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54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4
塵骨 第一百〇九章 三界困局

    二太子專注於奏章,隨口而道:「若再來一次仙魔大戰,會是如何。」

    仙魔大戰……狗子渾身一震,有驚有喜,有興奮也有擔憂。

    它最喜歡戰事了,單是一聽到「戰」字,就格外激動。可是,它當然明白,主上這個問題並不是說來讓它聽個激動的。

    它忖了又忖,嘟噥道:「假如再發生一次仙魔大戰的話,哼!九重天上的那些傢伙們,能拉出幾個能戰的來?上回還不是求了諸位神尊相助,才鎮住了魔界。」

    只要一說到百年前那場戰事,狗子就格外生氣,那其實是一場不公平的對決,而且也側面的印證了天界的無能!

    因為神尊們都是古神後裔,神尊們原本是不能參戰的。

    古神們是在鴻蒙之初就已經孕育的聖靈,父神也是古神之一。

    不過,因為父神最先化出真形,於是,他率先開天闢地,破了鴻蒙。

    而在父神之後,又有了其他古神相繼化出各類真形。他們有的與父神為敵,有的則協助父神征戰。

    後來,除了以父神為尊的古神以外,那些為敵的異己,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剷除殆盡了。

    再接著,世間才有了萬物。

    而世間的萬物,均是由父神的血肉經脈身體髮膚所化。因此世間萬物原本其實是一體的。分出大小三界那都是更後來的事情了。

    於是,在父神以身化萬物時,古神們就承諾過父神,今後不參與任何戰事。

    即使天地崩毀,世間萬物陷入輪迴,也不能參戰。這是千千萬萬年前對父神許過的諾言。可是卻在那回仙魔對決時,神尊們卻出手幫扶了天界,這無疑是違背了先祖對父神的承諾。

    因為再往更為宏觀的角度去看,世間,其實總共只劃分為兩大界。

    鴻蒙之初的靈氣所孕育的古神,為一界。

    其餘的都是由父神以身化出來的,則為另一界。

    換句話說,只要古神不參與,那麼除他們以外的任何戰事,說到底其實都是自家打自家。

    可是如果有古神去打,那性質就截然不同了。

    越想狗子越生氣,不吐不快道:「神尊們雖然貴為天界之尊,在天界擔著尊位,可其實是超然於世外的。神尊門只管各自疆內的事宜,這是先祖對父神的承諾。哪有違背承諾的道理。我覺得就算天界輸了也不能幫。神尊們幫著贏下的戰功,比輸了還丟面子。」

    說完狗子還有點心虛,它縮了縮脖子,方才慷慨激昂的氣勢也隨著弱了下來,畢竟……丹穴山也出手了……這當著主上的面這樣說,它還是有些慫的。

    其實,關於古神與父神的約定,它也是幼時聽自己的父親說起的,可惜當時還很年幼,未曾記在心裡。而後來,父親就同丹穴山的帝君一同去鎮守天涯海角的漩渦了,它便是更加無從多問了。

    印象裡許多關於鴻蒙時期的古事,都是再後來,直到它跟隨著丹穴山先後的兩位儲君唸書時,順道聽來的,拼拼湊湊著的也就差不多的明白了。

    二太子並不怪它,半點慍色也無,只是輕聲道:「不幫會如何,追風,你應當最清楚。」

    這……這簡短的一句話又是戳到了它的痛點,它立刻就全慫了。

    「唔……主上……我、我也就是說說憤懣的氣話……不是不明事理……唔……」

    因為,丹穴山的鳳凰也是古神之一,那回仙魔大戰,丹穴山不僅出手相助了……且還是戰場主力軍,所以,其實就是丹穴山挽救了天界的殘局。

    不過丹穴山之所以會出手……說到底,還是與那件不能提的事情有關。

    一想到這裡,狗子就更生氣了,怒火中燒,脫口而出道:「天界卑鄙無恥!」

    話一出口,它先把自己嚇了一跳,遂抬頭望向了主上,呼……還好主上的臉上絲毫沒有浮出什麼情緒。它連忙裝作什麼也沒有說過的樣子,撓著耳背的癢癢,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佯裝感慨:「啊~今天晚上的太陽真亮啊~」

    狗子不是古神的血脈,它原本是父神血脈化來的神族後裔,只是因為它的祖輩後來一直是丹穴山的族民,且世代侍奉於丹穴山皇室,因此它的族脈便在千千萬萬年前就隸屬於古神統轄了。

    那回的仙魔大戰它也有參與,當然,是掛的丹穴山的帥。

    所以它其實很明白,那場仙魔對決,倘若天界真的敗給了魔界,可能今後就很難再有贏的機會。

    「可是,雖然贏了,現在天界的處境也並不怎麼樣啊,還是慘兮兮的。」

    狗子一個沒忍住嘟囔了出去,剛說完連忙別過臉去,假裝什麼也沒說。

    畢竟它作為昔日的戰神,一暢勝戰下來,現下看著天界如今的局面……它既覺得沒有面子,又覺得天界是自作孽活該。當前的天界,何止局勢堪憂,簡直不能更慘。

    唔……這又得細細地去回想了。

    天、地、幽冥乃三界,陰司便歸屬於幽冥,其中以天界為尊,凡間的一切包括死後的鬼魂,都能夠通過修煉得道飛昇,並且皆以得道成仙為榮。

    然而除了這三界,另外還有魔界與妖界,這二界,與天界乃是對立的關係。

    所以,又可將以天界為尊的天、地、幽冥這三界視為一體,稱之為小三界。

    而小三界、妖界、魔界,則稱之為大三界。

    其中又因為妖界除了天生血統高貴的尊者以外,有許多族民乃是世間萬物修煉而來。他們在境界達到一定程度後,是能夠自行選擇是渡劫成仙,或是直接加入妖界。

    並且,絕大部分都選擇了加入妖界,不去經受天劫。因為一旦渡劫失敗,結果極有可能是打回原形,千百年的修為瞬間被打散……任誰也要衡量其中的風險吧。

    除此之外,則還有一些,是由於本身就對仙家的名頭沒有什麼執念,這一類的修行者,也會自願加入妖界。

    自願入妖界的情況,倒是除人類以外的其他生靈最為多見。

    而魔界,原先是不存在的。是後起之界。

    因為世間萬物皆可修煉,而其中有許多修行者,可能在修行過程中因為種種原因誤入歧途,墮入了魔道。

    據說,魔界的第一位君王,曾經也是天界的一位天界聖君,可是在千百萬年前因情入魔,又因為某些因素,他不願接受懲罰,於是攻破了天牢,衝下了九重天,封底為界,從此便有了魔界。

    妖界與魔界,曾經一直活躍在小三界之中,他們暗藏的禍心,蠢蠢欲動,誰都想拿下凡間與幽冥,成為新的小三界尊主。

    不過,這些隱患自妖界的新任君王祈帝掌權後,逐漸平和了下來。妖界後來便不常出沒於小三界了。

    說起來,妖界與丹穴山其實還有一層永遠避不開的關係,但那層關係在祈帝與天界簽訂契約時,就與天界一樣,已經嚴令下去,禁止再有任何提及。於是這層關係變成了誰也不能言說之事。

    是的,沒錯,也正與丹穴山的那個萬萬說不得的事情有關。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3 00:04
塵骨 第一百一十章 惹不起的妖界

    妖界祈帝的執政之道,主張治內安外,以和為貴。

    自他掌權以來,小三界內極少再發生有妖異侵擾的事件,始終保持著敵不犯我,我不犯敵的態度。

    儘管偶爾也有鬧事的,也只是找天界鬧事,通常是因為掌劫雷的星君一道天雷劈下去,恰巧被應劫的修行者躲過,而又不慎被妖界的某隻小妖給撞上了……

    不過這樣的失誤,不算多,唔……也就一百年內約莫發生五六次吧。

    狗子記得,它先前還特地因為祈帝的執政法,與主上討論過,儘管始終都是它在不停地說,但主上還是教他了。

    主上的原話他早已記不清了,不過它記得那幾句話的意思。

    是說,對於實力的象徵,雖然很多時間都需要憑藉打下勝仗來佐以證明。但,不戰,也並不意味著妖界從此止步不前。

    顯然,主上的話,在後來十幾萬年的光景裡,得到了充分的驗證——在祈帝的治理之下,妖界的實力的確比以往任何時期都更為強盛,甚至直指天界。

    且因為他們妖界不再參與任何戰事,從而便使得妖界的實力,在三界之中最為神秘。誰也無法準確的估量他們。

    像一頭沉睡的猛獸,誰也不清楚當妖界「醒」來時,會有怎樣的威力。

    唯有天界多少知曉一部分。

    之所以天界知道,便是與那契約有關。

    這個契約說起來有些複雜,狗子自己也理不太清其中具體有那些糾葛與經過。它當時並不在場,是後來與山蒼子把酒閒話時聽來的,當時的山蒼子醉得醺醺然,說得語無倫次。

    大約就是……在幾萬年前,祈帝親自到了三十六重天宮上,與天帝簽訂了《止戰契》主要約定為——妖界承諾不再擾亂凡塵與幽冥。

    這是很重要的承諾,更是天界很需要的承諾。

    因為,天界除了與生俱來的仙胎神裔,絕大多數的神仙都是源自凡界的生靈,他們通過修行得道飛昇,位列仙班。

    所以凡間和幽冥這二界,就相當於是天界統戰軍營裡的預備役。

    每一個生靈都有可能修成為天兵天將,或是修成更為厲害更為上乘的仙家神君。

    但在契約簽訂前的曾經,妖界因為距離凡間與幽冥二界最近,不僅時常地去攪擾凡塵的安定,還會在發現參道修行者之後,故意去施加干擾。

    若是修行者的心性堅定便罷了,倘若心性不定,則會放棄飛仙,遁入妖界。

    這些也都罷了,倘若在妖界特地前去引渡時,被引渡者若是唾罵或是攻擊了妖界,他們便會將那些修行者強行帶入絕路。

    這會導致修行者發狂發癲,猛耗自己的真元。從此再也修不成正果。只是修不成正果,倒尚且輕巧,只怕遇見的是戾氣重的妖,那麼被報復者,不日便回因為心力交瘁與真元耗盡,而亡。

    除此之外,妖,還會吸食修行者的元氣與修為。這相當於,修行者辛辛苦苦修煉而來的成果,卻是為妖族做了嫁衣裳,且是被他們生生截走。

    因此,當祈帝去到三十六重天宮上,在凌霄寶殿與天帝提出這則條件時,何止是天界,就連魔界都為之震驚了。

    不過,即便魔界當時有不滿,他們也不敢有所作為,甚至不得不有所防備,萬一妖界願意幫天界攻打魔界呢?

    狗子還是戰神時,曾與魔界正面交鋒過,它知道魔界的實力,雖然天界不見得能贏過魔界幾分,但要是有了妖界的加盟,一起攻打魔界,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誰也不傻,誰也不會貿然去攻打任何一界,更不會幫誰去攻打任何一界。

    唔……狗子還記得,好像在祈帝主動提出這個讓步條件的同時,他還提出了一個妖界的需求。

    山蒼子當時已經醉得分不清日月星辰,說得囫圇不已,它是半聽半猜來的。

    如果沒錯的話,那需求好像是說……如若妖族有誰想要混個仙家的名頭,只需按照天條律法通過了天劫,亦可位列仙班。

    這就意味著修改天條。因為從前的天條是,修行者只能是在成仙或成妖之間二選一,選擇渡劫飛昇的話,若是渡劫失敗,輕則打回原形,修為全部化散,重則去陰司找閻王爺報導。

    而祈帝的這個需求,就意味著,即使修行者先選擇入了妖籍,在今後也還是有歷天界列仙班的機會。

    好在祈帝沒有強求天帝——必須給那些成仙的妖族在天界安排什麼職位。只說虛銜散仙皆可。

    具體能達成什麼位置,皆由各自的造化。

    他只要求一點,天界必須公平以待,不可因為是妖族,而故意苛刻。

    交涉的結果當然是天界同意了簽署,並且《止戰契》於當場收錄入了天界與妖界的各界法令之中。

    其實,無論是當時的天界,還是如今的天界,實在是相當的需要妖界對凡間和幽冥的讓步,因為這會為天界減免許許多多的麻煩。

    雖然主要原因還是出於天界沒有足夠的實力能伐下妖界,也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再經起一回仙魔大戰。天界去伐妖界,那魔族必然會窺伺在後。

    再者,妖界是真的不好伐,他們族群繁多,加之祈帝治理有道,後來的妖界,就是僅憑長年累月的耗,也能耗贏天界。更莫提是打,是伐。

    妖族還記仇的緊,只要是贏不下來,但凡天界打他們一次,他們勢必要報還十次,而且還都不是痛痛快快的還,是氣死你,你卻拿他們沒轍的那種報復。

    比如……不時的有小妖去幹擾凡間與幽冥的修行,大妖則去蠱惑小有所成的小仙……

    抑或是稍微痛快點的,那也不太磊落,他們回隨意的進擾小三界。並且回回都只是派出一丁點兵力去不痛不癢的騷|擾著打一架,打不贏就立馬撤兵調回妖域。

    膽敢追去妖域的話,那怕只能是有去無回了,那等同於宣戰,天界是不可能允許的。

    妖界就是這樣,讓你除不了,還不得不在心中憋著氣。而且一點小仇,就要幾個千八百年,隔三差五的就要來騷|擾你一回。

    這方面三隻眼最是深有體會。

    因為他是負責三界巡防的,他的兵將就經常在巡邏的過程中,被妖界故意截住玩鬧一圈。

    對於妖界來說,他們截誰都是玩,可是對於天界來講,那就不是小事一樁。

    因為把不准妖界會在什麼時辰什麼地點截下哪支巡防隊伍,萬一在他們截下的空檔時期,那處恰好有魔界在伺機以動呢……

    豈不是給天界硬造了一個破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4:59
塵骨 第一百一十二章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因此儘管妖界只是「玩」而不戰,可怕就怕的他們就算不與魔界聯手,萬一有朝一日碰巧製造了一個破綻,導致魔界攻戰天界,當如何?妖界肯定是誰也不幫的。

    一旦開戰,天界諸神自然是經得起,可是天界並不是獨立的只有天界罷了,天界還是小三界之首啊,交戰之後,脆弱的凡界和戰力薄弱的幽冥界,必然會受牽連。

    因為無論是妖界還是魔界,任誰單獨都不一定拿得下天界,但是他們真正的目的也不是拿下天界,他們要的是另外兩個小界。

    所以天界與妖界和盟,從而壓制住最為殘暴的魔界,使魔界不敢輕舉妄動,是為上上之策。

    於此同時,小三界不僅免去了諸多戰禍,並且在妖界不主動去擾亂凡界後,近萬年來,天界終於又添了許多得道飛仙者。

    不過弊端也十分顯然。由於妖域具有強大的靈力,許多妖族在修有所成後選擇加入了妖界,而後在妖域事半功倍的繼續修煉,那麼,之後的他們再想要成為仙家則是非常的容易。

    只需要再多習幾門心法,便可將妖靈直接扭轉為仙靈,然後即可輕鬆通過天劫位列仙班。

    從而於天界,一時間也增多了許多的妖族。

    加之妖族本身性情就比較隨意,不耐於條條框框的約束,且又像是有意為之似的,自上天后,就把天界攪得混亂不已。

    譬如,有些仙家原本是妖界來的,倘若他們與小三界飛昇來的仙家們犯了同樣的天條,天條卻只能罰小三界飛昇而來的仙家們,不能重罰妖界來的。

    一旦罰了,便會被引申成兩界的仇怨,視為天界和盟之心不誠。

    隨著近萬年來,妖界飛昇成仙的數目與日俱增,他們渡天劫也過得越來越輕易。從中,天界便多少發現了一件事關重大的問題——妖界如今,實力大增,不容小覷。

    但儘管天界已經在暗中防備著妖界,而在明面上卻是不能顯露的。可妖界也知道天界對他們設有防備,所以唔……妖界與天界只能算是亦敵亦友吧。

    當然,還不得不提一句大變。自從簽訂《止戰契》之後,有一處最大的改變,即是有一則天條失去了約束力。

    妖族,生性肆意隨性,而正統修來的仙者們則多推崇修心養性,則性情多為內斂。

    卻不知怎的,越是性情堅毅穩斂、沒有破綻的神仙,妖族們就越是對他們萌生興趣,且越是要去挑釁、甚至調戲。

    這在達成契約以前,若有神仙動了紅鸞之心與妖族結合,必然要受天罰——誅神滅形,從此消失滅跡於世間。

    可是如今,許多時候都管不得了。因為他們雖然是妖族,卻也是渡了天劫飛昇而來的仙家。

    於是……

    「唉!」狗子越想胸中就越沉重,一口氣嘆得不過癮,它連連又重重地嘆了幾口氣,才稍微緩了一緩,「唉,好在是如今的妖界不主張戰事了。」

    倏然它又想到了一件事,遂嘟著嘴道:「可是萬一哪天魔界和妖界聯手了,如今的天界很難說是不是對手啊!」

    二太子終於落下了手中的筆,結束了最後一封奏章,對於狗子碎碎不停的自言自語,他徐徐問道:「你又茬了許久的神,就是在琢磨這些?」

    狗子撓著後腦勺尷尬笑道:「哈、哈哈……」心中慌得不行,完了完了主上最開始是在說什麼來著?

    二太子的這句話並非當真要問狗子在想什麼,只是對狗子嘀咕了半天的一句回應。是的,只是回應。其實就算狗子要說上三天三夜也罷,他不用在意的。

    白鷺將士們彷彿是掐好了時辰似的,在二太子手中的奏摺剛一合上的剎那,他們便進門來,默默地搬走了今日批閱完的所有奏摺。

    剛批完幾十本奏摺,不過歇了慢慢喝一盞茶的時辰,二太子便又捧了一本書來看。

    翻過一頁書篇,他淡然從容道:「林蘇青若是能將當前的局勢攪亂,何嘗不謂是一樁好事。」

    「攪亂……局勢?啊呀!原來主上是這樣的主意!」狗子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道,「難怪主上您要做這樣大的賭局!」

    狗子終於明白了二太子的目的。

    是為放眼當下,尚在妖界與天界的契約年限之內,即使妖界橫生了其他欲想,也不會公然對天界發起戰事。

    可是,即使他們不發起衝突,隨著妖界不斷地有妖族位列仙班,在經年累月的遞增之下,妖族的存在是相當有可能逐漸的消耗掉天界原有的權重的。

    待到那時,妖界一旦與天界爆發戰事,則天、人、幽冥這三界,必然迎來內憂外患,可謂是防不勝防,不堪設想。

    再著眼現今的天界,天條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被嚴苛遵守,嚴格執行。甚至連一些閒散小仙都膽敢陽奉陰違。

    天條變得不再公明,這令許多仙家都極為憤慨。

    甚至有些仙家因為不喜歡九重天混亂的氛圍,主動下凡在各處晃蕩,為的就是不願在天上呆著。

    如是這般,久而久之,就算妖界不萌生攻打小三界的主意,那魔界也不可能會視而不見的,多好的機會,怎會善罷甘休。

    何況,只要魔界說服了妖界,只要妖界不出手支援,保持隔岸觀火的態度,單單一個魔界說不定足以將現如今散亂的天界打得落花流水。

    狗子仔仔細細的琢磨著、分析著、感慨著……良久,它撅著嘴兀自點點頭道:「嗯嗯嗯,如此想來,唯有先打破這個僵持且被動的局面,天界方能得以『重振』。」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二太子隨意翻過一頁書篇,淺淺淡淡而道。

    ……

    這邊,狗子研精緻思的衡量著各界的過往,分析著現今的關係,長思著以後的可能。它正凝神靜氣的向二太子學習著大局觀,以提升自己看待事物的格局。

    而那廂的林蘇青……怕是靜不下來……

    他正把夏宅鬧得雞飛狗跳,不過因為他被綁得結結實實,光是鬧騰又能如何?結果是,他還是被一群人七手八腳的摁住了,心不甘情願的與那隻老母雞拜了堂。

    此時此刻,又被扔進了喜房裡關著,更慘的是,渾身被綁得更加嚴實,連腿都被捆了個解釋,且還是被他們打橫扔在大紅被罩的喜床上,曲折的側臥著,連坐也坐不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0
塵骨 第一百一十三章與老母雞拜堂成親

    與其說是喜房,倒不如說只是以紅色為裝飾的尋常房間罷了。放眼房間內的幔帳、桌布、以及床被等飾物,皆是選用的以大紅色為底,上以綠線繡花,用大紅大綠之色衝撞出大喜大烈之狀。

    但這種喜烈之中摻著陰邪之感,令人不大舒心,看久了不禁眼花繚亂,而且越看越覺得瘆。

    林蘇青看得眼睛發花,於是閉了閉眼睛。

    說來實在跌面兒,他林蘇青居然同一隻老母雞拜了堂成了親?

    這事兒說出去任誰敢相信?

    唉……罷了罷了,丟人且丟人吧,總不能為了顏面連命都不要了。

    斷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得先辦法先離開這裡,至少也要先獲得自由,若是始終被綁縛著,豈非待宰牛羊?

    不可,事不宜遲,必須先趕緊掙開。

    這次他是片刻也不敢瞎耽誤,剛見那些人轉身,他便立刻開始偷摸起袖子裡藏著的哮天毫筆。

    多虧了方才的幾番鬧騰,只顧著掙扎也沒顧上繩索勒的疼痛,現在手腕處雖然破了許多表皮,稍微動一動便生著刺刺的疼,不過好處是繩子被掙鬆了許多。

    這便足以使手腕獲得了更多的活動餘地,抽起毫筆來,沒一小截的拉扯,也相比先前寬裕。

    只是,自然比不得坐著時來得方便,特別是側壓著的正巧了是右臂,偏偏因了他是個左撇子,所以哮天毫筆恰恰就是藏在右手的袖口內。

    是右側躺,毫筆便被自己的身體重量壓著,這多少增添了難度,因為他不得不一邊一小截一小截的抽出來,一邊用肩頭為支撐,以抬起一部分上身,好使得右臂壓得不至於緊實。

    好不容易他終於抽出了筆,刻不容緩地就著身後的被縟的錦緞面為畫布,落筆著畫一把小刀。

    反手作畫,且又活動不便,線條落得很是扭曲。好在具現出來的事物,主要是憑心中意念來成形。

    於是他從落筆畫下伊始,就閉緊了雙眸,在心中切切的幻想著一把鋒利的小刀。當然,肯定不能如瑞士軍刀那樣複雜,只要鋒利即可,越是鋒利越是需要。

    他竭力控制著被反綁的手不要因為繩子的阻礙,將線條畫得扭曲,但往往事與願違。

    當一筆落盡,他隨即攤開右手,倏然果然有一把小刀主動落入了他手心裡。小刀的形狀多少瘦了點筆畫的影響,刀柄處凸出一塊疙瘩,那是繩子蹭到了手腕的傷口,生疼時手抖了一下所造成的。

    管不了那些細枝末節了,林蘇青怕不慎割傷了筆,於是將筆放在腰下藏著一半,一是可以壓著點,避免它滾落到別的地方,二則是萬一在他尚未脫身時,有人來了,不至於被人發現。

    緊接著他立刻反手持刀,開始切割繩子。卻是割了許久,繩子都不見斷開。他摸了摸方才切過的地方,心中一陣悵然,割了這麼久居然才僅僅斷開其中一根繩子的一半?!

    懊惱之餘他這才恍然後悔,若是早點知道這繩子搓得這般嚴實這般堅硬,他就不應該畫成光滑的刀鋒,對於這樣既粗又糙的,他正確應該是畫一把鋸子才是最快最可取啊。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他將小刀放置一邊,隨即又將哮天毫筆從腰下抽出。

    砰!

    就在他正欲抽出毫筆,房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大力推開了!

    嚇得林蘇青一震,覺得壓在身下不保險,趕忙又把筆往被子裡藏了藏。

    藏妥毫筆後抬眼一瞧,只見進來了一位半老徐娘,雖然濃妝豔抹,卻並沒有穿戴鳳冠霞帔,單是一身暗褐色的錦綢衣裳,不太見紅色,不見喜慶。唯一勉強算是丁點喜色的,大約屬她在脖子上纏的那一圈紅線。

    但那也看不出喜慶,反而顯得奇怪,為何在脖子上纏繞紅線?

    不知來者是人是鬼,莫非是他們加夫人?

    林蘇青打量著她。見她頭髮十分緊實地盤成了一個大大的發髻,堆頂在頭頂上,彷彿特地在頭髮上打過一層蠟油似的,鋥光瓦亮,且規整得不容許有一絲碎髮散落,甚至不曾裝點任何髮飾。

    從她開門,林蘇青注意到,於短短時辰裡,天色已然見晚,估摸已是臨近申時。

    那半老徐娘見他目光盯著門外,隨即反手合了上門,收著下頜,抬眼笑盯著林蘇青,神色詭異道:「相公,可是等急了?」

    相公?如是說……她就是夏宅的夫人?

    「什麼、什麼相公?夫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講。」林蘇青嘴上天南地北的胡謅著,手卻在背後緊緊的攢著,摁在哮天毫筆上,想時刻確認它還在。

    「我是與一隻老母雞拜的堂成的親,我該是那隻老母雞的相公。」罷了罷了,不就是顏面嗎,不要就是了。他繼續道,「大姐你定然是認錯了。」

    「妾身未曾認錯,你就是相公。」夏夫人漫步款款走進,笑吟吟道:「是妾身委實害羞,遂才以老母雞代行拜堂之禮,還請相公莫要見怪~」

    「不不不我沒有見怪,我覺得我同那隻老母雞挺般配的。」不知何時起,他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已然練得是爐火純青, 「既然我已經與它拜堂成親了,那麼我要對它負責到底。你看我現在是有雞之夫對吧,你還是另擇良婿吧。」

    他一邊胡說八道,一邊摸到了那把小刀偷偷摸摸地在身後割著繩子,怕動作過大被夏夫人發現,他還只能是一丁點一丁點以刀鋒去磨。

    而那半老徐娘的夏夫人,低頭似莞爾一笑,翹著蘭花指撫了撫耳邊的鬢角,那鬢角原本就未曾散亂,她這一撫便將那緊貼在耳前的鬢角撫得更為平整,像是貼上去的似的。

    她繼續走近,發著媚道:「相公盡開妾身玩笑。」

    而後,她佯作嬌嗔道:「可是那隻老母雞妾身已經吩咐廚房燉上了,相公怕是不能同它白頭偕老了。不過~」

    她說到半截,忽然話鋒立轉,眼神驀地變得狠厲,道:「有句話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妾身倒是可以幫你成全後半句。」

    他當即反口道:「不不不夫人,我方才只是同你開個玩笑呢,還是咱們倆郎才女貌~同生共死的好~」

    面上裝作下流笑意,心裡卻是在乾著急,這該死的粗麻繩,怎的如此結實,他割了這麼半天才勉強割開一根。

    可是那些僕從捆綁他時,可是死死的纏了他好幾圈,層層疊疊地纏繞著,現下只斷開一根,壓根拆不散那些繩子。便只得繼續割。

    「誰要與你同生共死呀~」夏夫人說笑著作勢便要倚下來。

    可是,就在她的手剛搭上林蘇青的胸膛,當即一道金赤色光芒乍現,把夏夫人當場擊飛。

    她的後腰恰好撞在了房間中堂的圓桌桌沿上,將她橫生生地截住,否則,她可能會被那道金光徑直衝上對面的牆壁。

    「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

    二人異口同聲驚怔大呼。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0
塵骨 第一百一十四章夏夫人有鬼

    而在這場目瞪口呆的震驚中,在那金赤色光芒迸發得一瞬間,在林蘇青與夏夫人的腦中所反應出來的情愫有著差異。

    林蘇青有確定、有震驚、有意外。因為先前在青樓時,他曾試過在自己身上畫下了敕邪令,並且當那些孩童小鬼撲抓上來時,敕邪令當場就發揮了神力,正如同方才那般!只是更強了!

    能夠引動敕邪令神力的,絕非凡人!

    與林蘇青不同的是,那位夏夫人的除了震驚、除了意外、最關鍵的她有質疑。

    她不曾見識過這樣的法力,更是連這類的敕令都未曾見識過。難道是術法?

    可是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啊,在她眼前的人的確只是肉體凡胎,又怎麼會突然迸發出這樣一道攻擊力不俗的術法來?!她油然有些提防。

    林蘇青見夏夫人似乎對這道符令有所忌憚了,隨即,他靈光一閃,張口即道:「怕了吧?可別怪我沒有警告你,我身上可是有神仙禦賜的護身符。」

    編起瞎話來來底氣十足,又道:「事不過三,你要是再敢接近,這護身符的威力只會比方才更威猛,在第三次時必定叫你魂飛魄散!」

    「哼,有護身符又如何~你還當我收拾不了你?」那夏夫人將亂出的幾根碎髮撫摸規整,她站起身瞪向林蘇青時,那眸子裡的凶狠呼之慾出,語氣卻依然輕佻。

    被五花大綁的林蘇青拱了拱,就算是側躺著他也要作勢挺起胸膛,道:「那你大可以試一試嗎?反正死的是你。」

    隨即又鯁直了脖子硬氣道,「我這可是神仙親自賜的,你方才也見識過了,哼,反正在這道護身符下,已經死了不少妖魔鬼怪了,多你一個不多。」

    「哼,楞頭小子休要猖狂。」那夏夫人倥著臉冷哼一聲,手呈利爪,作勢即刻就要朝他撲抓而來。

    糟糕,莫非她不信?!

    林蘇青愈發的挺起了胸膛,輕蔑道:「呵,來呀!爸爸教你重新做人!」

    面對挑釁,那夏夫人雷霆一怒登即撲將上來,迅雷之際眼見著只差半尺那利爪就要穿刺林蘇青的脖子!

    然此期間的林蘇青,是瞪大了眼睛強作鎮定,並佯裝出來一副坐等你灰飛煙滅的氣勢。

    霎時,那利爪驟然一頓,夏夫人自行後退幾尺。

    她果然猶豫了,她果然不敢來碰他。

    儘管如此,但林蘇青清楚眼下還不是洩氣的時候,須得一鼓作氣,於是他故意引導她多作猜想,道:「哼,看來你也不笨,至少知道這是什麼符。」

    這是他通過警告、挑釁、不懼、冷靜等一些列言行,逐步逐漸地疊加給夏夫人一種抽象的意識。

    而他現在的這句引導的話,其實就是將方才所積攢的抽象意識具象化,使她自己去產生關聯。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怕了就是你知道這符的威力,無論你知道還是不知道,這句話都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這符,的確具備能令你魂飛魄散的威力。

    一開始擊退你的神力即為佐證。

    這,便是林蘇青借用已經生效的符令,所布下的「陷阱」,是以言語構成的意識陷阱,結果就是觸發他強加給夏夫人的意識,使她心生畏懼。

    夏夫人果然收了利爪。

    隨即她轉身朝門口走去,伸手臨開門之前,她側身回首狠瞪著林蘇青,氣憤道,「老娘晚一點再來收拾你。」語罷便衝門而出。

    林蘇青方才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現在終於能舒下來了。他當然也怕啊,這何嘗不是在拿小命去賭啊。

    幸好成功糊弄住了,否則他身上可是沒有符文了。倘若沒能糊弄住,他又被綁得嚴嚴實實,恐怕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事態儼然迫在眉睫,他連忙又開始割起了麻繩。倘若這期間還是未能逃不脫,等那夏夫人回來了,必然是找到了對付他的辦法,那就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他滿頭大汗的正割著繩子,忽然想到,為什麼要畫一把小刀?畫一把大刀,讓刀自己來割,不就不必自己費力了?!

    「豬腦子!」

    林蘇青罵了自己一句,連忙將手中的小刀捏散,化作了一縷空墨,緊接著連忙從摺疊在身後的被子摸出哮天毫筆,連忙畫出來一把大刀。

    由於他被綁得死死的,挪不開胳膊,線條畫不長。於是他不得不一邊畫著,一邊像只肥墩墩胖乎乎的菜青蟲,使勁兒地往邊上拱,靠身體帶出距離,令畫下的線條能夠拉長,從而畫出一把大刀。

    大刀剛一成形,是以襲敵為目的,於是它當即便朝林蘇青雙手手腕之間繃開的繩索劈去,大刀一落劈斷了繩索,隨即大刀便化作了一筆空墨消散於無形之中。

    「老子終於能動了。」他趕忙扒去身上的繩網,站起來活動著全身,同時又在自己身上補了一道符令。

    要說這敕邪令學得實在是靠譜,關鍵時刻全仰仗它來保命。

    早前山蒼神君說敕邪令是上等符令,他原本就有所期待,現在更是無比的期待,期待到底何日他才能發揮出敕邪令的巨大威力來。

    如是想著,林蘇青便輕手輕腳地溜出了房門。

    他貓著腰身,順著屋牆腳下,躡手躡腳地朝宅邸的大門摸去。

    卻是方剛沒走出幾步,不遠地就瞧見有兩名僕人走過來,他連忙閃向旁邊的樹叢裡藏起來。

    這夏宅的院子裡枝繁葉茂,陰森是陰森,但今下也的確是最適合隱蔽的選擇。

    那兩名僕人不曾察覺到他的行蹤,按往常般徑直路過,因為沒有發現異樣,所以也並沒有去察看方才關押林蘇青的屋子。

    林蘇青便一路摸著往前行去,夏宅人多眼雜,一路須得不停地躲躲藏藏。

    這回他又躲了起來,當終於躲過,正要從樹叢裡出來時,他突然又聽到了腳步聲,伴隨著還有小聲的談話。

    「快走吧,馬上就要亥時了。咱們得趕緊回房裡去。」

    「其實從我入府以來就一直很納悶,你說夫人為何要嚴令咱們不得在亥時以後在府中行走呢?」

    「我哪兒知道呀,據說是因為夫人睡眠淺,但凡一丁點動靜就會被吵醒,而且夫人的火爆脾氣……曾經就有個起夜的被仗殺過好像……」

    「哎呀你倆快別說話了,趕緊走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0
塵骨 第一百一十五章 頭,不見了

    方才聊著話路過的是三名年輕的女僕,粗衣布賞不比先前的那些的姑婆子穿戴得細緻。

    她們特地將聲音壓得極低極小,生怕被誰聽進了耳朵。不巧恰恰被躲在邊上的林蘇青的聽了個一清二楚。

    而那名新來的女僕所提出的疑問,其實也在他的心中勾起了些許好奇,不過儘管他一向好奇心頗重,也常因為好奇心踩過許多坑上過許多當,但是現在他按捺住了,現在應該是走為上策。

    終於等到她們的腳步聲都走遠了,林蘇青這才從樹叢裡探出身來,他瞅了瞅左右前後,見四下無人,遂繼續往前邊躲邊走。

    藉著夜色昏暗的天色,他躲藏時要比青天白日之下容易一些,但仍是不敢掉以輕心。他依然每逢拐彎處,就要先背貼著牆稍加等候,先確認完拐角後沒有特別的聲響後,才又探出小半截頭去親眼觀察一番這一方到底有無動靜,一切確認安全後,他也是迅速就拐過去,不敢半點耽誤。

    忽然,在他正要拐過一個牆角時,不巧迎面遇上了今日來捉他的凸肚子胖大嬸,他旋即側身閃到一株大樹後邊躲藏著,等待她們徹底走過。

    聽著逐漸清晰飄來的議論聲和閒聊,林蘇青根據其中不同聲音,估算著路過的有究竟有幾個人。

    似乎在胖大嬸的身邊還跟了兩三名同她差不多的地位的嬸子姑婆,大家閒話之間沒有什麼階級和隔閡。

    林蘇青悄然探出一丁點視線,趁著無人察覺,趁著此時勉強還能視物,窺看這一路人。果然不止她一人,還有三名手瘦大嬸。

    但是她們所聊之事,並非亥時不能外出行動普通規矩,而是在聊著夏夫人剋夫一事。

    林蘇青一愣,他認為夏夫人有鬼,卻不知具體緣由,因此,何妨湊一耳朵信息?於是趕忙把耳朵有往前探了探。

    「哎你說,七天之內已經死了兩位了,夫人這剋夫命克得也太狠了些吧。這回是個相當年輕的,應當命硬的吧?」

    「命硬不硬與年輕不年輕有什麼關係。」

    「年輕點應該會好些吧?前幾個不都是成婚當夜就死了?」

    「嘖嘖嘖,誰說得准呢,我覺得咱夫人最近整個人都變了,性情都變了。」

    她們小聲議論著,快步朝院子深處走去,僕人們的起居室應當都是在後照房。而後照房的位置通常都地處宅邸的最末端。

    所以,她們要去的方向恰好與林蘇青背道而馳,他只需要現在避過她們,之後便就再也不會碰上。

    時辰是最不經耗的,不知不覺間再看天色時,竟然已經將近亥時了。

    夏宅的僕人們無不是神色匆忙,著急忙慌的往後照房趕去,極度擔心踰越了亥時,恐招來禍端。

    正因為臨近了亥時,夫人即將就寢,所以形色匆匆都卻也是格外的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夫人。

    他們的腳步聲輕了,動靜小了,這使得林蘇青不得不更加的留心,他將行進的速度也變得更慢些,以免一個不慎就迎面撞上了誰,而後再被捉回去捆綁得更加嚴實。。

    他好不容易避過了人多眼雜的收工時辰,他抬頭辨認了一番天色,亥時已然過半。

    畢竟亥時不得夜行這個規定,連那些姑婆子大嬸們都不敢違背,何況更低一等其他下人們,自然是誰也不敢違背。

    趁著四下無人,林蘇青迅速地向前疾走,不多時,他便穿過了兩道院門,眼瞧著過了正房就是外院,再多走幾步就是宅門口了!

    卻是突然,東首房的異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東首房歷來是居住著家中位分最長者,眼下已經亥時過半,若是居住著年長者,早該歇下了。

    而在這樣的時辰,其他每間房都早早熄去了燭火,唯有那東首房內燈火通明,黑壓壓唯有一間光亮,遂講那東首房顯得格外不同。

    除此之外,還有一處不同之處是,東首房的房門留著一道門縫,不窄也不寬,大約一介小臂橫放的空隙。

    除了能眼見到的異象,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出於直覺上的懷疑,直覺告訴他,這間屋子有詭異。

    種種情況不免引得林蘇青多看了兩眼,卻正是這多看的兩眼,將他駭得渾身一抖,險些忘記了躲藏。

    他幸得及時反應,連忙蹲下,蹲著快走了兩步,鑽進假山搭建的景緻裡邊藏著。

    隨即,他透過假山與假山之間的縫隙,悄悄地窺向方才那驚人的動靜。

    方才他晃眼一看,竟然突然有一張慘敗的臉出現在門縫之間!

    而這時一看,他沒有看錯,是有,而且那張臉現在還在門縫之間,且只有一張臉,在左顧右盼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似的,那張臉不是別人,正是方才來喜房內喊他「相公」的半老徐娘——夏宅夫人!

    只能看見臉,看不見她的身子,大約藏在門口?

    突然!那張臉衝出了門縫,但是!卻只衝出了一顆頭顱,沒有身子,只有頭凌空懸吊在半空中!

    她果然不是人!林蘇青怔愕之際,只見那頭顱迅速地朝宅子後飛去,不好!可能是去找他的!

    林蘇青抬腿作勢要逃,卻乍然於這時候萌生了一個要命的想法——他……想去東首房看一看沒了頭的夏夫人。

    這是作死啊……理智告訴他,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保不齊那夏夫人的腦袋何時就會飛回來。

    可是……人在有的時候,當好奇心蹭上來後,那無可比擬的作死的想法,可謂是如百爪撓心,是連他自己如何也控制不住。

    他真的很想去看上一看,這可如何是好……

    可能,膽量增長得如此這般大,最主要的一點,很可能與他現在長本事了有關聯。

    他不止是想去滿足好奇心,更迫切的目的是,他真的有些想同這位夏夫人較量一番,試一試自己現在的長進。

    先前得見夏夫人很懼怕敕邪令,而敕邪令雖然打不死她,卻足以驅退她。如是,即便是打不過夏夫人,屆時他丟一通敕邪令出去克制住夏夫人,那麼他跑該是跑得了的吧。

    如是想著,林蘇青立刻抽出了哮天毫筆,隨即又扯了幾片大葉子,下筆飛快地逐片畫了一通,而後將樹葉子分成了兩撥,取幾片揣在懷裡,取幾片卡在右手的袖口處,剩下的那一部分則僅僅捏在手裡,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葉子雖然是經過神筆繪畫,然而單從肉眼上一瞧,其實與普通樹葉子幾無分別。

    緊接著他就躡手躡腳地摸到了東首房的門前,稍微等了一等,緩過了一口氣,他從門縫中丟了一片畫有敕邪令的葉子進去。沒有絲毫回應與動靜,很好很安全。

    他隨即將門推開一點,側身閃入了門內,而後才將門重新關上,關上後又在門上畫上了一道敕邪令。

    今時今刻,看來要全仗著主上所授的敕邪令保命了。

    繼而……他小心翼翼地往內室潛去。

    外室一切正常,於是他撩開珠簾往內室而去,瞧了瞧,望了又望,內裡也毫無身影。

    奇怪,她分明只飛了一顆頭出去,怎的身體也不在屋內?

    林蘇青摸著後腦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乾脆大步徑直往前走了走,果然沒錯!

    這一走入內室,驟然發現埋在床邊有一雙腿,似是有人端坐在床邊,只是放下來的罩幔恰恰擋住了她的身體。

    床幔是墨藍色,下襬都堆積在腿上,同墨藍色的褲子混成了一色,令這雙腿不易被誰發現。

    但卻忽然被林蘇青看見了,床邊的確坐著一個人。

    不僅瞠目結舌,或許……正是那夏夫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0
塵骨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沒有頭,身體卻活著

    林蘇青定了定撲通狂跳的心,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如履薄冰似的往床前試探著走去,在還剩半步距離時,他嚥了咽喉頭,伸出手試圖去撩開罩下來的床幔。

    就在指尖即將要觸碰到床幔的那一刻,他頓時又縮回了手,他抿了抿嘴,又是嚥了一番喉頭,然後右腳朝前磨了半步,左手持著哮天狼嚎筆,以帶著哮天犬毫毛的筆尖那一端去挑開床幔。

    剛嘗試著挑開了一道縫隙,這樣戰戰兢兢實在鬧心,他乾脆將心一狠,猛地一用力將床幔全部挑開去。只見一具沒有頭顱的身體坐在床邊上!

    那一身深褐的衣裳,正是夏夫人先前所穿的!

    林蘇青駭得手一抖,那一剎那心臟幾乎要飛出了嗓子眼,胸口頓時覺得悶得緊。

    他放下床幔,提心吊膽地走到外室去探了又探,確認著那夏夫人的腦袋還沒有飛回來,於是,他又才壯起膽子去勘驗那身體的究竟,總覺得那不是屍體……雖然沒有了頭,而且是從脖子生生截斷,但總覺得是活著的。

    這回,他是直接用手撩開了床幔,並綁在了床邊的柱攔上,這樣便可以騰出空間來仔細察看。

    他往前近了近,著眼瞧向脖子上的截斷口,似的,像是直接截斷了,「傷口」十分平整。

    他往裡一瞧,不禁怔愕,是活的沒錯,甚至可以通過脖子的截斷口往下看見她身體裡的血液……正在流淌……

    像無數條交織纏繞的紅線,並且,還有那顆心臟,尚在跳動。

    頭,生生截斷,脫離身體很遠,而身體,還是活著的,血液在流動,心臟在跳動,五臟六腑都在運作,身體還有像是呼吸的起伏。

    這個夏夫人究竟是……莫不是妖怪?

    妖怪,這是林蘇青頭一回遇上妖怪。

    魍魎都只不過是精怪,尚且算不上妖。

    他心中突突直跳,夏夫人的腦袋必然是去找他的,如果發現他不在房中,肯定會馬上就折返回來。

    不知道他出門前畫下的那些敕邪令能應付她多久。

    此時此刻,可謂是驚心動魄,他連忙掏出懷裡的冊子,展開來當即畫出一隻四四方方的鐵箱子。

    落筆時他腦子裡想像的便是在青樓時所看見的那種小鐵箱子,於是,待紙上的鐵箱子登時躍出紙外,便也如同那般模樣,只是稍微有些差距,除了細節上他記不清楚以外,還有就是畫工受限影響了造型。

    嗵!

    鐵箱子一聲砸落到地上,靜謐之中如此動靜嚇得林蘇青一跳腳,這麼大動靜,感覺房屋都震了三震,萬一驚動了夏夫人的腦袋,那可就糟糕了。

    這時回想起來,其實他是可以在地上畫出來的,這樣便直接從地上具現吧?可是,這樣一來,恐怕會把難得的哮天犬毫毛沾上污濁,地上畢竟髒,有灰塵。

    弄出了了這樣大的動靜,倘若夏夫人已然聽到,想必此時此刻正在火速趕回來。

    真真是刻不容緩了,他抓緊又畫了一張大網,大網立現,隨即飛去床邊網住了夏夫人的身體。

    有所失誤,他應該多少控制讓大網自行將夏夫人網去鐵箱子內,但那是在具現之前就應該考慮的事,現在大網已經出來並網住了,已經完成了「使命」。

    林蘇青帶著後悔,只得將筆橫咬在嘴裡,自己動手去搬夏夫人的屍體。並在心中提醒著自己,吃一塹長一智,下回可不能這樣馬虎大意忽略細節。

    這畫仙還真是不勞力,卻勞心。

    在落筆的一瞬間,要在腦中和心中考慮多少事情。不僅要思考已經發生的,還要琢磨之後有可能會發生的,才能更加完善的應對。真的是很勞心勞神。

    心中如是反思,見夏夫人此時被網捆得結結實實的,擔心打橫一抱,她的五臟六腑都要從她的脖子裡流淌出來。

    他乾脆就著她的坐姿來抱,一隻手在她膝蓋處托著,一隻手橫攬在她背後,使她依然保持著坐著的姿勢,

    夏夫人並不重,格外的輕,很容易就抱起來了,不太費力地往鐵箱子裡一放,讓她屈膝坐在裡頭,接著他連忙將鐵門鎖住,隨後將鑰匙在手心裡用力一握,鑰匙頓時化成一縷空墨消失了。

    沒有誰教過他——神力畫出來的東西,是可以破散的。

    是他自己領悟得來的。

    既然一切生於虛無,只是憑藉著神力將想像具現,那麼一切,自然也都可以歸於虛無。

    那麼如何令它們歸去呢?

    那就是毀了。

    譬如比這事物強大的,可以或抵抗或攻擊,直接破壞掉。

    那麼事物是他所造,他自然也能夠令它們散滅。

    是為,能夠因為他的想像而具現,自然也能夠因為他的不需要而化散。

    沒有了消失,就算那夏夫人的腦袋飛回來了,隔著大鐵箱子,看她如何能回歸原位。

    林蘇青兀自得意,心中正美滋滋地,不過仍舊不能掉以輕心,他打算再去外室勘察那夏夫人的腦袋是否有回來的跡象,卻是剛一扭頭,迎面就撞上了夏夫人的臉,鼻尖之間僅隔一指的距離!

    突如其來,猝不及防,嚇得林蘇青的眼珠子好似要蹦出眼眶來,頓時膝下一軟,一屁股跌坐在鐵箱子上。

    但驚嚇歸驚嚇,於慌亂之中他急忙摸出一把樹葉子朝著夏夫人的腦門上貼去。

    那腦袋立刻一閃而過,恰好的避開了那些畫過敕邪令的樹葉,腦袋顯然比她的身體敏捷!

    林蘇青急速一個翻身,折轉到鐵箱子後面,衝她警示道:「你若是殺了我,就永遠別想取出你的身體!」

    「哼。」夏夫人不以為然,無所畏懼地一聲嗤笑,「一具凡人的身體罷了,要與不要於我有何干係。」

    林蘇青驚怔:「凡人?」

    這是真的凡人的身體?

    驀然,窗口飄飛的窗簾干擾了他的注意力的集中,他不經意地看過去一眼,登時發現,難怪是她的腦袋飛進來時,門上的敕邪令沒有任何反應,原來因為窗戶開著,她是從窗戶進來的。

    「小子,看來你並不知道老娘的身份。」

    林蘇青與夏夫人的頭顱之間,此時僅僅相隔這只齊腿高的鐵箱子之遠。

    但由於夏夫人的頭顱是懸浮於空中,所以,除了空間上距離,其實他們之間什麼沒有事物相隔。

    危險迫在眉睫,近在眼前。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0
塵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致命的弱,叫作未戰先懼

    林蘇青左手橫持著哮天毫筆,抵制在身前,阻止著夏夫人的接近。

    夏夫人倒是沒看出他手裡的筆有何神通,而是裂開薄嘴,露出尖利的牙齒,哂笑道:「喲?左撇子?」

    對峙的關頭尚有閒心察覺這樣的細微之處,看來夏夫人的身體能否取得出來,對於她當真是不重要。

    「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與你又何干。」

    林蘇青說著探右手從懷裡摸出一片葉子,動作做得絲毫沒有掩飾,可謂是明目張膽,那夏夫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追隨著他的動作,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

    很快她的臉上便浮出了的不屑,譏笑道:「不過一片普通的樹葉,怎麼?情人吹過的樹葉?臨死前要特地珍藏?」

    「知道你會因為什麼而死嗎?」林蘇青若無其事地將樹葉子卡在自己頭戴的銀冠底下後,隨意地垂下了手,在垂下時他刻意將掌心往外傾斜,展示出空空如也的掌心。

    繼而補充道:「因為話多。」

    「哼,你左不過是要死的,且容你小子多狂妄兩句」

    那夏夫人言語傲慢看似很不屑一顧,然而林蘇青的觀察細緻入微,他精準地捕捉住了一絲細節,便是夏夫人的目光,果然在悄然追隨著他的右手,並且她看見了他的右手掌心中,空無一物。

    令夏夫人想不到的是,其實林蘇青的這一系列小動作,都只不過是故意而為的假象,是故意要引她的去看。

    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正是,讓夏夫人注意到——他的右手是「空」的。

    「你似乎很提防我。」他忽然說話,轉移走了夏夫人的視線,隨即持著哮天毫筆的左手抬起來假意地摳了摳鼻尖,引她又看向自己的臉,又道:「是不是怕了?」

    就在夏夫人的目光移走後,林蘇青不動聲色地將右手背去身後,以手指悄悄地從袖子口勾出一片預先卡在裡面的樹葉。

    他衡量過,夏夫人之所以遲遲未曾動手,並不是要與他閒話,估計是對他方才臨場瞎編「護身符」,仍然存有忌憚。不過她的神情看不出來畏懼,也看不出來慌張,估計是另有辦法應付。

    不過,她必然不知道,那其實並不是護身符,而是具有攻擊力的敕令。即使她有了對付的辦法,那也不是能對付敕令的打算。

    「看來你很有把握能殺了我。」林蘇從容不迫地衝她道,「既然如此,何不把你的身份告知於我,也好讓我在臨死之前增長一番見識。」

    「你不必知曉我的身份。」夏夫人忽然詭譎地發笑,「你也不必妄想著扣住了身體,就等同於扣住了我。」

    「噢?是嘛?」林蘇青撇撇嘴,故意如是道,「我不信。」

    雖然心臟在胸口內亂撞著狂跳,但無論是從面色還是神情,綜觀他外表,看起來都很是鎮定。

    儘管只是看起來而已,不過臨陣不輸氣場,畢竟也是禦敵的一種方式。

    「就算沒有你這樣的小子出現,這夏宅的夫人~在七日之後也是必死無疑。哦不,說錯了~她只剩兩日了。哦不,呵呵呵呵~又說錯了~」

    夏夫人咧著嘴猙獰地笑著,尖尖的牙齒一排排露出來,抬高的顴肌擠壓著一雙飛眼,也因為那獰笑看起來成了兩道斜線。

    「因為你,她連兩日也活不成了。若是在天亮之前,頭仍是無法與身體合二歸一,她今夜,怕是要與你一併共赴黃泉了~」

    林蘇青裝作絲毫不畏懼於她,反倒是挑著高低眉,冷眼瞧著她,問道:「那你呢?」

    「我?」夏夫人冷哼一聲,「哼,當然是去尋找新的宿主咯~」

    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是極端的輕蔑,全然不把林蘇青這等小嘍囉放在眼裡,俄而又道:「小公子莫不是捨不得妾身~」

    「哈哈~恐怕不行了。」林蘇青粲然一笑。然他這沒來由的一笑,實在是出乎了夏夫人的意外,她登時愣了一愣,隨即眼珠子微微一轉,像是猜到了什麼,神色閃過一瞬間的嚴肅。

    隨即她嗤笑道:「將死之人,你還笑得出來?」

    「是呀,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林蘇青將原話奉還。

    「你什麼意思?!」

    夏夫人聽出了其中意味,莫不是這小子已有防備?莫不是有陷阱?!

    她頓時感覺不妙,惱羞成怒之下,登時張開了血盆大口衝他撲將而來。

    「那你就先去見閻王吧!」

    分明是個正常的人腦袋,卻在她張開大口時,那上下的開合居然將近林蘇青的半截身高那麼大!

    林蘇青大驚,連忙往邊上閃過,旋即飛出手裡的樹葉,那樹葉之上有他提前畫好的大網,大網立刻具現,飛撲而出將夏夫人的頭顱全然兜住。

    顯然,哮天犬的神力遠遠高於這「夏夫人」的修為,此時此刻,縱使夏夫人的大嘴如何去撕咬,那大網緊貼著她的臉上形態,隨著她面部的肌理的變化而變化,令她無論如何始終啃咬不到。

    說時遲那時快,林蘇青立刻再度取出一枚樹葉,隨即又是一張更大的網躍然飛出,連同兜著夏夫人頭顱的網一併纏裹在鐵箱子上。

    這張大網將夏夫人的頭顱和鐵箱子統統裹了起來。

    緊接著,他持筆衝著夏夫人的臉,在她臉上畫下一道敕邪令。

    剛一著筆,夏夫人就是連連參加愛哦,當最後一筆落成,當場便是一聲極為淒厲的尖叫!呼嘯如疾風!

    林蘇青驚得渾身一震,趕忙抽了一枚早已畫好了符令的葉子塞進她嘴裡。頃刻,她便只能猙獰著張大了嘴:「你……你是……」旋即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臉上的符令,加之嘴裡的符令,當場重重生效,剎那乍現出耀眼的金赤色光芒,光芒比從前更為巨大更為刺眼,明晃晃地令林蘇青都不禁要抬起手臂以袖子遮了遮自己的眼睛。

    大網在金光之中化散成了幾縷空墨,待到金赤色光芒散去,林蘇青打眼一看,夏夫人的頭顱骨碌碌地滾落在地上,於脖子下面緩緩的淌著血水……

    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一時間,他的心中生出千頭萬緒。

    當他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瞬間,他知道,妖怪,已經死了。同時也知道,夏夫人,也已經死了。

    夏夫人的死,在他心中所產生的愧疚感並不多。因為方才妖怪說過,就算沒有他林蘇青的出現,夏夫人也只有兩日可活。

    所以,他沒有覺得早死或晚死有太大的區別,而是覺得,這也算是給了夏夫人一個乾脆,一個解脫吧。

    於夏夫人,她應該是需要的。

    同時,他還有疑惑——妖怪,居然就這樣死了,這樣輕易?嗯,這樣輕易的死了。

    沒有激烈地搏鬥,沒有殊死地抗爭,單單只是因為幾張小畫,單單只是用了幾道敕邪令,就這樣死了。

    死得如此輕巧,死得如此突然,突然得令他毫無防備。

    他驚詫,居然是真的就如此這般簡單的就死了,居然還是他親手殺死的。

    如夢似幻,連他這個置身事內之人,都難以置信,然而事實真相即是如此——的確是他殺死了妖怪,親手而為。

    他回想著方才的一幕幕,驀然發覺,敕邪令的威力……似乎……是變強了?

    山蒼神君曾有指點,敕邪令就像是影子,使用者越強它則越強。以前他自己所繪的敕邪令,大約只有一星半點的驅避的作用吧,而且似乎是僅僅能驅散那些小鬼,連方才五花大綁被夏夫人觸碰到時,也只是把「夏夫人」擊飛罷了。

    現下,卻是能直接殺死了。

    這其中,會不會與他先前所修習的心經有關呢?

    如是他又回想到,於先前,主上在親自賜予他這道敕邪令時,對於當時一無所知的他,便能輕易的劈死徐家的兒媳婦那樣的行尸走肉。

    如若,主上所賜予的符令,放在現在的他的手中,那會是如何?是不是更加強?

    如若是以後……

    又會是如何……

    他不過才習過入門的心法,不過是才領悟了第一篇經文。

    竟然就在無聲無息中變強了?

    起初還以為只是感知變得敏銳了,怎樣也沒有想到,力量居然也隨之變強了。果然如狗子所言,修內而強外嗎?

    單是這小小的一件事,只是這尚算輕易地殺了「夏夫人」,就令他明白了——狗子說得沒有錯,不可估量的力量是由內而外的。比如方才,比如現在。

    且的確是悄無聲息的變化,就拿他自己來看,若不是一時的好奇心,若不是作死想試一試……恐怕連他自己也無從知曉,其實自己已經變強了。

    與此同時,他也切身的領悟了——修內的變強,不止是不可估量的變強,並且是由內而外無聲無息地變化,是完全不曾覺察的變化。

    他看著滾落在地上的夏夫人的頭顱,看著她那圓瞪鼓脹的眼珠,看著那脖子緩緩流淌出來的鮮血,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著自己與這位「夏夫人」從始至終的交談和交手的一幕幕。

    腦中猛地記起當初從四田縣出發前,主上說過的一句話——「遇事鎮靜,不可慌亂,一身正氣,妖邪自然不敢侵你。」

    原來並不是當初理解的那樣簡單,原來主上的那句話並不只單單是為了鼓勵他不要害怕而說的。

    聯繫方才的一切,他原本是仗著有敕邪令作保,自信有把握能安全逃脫,所以適才他能夠臨危不懼,至少是裝也能裝出冷靜與那妖怪對峙。

    估計,那夏夫人之所以沒有一回來就直接攻擊他,恐怕也正是因了看他過分冷靜的因素吧?

    而後當她感覺有不詳的異樣時,登即就朝他撲來,一則說明她已然不懼怕他身上的那道所謂的「護身符」了;二則說明,或許她仍舊害怕,只是一時間的無法拿捏的惶恐逼急了他,她畏懼了她以為的「異樣」。

    那麼,夏夫人一開始所防備的,後來有所畏懼的,大約皆是與他所表現出來的從容自若有關係?

    因為他不慌不忙,所以夏夫人則慌了亂了?

    那麼換言之,如若早還沒有開始的時刻,他就先行失去了凜然正氣,是不是妖邪自然就敢來欺他,害他,殺他。

    如是這般分析……

    原來,最致命的弱,叫作未戰先懼。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1
塵骨 第一百一十八章夜遊神

    世間的大道理不計其數,論起理來大約誰都能口若懸河。

    可唯獨只有親身經歷過後,方能真真正正整的大徹大悟。於此,道理,道理,唯有伴隨實際經歷,才是能夠切實的領悟出道中之理吧。

    林蘇青在幾番熟思審處過後,當下內心充斥有興奮、有喜悅,他迫切地想把自己的成長和領悟分享給誰來知曉。

    可於此同時,他的理智又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心中得意的烈火——他雖然殺的是一隻妖怪,可是真正的夏夫人也死了,那麼這具屍體……他要如何處置?

    若是等到夏宅的僕人們翌日來發現,他們必然會報官,待到那時他又當如何解釋?

    萬一……也同四田縣的那些官差一樣,不由分說地就要抓他去判罪,他豈不又是百口莫辯?

    「蠢蛋!」身後突然有人喊他。

    「狗子?!」他驚喜回身。

    迎頭就接了一巴掌,只聽道:「是本君,什麼狗子,那是追風神君。」

    原來是山蒼神君來了。

    山蒼神君很生氣,自己如此動聽而有磁性的嗓音,居然會被誤認成如今的追風神君,他真的很生氣。

    他一把勾住了林蘇青的脖子,將他的頭往下一押,而後屈指一彈,彈了林蘇青一個腦瓜子崩,疼得林蘇青「哎喲」一聲,才鬆了手放開。

    而後道:「本君與追風神君當前的聲音,相差著十萬八千里,你居然能聽錯。」

    林蘇青揉著被彈出了一記紅色印子的額頭,說來他也不清楚為何,下意識地就以為是狗子在叫他。大約是因為「蠢蛋」這個稱呼?

    山蒼神君睨了林蘇青一眼,隨即挑著眉眼打量著現場的殘骸,倒吸了一口氣:「嘶~」

    又踱了幾步,蹙額托腮道,「瞧你小子幹的好事,居然要本君替這飛頭蠻來收拾爛攤子。」

    「啊?」林蘇青愕然,沒有聽明白。

    「不過……」山蒼神君話鋒一轉,「妖界已經不曾來凡間害人了,這種惡妖……恐怕是追風神君當年從陰司裡放出來的……很好,你立功了。」

    林蘇青恍悟過來時,有些開心浮上心頭,「立功了?飛頭蠻?」

    「飛頭蠻是這妖怪的名字,是吸食人血的妖怪。」山蒼神君恨不得再彈林蘇青一個腦瓜崩,不過他要注意自己完美的形象,太親近就太損害形象了。

    所以再如何氣不過林蘇青的蠢鈍,也只是抬眉以眼尾餘光斜了他一眼,道:「你有什麼好高興的,這夏夫人七天之後要是死了,原本責任是飛頭蠻這只妖怪害死的。現今你『嫁』~來這宅子上……」

    山蒼神君特地將個別字詞拖成長音,拐著彎地打林蘇青的趣。

    「結果成婚次日你就跑了,而你的夫~人~卻身首異處,你叫凡人們如何猜想?夏夫人的死,本該是飛頭蠻的爛攤子,現在被你接手了,可是你有能耐處理妥當嗎?」

    「我……沒有。」林蘇青實誠道。實誠得令山蒼神君氣得恨不得揪著他的耳朵教訓他。

    不過,山蒼神君是勾魂鬼,言行舉止間的氣質很重要,他忍了。

    過後他假意嘆了一口氣,戲謔道:「嗯罷了,誰叫你家狗~子,又~著了本君來照看你,那麼本君,便只有大恩大德地替你接下這個爛攤子咯。」

    「謝謝神君。」林蘇青語罷當即抱拳向山蒼神君致謝,卻被山蒼神君抬手將他的手摁了下去。

    「這是本君看在追風神君的情面上出手的,你回頭叫追風神君來致謝就是了。」

    「神君這不是拐著彎地為難我嗎……」林蘇青滿面愁雲慘淡的道,「我惹的事兒,叫狗子來致謝,狗子還不得一口咬瘸我的腿……」

    「本君不管你如何向追風神君說明,要麼本君就撒手不管了。」山蒼神君說著作勢轉身即刻就要離去。

    林蘇青連忙拉住他,道:「我去我去,我去說就是了,有勞神君您幫忙管管,哈、哈哈……有勞有勞……」

    他是不想再發生如四田縣時那樣被人強行當作殺人犯追捕毆打,況且,單論夏夫人這種情況,恐怕事實真相如何,也仍舊是容不得他多作解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山蒼神君眼尾瞥了林蘇青一眼,便順應了林蘇青的青丘去幫他收拾殘局。山蒼神君抬起手臂,廣袖於鐵箱子上方隨意一拂過,鐵箱子與大網便瞬間化為了虛無,只剩下夏夫人的屍體。

    「這……」林蘇青瞪大了雙眸。

    山蒼神君一眼便看出了林蘇青的驚訝,遂道:「你的確是成長迅猛,但你會的,依然只是彫蟲小技。」

    林蘇青愕然,他自以為已經很厲害,居然……居然只是彫蟲小技?

    「我會努力的。」林蘇青點頭如是說道,是說給山蒼神君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山蒼神君側首笑瞇瞇地衝他道:「我相信你會的。」語氣很溫柔,似夏夜裡的一縷風。

    語罷,他便捏手成訣,手腕一轉,覆向地面,隨即便召喚出了他的那頭青面獠牙的怪物坐騎來。

    這回,那怪物是如同那次在青樓時一樣,不是四腳著地,而是像人一樣站立。仍然十分高大。

    抬頭仰望那怪物,特地的弓腰駝背,可即使如此,這屋子仍舊是容不下他。

    它拚力垂下了頭,將下巴緊貼到了胸口,但額頭上的兩隻類似牛角的尖角依舊是緊緊地抵刺到屋頂,只要他稍微一抬頭,屋頂即刻就會被他頂翻了蓋。

    「太大了、太大了,房子要壞了。」山蒼神君出手以自己的手背拍了拍怪物的手背,一對比,山蒼神君的手遠不如怪物一隻手指頭的指腹大。

    但是怪物很聽他的話,當即就冒了一縷青煙,於煙霧中變小了。

    卻是忽然從頂著房頂那樣高大,頓時小的只有山蒼神君的小腿那麼高。仰起頭,那尖尖角也才勉強與山蒼神君的膝蓋差不多上下。

    它雖然長得青面獠牙,很是可怖,可此時仰著頭望著山蒼神君尋求意見的模樣,傻乎乎的居然有些可愛。

    山蒼神君托著腮搖搖頭道:「這麼小呀?不好不好,再稍微大一點。」

    怪物抬頭仰望著,愣了一愣,繼而看了看林蘇青,頃刻,搖身一變,當青煙散去顯現出來了,居然是變作了與林蘇青一般高,而且……一樣瘦。

    山蒼神君再次搖搖頭,嘆氣道:「唉,怎麼盡學不好的。」

    「……」林蘇青沉默著,怕自己插任何話那山蒼神君都會臨場變卦不再幫他。不過妥協歸妥協,但事實不能否認呀,同他一般瘦高,怎麼就叫不學好了……他心中犯愁。

    怪物聽了山蒼神君的一件,愣愣地眨巴了兩下眼睛,頓時再度搖身一邊,又變得高、變得壯、變得魁梧,大約有屋子一半高。

    「嗯,現在可以了。」山蒼神君笑瞇瞇地點點頭,那怪物陰森森的臉上,一雙睚眥的雙眼骨碌碌地轉了轉,林蘇青瞧著怔了怔,那怪物的雙頰似乎泛出了一點點紅暈?

    這是……有一絲絲的——開心?

    怎能不意外,這怪物全然不似先前在青樓吞孩童小鬼時那般凶神惡煞。

    俄而,只見怪物伸指,用長長的指甲將夏夫人的身體和頭顱捻到一起,然後拇指與食指將夏夫人的屍首撿起來,隨即張開巨口伸出舌頭,一鬆開,夏夫人的屍首滾落在它的舌面上,接著它收回口中。

    只聽「咕咚」一聲。

    林蘇青心裡跟著咯噔一聲。

    是他剛才想錯了,並不可愛,還是很可怖。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1
塵骨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用真心承諾

    山蒼神君餘光注意到了林蘇青對這怪物的驚恐,這怪物也注意到了似的,方才還十分高興,此時看起來似乎有些……無奈?

    它那張臉太是驚悚,實在不好辨別它的神情。

    山蒼神君拍了拍怪物的手背,側身對林蘇青介紹道:「它叫夜遊,是一位小神。」

    林蘇青登時怔愣,神?

    他以前也想錯了……

    他一直以為——神,應該都像主上與山蒼神君這樣好看,就連那日在四田縣見到的三隻眼神仙,雖然沒有著仇怨,但客官來看點,也是氣度不凡。

    並且,就連是跟隨在三隻眼神仙身邊的那些個天兵天將,也都無不是挺拔英俊。

    不曾想,居然還有長成這樣的神……

    夜遊神聽見自己的主人正在介紹自己,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垂下來瞧著林蘇青,瞧得林蘇青心中悚然,猛地,那怪物衝他齜開了牙,那一口尖牙鋸齒,呲得林蘇青心裡又是咯噔一聲,這、這是要作甚?

    「他在對你笑。」

    林蘇青震驚且訝異:「笑?!神君不是在誆我?怎麼看也……」這哪裡像是在笑?

    「哈哈哈哈~」山蒼神君爽朗大笑,那雙魅惑的眸子泛著瑩瑩亮的微光。

    林蘇青連忙岔開眼神,不能去看山蒼神君的眸子,怕是不小心就中了勾魂,是要被勾去地府。

    山蒼神君抱著膀子抬頭看著夜遊神,笑如春風,十分欣慰,道:「你別瞧他長得凶惡,其實他是公正善良之神。他司夜時若是得知了凡間有任何冤屈之事,就會立即稟報給天帝,為人伸張正義,請天帝給惡人降罪。」

    「夜遊可是個嫉惡如仇的好神呢。」說到此處,山蒼神君特地問了句夜遊神,「是不是呀夜遊?」

    長得凶神惡煞的夜遊神聞言,又是一通齜牙。

    「它在不好意思。」山蒼神君給林蘇青解釋道。

    「啊?啊……啊。」林蘇青連連應道。居、居然也會害羞……說實話,除了可怕,他從那齜出的獠牙裡,沒看出來其他的意思來……

    「夜遊神原本有十六位,現今只剩下一位了。」山蒼神君說著又拍了拍夜遊神的手背,那夜遊神很能領會山蒼神君的意思,隨即便化成一縷薄煙,遁入了地下,消失了蹤跡。

    山蒼神君語氣說得十分平淡,林蘇青卻從其中聽出了一絲傷感來,問道:「是何原因?」這不全然是出自好奇,更多的是出自關心,他覺得,當愁緒湧上心頭時,當即說出來,應該會比忍著要好。

    山蒼神君哪裡會不清楚林蘇青的用意,他勉強一笑,簡單道:「戰亂時犧牲了。」

    驀然,他側首肅重的盯著林蘇青,目光忽然灼灼,林蘇青下意識地垂下了自己的眸子,不能看他。

    只聽山蒼神君說道:「林蘇青,你千萬,不能是禍患。」

    「我不是。」林蘇青抬起頭來,恰好迎上了山蒼神君的眸子,「現在不是,今後也不是,永遠不會是。」

    凜然正氣是否能對抗山蒼神君勾魂的眸子?他剛鼓起膽魄一試,卻是山蒼神君移開了目光,不去看他。

    山蒼神君踱步向門外走去,臨出門前,腳下頓住,側首對他道:「『永遠』這個詞所表達的,只是一種希望,一種期盼。它不是指一定會發生的結果,它連承諾都算不上。」

    林蘇青趕緊一把拉住了山蒼神君的胳膊,將他拽住,一鼓作氣凝視著山蒼神君的微涼的目光,堅定道:「我看著你的眼睛,你看著我的靈魂,讓我的真心回答你。」

    剛一對上山蒼神君明亮的眸子,他的腦子登時就鈍住了,於一剎那間嗡地一聲,失去了所有的意識,腦中頓時空無所空。又是一瞬間,他渾身一抖,像是打了個冷顫,回過神來。

    之所以回過神來,是因為山蒼神君已經移開了自己的眸子,他繼續往外走去。

    「走吧,殿下似乎有事要告訴你。」

    林蘇青不肯罷休,連連追問:「神君看到了什麼?是不是得到了我內心的確定?」

    山蒼神君不作多說,只道:「天機不可洩露。」

    「天機?那是我自己心中所想,便是我自己的事,算不得天機。神君看到的是我的決心吧?可作為承諾否?」

    山蒼神君還是不答他這個問題,只一邊走一邊道:「天快亮了,這裡是在凡間,不能讓夜遊送你,你自己回去吧。」

    林蘇青不服氣,他偏是要山蒼神君將他所看見的說出來,不知道為何,也許,也許只想他自己想多要一份肯定。

    「神君分明看到了我的決心,卻一副不太願意信的樣子。難道神君也認為,一切皆有變數,所以就算看到了我真心的承諾,也不能作數嗎?」

    他這一句猶如一把劍刃逼在了胸口前,山蒼神君腳步突然停住,他只是停住,不回頭,也不側目,只是看著前方空無人煙的街道,目光深遠而凝重。

    片刻後,他黯然道:「林蘇青,你可知道,殿下是擔著天下之大不違在信你,是擔了天下蒼生在信你。」

    林蘇青渾身一震,他不知道,從未有誰同他提起過。

    「天下蒼生?」

    「你一無所知。」山蒼神君傷懷地搖搖頭,「現在不知道沒有關係,倘若今後,當你明白了這些代價都意味著什麼,本君只希望你能記住,你永生永世,最不能辜負的,便是殿下。」

    這話沒有來由,聽得林蘇青茫然無措。

    倏然便見山蒼神君腳底騰升出一縷粉色的煙霧,林蘇青知道神君即刻要遁走,遂一把拽住了他,追問道:「神君說的是什麼意思?神君你究竟從我心底看見了什麼?」

    難道神君看到的不是他不會成為禍患的決心?!

    難道神君看到的是他會成為禍患的可能?!

    難道是肯定?!

    一縷粉色的煙霧依然騰升,儘管林蘇青手中正拉拽著,此時仍舊是手中一空,山蒼神君要走,他一介凡人,哪能留得住。

    林蘇青怔愕於原地,他心中很是慌亂。適才山蒼神君諱莫高深的幾句話,令素來敏感愛胡思亂想的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莫非看到的真的是……

    「我不是禍患!」

    他首先否認,不甘心地衝著那消散的煙霧大吼。

    聲音衝破了長夜的濃霧,打破了這令人心煩意亂的寂靜,引起了街坊四鄰里一陣又一陣的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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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