根本就沒想放過自己啊!剛才的頭豈不是白磕了!

    這也是他留存在這世上的最後念頭,綠芒再閃,大好頭顱衝天而起,頭一次,黑服青年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後背。

    頭顱落地,怒目圓睜,他怎麼也想不到,來小小芙蓉鎮耀武揚威一番,竟然丟掉了自己尊貴至極的性命。

    屠掉黑服青年,許易扶起慕伯,大步而行,所過之處,聚成的人山人海,陡然分出一道波浪。

    這一刻,芙蓉鎮捕快,和大越王廷法令,在所有芙蓉鎮民心中,前所未有的沉重。

    …………

    古劍鳴是在一家醫館找到許易的,這時,距離許易屠滅黑服青年,才過去不到半個時辰。

    慕伯的傷患已經處理,喝了一幅補藥,竟然效果好得驚人,周身極恐怖的傷患,竟已開始結痂。

    倒是秋娃在慕伯房間待了片刻後,只喊睏倦,晚飯也沒吃,便回房間沉沉睡下了。

    古劍鳴將許易拉到醫館的後院,劈頭蓋臉道,「老弟,你瞞的我好苦,也害的我好苦,我這才回家打了個盹兒,你就闖下這潑天大禍,叫我如何是好……」

    古劍鳴滿臉漲紅,言語惶急,顯然,許易今次做下的事,對他刺激不輕。

    許易道,「古頭何須煩憂,惡人欺壓良善,身為捕快,自當護一方平安,在下處處以大越王廷法令為行事準則,不知錯在何處?」

    古劍鳴啞然,來時,碼頭上的慘劇,他已打探得十分清楚。

    許易的言辭,他也知曉,初始,還弄不明白,許易殺人便殺人,緣何處處搬出大越王廷法令,在這芙蓉鎮,大越王廷法令,只是對付草民的,什麼時候管束得了豪強。

    此刻,再聽許易如是說,他忽然明白許易打的什麼主意了。

    許易今天這般當著數千人,以大越王法,誅殺惡賊,勢必轟傳廣安。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還有人敢打許易的主意,那便是在往大越王廷臉上甩巴掌。

    大越王廷地方政權便是再腐爛,此種涉及王廷尊嚴之大案,勢必一究到底。

    顯然,許易此舉,明火執仗地將大越王廷拖到自己身後。

    「你小子啊,賊精!」

    古劍鳴跺腳道,「不過別忘了,你現在可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們不敢對你下手,老人和小孩怎麼辦,你能十二個時辰看著他們?」

    許易愕然,念頭一轉,笑道,「古頭你既然想到此節,必有教我,還望不吝賜教!」

    「你啊!真是個滑頭!」

    古劍鳴哈哈大笑,笑罷,卻不言語。

    此許易早不是彼許易,兩世為人,於人情世故一路,何等精通,當下笑道,「古兄,你我一見如故,蒙古兄關照,兄弟才得入公門,此恩此情,兄弟銘記於心,古兄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古劍鳴擊掌道,「好,易老弟爽快,老兄再嘰歪,便是枉做小人了。是這樣的,以易老弟之才,在公門之中,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小小芙蓉鎮巡捕衙門這汪淺水,養不了老弟這條蛟龍。老兄別無所求,只想老弟飛黃騰達之日,別忘了芙蓉鎮巡捕衙門。具體說,要老弟一個承諾,也就是不論老弟將來有何發展,都請老弟擔任我芙蓉鎮巡捕衙門終身客卿。老弟放心,這終身客卿,不需要耗費老弟精力,更不是捆綁老弟,只是藉著老弟的金字招牌,沾沾仙氣!」

    許易道,「這有何難?承蒙古兄高看,在下求之不得。」

    「哈哈,這就好,這就好!」

    古劍鳴笑不絕口。

    單從聽來的故事,他便判斷出許易恐怕就是那鍛體巔峰的強者,如此年紀就跨入鍛體巔峰,只怕跨入氣海境,乃是板上釘釘之事,屆時,許易將和那些掛在講武堂的先賢並列,傳揚出去,芙蓉鎮巡捕衙門該是何等榮光。

    古劍鳴強忍住興奮,替許易釋疑道,「老弟今日之厄,也非難解,一路向南六十里,災禍自消。」

    「去廣安城?」

    往南六十里,正是廣安城。

    古劍鳴點頭道,「廣安城乃是廣安府之核心,城禁森嚴,城內禁止毆鬥,更禁止武者侵害平民,大越王廷峻法,在城內得到最大程度的體現。只要入得廣安城,黑龍堂便是有天大勢力,也絕不敢對這一老一小下手,只不過老弟恐怕要多些麻煩。」

    「這話怎麼講?」

    聽說慕伯和秋娃的安全得了保障,許易先就鬆了口氣,至於旁的麻煩,他還真就不怕。

    古劍鳴道,「廣安城雖禁毆鬥,但武人眾多,衝突蜂起,大越王廷再是強勢,也絕難禁絕衝突,堵不如疏,廣安府令遂劃出特定區域,供衝突者解決爭端。衝突一方只需繳納一定佣金,廣安府令便會強行安排決鬥,另一方若不應戰,則會被強行驅逐出城。」

    「老弟今日和黑龍堂結下的梁子極深,只怕進了廣安城,對方也會死纏爛打上門,老弟還要多加小心。不過,老弟也無需太過擔心,老哥我早有安排,今次老弟你赴廣安城,可以借用我芙蓉鎮公辦身份。芙蓉鎮在廣安城有辦事處,辦事處的原管事老秦,已經被我調走,你入廣安後,可直入辦事處,接管老秦的職務。有這個官方身份,黑龍堂就是再猖狂,恐怕也得顧忌幾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3
第二十八章 鐵精

    許易真不知說什麼好了,雖然古劍鳴助己,乃是有所求,但這般全盤為己著想,他還是忍不住的感動。

    他感慨道,「古兄之情,在下銘記於心!」

    「言重了!」

    古劍鳴抱拳道,「此去廣安,易兄弟多珍重,去吧,未免夜長夢多,我已叫好了大車,停在門前,現在就上路吧!」

    許易點頭,轉進門去。

    半柱香後,蒼茫夜色中,兩匹健馬拉著一輛鋪了厚厚床褥的大車,風馳電掣地朝廣安城方向馳去!

    ……………………

    入夜,黑龍堂白馬分堂議事大廳,兩排數十架油火爐洶洶燃燒,照得穹頂上的巨龍浮雕,鬼氣森森。

    正中的虎尊銅椅上,白馬分堂堂主江少川安靜地坐著,一雙虎目死死凝視著廳口,自打江堂主接到通報,他的獨子江大少,在芙蓉鎮碼頭,被一介捕快,單刀斬首,江堂主似乎就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鐸鐸鐸,

    忽的,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在大廳中迴響起來,好似鋼銼刮擦銅皮。

    白馬分堂的文膽刑師爺疾步匆匆地行了進來,彤彤光火之下,刑師爺好像從熱鍋裡才撈出來一般,滿頭大汗,兩撇鼠須已然浸透。

    還未近前,刑師爺便扯著沙啞的嗓子嚎了起來,「堂主,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哇,公子他,公子他……」

    「我知道,我兒子死了!」

    江少川的聲音好似在陰溝裡涮過一般,充斥著陰冷、腐臭。

    「堂主,鐵精被公子盜走了,鐵精被盜走了哇!」

    刑師爺掐著嗓子嘶嚎道。

    「什麼!你再說一遍!」

    江少川像一隻巨大的螳螂,聞聲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躍到刑師爺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咳咳,我說,咳咳……」

    刑師爺喉頭被捏得死死地,又哪裡說得出話來。

    待江少川鬆手,他才又將方才的話複述了一遍。

    轟!

    江少川如遭雷擊,形如鬼魅,鑽進密室,轉瞬,又鑽了出來,飛起一腳踢翻了一盞火爐,擒住屏風處的一把大關刀,狂風暴雨一般急舞起來,轉瞬,白馬分堂的煌煌議事廳成了垃圾場。

    許久,江少川才駐刀,滿臉猙獰,喃喃道,「畜生,畜生,死有餘辜啊,畜生!」

    「堂主,現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得想辦法奪回鐵精,最大程度上消弭隱患,否則讓總堂知道了咱貪下了如此至寶,後果不堪設想啊!」

    刑師爺焦急勸道。

    江少川渾身一震,這才想起最大的災禍還未消弭。

    這鐵精,乃是數月前,他領導白馬分堂秘密打劫東南商隊所得,而這東南商隊卻不是一般隊伍,乃是肩負著廣安府給王廷朝貢的賀誕使。

    江少川正是打探到東南商隊的秘密任務,才凝聚力量,埋伏在天鷹崖,付出了慘重代價,終於洗劫了東南商隊。

    這鐵精正是刑師爺帶隊在商隊的一個寶匣中揀出,當時一見,江少川便驚為神物,而按照黑龍堂的幫規,下級分堂劫掠所獲,當交由上級總堂清點,按比率分配。

    鐵精如此神異,上交總堂,必定有去無回,刑師爺顯然也看出了江少川的意動,自作主張誅滅了參與發掘鐵精的小分隊。

    有了刑師爺這般知情識趣,江少川便半推半就將這鐵精收入囊中。

    卻說鐵精是至寶不假,但來路不正,根本見不得光。

    江少川便將之存放在密室,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才敢拿出把玩。

    哪裡知曉,江大公子膽大包天,竟將鐵精偷出,更要命的是,江公子自己還不負責任地死在了外面。

    此刻,江少川哪裡還顧得上心疼江公子的生死,滿心都被恐懼塞滿。

    若是鐵精出世的消息外洩,他江某人在劫難逃。

    刑師爺心知江少川著急什麼,說道,「堂主務憂,我打聽清楚了,當時碼頭上,人頭雖多,俱是平民百姓,只聽人說,有一把白劍殺傷了那捕快,並無人瞧仔細,那把白劍乃是鐵精所化。兼之鐵精乃是異寶,那捕快得去了,也必定守口如瓶。所以,咱們暫時用不著擔心鐵精出世的消息外洩。」

    「那捕快是芙蓉鎮巡捕衙門新收,屬下剛剛得到消息,此人趕去了廣安城。顯然,這人做好了應對,分明怕咱們在芙蓉鎮拿那一老一少下手。不過也好,他趕去廣安了,咱們就直接跟他來明的,找個擂台直接錘死了此人,一了百了!當務之急,咱們得馬上飛書廣安,弄清那人的落腳點。」

    刑師爺話音方落,滿面鐵寒的江少川陰惻惻地笑了,「當務之急?嘿嘿,我以為當務之急,是要保密,知道鐵精存在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有我一人知道。」話音未落,江少川大手探出,但聽咔嚓聲響,刑師爺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背脊。

    順手一扔,刑師爺的屍體被丟進了左近的爐火中,轉瞬,便有焦味伴著濃煙騰出。

    江少川死死凝視著篝火,咬牙道,「不管是誰,敢搶老子拿命換來的寶物,老子就要你不得好死!」

    …………

    清晨,天氣陰沉,起了大風,雖緊閉門窗,燃得還剩半寸來高的紅燭,依舊被飄進的冷空氣,吹得搖搖曳曳。

    侍候慕伯喝了副補藥,給秋娃房間扔了個碩大的食盒,換上一件新置的青衫,許易來到正堂公房,靜靜坐了。

    這是間普通的居家小院,前屋辦公,後院安家,正屋、廂房、廚衛一應俱全,中庭兩排秋榕,亭亭如蓋,遮陰避暑,極是宜家。

    芙蓉鎮巡捕衙門租下此間,有些年頭了,專門在此設立辦事處,負責接待芙蓉鎮赴廣安府公幹人員,以及接發來往公文。

    許易喝了兩杯茶,去不遠處的驛站,收發了幾份公文,將左側的待客廂房去鎖,門上留了張便箋,關上大門,便辭出門去。

    他專門朝著熱鬧處行進,轉進一座大坊,直入最大的酒坊,花了一錠銀子,拎了一壇十年陳的竹葉青,打聽清了鐵貓耳巷的位置,飛步前行。

    此入廣安,許易並未心存僥倖,他很清楚黑龍堂不會息事寧人,不為那該死的黑服青年,只為那塊神異的白色鐵膽,也得掀起血雨腥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9-25 14:23
第二十九章 規矩

    事實上,許易從未想過世上竟會有如此奇物。

    昨日夜間,他試驗過那塊鐵膽,放在掌中,氣勁到處,那塊鐵膽能幻化成任何器物,隨腦海形象而變,掌力越強,催發越急越烈,最長可達三丈開外,化作一根細又尖銳的利矛。

    更難得的是,無聲無息中,速度極快,電光一般,化形便成。

    如此神物,若留作近身偷襲,簡直無往不利。

    許易深知,寶物雖好,要留住卻得拿命去搏。

    當務之急,提升修為,獲得保命手段,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此刻,突入廣安城,他兩眼一抹黑,必須得尋個熟人,弄清狀況。

    顯然,那位邋遢貪杯給他留了住址的周夫子,是最佳人選。

    鐵貓耳巷很難找,但因窄窄的巷子,幾乎被兩兩相對的七八家人家夾得就容兩個身子通過。

    若不仔細,根本發現不了。好幾次,許易都從巷口晃了過去。

    好容易問了左近蹲在門檻上下棋的一對老頭,許易才入得巷口,在巷尾一間矮小的瓦屋門口,尋著了周夫子。

    大上午的,天陰沉得厲害,風寒天冷,老頭子竟在門前擱了張竹靠,搭著厚實的毛毯,睡得香甜,遠遠便聽見鼾聲。

    行到近前,許易也不叫他,故意將酒罈處的封皮掀開一角,立時,昏睡的老頭鼻頭猛地一聳,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老貓,猛地從躺椅上跳了起來。

    待看清許易手中的酒罈,老頭子猛地一拍巴掌,哈哈笑道,「想什麼來什麼,老頭子可是三天前就斷頓了,這幾日沒酒沒精神,癱在椅子上等死了,心裡想著便是死了化成鬼,也得去芙蓉鎮找你小子算賬。哈哈,正在夢裡發狠呢,你小子自投羅網來了。」

    一語道罷,老頭子轉身鑽進耳房,拎著個水瓢衝了出來,掀開酒罈封皮,舀出一瓢,仰頭張嘴,清冽的酒水,傾進喉間。

    「咂咂咂!好酒,好酒,酒鬼坊的十年陳,你小子對老頭子著實不薄啊!」

    說話兒,又將瓢伸進酒罈,舀出一瓢,小心在竹靠邊上的矮凳上放了,仔細將封皮封緊,奪過酒罈,吃力地抱進耳房,這才又鑽出來,往竹靠上一歪,端起水瓢,優哉游哉地品咂起來,「說吧,你小子又想從老頭子這裡掏出些什麼來,那一罈子酒,可不止兩葫蘆,老頭子承你情,今天有問必答。趕緊著,別磨磨蹭蹭,耽誤老頭子困覺,再說,你磨蹭,黑龍堂那群混賬可不會磨蹭。」

    許易大奇,「老爺子您都知道我和黑龍堂之間的梁子了?」

    周夫子道,「這有什麼稀奇,你小子以為昨天你在芙蓉鎮上干的那點事兒很小,嘿嘿,多少年沒有人口銜大越法令殺人了,別忘了,老頭子我也勉強算是公門中人!」

    許易道,「這麼說廣安府令衙門知道了我昨日所為,既然如此,黑龍堂還敢來尋我的不是?」

    許易來尋周夫子,所需要的正是周夫子的經驗。

    周夫子又咂一口酒,笑道,「不錯,你小子所為,讓廣安府令衙門上下,都甚為長臉,尤其是巡捕司高司長,據傳他和府令力爭,要保全於你。但府令回了一句話:不以規矩,何以成方圓。」

    「草!」

    許易沒想到自己這一番賣力表演,還是敵不過金幣輝煌。

    周夫子笑道,「到底還年輕,我告訴你,這世上,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事多了。為你一人,壞了廣安城的決鬥規矩,這等若是壞了廣安府大大小小衙門的金飯碗,廣安府令又不是傻子,怎會幹此蠢事。所以,你小子還是別心存僥倖,老老實實準備迎戰吧。」

    許易自不會蠢到將生存的希望寄託他人,沉聲道,「夫子,有件事,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還望夫子解惑。據古劍鳴所言,這廣安城的決鬥規矩是,提出決鬥一方,只需向府令衙門繳納十枚金幣,決鬥自動生效,不應戰者,將被逐出廣安城。現在的問題是,倘使某人為氣海境,豈不可以任意威逼氣海境以下,稍有不從,其人只需向府令衙門繳納十枚金幣,不從者豈非只有死路一條?」

    周夫子捻動長鬚,微微一笑,「府令衙門那群吸血鬼自非蠢人,設計規則之際,又怎會留下如此漏洞。須知城內決鬥每年所累積的財富足佔廣安城稅賦的三分之一還多,這一塊肥肉,府令衙門自是希望吃的越久越好,又怎會坐視其敗壞。若留了此等漏洞,那廣安城非變為空城不可。」

    「廣安府令衙門設計的決鬥規則規定,決不允許挑戰者以強凌弱,也就是說,絕不允許出現氣海境挑戰鍛體境的情況,甚至不允許鍛體巔峰挑戰鍛體後期。一言蔽之,挑戰者之境界絕不能高於受挑戰者。所以,你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聽了這番話,許易一顆心落回了肚裡,同階爭競,他真不怵任何人。

    許易的神色,周夫子瞧在眼中,笑道,「你小子別仗著靈魂力過人,便有恃無恐,須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黑龍堂要想殺你,恐非難事,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鍛體巔峰境高手無數,你小子要想保命,除非你能在鍛體巔峰境稱王。」

    周夫子話落,許易如遭雷擊,他不是擔心黑龍堂請來高手,而是沒想到隱藏深處的秘密,竟被周夫子一眼看破。

    周夫子嗤道,「別做這死人臉!你應該知道在你輕鬆格斃黑龍堂白馬分堂少主的那一刻起,你的武道境界就不再是什麼秘密。至於老夫怎麼知道你靈魂力過人,道理很簡單,一者,那日你追了老遠,來問老夫靈魂之事。須知,在氣海境以下,幾乎無有武者會想靈魂的問題。」

    「你能問出這個問題,顯然是有所經歷,才有所問。要不你小子靈魂孱弱,要不便是靈魂力渾厚超越常人。而現如今,我知道了你鍛體巔峰的境界,那答案就呼之慾出了,你小子必定靈魂力驚人。若非如此,斷不能在如此年紀,修行到鍛體巔峰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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