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45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23:08
第六十九章此命非命(下)

    「這都明白不了?」狗子乜視著他道,「說白了就是你那個『潁王』改變了他自己,從而改變了命運。而你在虛幻之境中附身為太子,即相當於『太子』改變了自己。雖然你們倆所改變的對像不同,但卻湊巧地引導成了相同的結果罷了。」

    「嗯……」林蘇青在腦子裡理了理,好像有些聽懂了,「我大概聽明白了一些……吧……」

    狗子嫌棄得鼻子都皺上額頭了:「就你這樣的蠢貨還想修仙?你怎麼不直接上天呢?」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知就問,我這叫勤奮好學,虛心請教~」林蘇青與狗子很是熟識的打著嘴仗。

    狗子下撇著嘴角,抬著眉頭斜眼看著林蘇青,宛如看著一個智障在顯擺學識,鄙夷的眼神溢於言表。

    俄而妥協道:「罷了,誰叫本大人正閒得長毛呢,那就勉為其難的為你做個詳細的解釋吧,不用客氣~」

    它傲氣的昂起頭,用下巴俯視著林蘇青,尾巴似有序又無序地敲著地面。

    「關於你先前所說的——每個凡人都有他天定的命數,這個的確是存在,沒錯。就好比,每當塵世間誕生了一位帝王之命的凡人,紫薇大帝便會派下一隻金龍自幼陪伴,直到他生老病死,金龍才會離開。當然,凡人一般是看不見那金龍的。不過,偶爾也會有那麼一些有所信奉的帝王,當他們修有所得時,便會啟開慧眼,就有機緣可以看見。」

    它裝模作樣起來,故意把說話說得慢慢吞吞的,像個說書的老先生似的。

    「除此之外,如若誕生了一位才智不遜於天命帝王的人,則有一條蛟龍作伴,通常這樣的凡人,都是保疆衛國的忠義將士。」

    林蘇青聽著狗子言說,腦子裡大約代入了太子與潁王這二人,大約他們倆就是一隻金龍,一條蛟龍吧。

    於是問道:「那潁王與太子,世毅君與公子鈺,到底哪一個才是天定之選的皇帝?」

    「只有太子是天定之選。」狗子咂咂嘴道,「潁王還好,他有勇有謀,有英明才智傍身。不過那個什麼世毅君就糟糕了。他身邊連條小巴蛇都不曾有,更遑論蛟龍金龍了。想來你們歷史裡對應的那位『世毅君』,即便是登基即位了,也拿不著什麼權勢。估計只能是個傀儡罷了。」

    林蘇青頓時想到了當時給他挖坑設阱的趙高,聯繫著歷史裡的秦王朝的結束,他連連點頭十分認同狗子所言:「八九不離十吧。」

    「但是天定的命數不見得不能更改。」狗子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再比如,潁王於自身所做出的改變,和你作為太子時所做出的改變,都間接導致了蛟龍吞噬了金龍,並將其取而代之。也就是說,太子原本是天定的帝王,只是應了變數,令天定的命數失去了約 ,此命已非彼命。太子是否能順利繼位,之後便是誰也拿不定的事情。」

    「命運果真可以改寫?」林蘇青大驚,他只當是天定了太子當死,該潁王繼位來著。

    未曾料想,那居然是更改過後的結果?!

    狗子斜眼看著他道:「當然可以改啦,何止可以改,一旦改變了天定的命數,便連神仙都再也管不著他今後的人生。」

    「司命星君管不著嗎?為什麼?」林蘇青頭一回覺得自己真的像個智障,居然一竅不通,什麼也不懂……

    可是這些對於他這個從異世來的凡人來說,的確就像是三歲小兒初識世事,懵懂無知,也不怪他蠢笨。

    「他改了司命星君給他定下的命數,相應的人生命程也就變了,之後自然就管不著了,只能看他自身造化。」

    狗子覺得這些條令林蘇青應該知道,對他今後的修行是有好處的,於是講解得很是認真細緻。

    「雖然命程管不了了,但若是犯了十分嚴重的過錯,司命星君就會去給他加一加報應或是阻礙之類的。比如改一改他子孫後代的名簿什麼的。」

    狗子伸出小爪爪沾了沾泉水,接著抬起將多餘的水舔去,然後就著濕爪爪捋了捋腦袋瓜上被風吹得飛起來的絨毛,卻沒想到單單捋過的中間的那一撮毛濕了,就塌下去了,兩邊依然蓬鬆著。硬生生的將圓潤潤的腦袋,捋成了一個中分。

    它翻著眼睛往頭頂上看了看,什麼也看不著,但它能感覺著中間的那一撮毛有些不對勁,於是有舔了舔小爪爪,不停地去薅那一撮打濕的毛,試圖將水漬薅幹。

    它一邊與腦袋瓜上的絨毛過意不去,一邊給林蘇青講道:「不過凡人修短有命,當他們壽終正寢之時,命數自然也會重新回到司命星君原先給他的編撰的生平錄中,之後才會按照原有的命程繼續,也算是做個結尾吧。」

    「嗚汪!汪!」髮型怎麼也弄不好,氣得狗子汪汪直叫,「汪!」

    林蘇青伸手去幫它弄了弄,不過他是一直泡在水裡的,手上更濕,他只是大拇指與食指一捻,就將狗子腦門兒的一撮毛捻立起來了,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

    狗子沒有發現,以為林蘇青在好心好意的幫它理髮型,沒想到林蘇青玩心四起,在它腦瓜上搓起好幾樹毛。沒幾下,它的腦袋瓜就跟個刺蝟似的,滿是豎著的「刺」。

    林蘇青一邊玩著狗子腦瓜上的毛,一邊問道:「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命數更改之後,便全然不在命格之中了?就算是神仙,也無法予以乾涉?」

    狗子見他已經聽得明白,便閒散的往地上一趴,享受著林蘇青給它做著「按摩」。

    慵懶道:「總之,更改之後就只能看其造化了。所以也不是沒誰管,人間不是有一句諺語是曰——『天作孽,尤可違。人作孽,不可活』嘛,差不多貼著那麼點意思。」

    「萬一改命的是個禍害呢?也不管嗎?任其自生自滅?」林蘇青下意識的問出了這樣的問題,多少有些代入了自己。如果是他這樣被人人喊打的將來禍患改了命數呢?

    「天地犯了過錯,都無法安定長久,人要是作孽為禍,也定會自食其果。」狗子倏然抬起眼睛盯著他,毫不猶豫道,「天地有靈將自定,是非善惡,除了神仙去定,冥冥之中還有天地為鑑。所以,不該做的不要做,不該得的得不成,這些都是自然之中原有的秩序,任誰也不能左右。」

    狗子突然的肅穆令林蘇青一愣,捻著它背毛的手也頓住了。

    「我不是針對你說的。」狗子生怕自己的態度顯得突兀,但又覺得以林蘇青這樣的豬腦子估計也聽不成那層意思,一時間弄得它也不確定自己是該解釋呢,還是不解釋呢。

    氛圍一下子變得有些侷促。

    狗子琢磨著打算岔開話題,另起一個話頭,可它話還沒有出口,怎料林蘇青突然認真起來的問它:「比如說呢?能舉了個淺顯的例子嗎?」

    他是的確想知道,如果真的有天定的命數他是禍患,那麼,他要改,他要天也管不著他。

    林蘇青突然的莊肅,倒是把狗子給看愣了。它前爪子踩著地半撐起來,歪著頭把林蘇青看了又看。片刻它乾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緩和了一下氛圍。

    「咳咳……」隨即解釋道,「例子嘛……姑且拿你所經歷的這兩件事情來說吧。」

    狗子頂著一身被林蘇青揪起來的「背刺」,坐起來認真說道: 「他們雖然更改了命數,連南斗六星之首的司命星君都管不著了,但是會有天地會去鑑別,也就是說冥冥之中會監督他們的所作所為。」

    有些「背刺」因為水乾了,便塌了一些,狗子覺得背毛有些異樣感,起身隨意甩了甩身上的皮毛,沒個分寸甩得過分用力了,一個不留神腳下沒站穩,還將自己甩了個趔趄。

    隨之它背上的那些「背刺」都給都散了,不過它絲毫沒有顧上去發現那異樣感的由來……

    它眼下只顧著給林蘇青答疑解惑,一屁股坐下來道:「唔… …舉例嘛……這樣說好啦,假若繼位的將會是一位明君,天則清明,地則安定,萬物則生機勃發。還有可能會有雒棠樹應德而生。如果那位君主特別聖明的話,還可能會有神獸麒麟受到感應,親自下凡降去祥瑞~」

    狗子齜牙一笑,林蘇青不等它繼續說,忍不住率先發問道:「倘若真有個禍患改了命數,屆時天王老子都管不著,那麼天地之間冥冥之中會如何安排、如何對待呢?」

    狗子目光以冷,登時站起身來,不複方才的懶散。

    林蘇青頓時意識到,他貿然問出的問題,事關重大,它似乎不想回答,又似乎要給他什麼警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23:08
第七十章 猴緣

    林蘇青緊張的等待著狗子的回應,只見狗子朝他近了兩步,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湊近來,將他凝了又凝,俄而退後半步,盯著他嚴肅道:「倘若當真有荼毒蒼生的禍患遺留於世,那便是天地神佛犯了過錯,作了塵孽。輕,則降下天災人禍以示警戒。若是罪孽深重,已至無法安定,則天崩地裂,萬物覆滅。一切溯源歸本,重頭開始……」

    世間萬物重新開始……林蘇青不由自主地嚥下一口口水,不由得為之震愕,饒是神仙佛祖尚有無法界定之事。然而天地之鑑,可謂是眾生平等,卻也無情不仁。

    萬物覆滅……這是一件相當嚴重的懲罰。

    狗子此時的眼神,令林蘇青相當的發虛發怯,他有些心虛的道:「你做什麼這樣盯著我,我肯定不是禍害。主上都信我了,你也得信我不是?」

    狗子的眼神緊緊地鎖著他,一雙圓溜溜似墨漆的眸子盯了他許久,倏然猛地一轉身就走,一尾巴猝不及防的扇在林蘇青臉上。

    林蘇青下意識的一躲,沒能躲過,掃了一臉的狗毛。他抹了一把臉,挑出嘴裡的狗毛,問道:「你去哪兒?」

    「這裡太吵了,本大人要去找個清靜的地方睡覺去。」

    狗子頭也不回的搖著尾巴去遠了。聽上去,並不是嫌這裡吵,因為此時,連半點鳥叫聲都沒有。

    林蘇青愣愣地望著狗子的身影越走越遠,如豆大點時,才終於看不見了。這不是狗子一貫的作風,它一貫是轉眼就竄沒了蹤影。

    這不正常。狗子看起來情緒不太好,有一種猶如枯葉飄落的失落感。

    林蘇青以為是不是自己問錯了問題,說錯了話,可是回想起來也不曾有什麼話能使得狗子如此失落。

    難道是因為他提了「禍患」?可是,當初青丘的長老們要除他時,還是狗子去唇槍舌戰的替他說話。

    怎的今下它卻如此在意了?應該……不是因為這個因素吧……

    幽幽密林深處,便只剩下林蘇青獨自一人,泡在這山野泉池之中。他半天沒有緩過神來,狗子為何突然不正常。或許是他多想了,狗子真的只是想去清靜的地方睡覺?

    驀然颯地一聲響,一陣風冷冽的吹來,撞在林蘇青裸|露的背脊上,他不禁渾身一抖,打了個寒顫。

    ……

    他一個人靠在岸邊的石壁上,無所事事的泡著泉水,沒來由的嘆了一口氣。大約正是因為此時的無聊,他這時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絲不同。

    先前靈魂一直是附在他人身上,一回來腦子裡就充斥著各種想法,不曾留心去感受這山野泉水泡著有何感覺。現下他剛好趁著百無聊賴,於是才仔仔細細地去體會。

    只覺得觸水冰涼,而身體卻是咋在發熱,簡直可以說是滾燙。

    山中的泉水冬暖夏涼,此處的泉水更是過分凜冽,甚至有些刺骨。而他的身體,卻是由內而外的發燙,臉上甚至冒著細密的汗珠。

    外冷內熱,鮮明對比,實是奇哉怪也。

    他正閉目泡著細細體會,耳邊忽然聽到噗通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躍入了水中。

    該不是狗子回來了?

    他睜開眼一瞧,水裡和他一起泡著的、方才那個入水的……竟然是一隻雷臉毛公嘴的猴子!

    且那猴子正浮在他對面,一邊摘著頭上沾惹的碎花斷草,一邊從容不迫的打量著他,倒是將他顯得慌亂了。

    猴子見他猛地睜眼,卻始終在發愣,張口便道:「你錯愕個什麼勁兒,此處本來就是俺們的地界。要不是那威武神通的紅毛狗子日夜守著不准俺們靠近,哪容得你獨佔靈泉。」

    聲音聽起來很是尖細,顯得十分刻薄。

    自從來到這邊世界,稀奇古怪見多了,會說話的猴子,倒也不足為奇了。

    只是……這一句紅毛狗子……林蘇青咋舌,他也就敢在心裡如是叫一叫,當面的時候都須得依著狗子的心情。而這隻猴子倒是大膽,如是猖獗的直呼追風神君為紅毛狗子……

    如此沒有眼力見兒,恐怕它就是再泡上個百八十年的,也修不得什麼造化吧。畢竟得罪的是一方戰神……

    林蘇青輕咳兩聲,道:「勸你還是趕緊走吧,它大約一會兒就回來了。」

    那猴子一聽,頓時打了個機靈,隨即在池子來游來跑去到處張望,林蘇青暗笑,果然是畏懼狗子的。

    他這一笑還沒來得及笑出聲,怎料想那隻猴子突然雙手似個喇叭般擴在嘴前,衝著四周低聲招呼道:「兄弟們!快都別磨蹭了!抓緊時間泡吧!一會兒那紅毛狗子就要回來了!」

    猴子話音剛落,刷啦啦!

    旋即就見從四面八方的樹梢上、竹條上……蕩來竄去的落下無數隻猴子,它們爭先恐後地一窩蜂撲下來,扎進水裡翻騰。

    林蘇青登時就愣住了,這架勢攔也攔不住啊!

    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方原本不算大的池子,轉眼就跟下餃子似的,塞得滿滿噹噹,滿成放個屁都能臭死一堆的陣仗。

    「……」林蘇青木訥地杵在原地,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宛如米開朗基羅的一通雕像作品——大衛。

    真的是連稍微動一動腳趾頭,都能不小心蹭到一隻猴子。

    他無可奈何的擠在猴群之間,原本寬敞得足夠他肆意暢快的走上幾個來回的池子,眼下密密集集的逼仄不堪。

    不能活動便忍了,但只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哪一隻猴子,就算只是一不留神蹭著了幾根猴毛,隨即就被那猴子一巴掌呼在臉上:「你想做什麼?你是不是想打架?」

    瞬間面臨的就是萬猴睚眥,不約而同地揮舞著拳頭瞪著他,這勢頭,這陣仗,彷彿剎那就要將他撕得稀碎。

    「沒……沒什麼……祝各位猴哥盡興,需要撓背就招呼一聲,呵、呵呵……」

    林蘇青苦著一張臉蒼涼的望著天,心中悲痛欲絕地思唸著狗子——狗子你快回來……

    世事難料啊,狗子竟是一去不復返……

    拋下他獨自與猴子們一併泡著,可以說是人都擠瘦了。

    這也便罷了,猴子們很快九意識到狗子一時半會兒沒有回來的意思,於是便派遣出幾隻放哨的,在四面八方輪流換班的守著。如此便能提前預防狗子,它們便是更加肆無忌憚了。

    於是,林蘇青在這方池子裡,頓時淪落到毫無地位可言,不能動不說,稍不注意就要挨揍。

    就連猝不及防的打個小噴嚏,都要被猴子們當成是挑釁,接連著就是:「你想做什麼?你是不是想打架?」迎來一頓胖揍。

    可謂是真正切身的體會到了「生無可戀」這四個字的真諦了。

    啊,這暗無天日的泡澡。林蘇青靠在池邊,兩條胳膊被逼得架在岸上,他一隻手撐著下巴,整個人一副遙望願望的思考者的模樣。但他什麼也沒有想,畢竟……狗子一去不復返,他已經心如死灰。大約……這就是……絕望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1
塵骨 第七十一章 三魂七魄(上)

    這時他忽然聽見身邊有只大猴子正在教育一隻不願意泡泉水的小猴子。

    「你要好好泡著,泡上七七四十九天,你就不是普通的小猴兒了,到那時候,你也可以說話啦。不僅可以說話,還能修煉呢。」

    小猴兒掰著嘴裡的缺牙,唔唔唔地望著大猴,像是在說什麼,林蘇青聽不懂,但大猴聽得懂,於是他就瞅著大猴,從大猴的回答裡去猜想小猴問的是什麼。

    只聽大猴耐心道:「七日來復,陰陽之極也。」

    莫說小猴了,林蘇青都聽不懂那大猴在說什麼。

    便抻著脖子把耳朵湊過去聽著。

    「咱們比不了人類生來的優勢。所以呀,要先靠著靈泉的淨水,滌淨咱們原先的愚鈍,得先得和人接近了,往後才好修行呀。」

    邊上另有一隻猴子,忍不住插科打諢道:「小東西會數數了嗎?你就同它講七日來復?」

    「不會數也得教呀,你閃開去,我教育自己的孩子你瞎湊什麼熱鬧,去去去!」

    小猴嗚嗚嗚地繼續問,旁邊有一隻臉上毛最少皮最白,近乎是個人模樣的猴子湊過來,比那猴子媽要溫和許多,它同那小猴子講解道:「七日來復呀,指的是七七四十九天。一日有一十二個時辰,你在這兒所泡的時辰,加起來必須要湊齊七七四十九天,湊齊了你就可以練習說話了,可聽明白了?」

    林蘇青聽得起勁,忍不住插話問道:「為何恰恰是七七四十九天?是有什麼說法嗎?」

    方才插科打諢的猴子滿不樂意道:「你仗著上頭有厲害的人物罩著,上咱們這兒泡得差不多了,居然連緣由都不知道?!」

    它這一句又引來無數的猴子扭頭看向他,林蘇青連忙認慫地賠笑道:「恕在下才疏學淺,還請不吝賜教。」

    識時務者為俊傑,做人最重要的是長記性,方才那幾頓猴爪不是白挨的。

    林蘇青滿以為又要挨頓撓了,沒想到先前為小猴子講解的那隻似人模樣的猴子,忽然抬手,制止了猴群的騷|動。

    猴群很聽它的指令,且將它護在中心,看起來它似乎是個首領。

    正雙手格擋在身前做防備的林蘇青,打眼瞧去,見那猴兒正慢條斯理地理著自己腦門兒上的猴毛兒,正好斜眼瞧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枉你生來是個人,有這得天獨厚的條件,卻長了個豬腦子。」

    這猴……居然瞧不起他?!

    不過聽這猴子說話咬文嚼字的透著一股酸秀才之氣,而且文縐縐的有些水準,林蘇青連忙伸長了脖子去打量它。

    林蘇青的個頭不算高,去年量的一米七八,就算還要長,估計今年也就湊成個一米八吧,畢竟都二十出頭了。

    雖然算不上高,但也不算矮。可是,恰恰這處的山泉水池的深度,剛剛好沒到他的肩頭,而這些猴兒們體量輕,一個個兒的全都浮在水面上,此時恰與他差不多高矮。

    要越過密密匝匝的猴群,去分辨出說話的那位,委實不太容易。

    不過好在那隻猴子很好辨認,獨它一個長得最像人。

    林蘇青打眼瞧他,形貌長得已經約莫有七八分的人模樣,直接剃了毛的話,臉面瞧著差不多能像是四十來歲不惑之年的大叔。

    這般像人,怕是過不了多久便會修得些成果。

    大約是瞧見了林蘇青一直伸著脖子朝這邊望,於是那猴兒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自己面前的猴群往邊上挪一挪,將它顯出來。

    它擺出一副姿態道:「咳,念你虛心求學,本猴王便點撥一下你吧。」

    難怪氣勢與眾不同,原來是猴王。

    不能拂了猴王的面子不是?指不定還真能有所收穫。林蘇青趕緊謙恭道:「願洗耳恭聽。」

    猴王作勢往前走,先前擠著的猴子們連忙讓成兩路,於摩肩接踵之間硬是為它騰出了一條狹窄的道來。

    「你們人類有先天之靈,打出生為開端,逢七日便生成一魄,於四十九日之後便可積攢齊七魄。」

    猴王一邊靠近林蘇青,一邊說道。

    「世間萬物之中,我們這些具有五臟六腑的,修行起來,雖然比不上人類穎悟迅速,卻也比尋常的生靈容易個三五百年。」

    距離林蘇青僅有三隻猴打縱的遠近時,猴王停住不再往前,它浮水而立,泉水大約沒在它胸口以下,看起來比林蘇青高上半寸。

    有四隻像是僕人似的猴子圍在它前後左右,正前面的那隻算是保鏢吧,為了不遮擋猴王的視線,或是氣場,它多往水裡沒入了一些,只露出了肩頭以上。

    其餘三隻,則在猴王說話的時候,為它理著猴毛捉蝨子。

    「我們這些猴子猴孫,承蒙平遠寺佛光普照,又有這一方靈泉助力,於是自幼時起,便日日聆聽著佛音,以這方靈泉澄清靈魄。於是,才學得人話,並有幸得以積攢出七魄來。」

    猴王娓娓而道,突然抬手蓋在了身前的那隻「保鏢」的頭頂,把它往下一摁,撥到了邊上去。

    那「保鏢」被摁入水中,忽而於邊上冒出頭來,它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眨巴著眼睛一臉茫然,彷彿在回想著——方才浮得不算高呀,應當沒有擋住猴王呀?

    猴王撥開了那隻「保鏢」,便沒再多管它。而是從容的立在林蘇青面前,頗有氣勢的繼續道:「雖然開蒙比人類晚,可咱們悟性可差不了幾多。我輩世代亦有聰穎過人者,或習得仙法位列仙班,或落地成佛,歸去極樂。」

    這是在顯擺……

    林蘇青思前想後,有個疑惑不解,遂有禮道:「在下有一個問題,可是擔心問出來不太討喜,不知當問不當問。」

    客氣話一撂下,他便打算直接問,可一口氣剛提上來,就聽猴王道:「那就別問了。」

    「……」

    林蘇青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那猴王便完全不給他說話的餘地,轉身就回去了它原先特定的位置。

    林蘇青一句話憋在心裡,不問出來實在是難受得抓心撓肝,他連忙想靠過去繼續問,卻剛是一動,面前就橫攔開一排排猴子,那眼神,那架勢,彷彿又是在問他:「你想做什麼?你是不是想打架?」

    雙拳難敵一群猴爪,林蘇青忍了忍,心想——沒關係,不靠近也能問。於是他提高了聲音直接道:「我想問的是……」

    「不好啦!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他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林中猛地傳來一陣陣疾呼,驚起一行行飛鳥。

    隨即便看見一隻小猴子朝這方直直奔來,一邊奔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扯著嗓門兒喊著:「不好啦,不好啦,大事不好啦!那紅毛狗子又來啦!」

    狗子?!

    一聽是狗子來了,林蘇青這個心情啊簡直難以言喻,一時間又是氣又是喜,一個午後受過的猴氣挨過的猴爪,一股腦地全部冒上心頭,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嗚呼……

    「你大爺的終於肯回來了,老子的心肝脾肺腎都差點擠縮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1
塵骨 第七十二章三魂七魄(下)

    「林蘇青!」

    狗子的一把男童音,脆生生的從林子裡穿出來,還沒看見它的影子,只先聽見了它的聲音。

    群猴驚恐萬分,這方池子裡登即炸開了鍋,護送走猴王后,大家便爭先恐後地上岸逃命。一時間刨得滿池子泉水亂濺。

    混亂之中,林蘇青最是造孽,他原本泡得好好的,此時整個人被打濕成了落湯雞。臉上的水抹了抹,被水澆濕澆亂的頭髮擼了又擼,再定神一看時,猴子們全都翻出了池子,正惶恐地往林中竄去,陸陸續續地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幾片綠葉飄蕩著。

    「林蘇青!」

    又是一聲,抬眼望去,良久才看見了一星點狗子,太遠了看不清,似乎是正甩著舌頭歡快地奔來。

    不消眨眼的功夫,狗子猛地奔到了跟前,它吞吐著舌頭沖林蘇青道:「你時辰到了,可以出來了!哎喲歇會兒,可累死本大人了。」

    林蘇青原本想將這整個午後挨過的猴爪向它抱怨一番,眼見它的確是十分疲憊的模樣,便只好忍住了。罷了罷了,就是不忍也打不過它,沒什麼好抱怨的。

    「你從哪兒跑來的?累成這樣?」林蘇青一邊問著一邊打算上岸,不過才剛探出半截身子,他忽然覺得有些尷尬,要是只普通的狗子也就罷了,偏偏這位它不是… …

    「呃……你能否迴避迴避?」

    狗子嫌棄道:「說得誰故意想看你似的,大老爺們兒這般忸怩害臊,誰還沒有似的。」隨即鄙視了他一眼,扭過頭去。

    這身偃月服著實難穿,他費了好半會兒功夫才將裡裡外外終於穿搭完整。

    不知怎的,這回穿上偃月服比從前穿著時有許多不一樣的感覺。特別是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同了。

    今下,整個人感覺由內而外都透著一種澄淨的愉悅感,就連步伐都變得十分輕盈,除此之外,頭腦也明顯清醒了許多,整個人神清氣爽,思慮格外清晰。

    林蘇青正在茬神的體會如此這般的變化,狗子路過他腳邊,抬起爪子拍了拍他的小腿肚,催道:「快走吧,咱們得抓緊時間了,鍾馗神君告狀都告了好幾回了。」

    狗子說罷徑直往前行,林蘇青回過神來連忙跟上了上去。畢竟的確是因為他才耽誤了日程,心中是有些愧疚。

    不過林蘇青也很納悶兒,也很怨懟,那鍾馗神君,好歹也是堂堂一位神君,居然動不動就打小報告,好生小氣。

    他們沒走出多遠,林蘇青忽然覺察在身後,右側方的林子裡有一陣響動。他登即回頭朝那異樣的方向尋去。

    望了片刻,忽然有一隻小猴子的腦袋從灌木叢裡冒了出來,正是適才那隻尚未學會說人話的小猴。

    它試探地一望,恰好對上林蘇青看去的目光,小猴子萬萬沒想到,登時一愣。隨即瞇著眼睛咧嘴有一笑,十分開心地衝林蘇青擺擺手,像是在告別。

    大約是聽懂了狗子方才與他的對話,這隻小猴這是特地來送別的吧……

    「狗子……」林蘇青喃喃道。

    「不許你叫我狗子!」

    「昂,追風。」林蘇青應下,他看著那隻笑得燦如春風朝他揮手的小猴子道,「我想問一問,那些未能修得正果的猴子們,今後會如何?」

    狗子仰起頭看了看他,循著他的視線,也回頭朝那邊望去。狗子的一眼可嚇壞了小猴子,它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渾身一抖連忙藏了起來。

    狗子歪嘴一笑,覺得小猴子甚是可愛。不過很快它就佯裝嚴肅的對林蘇青道:「生死各有命,與你又何干。別管了,走吧。」

    林蘇青只得跟著狗子走,他一步三回頭想再看看那隻小猴子,至少回應它一下,也對它揮揮手什麼的……

    可惜,直到他們走遠了,連那方靈泉池水都看不見了,那隻小猴子也沒有再出現過。

    或許,它曾在林蘇青沒有回頭的時候,又冒出個小腦袋來瞧呢;或許,小猴子是故意避著,不讓他瞧見罷了……

    林蘇青不再回頭,如是與狗子靜默的前行了一會兒。

    狗子忽然道:「有主上這般的至高神蒞臨過,這處林子的福庇至少要多興盛個三五百年。」

    林蘇青沒聽明白,狗子沒來由的說出這一番話是何用意。他還在愣神,這時狗子停駐腳步,回頭看向他們身後的那條蜿蜒的小徑,道:「那隻小崽子生來體弱,原本是該早夭的,主上來時,它恰好迎上了神輝,那口氣兒才回上來了。」

    「早夭……」林蘇青心底驀然一抽,有些寒涼。

    難怪與它一般大的猴子都已經會說話了,它卻還不會開口。

    「本大人瞧那小崽子甚是聰穎,今後估計能修成些成果。」狗子揚了揚豆子似的眉頭,回身繼續往前行。

    林蘇青杵了一小會兒才跟了上去,問道:「你是在安慰我,還是你也覺得那隻小猴子很特別?」

    狗子揚著下巴半睜著眼睛往前走,道:「靈智不見你長多少,不要臉的程度倒是只增不減。你少自作多情了,本大人只是閒得無聊沒話找話罷了。」

    「喔是嗎?」林蘇青撇撇嘴道,忽然又想起來一個疑問,「對啦,主上的神輝這般厲害,那我日日跟隨主上左右,不是受益匪淺?」

    「你才知道嗎?!」狗子得意洋洋,腦袋都昂得更高了,「咱們主上畢竟是古神後裔~未來的神尊呢~嘻嘻~」

    「說起來,我還飲過主上的三四滴神血,是不是也有影響?」林蘇青又問道。

    其實自先前飲下之後他就一直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同往常,卻是說不上究竟有哪裡不對勁。就連現下也覺得與以前的自己截然不同,而且是更加不同。

    不知是主上的血液影響,還是那靈泉真的有奇效。

    「當然有影響啦!」

    林蘇青一驚,連忙詢問:「有什麼影響?」

    「我哪兒知道具體有哪些影響,我又沒飲過。反正會增長修為增長靈力就是了!」狗子頓了一頓腳步,思來想去,復而繼續前行。

    說道:「之於其他的影響嘛……唔……肯定是有很大的影響的,唔……哎呀!等你今後有修為了,你自然就能體會到了!現在問那麼多有什麼用。 」

    「喔。」林蘇青木訥地回答道。不過,他心中其實很是欣喜,他是真心希望自己也能變成十分厲害的人物。

    他知道,今後他就要正式開始修行了,相比其他自幼修行的人來說,不算早,但也不算晚。

    那麼,就要摒棄以前的懶惰,從今以後做一個積極努力的人,未來修成一個出類拔萃的仙!

    「我會努力的。」林蘇青沉沉道,這是他的決心。

    狗子側目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便繼續引路一直往前走去。

    燦爛的陽光迎面照著他們,在他們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

    他們不聊天,林中便格外的靜謐,唯剩下蟲鳴與風噪。

    前方路上偶爾有幾隻麻雀在地上紮堆蹦跳,見他們走近時也全然不怕,只是稍微往邊上跳一跳,將道路讓出來。有幾隻沒能及時讓開的,先跳走的便會回頭沖它們招呼一聲,它們抬頭一見人來了,於是也都跟著讓開了。

    風和日麗,令人心曠神怡。晴空萬里,一切都格外的祥和。

    不知是否是因為有狗子同在的緣故,林蘇青頭一次感到心中能如此這般的平靜,沒有任何的畏懼。

    絲毫不擔心若有突如其來的危險該如何是好;絲毫不憂慮如有明爭暗鬥的手段該怎樣去應對,似乎也絲毫不緊張人生路漫漫,應該何去何從。

    自他穿越過來,現下應當是他最為心安的時候。

    ……

    這片林子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時,狗子腳步一頓,抬頭朝前方望著,林蘇青循著它的目光望去,隱約的看見遠處有一座廟宇。

    誦經聲與鐘聲,悠揚的傳來,還不曾置身其中,就已然能感受到一派幽靜與肅穆。

    林蘇青瞧著,大約那便是猴子們所說的平遠寺吧。

    他想了想,依稀記起來上回求主上教他時,有小和尚進屋來換蠟燭、添熱茶。

    於是問道:「我從四田縣醒來時的那間屋子,是不是就是在那處寺廟裡?」

    一想到這裡,他就又生出別的疑問來。

    「可是……為什麼不是葉府呢?先前我們不是藉宿在葉府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1
塵骨 第七十三章捉了小鬼換小錢

    狗子瞅也不瞅他,但不得不認同,這蠢蛋的問題問得很是時候,也很在點上。它只道:「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蘇青腿長,他隨便的一步,要抵狗子跑上好幾步。不過雖然腿短,可它頻率快呀。它甩著蓬鬆的小尾巴,晃著毛多顯得肥滾滾的屁股,歡快的小跑著。

    不消多時,巍峨宏偉的平遠寺便矗立在眼前。

    平遠寺高踞經南山孤峰之上,隱於幾株蒼翠挺拔的菩提樹下。除了寺外的那幾株,寺廟內也種植了許多菩提樹,無不是枝繁葉茂,濃鬱蒼勁。林蘇青曾經偶然看過一篇關於菩提樹的記載,據說菩提樹寓意著如夢初醒和豁然開朗,能夠為人們點明心智,獲得大徹大悟。

    他立於樹下多看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自我暗示的心理在作祟,當他凝望這些參天大樹時,確實體會了一種別樣的感覺。算不上頓悟真理,但有那麼一點點堪破世俗的意味。

    不過想來,紛紛擾擾的紅塵世俗,哪是看一眼菩提樹就能堪破的。他搖頭兀自笑了笑,隨著狗子往寺廟內走去。

    放眼皆是朱牆金瓦,富麗卻不浮靡,堂皇而不驕奢。雖然光彩奪目,卻盡顯莊嚴肅穆。蔚為壯觀。

    狗子瞧著林蘇青從一進大門就在東張西望,打趣他道:「怎麼的?你想先遊覽一番?」

    「啊?不不不,不用了。」林蘇青趕忙收斂了神色,老老實實地跟著狗子。

    一路迎上了許多的出家僧人和絡繹不絕的善男信女,相迎時,他們皆是駐足雙手合十一地道一聲:「阿彌陀佛」,才繼續行走。

    人人都是慈悲相待,林蘇青有些手足無措,不由自主地雙手合十地「阿彌陀佛」的回應。

    可轉念一想,他今後是要修仙的,那他應該是修道吧?那他這個向道之人,做這樣的禮合適不合適呀?

    「狗子……」

    估摸是被林蘇青叫習慣了,狗子已經懶得駁斥他,只是白了他一眼,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問什麼似的,單刀直入的回答道:「不必拘謹。」

    林蘇青意識到自己還在雙手合十,遂連忙把手放下。聽狗子繼續道:「神仙們時常去西天極樂講道,西天極樂那方也常有菩薩羅漢們到九重天上說法。今下咱們只是過路借宿,無需刻意區別是佛是道,自然就好。 」

    狗子一邊說著,一邊將林蘇青領到了大雄寶殿,誦經聲便是由這裡傳出來的。狗子抬起爪爪指了指寶殿內,林蘇青訝異的上前去,剛抬腳還沒邁進門檻,一眼便看見了大殿中央,正盤膝端坐,手捻佛珠的那位……

    「這不是葉府的少爺嗎?」林蘇青詫然,回頭沖狗子問道,「他怎麼在這兒?而且……」

    林蘇青又扭過頭去看著那大殿中央閉目誦經的葉府少爺,在那葉府少爺的蓮花座下還盤坐著眾多僧人。

    林蘇青打量著,實在是不解,那葉府少爺何時剃成了光頭?燙上了結疤?

    更奇異的是,即使那葉府少爺皈依了佛門,也不至於剛來……位份就如此之高吧?

    林蘇青尚在疑惑,狗子上來一爪子拍在他的小腿上,道:「看一眼就成了,別打擾人家誦經,快隨我走。」

    狗子扭頭就走,林蘇青忙不迭跟去,他還是按捺不住滿腹好奇,問道:「他怎麼成和尚了?穿得頗有模有樣,別人都是素衣,偏偏他有袈裟,看起來很不一般。」

    「他可是這裡的住持大師。」狗子認真道。

    林蘇青一怔:「我感覺你彷彿又在誆我?」

    哪間寺廟的住持大師不是一把年紀的高僧?

    就連清朝的第三個皇帝福臨剃度出家,也得從普通和尚先做起。那可是皇帝,皇帝都沒得捷徑和優待。哪會容剛出家的人做住持大師?

    狗子抬眼瞥了瞥他,一邊領著他走,一邊慢悠悠地解釋道,「你別瞧他年輕,他內心有一個八十歲的靈魂。」

    見林蘇青不信,狗子白了他一眼道:「平遠寺原本的住持大師已經八十歲高壽了。先前不慎跌了一跤,本來是他陽壽盡了,可是因為他本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還以為自己活著呢,而且又恰好撞見了葉府少爺落馬摔死了,老主持的靈魂與葉府少爺一撞,住持大師的魂魄就撞進了那葉府少爺的體內了。」

    林蘇青怔愕,這麼巧?那……

    「這也算改命了吧?」他問道。

    「算呀,怎麼不算。無論是那葉府少爺,還是那位住持大師,他們今生的命數都已經各自到頭了,真正的葉府少爺已經死了,活著的住持也算是新的人生了。」

    狗子突然正兒八經的說起話,林蘇青有些不習慣,但也很是佩服,好像世間沒有它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儘管有狗子的細心解惑,可他還是有些無法理解,畢竟八十高壽的主持大師的魂魄寄居於葉府少爺體內了,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那葉家少爺的親人們呢?」他想起葉府內的鶯鶯燕燕,好歹是個妻妾成群的少爺。現在皈依了佛門,那些鶯鶯燕燕們會同意呢?

    「那些所謂的親人多年前就死光了,連府邸都在多年前被一把大火燒得一乾二淨。那葉府少爺當時正赴京趕考不在府中,所以只有他避過了橫禍。」

    「都死了?多年前?燒沒了?就活了他一個?」這……林蘇青驚愕,「那也就是說……葉府……」

    「鬼宅呀。」狗子齜牙一笑,「本大人撂下你和主上提前跑路,就是為了去刨他們的墳包呀~嘿嘿~」

    「……」林蘇青愕然,沒成想,葉府居然是座虛設的鬼宅……

    他回頭朝大雄寶殿望去,那真正的葉府少爺,或許直到跌下馬背摔死,也未能知曉自己的家人其實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故去了吧?

    「那少爺死了,葉府的其他人、哦不鬼,現在都怎麼樣了?被你除了嗎?」

    狗子得意笑道:「嘻嘻~都換成錢錢了~」

    「什麼?! 」林蘇青險些一個踉蹌——是我聽錯了?

    著眼一瞧,狗子搖頭晃腦得意非凡,尾巴甩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歡快。不是吧……真的換成錢了?

    真是沒有想到……

    林蘇青問它道:「鬼還能換成錢?」

    「當然能換啦~」狗子煞有介事道,「葉府的那些鬼藏得十分隱秘不說,還找過巫師設法,修為不夠的尋常僧道很難發現的。」

    「世間鬼魂千千萬萬,黑白無常哪裡忙得過來~」狗子一臉得瑟,還一臉狡猾,齜著牙笑得洋洋得意,「這時候就該吾等替天行道了~捉起來去找閻王爺爺換錢錢~嘻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1
塵骨 第七十四章陰司的規矩

    瞧著狗子興高采烈,林蘇青揶揄它道:「這種錢也賺,若不是因為你搗毀了地府牢門,放出了千百萬頭惡鬼,黑白無常哪裡會忙不過來?」

    「那是另說,你想想,我們要是不捉了,等到黑白無常有空了,那葉府不得害更多的人呀?」狗子別過臉去,不同林蘇青這蠢蛋一般見識,哼。

    一片葉子落在了狗子的腦袋瓜上,隨著它走了許久,絲毫沒有掉下去的意思,林蘇青看了幾眼,便彎腰替它摘了去。

    順便問道:「地府所有事物抖只有黑白無常二位操勞嗎?」

    「才不是嘞。」狗子一走一蹦,心情愉悅,「還有許多地府的勾魂使,不過他們只能勾魂,不能捉鬼,也不能捉妖。」

    林蘇青訝然:「鬼和魂?居然是分開?居然不是同類?」

    「當然不是,鬼是鬼,魂是魂。」狗子瞇了瞇眼睛,繼續往前,邊走邊道。

    「死後先是魂,有生者的供奉,才能有機會從魂修成鬼。比如有些不願意輪迴的,就會選擇留在幽冥界修煉成鬼。人活在人間,鬼活在幽冥。不過,如果沒有供奉,又不去輪迴的話,七七四十九日後就會魂飛魄散的喲。」

    狗子雖然得意,好在沒有忘形,留著閒心給林蘇青講解這其中的門道。

    「本大人當年放出的是地府裡的惡鬼惡妖,就像人間的監牢一樣,地府裡關著的,都是些犯了罪過的鬼,那些鬼生前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妖。」

    狗子忽然止步,它覺得十分有必要把陰司的事情與林蘇青講清楚講明白。

    「唔,還是給你說詳細些吧。」它轉身坐下,揚起頭望著林蘇青,唔……脖子……很酸……

    「你就不能蹲一下?」

    林蘇青愣了愣,隨即才反應過來,連忙蹲下。

    狗子甩了甩腦袋,緩解了方才發酸的脖子,道:「正常壽終正寢的死後,一般都是自行歸去幽冥界的陰司等待判決。違規不去的,才會由勾魂使去勾。除此之外,還有因為生平作惡太多,在命薄中被定了懲罰早死的,勾魂使則會比照著名冊去等著,死了直接勾走。」

    狗子說完正打算起身,頓時又坐下,道:「差點忘了,還有另外一種情況!」

    「還有遭天譴的。就是天地鑑定該死的,那就死得比較突然了,勾魂使都有各自的任務,所以遭天譴的一般才由黑白無常二位親自去拿。要是沒來得及去,而人家又接受著生者的供奉,便會在人間修煉成鬼,有些嘛就會害人啦。」

    狗子說完站起身來繼續往前走,剛沒走兩步,又道:「啊還有還有,還有一種特殊,就是勾魂鬼。」

    林蘇青方才就已經聽得雲裡霧裡,對於狗子猛然灌輸的大量知識,他尚且在消化之中 ,卻又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句,直接讓他聽懵了。

    「勾魂鬼?」

    怕不是狗子自己說忘了,把勾魂使說成了勾魂鬼吧?

    「嗯的~黑白無常沒來記得捉拿的漏網之魚呢,就會被勾魂鬼收走,就是他去和閻王爺爺換成錢錢。葉府的那些野鬼是本大人率先發現的,所以吶就抽了個小成~」

    「是我扛著那葉府少爺回來的……」林蘇青說著瞥向狗子,登即被狗子目光一橫,一副敢搶就咬死的架勢,他只得認慫,「誒對對對,是你發現的,你先發現的……」

    「哼~」狗子揚著下巴帶著路,不知是要把他往哪兒帶,拐來拐去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寺廟的後院。

    後院是僧人們居住的地方,很是僻靜,只是偶然能見到幾個掃地的小和尚。

    「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林蘇青左手端著右胳膊肘,右手食指摩挲著下巴琢磨著。

    「勾魂鬼抓鬼……還去找閻王爺換錢,他就不怕閻王爺把他給抓了嗎?」

    「勾魂鬼不是鬼~他也是神。」狗子的心情又恢復了喜滋滋的,眼睛都笑瞇了。

    「唔……應該說他曾經是鬼。」狗子忖度著該如何組織語言,才能讓林蘇青這個蠢蛋聽明白。

    「因為他生前積了大功德,死後受著萬家香火的供奉。加之他成鬼以後也仍舊行善積德,便又從鬼修成了一個小仙。哈哈,不過他現在也是位神君了。」

    林蘇青摸了摸耳朵,迷糊道:「你稍微有點順序的說……你這樣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說,我有點懵……」

    狗子瞅了他一眼,很是嫌棄。它嘆了口氣,唉,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發現林蘇青是個大蠢蛋了。既然都已經講到這兒了,乾脆遂了他的願,多講一講吧。畢竟他今後也是有可能成仙的。

    它又嘆了口氣,才道:「唉,總之呢,無論天上地下,所有的職位都是有安排的。勾魂鬼原本是呆在天上的,不過後來他不喜歡天宮上的約束,便自願到凡塵司起了勾魂收鬼的職責。」

    「不過,他畢竟是天上的,自然沒有編入陰司的官職冊錄。於是乎他捉的鬼勾的魂,就一併攢著,等攢多了就去找閻王爺爺換錢錢,要是不給換,他就要上天去參閻王爺爺一本,告他怠忽職守~」

    「……」林蘇青竟無言以對,這……分明是……撈外快?

    他聽著,開始還以為那勾魂鬼是要做類似於賞金獵人那樣的存在,沒成想……竟然是威脅……

    閻王爺真是可憐啊。

    狗子繼續道:「做他這樣生意的,什麼朋友都得結交,若是帶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會吃不開的,加之他做的是鬼的生意,與陰司關係特別近,神仙們便總是調侃他,於是才有了這樣的稱呼。不過他自己倒不甚在意這些。」

    聽起來是個十分豁達瀟灑的神仙。

    林蘇青問道:「類似於這類的勾魂鬼多嗎?」

    要是多的話,那看來閻王爺很有錢。如果不多的話,恐怕勾魂鬼要賺得盆滿缽滿了,畢竟狗子先前放出來的可是千百萬以計……直接導致了鍾馗神君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連告許多次狀只為了請主上帶著狗子趕緊下山幫忙……

    狗子齜牙樂道:「神仙都好面子,所以只有一個~嘿嘿~而且他算咱們半個丹穴山的呢~」

    這意思是要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錢老鄉一起賺?林蘇青好奇詢問它:「勾魂鬼為何同丹穴山有半個關係?」

    「唔,這要追溯到很遠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2
塵骨 第七十五章勾魂鬼不是鬼,是神?

    狗子仰起頭望著天傻愣愣的回想著。

    「我記得好像是那年……他還是鬼的時候,流落到丹穴山的山腳下了,好像是險些被其他鬼怪給吃掉。」

    狗子回憶著,突然扭過頭來沖林蘇青解釋道:「剛剛我不是才說過,魂雖然修成了鬼,但如果沒有生者供奉的話,還是維持不了身形,七七四十九日後也還是會煙消雲散的。所以有些沒有供奉的鬼,就會靠吃掉別的鬼,來維持自己。」

    林蘇青點點頭,原來到哪裡都是弱肉強食,就算是死了做鬼。也還是如此,不禁心中有些沉悶。

    「後來呢?」連問話時,都不複方才有氣力。

    「後來就恰好遇見了主上呀,主上隨手把他給救了~」

    狗子繼續道:「這小子比較聰明有頭腦,他在丹穴山開辦了私塾,教小崽子們唸書識字。很快便站住了腳。起初還總受欺負,後來有小崽們的家長關照,便誰也不敢欺負他了。再後來啊,他就修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小仙了。哈~我們丹穴山的靈氣是很厲害的~」

    聽著狗子說話的語氣,它似乎與那位勾魂鬼很是熟悉。一說起那位來,話比尋常多了許多倍。

    「正因為他出自咱們丹穴山,又得過主上的指點,所以很快便修成了神君!哈哈~」

    林蘇青聽著,感覺那是個閒不住,又非常有生意頭腦的神仙,感慨道: 「突然有些好奇那個勾魂鬼的廬山真面目。」

    這時,不知何方飄來了一朵蒲公英的種子,像一片薄薄的羽毛,林蘇青攤開掌心去接它,它卻像是故意作對似的,突然拐了個彎飄向了別處。

    林蘇青一把抓過去,將它握入了掌心,再攤開手看時,它已不似方才輕盈,靜靜地躺著。他看了兩看,乾脆把它吹走了,任它繼續四處飛,隨意落哪便落哪。

    那蒲公英很會挑地方,卻是哪兒也沒去,偏偏落到了狗子的鼻子上,狗子一雙眼睛盯著自己鼻子上的這一小片薄薄的蒲公英種子,眼珠子都要對成鬥雞眼了,頓時就是一個打噴嚏。

    接著它朝四處望瞭望,像是在找什麼似的,林蘇青也隨著它到處張望,很是訝異,莫不是在找哪處有蒲公英?

    突然,就聽狗子一笑,道:「嘿……你有機會見到他的。」

    林蘇青木然的點點頭:「哦……」誰都知道所謂的有機會,只不過是一種客套話。就像大家常掛在嘴邊的——有機會請你吃飯。

    他並沒有把狗子的這句話聽進心裡去,而是在想,經過這一路的邊走邊聊,他深刻的發現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不知道,更想感謝一番——萬幸有主上和狗子的幫扶與關照。

    此恩必將銘記在心,斷不能忘。

    又怕自己過於感懷,他連忙琢磨著另起個什麼話題,轉移一下情緒。畢竟一個大老爺們兒莫名其妙地紅了眼眶,總是會顯得有些娘。

    他抬眼看見了一個正在園中修剪花草的和尚,頓時想起來這座寺廟原先的那位八十歲老主持,便問道:「話說……原本的住持大師,逢此變故,今後會落地成佛嗎?」

    「一切機緣自有它的道理,誰不能妄自予以論斷。」狗子正兒八經的時候,言語之間倒是頗有些神君風範。

    頓時理解了為何要如此貶罰它了,一位被童音與外形耽誤了魅力的神君,還有什麼比這更悲慘的事呢?

    林蘇青看著甩著尾巴晃著蓬鬆滾圓的屁股,四肢小腿兒交替著走路的狗子,腦中不由自主地將他想像成一個人形在這樣走……

    呃……嗯……還是別想了。

    越想就覺得狗子挺慘的……可是明明知道它很慘,卻忍不住……忍不住……嗯……想笑出聲……

    不知還要走多久,林蘇青怕自己一個沒憋住笑了出來,連忙閒扯著聊道:「其實我覺得,相比較的話,住持大師比那葉府少爺要幸運些。至少他還活著。」

    狗子不以為然的瞟了他一眼,道:「這可不一定,萬一是住持大師的劫難尚未歷完呢?」

    「劫難?」

    「倒也不是說住持大師有劫難未歷。我的意思是— —活著的不一定就是幸運的那一個。」狗子目視前方道,「也許那葉府少爺這一世過得很孤苦,下一世大富大貴呢?相對的,大難不死之人,也許是因為他命裡的難和劫還沒有歷完呢?畢竟是命裡定下了,他就是活得再痛苦再想死,他也死不成。」

    「造孽。」林蘇青脫口而出。命數真可怕……幸好可以更改……

    狗子領他走到一處廂房門前時,頓時停下,面向房門恭敬道:「主上,林蘇青帶來了。」說完便朝林蘇青遞眼色。

    林蘇青會意,卻不知為何驀然地緊張起來,他定了定心弦,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與狗子一前一後的進去。

    這一處小禪房,以金色幔帳為飾,陳設皆為檀木或沉香木,推開門便清晰的聞見有檀香撲鼻而來。

    禪房內,右側供著佛像,佛台上點著檀香,地上臥著一方打坐用的草蒲團。禪房的左側則是案桌與書架

    二太子此時,正端坐於案桌前奮筆疾書,似乎是在處理什麼極為重要的事宜。

    林蘇青不敢打擾,於是關上門,走到門邊上的落地花瓶跟前,靜默的候著。連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的目光也會打擾。

    直到聽見二太子放下毛筆,筆端輕輕擱在筆山上的聲音時,他才抬起頭看過去。

    而在二太子手中的那封奏章剛一合上,門外忽然響起翅膀的撲棱動靜。

    林蘇青又扭頭瞧向門外時,恰好動靜停止,門被小心的推開,一看,原來是那兩位白鷺上將來了。

    他禮貌地朝那兩位白鷺侍衛招招手,試圖做個熟人似的招呼。怎想那二位目不斜視,徑直去抱起案桌上的奏章,轉身便出了房門,駕雲而去。可謂相當的秉公無私。

    林蘇青目送著他們離去……倏然反應過來,這才連忙上前朝二太子恭敬地抱拳請禮:「參見主上。」

    二太子掃了他一眼,為自己斟滿了一杯清茶,問詢道:「修行路迢迢,你可想清楚了。」

    「一清二楚。」林蘇青昂首挺胸,態度堅定。

    「追風。」

    「汪~」

    狗子唯有在應答二太子時,才格外柔和。

    只見二太子一攤手,掌中忽然憑空出現了一本典籍。狗子跑去站起來,用雙爪捧接住,而後轉身回來遞交給林蘇青。

    林蘇青雙手接住,一看那封面,訝異道:「易髓經?」

    狗子點頭確認:「嗯!你是凡人,你得先洗去凡髓,易成仙骨。」

    林蘇青怔愕,洗去凡髓?骨髓怎麼個洗法?打斷骨頭先把原來骨髓刮掉?聽著就覺得肉痛骨頭痛。

    狗子白了他一眼,早前便料到這蠢蛋理解不了。於是解析道:「簡單點講,可以概括為將自身元氣結合行住坐臥,理氣相通。先令自身空淨,再去感悟真假不二、凡聖歸一、物我一致……當你全部感悟通透,即是易髓成功啦!」

    聽起來很難,也很有趣。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2
塵骨 第七十六章畫、畫仙?

    書封面的底色棕褐偏紅,有些像小葉紅豆木的顏色,只是顏色更濃更深。書名底下則是純白,以隸書題字——易髓經,純白之上又以與書封底色一致的顏色,圍繞書名打了一個細長框,將書名與書封底色又隔出一框較寬的白邊,而後才是接上了書封底色。

    裝幀雖然簡單,看起來卻並不樸素,有著深沉的貴氣。

    又因為在書封的左下角,用比書封底色更為深濃的顏色,燙了一隻鳳凰的影子,使得這本經書更加貴不可言,且尤為神秘。

    那隻鳳凰像是活的似的,在林蘇青的手剛觸碰到左下的書角,正打算翻開書封時,它居然搧動了一下翅膀,書封便自行啟開了。

    很奇特,但對於這邊的世界來說,大約很尋常。

    林蘇青翻看著這本經書,大致的瀏覽了一番後發現,單單初看文字的字面意思的話,不算晦澀難懂。只不過,如果想要切身去感悟這些文字的內涵,卻是需要真正的靜下去用心,或許才有可能獲得體會。

    只是一目十行的粗粗一讀,整個人就彷彿被那些文字吸住了,不由自主地就浸入了其中。

    直到耳邊驀然傳來二太子清雅的聲音,他才恍如大夢初醒。

    「你沒有基底,修不成尋常的神仙。發揮你的優勢,潛心修個畫仙吧。」

    林蘇青聽得一頭霧水,畫、畫仙?!畫?

    他立馬聯想起詩仙李白、酒仙劉伶、醫仙馬希麟、茶仙盧仝……畫仙?嗯……唐朝有位畫聖吳道子……

    這畫仙……倒是真沒聽說過……

    「畫仙,顧名思義,好比劍仙主要用劍,武神主要用拳,你則主要用筆。 」狗子坐得端端正正,儼然一副老夫子教幼學童的模樣。

    不過因為它自己的一把男童音,稚聲稚氣的,顯得不是那麼莊嚴。

    「修畫仙的話,對於你的基底沒有過多要求。所以你只需要精通萬物的相生相剋之道即可。當然倘若你有深厚的繪畫功底,能將事物畫得栩栩如生,自然是最好不過。」

    生怕他腦子蠢聽不懂,狗子講解得是萬分詳細。

    「怎麼和你舉例呢……唔我想想……唔……這麼說吧!譬如出來只耗子,你就畫隻貓!燃起了大火,你就畫幾注水!就這樣!」

    狗子說得起勁兒,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道:「在對敵時,什麼能克制對方,你就畫什麼。就算去支援戰場,你也無須沖上戰線,只需要遠遠的站在後方使用法術,或是畫陣、或是畫符等等等等,總之不必冒險去前線,非常適合你這樣的慫蛋。」

    「……」林蘇青想反駁一句的,不過想了又想,卻挑不出反駁的話來……

    狗子瞟了瞟他,其實原本想說他反應敏捷,臨危不亂,還有些鬼靈精。特別看見他在虛幻之境與那些皇室們玩弄權術時,它深以為林蘇青十分聰穎,最適合不過這樣運籌帷幄的位置。

    可是,這蠢蛋的腦子偏偏時而靈光,時而不靈光。現在肯定誇不得,若是這樣一誇他,他指不定會得意到恨不得把尾巴翹上天去。

    「對了!」狗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你是不是很擅長藥理?嘿!蠢蛋!本大人問你話呢!」

    林蘇青方才走神,著實沒顧上聽,頓時訝然:「啊?你剛才問我什麼?」

    「本大人方才問你,你是不是很擅長藥理。」狗子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它記得初次見面那日,這蠢蛋在解析自己名字時,說的出處便與藥材有關,他甚至還知道萆荔草的功效。

    無論是蘇合香還是萆荔草,都不是常用的藥材,所以料想這蠢蛋必然是通點藥理的,並不難猜。

    「我媽,呃我娘是中醫,在我小的時候曾教過我一些,但我不曾給人開方治病過,只算是懂一點理論知識,皮毛之類的……」

    狗子疑惑問道:「有條件為何不去深入的學?」

    「這個……我當年高考時,原本是想考取醫科大學的,可是我娘說我粗心大意丟三落四,她擔心我今後做了醫生的話,萬一不小心抓錯藥,就是庸醫害人。所以……就不准我考……」

    於是,正值叛逆期的他,一個腦抽風隨便填了個志願,結果畢業後做了個沒有什麼作為不說,還慘兮兮的策劃師。之後就過上了不分晝夜、不顧死活、沒完沒了的加班生涯。

    見林蘇青愣了好半天,狗子癟癟嘴道:「你沒有自幼打下功底,修不成劍仙、武神這類的神仙。畫仙的確再適合你不過。除非你也是從年幼起便得終日臂縛鐵環,腿綁鐵磚的修行。」

    狗子掃了林蘇青一眼,鄙夷道:「我瞧著你就不是,大腿還比不上別人胳膊粗。」

    「……誇張了……」林蘇青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慚愧。

    「不過嘛,這類的神仙雖然最是容易修成,可是成仙后再想升階卻是極難。許多到後來也只能是天兵天將而已。」

    狗子並不同他講倘若要從這些神仙成為戰神,將付出怎樣的代價。反正他也修不成這樣的神仙,於是只挑揀著聽起來比較容易的說。

    「你可不能小瞧了天兵天將,階品雖然不高,但他們無一不是驍勇敢戰的猛將,就你這慫蛋……嘖嘖嘖……」

    「慫蛋……」林蘇青頗為怨念,還是想反駁一下,「其實我覺得吧……這叫安身保命,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狗子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它朝林蘇青招招小爪,林蘇青跟著它的示意蹲下身,將耳朵湊過去。

    隨後狗子搭著他的脖子,挖苦道:「唉,自知之明呢,是一種十分高尚的品德,希望你也能擁有這樣的品德。」

    「……」林蘇青無語應對,噌地站起身,登時將短腿狗子帶了一個趔趄,將它仰面摔了個四腳朝天。

    狗子連忙滾身翻爬起來,指著林蘇青嚷道:「腿長了不起啊!本大人以前的腿比你長不知多少!你個矮子!」

    林蘇青癟著嘴斜眼睨著它,繼而故意打量了自己腿,又打量了不及他小腿高的狗子,不必言語,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汪!」氣得狗子嗷嗷直叫:「你給本大人等著!等本人恢復的!比不死你!嗷嗚汪!」

    狗子越說越來氣,嗷嗚一口撲咬上林蘇青的腿肚子。

    「啊君子動口不動手!」林蘇青剛說出來就意識到說錯了,狗子的確是動的口不是動的手,他連忙改道,「君子動手不動口!你鬆口!」

    林蘇青甩著腿,想把狗子甩下來,可是無論他抖也好、甩也好、拽也好、扯也好,狗子就是咬死不撒口。而且它還生怕自己被甩掉了摔下去,反倒是牢牢地抱著他的腿。

    「啊啊啊!要瘸了!你鬆口!」

    「唔唔唔唔唔!」

    「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麼!你鬆口!有話好好說!」

    林蘇青使勁兒地去拽它,可是它啃著他的肉啊,越拽越疼啊!

    他只得去掰它的嘴,邊掰邊嚷道:「要瘸了,要瘸了!」

    狗子汪的一聲蹦下來,呸了又呸,罷了還用爪子扒拉自己的舌頭,乜視道:「咬的是肉又不是骨頭,瘸什麼瘸,本大人有的是分寸,瘸不了!呸!」

    林蘇青揉著被咬痛的腿,也沒什麼話好說,生怕多說又是一口。

    個兒不大點,脾氣倒是不小。好歹是位神君,怎能動不動就咬人……不過這些他只能在心裡和眼神裡說……

    狗子抖了抖背毛,道:「懶得和你一般見識,好了,說正事了。噗噗噗呸!」它又吐了吐,剛剛分明是它自己撲上來咬人的,現在卻也是它最是嫌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2
塵骨 第七十七章 聽說你想見我?

    狗子抱著小胳膊坐在地上,有模有樣,像個小娃娃似的。

    「既然你通曉醫理,那麼修行過程中就可以濟世救人,順便積累功德。如若參戰,醫術還能夠作為後援。你的確可以將曾經學過的醫理撿一撿了。」

    林蘇青聽明白了,這有點像是遊戲裡的輔助?

    戰神戰將們在前線作戰,他就在後方專行克制之術,如若己方有受傷的,他就順手治療?

    嗯……想來的確是個安全的選擇。

    唯一需要擔心的怕是對方針對於他,假使戰局一開,對方全部先來揍他,那就不太好說了……

    不過,假如配合默契,保護得周全,使對方沒有可趁之機,倒仍然是最安全的。他這個位置雖然比較引戰,但畢竟不是在前線,必要的時候跑路也應該是最快的……

    林蘇青忖度著,主上與狗子為他制定的蹊徑,總結起來大約就是——以畫仙為主,醫術為輔?

    「那畫仙好升階嗎?」他認真問道。

    既然決意修行了,就要做個出類拔萃的神仙。天兵天將那樣的,說實話有些大眾,並且重點是,不夠威風……

    「唔……好像沒有幾個畫仙升階的。」

    狗子一語驚得林蘇青一怔:「因為太難?還是別的原因?」

    「倒不是難,也不是不好升。」狗子說著表情忽然變得相當鄙夷,「是那些修成畫仙的好像都沒什麼上進心。一旦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之後就跟染了瘟疫似的,一個接一個的沉迷於四處逍遙,各處雲遊,叫都叫不回來。大小戰事皆不參與,閒散得很,十分不上進。」

    像它這樣的戰神,最是瞧不起那些不思上進的神仙了。

    可是林蘇青很是喜歡,他頓時覺得畫仙甚好!好極了!

    很貼合他的脾性,一樣的懶散,一樣的游手好閒。

    「不過他們的不上進,對你卻是有利的。」狗子搖著小尾巴道,「倘若你想進階,就不會有太多的競爭力啦,畢竟其他的畫仙都沒什麼心思同你爭什麼階品。」

    甚好,甚好。林蘇青聽得很是開心,的確是有利。

    他將《易髓經》按在懷裡,握拳為自己打氣道:「從今天起,我林蘇青就是修行中人了!」

    話音才剛一落下,地上突然地冒出一縷桃粉色的煙霧,眨眼便從其中現身出一個身影來。

    這是誰?林蘇青疑惑,來的是個他不曾見過的。

    只見來者一身嫣紅色打底,以金絲刺繡著卷渦雲氣紋的錦裳,他渾身飛繞著七條三爪拘魂鎖鏈,就是如此柔和的一身衣裳,也被襯得有些凌厲。

    不過林蘇青對於這邊世界的一切怪異,似乎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便只是一剎那的訝異,隨即便坦然接受了。

    但,偏是那人的發色,很吸引人,是與現身時的煙霧一樣,也是桃色偏粉的,很獨特,而且也正因為了這髮色,令人辨不出來者的性別。

    種種看起來都不像是尋常的身份,但敢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主上跟前,必然是不同尋常的,他明白。

    林蘇青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來者,只見那人飛眉鳳眼、峰鼻薄唇,看得出是個男人,可形容卻格外的妖魅,尤其是那眉心點的一注紅線,更是將來者的神色襯得魅力不凡,十分像是頗具英氣的女人。

    正在疑惑來者究竟是男是女時,便見那來者恭敬地向二太子行禮道:「參見殿下。」

    林蘇青只是微微一愣——果然是個男人。

    那人請完禮便轉身笑眯眯地衝林蘇青走近,對他熟絡道:「就怕嚇著你,特地輕裝而來。」音色清亮,卻又透著森然之氣。

    「初次見面,本君名曰山蒼,虛銜歸元神君,你既是殿下的親衛,便不必拘禮,稱呼本君山蒼子即可~」

    他雖然笑著,可眸子裡的目光卻透著陰冷,令林蘇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莫名其妙地一顫,連他自己也想不清楚緣由。

    那位山蒼神君話音一落,他自己突然怔了怔,隨即打眼瞧了一瞧自己的一頭桃粉色的頭髮,拍額道:「哎呀,怎的忘記把它給隱了。」

    霎時,於他面前便又是一縷桃中帶粉的煙霧,裊裊地縈繞開來,待那些薄煙散去後,那山蒼神君再次現身時,髮色已然由桃粉色變成玄如潑墨。

    只單以犀角簪子在頭頂上別了個簡單的發髻,下半部分的余發便隨意的披散著,不似二太子殿下的那般順直,他的頭髮微微有些捲翹。

    狗子見林蘇青看傻在原地,當場打了他一爪子,叫他回過神來:「你不是想見他嗎?這不是來了。」

    「哦?」那男子挑著眉眼更近來瞧著林蘇青,「你想見本君?」

    他的眸子煞是好看,比起主上的眸子還要好看。

    主上的眸子如一剪秋水,而他的眸子瑩瑩發亮,卻又彷彿氤氳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迷離之中浸著幾分深沉,像是用山泉水冰過的桑落酒,涼薄之中透著燥喉的熱,清淡之中蘊著醉人的香。

    令人忍不住想一直看著他的那雙媚眼,想緊緊的將那雙眼睛看穿,甚至想整個人穿入他的眸子內,去往更深處,彷彿那雙眸子的更深處是一片璀璨的星河。

    這份誘|惑不在於眼睛,而在於他那眼神之中的那種難以形容的魅|惑與誘人探究的神秘。

    狗子見林蘇青半天緩不過神來,頓時覺得不妙,它轉身沖那山蒼神君道:「山蒼子,有話好好說,別拿出你那副勾搭女鬼的模樣來。」

    山蒼子委屈道:「追風神君這話說得有些冤枉了,分明是他一直盯著本君的。」

    狗子瞥了他一眼不搭理,扭頭拍打著林蘇青的腿,忙提醒道:「你別同山蒼子走太近,這是個老不正經的,別把你教壞了!」

    林蘇青耳邊只聽著狗子的吩咐,自己卻愣愣地如何也挪不開目光。

    老不正經?可看起來卻同他差不多年紀。俄而又回想著狗子直接將那位神君叫作山蒼子,而山蒼神君卻要尊呼狗子一聲「追風神君」,不知是為何,莫不是因為它是戰神,所以位高一階嗎?

    可是狗子因為被貶罰,就連丹穴山上下都只稱它為「追風大人」。而今山蒼神君的階品必然高於狗子,但他卻依然尊稱狗子為神君。想來山蒼神君對狗子,應當是有源自心底的敬重。

    這一點他想到的同時也能夠理解,畢竟迷谷老兒說起狗子昔日的英姿颯爽時,那一臉無盡的欽佩,可以想像狗子昔日那無與倫比的神威和風采。

    這些他都能想到,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狗子先前所說的那位於生前行善積德,於死後受人供奉,就算身為孤魂野鬼也依然不忘善意初心,甚至還在丹穴山開塾啟蒙小孩童……就是眼前的這位……

    他先前從狗子的形容中,結合了聽來的種種,他以為是那樣的一位瀟灑隨性卻純善溫良的勾魂鬼,卻是千想萬想,千千萬萬也沒有想到,竟然就是眼前這位妖肆邪魅的神君……

    他不禁懷疑狗子是不是又誆了他。或許就連這位神君,為何謂之曰「勾魂鬼」……都不是狗子所解釋的那樣。狗子真的可能又誆他了……

    「蠢蛋,他是勾魂鬼啊,不要看他的眼睛!」狗子衝著林蘇青的腳踝上去就是一爪子,將他拍了個趔趄。

    當目光一錯開,林蘇青立馬就醒過神來,瞬間連呼吸都急促了,彷彿方才的自己一直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似的。

    他旋即驚覺——原來方才的渾身僵住,不是因為他看愣了,極可能只是因為他看了山蒼神君的眼睛!

    沒錯!怪異正是從對上那山蒼神君的眼睛那一刻才開始的!

    就是那時候才動不了的!

    林蘇青如醍醐灌頂,頓時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叫勾魂鬼……

    狗子果然又誆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2
塵骨 第七十八章聰明不是用來害人的

    山蒼神君看了看林蘇青,忽然勾唇一笑道:「四柱陽命、童子命,值錢。」

    不等林蘇青反應,他湊近去眸光溫情的睞著林蘇青,問他道:「你可願隨本君走一遭?」

    林蘇青被他這一睞頓時錯愕,即使知道是個男的,卻仍然被迷住了,怕是山蒼神君將畢生修為都凝在那雙眸子裡了吧。

    狗子連忙跳到他們中間,站起身來用爪子推著山蒼神君的腿,它仰著頭蹦起來仍不及山蒼神君的膝蓋高。

    「山蒼子你怕是想錢想瘋了吧?這可是個大活人!」

    「活人?哈哈,不算了。」山蒼神君笑道:「他從那邊消失了,命數改變了,不算活人了。」

    林蘇青怔了怔,插話道:「……頂多只能算失蹤吧,怎麼就不能算活人了……」

    「你是在頂撞本君?」山蒼神君故意如是問他。

    林蘇青連忙解釋:「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發表一下區區在下的一點看法……」

    山蒼神君抬眸似笑非笑地瞧著林蘇青,先前追風神君特地來找他,讓他幫一個叫林蘇青的凡人歷練一番膽魄,便是眼前此人。

    他聽說,這個林蘇青似乎並非一般的凡人,不過或許是不曾受過什麼磨難,性情中也有一般的凡人那樣的軟弱。

    初次一聽是個軟弱的人,他原本是想拒絕的。

    可是又聽說,此人曾經平安無事的吸收了二太子殿下的三四滴神血……是的,平安無事,飲完之後甚至神采奕奕,生龍活虎。

    這可是連追風神君這樣的戰神也不一定能做到之難事,區區林蘇青居然做到了,所以他起了好奇,想著先來見上一面。

    來之前,恰好追風神君又來找他,與他說起,這個林蘇青與它原先以為的不太一樣,並不是先前那樣猜測的簡單人,實則是個十分複雜的人。

    究竟怎樣的複雜,追風神君自己也講不清楚,隻大約形容為有天賦有才智的缺心眼。

    初初以為此人膽氣怯懦,後來卻發現其實相當頑強,倔得很,還十分有主見。

    平時瞧著軟弱得像爛熟的柿子,卻能在真正的生死一線時,冷靜得出奇。

    早些以為是個只會耍小聰明抖機靈的混小子,卻又在虛幻之境中發現,他頗具大局意識,很有些智慧。

    追風神君後來對這個林蘇青的評價頗高,它說這個林蘇青,遠遠不似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無能。其實應該是個城府極深之人。

    好在雖然深有城府,但不存在什麼壞心眼,當是個可造之材。

    只是,也正因了沒有什麼壞心眼,甚至有時候還有著過分的善意,反倒有些缺心眼,這便使這小子顯得極為愚蠢。

    所以追風神君認為,林蘇青的無能,大約不是裝出來的。

    更有可能是因為——沒有什麼是真正特別想得到的,遂無從發揮智慧,因此才顯得很無能。只是顯得,並不真的是。

    無所求,便無所爭,無所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是一種天賦,在冥冥之中就已經具備了上善若水的性情。

    如若真是如此,那便的確是一塊難得的璞玉,他便更是想見上一見。若能參與雕琢,倒也不失為一件趣事、美事。

    有才智而不自知的傻小子呀。

    「你不怕本君?」山蒼神君笑瞇瞇地看著林蘇青問道。

    他見林蘇青一直傻愣愣地想看他,但又刻意的避開他的視線。明知道不能與他對視,卻還是蠢蠢欲動地想要多試一試,神情十分有趣。

    林蘇青竟是一臉茫然的回答:「我作何要怕?」

    「那為何不怕呢?」

    林蘇青詫然了一瞬間,見山蒼神君故意要問他,不像是刁難,只像是在逗弄於他。便如實回道:「主上與狗子不會害我,而神君您能在主上與狗子麵前這般自由出入,必定是主上允許的。所以您也不會害我,我就用不著怕。」

    雖然山蒼神君那陰風冷月似的面容,與周身散發的森然之氣,的確令人望而生畏。但那隻是山蒼神君的氣場使然,那是一種特有的氣質而已,只是氣場上有所震懾和壓迫,因此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又不是因為害怕而生出的畏懼。

    林蘇青又道:「更何況,神君您的確未曾做出任何迫害我的事情,我更沒有理由要害怕您。」

    「狗子?」山蒼神君意味深長地一笑,驀然側身彎腰將狗子抱起來摟在懷裡,伸出食指戳著狗子濕漉漉的鼻子,說道:「追風神君,你的評價也許是對的。」

    狗子登時氣得要爆炸,狂躁地掙紮著嚷嚷:「山蒼子你個浪蹄子,你放我下去!!」

    它雖然被罰成了小狗模樣,但它絕不允許被誰真的當成是尋常寵獸,更不準有誰將它當成寵獸抱在懷裡!

    那簡直是一種屈辱!

    何況山蒼子還這般故意作為!

    好生氣!要氣炸了!

    「你個手下敗將你快放了本大人!你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歸元居!我拔光你田裡的藥秧子!我燒了你所有的字畫!」

    狗子好生氣,山蒼神君偏偏將它的四隻小爪擒在了一起,連撓他的機會都沒有,它好生氣,卻只能扭來拱去地掙扎,一會兒朝裡縮,想從底下扭下去,一會兒朝前拱,想從前面竄出去。可一身毛都折騰亂了,仍然如何也脫不開,它氣急了張著嘴亂咬,卻什麼也咬不著,嗚汪!好氣!

    「本大人好歹是你半個師父!你就是這樣尊敬師長的嗎!你快放我下去!你給本大人等著!等本大人……」

    山蒼神君一把握住了它的嘴,叫它張不開嘴連話都說不成,只能「唔唔唔唔」地罵。

    林蘇青緊緊地抿著嘴憋著笑——哈哈狗子你居然也有今天啊。狗子掙扎之餘,一眼瞥見林蘇青在偷笑,立馬又瞪著林蘇青「唔唔唔唔」一通訓斥。

    誰也聽不清它在說什麼。

    山蒼神君垂眸看著懷中的狗子,瞇著眼睛笑道:「追風神君,您若是亂咬,本君就給您下藥。」

    瞧瞧,這多麼的尊敬師長呀,都稱呼為「您」了。林蘇青實在要憋不住笑出聲了。

    山蒼神君鬆開了手,不再捏著狗子的長嘴,狗子作勢一口咬向他的指尖,山蒼神君一抽,避開了。

    而後竟主動將手遞給它眼前,道:「本君忘記了方才摸過什麼藥,您若不怕,來,隨便咬。」

    狗子頓時閉緊了嘴,生怕一張嘴,山蒼神君就趁勢把手塞進它的嘴裡。它可憐巴巴地望向二太子殿下,眼淚汪汪地嗚嗚嗚的。

    然而……二太子不知在何時,於案桌前設下了一道屏障結界,將他們這邊的一切隔開了,全然聽不見似的,無論狗子如何眼巴巴的呼救,二太子依舊從容愜意地飲茶看書。

    狗生絕望啊!

    山蒼神君見狗子耷拉著腦袋,似乎是老實了,他一邊摸著狗子毛絨絨的腦袋瓜,一邊一臉可親可近的笑著對林蘇青道:「追風神君先前說你很膽小,特地囑咐本君不要嚇著你。你瞧著本君嚇人嗎?」

    山蒼神君一抬眸,林蘇青趕忙避開視線,被他這一問,他頓時偷笑也不敢了,忙回到道:「呃……不、不……是太嚇人……」

    「哎呀。」山蒼神君嘆道,「你怎的忽然有些怕本君?」

    林蘇青愕然,窘迫道:「呃嗯……誰還沒有幾個害怕的時候呢……是吧……」他看了看正無可奈何地老實趴著的狗子,心中忐忑,山蒼神君很是腹黑,千萬別叫他惹到了。

    「說得在理,誰還沒有幾個害怕的時候。譬如殿下瞪本君一眼,本君都要怕得心肝一顫。」山蒼神君粲然一笑道,「無妨無妨,你算不上膽小。」

    狗子沒好氣的翻了一記白眼,有怨氣懶得撒,只於心中忿忿——鬼話連篇胡說八道,本大人何時說過林蘇青膽小了。

    那山蒼神君忽然眉眼一正,道:「哈哈不同你說笑了,且說正事要緊。」只是就算他不笑時,那眉目依然自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

    只見他用手腕抬起狗子耷拉在他臂膀上的下巴,然後從袖子內摸出一小簇像是毛髮的東西來,色澤黑中透亮,僅用一根纖細的絲線束紮著其中的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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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