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44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3
塵骨 第七十九章 臨時法器

    山蒼神君將那一撮毛髮似的玩意兒捻在指間,對林蘇青說道:「本君經過南天門時瞧見哮天正於門前打盹兒,便順手揪來一撮尾巴尖的毫毛。權當是本君匆忙為你準備的見面禮吧。」

    為了揪這樣一小撮毛,那哮天可謂是下了追到天涯海角的決心。幸得二郎真君有事將它喚了回去,否則的話……估摸這會子它還在追呢。

    林蘇青雙手接過,捧在手心裡仔細地看著。

    他並不知道這哮天的尾巴尖上的毛有多麼的難得,也並不明白山蒼神君為何偏要揪哮天的給他,甚至不知道為何要送他這樣一撮狗尾巴毛。

    山蒼神君微微一愣,這林蘇青性情實在太平靜了些?居然連哮天犬的尾尖毫毛,都接受得如此坦然,絲毫不見有驚喜之情。

    「這可是神犬的毫毛,是帶著神力的,你可別小覷了它。」山蒼神君沒有誇大,這的確算得上是相當珍貴的禮物。

    「不敢不敢。」林蘇青誠懇回答道,「只是如此珍貴,不知該如何保存,一時間難住了。」

    原來是在想這回事兒,山蒼神君無奈道:「給你不是叫你保存的,這用來給你做臨時法器的。」

    「臨時……法器?法器?!」林蘇青愕然大驚,「這是給我做法器的?!」

    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快就要擁有自己的法器了?!

    山蒼神君終於從林蘇青的臉上看見了自己想要看見的反應,心中欣慰。

    「你太弱了,有件法器,多少能為保一保你的小命,也能為大夥省不少麻煩。」山蒼神君又道,「不過,即使是哮天犬的毫毛……用來做筆毫……嗯,還是劣了些。哈哈,你臨時湊合一用,將就將就。」

    「筆毫?」林蘇青又是一愣,登時反應過來——原來是用來給他做毛筆的……

    「噢,我今後是要修畫仙來著……」

    語罷他便捻著那一小撮尾毛,在掌心裡劃拉,體會著毫毛掃過掌心的感覺。

    「哮天犬再如何,畢竟是狗尾巴毛,你若是不滿意……」山蒼神君說著,他五指一攏,手中召出了他的那隻墨玉毫筆來,順手就遞到林蘇青眼前,「本君的法器贈你。」

    好突然,林蘇青腦子嗡住了。他潛意識地不由自主就伸手去接,霎時狗子汪地一聲截斷了他。

    「汪!不能接!他這是死嬰的胎毛和凶獸的腿骨製成的,邪氣得很,你接不得!」

    林蘇青連忙縮回手,既然狗子都說了邪氣不能碰,他便老老實實地不去碰。對於這方面,狗子肯定是不會誆他的。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除了因為那筆本身就邪氣,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只是對於這個原因,現在不能說與林蘇青聽。

    狗子警告完,瞟了一眼林蘇青,見他的確是打消了去接山蒼子的墨玉毫,便繼續耷拉著腦袋瓜趴在山蒼神君的臂彎裡。反正是下不去地,唉,那就將就著趴著吧。這浪蹄子流連三界大小花叢,勾搭無數神仙妖鬼……這一身香氣……不知是山蒼子這浪蹄子自己調的香,還是從誰身上蹭來的,還怪好聞的……

    「多謝神君。」林蘇青捧手謙恭地謝禮,隨即道,「您來得實是突然,我沒來得及預備,也沒有什麼可以隨時拿得出的物件,請容許我先失禮欠著,今後有機會再補上。」

    既然別人送了見面禮,他就要有所回應,只是他全身上下的確沒有什麼能夠送得出手的,說欠著是真心的,以後有機會得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再送給山蒼神君作為還禮也是真心的。

    山蒼神君無語地看了看狗子,狗子臉上憋著竊笑,似乎是在幸災樂禍——我告訴過你,林蘇青這小子有點缺心眼的。

    「咳。」山蒼神君乾咳一聲,將狗子放下去,撣了撣衣袍道,「你可以先借哮天的神力替代一些日子,等你今後自己具備神力時,再去尋你心儀的毫毛即可。」

    林蘇青似懂非懂,狗子打著哈欠抖了抖一身皮毛,懶散的說道:「畫仙主要是靠筆下作畫,以法力冠以真形,所畫出的事物便可脫離畫紙,成為作戰之用的實物。」

    山蒼神君接著狗子的話說:「一開始你可能還需要借助畫紙等載體作畫,今後隨著你的法力增強,便可脫離載體,凌空對陣,無論你是畫法陣、還是畫符籙,皆可。總之,你的法器會隨著你的變強而變強。就比如……」

    說著,他用著自己手中的墨玉筆做起了示範。

    「你瞧它只有正常大小,可是……」山蒼神君將墨玉筆一拋,神筆凌空旋轉了幾圈,頃刻變化,落地時已化作了與他齊肩高,算上那飛揚的筆毫,竟是與他同高了。

    接著山蒼神君攤手一收,神筆頓時飛回他的掌心,竟又變得只有巴掌大小。他道:「法器是可以如意變幻,可大可小,法器所承載的神力也會隨著你的神力變強而變強。你今後自會明白。」

    狗子抬起後腿抖搔著脖頸間,道:「你現在沒有法力,但哮天的毫毛有,你只能借助於這一措毫毛現有的力量。當你用哮天的毫毛做成畫筆,所畫出來的東西,便能具現真形。」

    它轉念又道:「你目前全仗著哮天這一措毫毛的神力,有些微薄,而且有限。所畫出的東西越是厲害,消耗便越大,甚至有些是無法具現的。所以你要時刻記著,在你擁有自己的法器前,你得省著點用。」

    隨即它轉身走向案桌,穿過案桌前的結界屏障,進入後沖二太子行了一記禮。只見二太子隨便從桌上抽了一本冊子遞給它,它站起身墊著腳抱在懷裡,便轉身走出了結界。

    林蘇青趕忙伸手從它懷裡接過來,聽它說道:「這是本大人先前向主持要的冊子,你自己隨身帶著做畫紙吧。」

    狗子難得的苦口婆心:「先踏實努力,別指望一步登天。之後的種種無不與你自己的修行息息相關的,哮天犬的尾巴尖兒也只是臨時的,主要還是得靠你自己勤加修煉才行。」

    山蒼神君眯著眼睛笑吟吟道:「追風神君說得極是,這只是幫你過渡這段毫無法力時的空檔期。待今後你有了修為,自己的法器當由你親自去挑選。」

    林蘇青聽得很明白,也就是說他現在還沒有易成仙骨,也沒有任何修為,更別提能有什麼法力。不過,他可以借助哮天毫毛的法力。

    如是一聽,實在是令人期待!

    他巴不得現在就能隨便先畫個什麼試一試!

    咕~

    肚子猝然響了一聲,單單咕嚕也就罷了,偏偏這動靜鬧得相當之大。林蘇青抬頭瞅了瞅,連坐在案桌前的主上都朝他瞥了一眼,應當是都聽見了。原來那結界……並不隔音……

    「回想起來,自從我泡進那方泉池,至今還不曾進食過吧?」林蘇青摸著咕嚕作響地肚腹,「至少有七七四十九天吧?怎的先前絲毫餓的感覺也沒有呢?」

    咕~嚕嚕~

    連連幾聲來得是相當之尷尬……這不爭氣的聲響他是有心想控制,也無能為力……先前毫無感覺,怎的突然就餓成這般明顯?說是餓得腹內直打鼓,絲毫不誇張。

    他看了看手裡的哮天犬的尾尖毫毛,恨不得立馬鋪開一張畫紙,先畫上幾十個大餅,不不不,得有肉,披薩或是漢堡……不不不,亥時大餅吧,畫得快吃得早……

    他腦子裡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山蒼神君笑道:「果真是一點基底也無啊。」

    林蘇青恍然看了一眼,山蒼神君的笑容煞是好看,但他不敢多看,只得岔開目光看他別處,看鼻子?看嘴?看喉結?

    嗯……有些變態。

    只得眼神放空,粗略地掃一眼他的面容、看一眼他的神情。主要還是聽他的聲音與看看他的動作。

    這勾魂鬼的眼睛,實在是看不得,只消一眼,便彷彿要丟了魂似的。

    只聽他道:「連辟榖都尚未習得。」

    又見他隨手摸出腰後別著的一隻小葫蘆。小葫蘆頂多與他的手掌一般大小,通體素白,看似像木質的,卻比木厚實,色澤也比木多幾分光彩;卻也不像玉石的,不如玉瑩亮,色澤也不如玉溫潤。

    這素白的小葫蘆甚至透著些許古怪。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0:53
塵骨 第八十章 丹藥不可亂吃

    山蒼神君晃了晃小葫蘆,大家都聽見了裡面只有一顆石子兒似的東西在滾來滾去的響。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林蘇青料想其中作響的必然是一顆丹藥。

    於是就見山蒼神君拔開了塞子,攤開掌心用力一抖,便滾落出一顆黑油油的丹藥,油亮得發光。但不似寶石那樣輕浮的光澤,更像是一顆盤玩許久的犀角珠子,是內斂的光,亮得很穩重。

    他將葫蘆重新別回腰後,將那顆黑珠子似的丹藥遞給林蘇青道:「本君請你吃枚大丹。」

    狗子搭了一眼,提示道:「山蒼子給的東西,勸你莫要輕易嘗試。」

    山蒼神君隨意笑道:「無須擔心,吃不出什麼好歹。」

    林蘇青肚子本來就餓,一聽到「吃」這個字,就更是餓得直抽抽,不爭氣地咕嚕嚕直打鼓。可是狗子的一句話,卻是令他原本已經伸出手,立馬又猶猶豫豫地收回來。

    他考量再三後,詢問道:「勞請神君告知,這枚丹藥之內,您都用過哪些材料?」

    不妨先聽一聽有沒有吃不得的東西,若是沒有什麼有害成分在,但吃無妨。

    「噢~不過是以參藥、酸棗仁、菩提葉等尋常食材揉成的藥丸,不曾特別煉製。」山蒼神君言語時,原本只是隨意而談,卻因為他的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令人不敢直視。

    隨即他側目看了一眼蹲坐在不遠處的狗子,道:「先前追風神君心血來潮,想學習以伏火法煉製金丹。結果硝石、硫磺與木炭一混,起了大火把本君的煉丹爐給炸燬了。自後,本君便不曾再煉製丹藥了。」

    「……」林蘇青瞅了瞅狗子,似乎它也自覺失了顏面,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作搭理。

    「方才聽下來,且只是些寧心安神的藥材,倒是無妨,多謝神君。」林蘇青攤開掌心,接下了丹藥服下。

    藥丸剛一入喉,隨即便感覺到有一陣暖意化散開來,順著喉嚨一直暖下肚腹,卻在落入肚腹時,如一枚燒紅的炭火落入了涼水,那熱度頓時就熄滅了。這一場體會相當之清晰。

    「你懂藥材?」山蒼神君既詫異又驚喜地注視著林蘇青,一雙眸子燦如星辰。

    他有預感,林蘇青今後絕非尋常的畫仙!

    因為尋常的那些個畫仙,他是太瞭解了。他們飛昇成仙后,便比天邊飄著的雲彩還令人摸不著頭腦,終日無所事事的背著筆墨紙硯,沉醉於遊山玩水。

    每回發生戰事都聯絡不上,就是專司生殺的雷部提前去找他們,他們也都是藉口連連,說到底其實都是懶得回。

    這也就罷了,還常常說道——天界有諸多神通廣大的神仙在,即使戰起來了,其他法術系的神仙隨便捏個手訣便是束縛之術,他們去了還得先畫幾條繩索,有的還要細糾某一處畫得不夠完美,不比其他神仙方便,不去又何妨,將責任甩得一乾二淨。

    便是種種為由,真的就不去參戰了。

    以至於後來雷部點將時也都心照不宣的不再點他們。畫仙毫無責任心的態度,甚至導致了天界縮減畫仙的名額。因此近百年所飛昇的畫仙寥寥無幾。但也不全是名額受限的緣故,彷彿是那些個畫畫的凡人們,連神仙都不稀得當似的。

    總之,他難得的與追風神君意見一致——鄙視那些畫仙。

    「你將來要修成畫仙,你還通藥理懂醫術。戰場免不得你~」山蒼神君興奮得一雙妖魅的眸子更加魅人。

    又道:「大小戰場跟下來,你便不得不提升階品,才能迎戰更大的戰事,大好呀!」

    隨即他回眸對狗子笑道:「興許他將成為第一個升階品的畫仙。」

    狗子只抬了他一眼,並不回答。

    林蘇青聽得慚愧,其實他也懶啊……不過那只是曾經的他,而今他已經立下了誓言,他要變強,讓自己擁有更強的影響力,對世間做出善意的影響,從而證明,他不是禍患。誓言立下了,就要言出必行。而且他還要回去,不變強怎麼回得去?

    與其等著不知何年何,在他原來的世界裡,出現一個有如主上這般尊貴的聖君,也是設了個召回狗子的那種陣,也是碰巧地讓他一不小心踩到了……可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巧合的事?與其指望著這些「湊巧」,倒不如靠自己。

    「請問,畫仙通常都如何升階呢?」林蘇青問道。

    「歷劫呀!」狗子齜牙笑道,「天帝之所以是天帝,是因為他統共經歷了一千七百五十次天地輪迴的劫難,尋常神仙是不必去歷天地輪迴那樣的大劫大難的,不過嘛,也是要歷經各自的劫難的。什麼樣的時候什麼樣的情況歷什麼樣的劫,所有都是冥冥之中由天地來鑑。誰也不清楚。」

    山蒼神君點頭附議道:「沒錯,要想提升階品,劫難是不得不去歷的。」

    狗子與山蒼神君你一言我一語的,原本是在與林蘇青解釋升階之事,說著說著就不由自主地牴觸起那些畫仙來。

    「你可不能與那些懶怠的畫仙們學,他們不下凡歷劫,是嫌辛苦折騰,是懶,不是瀟灑。」

    山蒼神君連連點頭:「對對對,不思進取,懶得出奇!不可學。」

    林蘇青聽得摁緊了胸前的《易髓經》,決意從今夜便開始習讀,片刻也不再怠慢。

    「好說好說,升階那都是後話。只是我還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他連忙應著,又將話題拽回正軌,「不知用這哮天神犬的毫毛製筆的話,對筆桿的材質有講究嗎?還是隨便哪樣都行?」

    山蒼神君笑吟吟道:「原本尋了一塊香消玉殞不過三日的美人骨給你,無奈追風神君不許,便作罷了。」

    狗子起身擺著尾巴踱到二太子殿下腳邊討好的蹭著,一邊教育林蘇青道:「那些陰氣重的東西,你隨身帶著對你沒有什麼好處,你現在一點基底也沒有,最好是避著那些。難不成你想修成山蒼子這樣的?」

    林蘇青原本還有所期待,但聽狗子這樣一說,登時就渾身一震,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必然是不想的!男兒還是男子氣概最為重要!

    不過,要說想修成什麼樣的?

    如果能夠的話,他真心想修成二主上那般的——心如明月,秋空霽海;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但那都得看他今後的造化了。他可以先朝這個方向努力,不能太好高騖遠。千里之行始於腳下,還是一步一步踏實地來吧。況且主上那般,或許是自來的本性,與修行無關呢。

    如是一通胡思亂想,他頃刻感覺渾身燥熱得厲害,這股燥熱全從腹部傳來,還莫名其妙地有些頭重腳輕之感……

    「我感覺……」林蘇青晃了晃腦子,話還沒說完,砰地一聲栽在了地上。

    這一動靜,驚擾了二太子,但他只是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繼續看書。

    狗子嚇得一蹦,生怕林素奇怪倒下時把它給砸了,它呆愣愣地也是看了兩眼,隨後才跑過去在林蘇青臉前仔細嗅著,試圖嗅出點端倪,找出原因來,卻是無果,沒有嗅出任何異樣。

    它旋即想起林蘇青方才吃的那顆丹藥,登時就扭頭問向山蒼神君:「你給他吃的什麼丹藥?」

    「嗯?」山蒼神君挑眉,他也很疑惑,隨即去摸出腰後的那隻素白色的葫蘆,「不就是普通的安神丸……啊呀!怎的又帶錯葫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00:21
塵骨 第八十一章 雨打芭蕉

    山蒼神君說的相當不在意,只當是一件習以為常的小事。不過他抬頭一見狗子此時的眼神……

    唯恐有什麼誤解,於是趕忙賠笑地解釋道:「誤會,絕非本君有意為之。實在是葫蘆太多了,譬如單是白色就有許多種,只是材質不同,可畢竟顏色相差無幾,難免出錯……真的是誤會……」

    見狗子仍是不信他,他又忙道:「原本是想佩戴那隻白玉葫蘆的,走得匆忙才帶錯成這只女鬼的頭骨做成的葫蘆,實非本意呀!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我那兒看看去!白玉葫蘆裡絕對放的是寧心安神的!」

    狗子一聽是女鬼的頭骨做成的葫蘆,於是就更不放心了,那葫蘆裡能裝什麼正經藥!

    「你究竟給他吃了什麼?」

    「嗯……」山蒼神君的眸子盯來轉去,神色很是閃躲……「不礙事,承歡丹罷了……」

    「什麼?!」狗子大驚,「你再說一遍,你給他吃的什麼?!」

    山蒼神君心虛地不敢重複,他只是掃了一眼林蘇青的狀況,就趕忙退得遠遠的,生怕狗子一口撲來誤傷了。

    「息怒,本君下回小心就是了……哈哈……」

    山蒼神君始終眯著眼睛賠著笑意,狗子也不好再責怪他什麼,只是扶額道:「你今後少帶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身上,別到時候這蠢蛋的仙根還沒易成,先被你給教壞了。」

    「嗯嗯,不回有下次了。不過……」山蒼神君以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林蘇青,只見他雙頰緋紅,滿面紅霞,「功效已然發作,不能就這樣將他放任不管吧?萬一出個什麼岔子……污了殿下的眼……」

    狗子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那你還不趕快的?!」

    山蒼神君只挑高一邊眉毛,只得又走上前去,他抬手朝林蘇青的方向活動了一下五指,手指如游蛇柔軟,霎時,他身上環繞的拘魂鎖鏈便自行飛出,將林蘇青纏得結結實實。

    而後,他走到二太子案桌前,抱拳恭敬的揖禮,道:「吾等先告退。」

    二太子掃了一眼被拒魂鎖牢牢桎梏著的林蘇青,眉頭微微跳了跳,原本伏在茶杯蓋上的手,抬起輕輕地作了一個和「去」的手勢,便不再多看一眼。

    山蒼神君轉身回去,瞧著地上的林蘇青,無奈地嘆了一口,隨即只得打橫將他抱起,往寺廟的柴房走去。狗子也沖二太子行了個禮,趕忙也跟了出去。

    ……

    山蒼神君橫抱著林蘇青走在前面,狗子邁著小腿兒跟在身後側。他們順著屋簷,穿廊過榭,沿途陸續遇到了幾位還未曾燙戒疤的青頭和尚。

    其實尋常時候,他是不會在凡人眼前顯身的,可如果此時不顯身,便是林蘇青橫飛在空中,萬一嚇著了人,多麼造孽。唉,他只得忍著太陽穴抽搐的青筋,垂著眸子不去看那些青頭和尚。

    偏偏這時候林蘇青的藥效開始發作,正十分曖昧地用臉蹭著山蒼神君的脖頸子,鼻尖兒也忙亂的蹭著他的耳垂。這一幕幕看得那些個尚未堪破紅塵的青頭和尚,一張張素臉刷地紅上了耳朵根。

    見他們路過時,無論是正在持著笤帚打掃園中落葉,還是正在修剪灌木花叢,無不是登即放下手中的活兒,雙手合十,閉目道一聲:「阿彌陀佛……」

    山蒼神君很尷尬,這些凡人大約是將他當成女人了……

    穿了兩道拱門,他們便到了後罩房,這是用來對方雜物的一處小屋子,所以但凡到了這裡,就很難會見不到誰來。山蒼神君捏出劍訣,對著那鎖一化,鎖頭自己就開了,換做平時,哪裡用得著開鎖,穿牆而入便是。

    一進屋子,山蒼神君就催動了拘魂鎖將林蘇青放到了柴堆之上。

    他虛拳掩飾著尷尬之色,道:「且讓他自己浪上一會兒,待藥效過去吧。」

    狗子方才個子矮小,是跟在後面的,被山蒼神君的個頭全擋住了,壓根沒瞧見前頭林蘇青用臉和鼻尖蹭他時候的情形。

    不過狗子畢竟不是真的狗子,他曾經畢竟也是為瀟灑倜儻的神君。它此時瞧著那滿臉紅霞飛的林蘇青,和他那莫名其妙的痴笑……

    唉呀……狗子嘆了嘆氣,一聯想到吃了承歡丹的林蘇青,一會兒會浪成什麼模樣,便彷彿已經親眼目睹了似的,覺得眼睛刺痛得很。

    「本大人還是去外面待著吧,等藥效將過時你來叫我。」

    語罷它鄙夷的斜了林蘇青一眼,扭頭便出去了。尾巴一甩,順便將門也帶上了。

    後罩房內便只剩下山蒼神君照看著藥效發作的林蘇青。他並沒有撤去那七條三爪拘魂鎖,仍然將林蘇青束地嚴嚴實實。

    不過他也沒打算出去,反倒是抱著膀子站在林蘇青跟前,居高臨下饒有意味地瞧著林蘇青。瞧著那藥效發作時有趣的神色,就像在瞧著那戲檯子上的花臉正鬧到戲劇的滑稽處。

    ……

    林蘇青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他睜開眼時,正身處於一方溫泉之中泡著,和他先前在山野靈泉時不同,因為這是一處溫泉,所以四周有騰騰地熱氣氤氳繚繞。

    熱得有些發燙的泉水將他周身泡的溫熱發軟,過分的愜意,過分的舒適,彷彿骨頭都要因此燙軟了。

    他正打算閉目好好地享受這翻閒逸,卻在這時,於熱霧之外,忽然搖搖曳曳地顯出一位長發及腰的妙齡女子的身影。

    只見那女子正穿過濃濃的熱氣,婀娜而來,且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直到他們之間只相隔了一層蒸騰的薄霧時,他看見那女子細白的玉足,正踩著池中水潤光滑的鵝卵石款款走近,一雙小腿如洗淨的白蓮藕邁入池中,她的腳踝很細,堪堪一手而握。

    混混沌沌之間,他無法將女子的形容看得真切。不過隱隱約約地還是能知曉,來的是名身姿嬌小,體形婀娜的女子、是個肌膚勝雪不著片縷的佳人。

    她在蒸騰的熱氣之中,也泡入了溫池子內,與林蘇青面對著面。

    可是在他們之間相隔的那一層薄薄霧氣始終都散不開,林蘇青努力地睜大雙眸,想去看清楚對面女子的面容,卻始終像是隔了一層柔軟的紗幔,如何也看不清。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被熱氣蒸得模糊了,於是揉了又揉,甚至撲了一把水洗了洗臉,再抬起頭時,也仍然是看不清。

    就在他即將作罷之際,忽然,那薄薄的熱霧頓時淡了去,雖然還是模模糊糊,但已然依稀可見那女子唇紅齒白,五官十分嬌|媚,他正打算仔細看真切時,俄然見她紅唇微動,似乎在同他說些什麼,可是他一點聲音卻也聽不見。

    耳朵眼裡彷彿糊上了一層漿糊紙,將聲音阻隔住了,他用食指撓了撓耳朵眼,卻又不覺得糊了什麼。

    可就是聽不清。

    這時,那女子特地往前朝著他近了又近,靠近,特別近,以至於近得與他的臉僅僅隔了一個鼻尖的距離。

    而後她與他交頭接耳,好像要在他的耳朵邊上說什麼。

    林蘇青凝神仔細去聽,卻還是什麼也聽不見,只覺得耳朵眼裡癢癢的,溫溫熱熱的,心裡也癢癢的,滾燙滾燙的。

    聽不見,看不清,只覺得喉嚨燥得發痛,全身燥得發燙。

    霎時,他耳邊突然就聽見了那女子的溫柔笑聲,彷彿是靈犀一動,突然地就聽見了。

    那笑聲溫柔……又婉轉……

    卻也正是這一聲嬌柔而魅|惑的笑聲,彷彿正是那點燃炸藥引子的小火苗,將他整個人都點燃了,由內而外的,又好似有一條軟綿綿的柳條兒正在輕輕地撓著他的心尖尖,他好似一頭猛獸,有些失控,有些焦躁,蠢蠢欲動……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夢,既然這是夢,是夢那就是假的,既然是假的又何妨朝雲暮雨來去一場!

    林蘇青一把將那女子摟入懷中,觸到她背後的肌膚,細潤柔滑……

    便是,任池中的溫水激盪,只管逍遙……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00:21
塵骨 第八十二章美夢了無痕

    林蘇青迷失在夢裡的雲雨中,不知何時狗子已經被山蒼神君叫了回來,它此時正蹲坐在被拘魂鎖鏈五花大綁的林蘇青跟前。

    狗子歪著腦袋瞧了半晌,林蘇青那神色實在是有些反常,遂忍不住問道:「他夢見了什麼?看上去很圓滿。」

    山蒼神君在叫狗子進來時早就看了許久了,已然看厭了,此時正依靠著門框立著,閒來翻看著冊錄,經狗子一問,他才挑眉又朝林蘇青抬了一眼,饒有意味的笑道:「大約是什麼好吃的吧。」

    「好吃的?」狗子瞧著林蘇青的模樣,的確是很圓滿,但絕對不像是夢見了什麼好吃的,而且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藥效何時散去?」

    山蒼神君將冊錄合上,揣回懷裡,這才走近來瞧了瞧,道:「承歡丹主要是發作,發作之時即藥效盡時,後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事。嗯~瞧他這美夢,藥效發作許久了。」

    狗子用下巴指了指林蘇青,示意道:「那還不趕緊叫醒他?」

    「作何擾人美夢。」山蒼神君無奈。

    狗子道:「哪有那麼多閒工夫等他做美夢。」

    終究是架不住個狗子的一瞪眼,山蒼神君只好妥協,「好好好,這就想辦法。」

    山蒼神君端著手,食指摩挲著下巴,眸光一動,恰好是察覺門外路過了一名小和尚,他相中了小和尚懷裡抱著的那盆水……

    「小師傅,可否借你那盆水一用?」

    ……

    這時林蘇青的夢中巫山雨正大,興正酣處,猛地感覺天靈蓋一冷,不禁打了一個激靈,眼前的一切頓時煙消雲散,化為烏有。他正鄭愕,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

    「別做夢了,快醒醒。」

    他聽見山蒼神君的聲音,正在喚他,可是他眼前還是那片方池,說明他還在夢中。他想醒,可這要如何醒?

    他尚在思忖,天靈蓋乍然又是一冷,像是一盆涼水當頭潑下,他猛地又打了一個激靈

    頓時一睜眼,眼前的一切都變了,雲霧繚繞沒了,溫泉池子也沒了,打眼一瞧,山蒼神君正在將一隻空木盆遞交給一名小和尚,那小和尚接過木盆便出去了。

    而這處屋子裡,四周不是草垛便是木柴,像是……柴房?怎的突然在這裡了?莫不是因為他方才吃了丹藥之後被帶來這裡的?

    那……方才那場夢境,莫不是因為……

    山蒼神君折身過來,饒有意味的看著他問道:「一場美夢如何?」

    「呃……」林蘇青登時臉都臊紅了,不知答還是不答……

    丹藥是山蒼神君給的,此時山蒼神君的神色看起來,顯然他是知道這藥的……顯然也知道那「美夢」是哪種美夢……

    尷尬,非常尷尬,實在是尷尬。

    隨即山蒼神君提著那隻以女鬼的頭骨塑成的素白小葫蘆,湊在林蘇青耳朵邊上,生怕狗子聽見了,低聲說道:「那可是個女鬼呀~」

    林蘇青當場怔住了,什麼?女鬼?!女鬼??!!!驀然覺得胯下一痛……大約是心理作用。

    接著又聽山蒼神君道:「唉呀,這盆涼水來得的確太不是時候,再稍微晚一點點最是時機,唉,你說是不是呀?」他分明笑著,卻要假裝失悔。

    林蘇青瞧著那笑意,臉刷地又一紅,從耳朵尖一路燙到了脖子根,感覺做了虧心事被逮了個正著。哪裡顧得上夢裡的是人是鬼,此時只剩下慚愧。

    慚愧啊,實在是慚愧,相當之慚愧啊!山蒼神君太坑人了啊!

    林蘇青強忍住心中的哀嚎,假裝咳嗽一聲,隨即假裝抹了把臉上的水,順便還假裝揉了揉分明沒有進水的眼睛,同時又趁機悄悄地瞥了一眼狗子。

    瞥見狗子正蹲坐在門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坦然的望著他,看那神情狗子似乎一無所知……啊……這就放心多了……緊張的心緒多少也得到了些平復。

    不敢去想像,若是被狗子知道了他做的是何等美夢,只怕今後不笑他個十年八載絕不是追風神君。

    林蘇青正滿心舒解直視,狗子騰地站起身朝他走來,林蘇青的心裡猛地提到嗓子眼——難道它知道?!

    著急之下他張口正要編個瞎話解釋,卻聽狗子訓話道:「吃一塹長一智,今後山蒼子給的東西,不要隨便亂吃。」

    山蒼神君隨意地一抬手,收回了那些三爪拘魂鎖,狹笑道:「他就是朝本君討,本君還不給了呢~」

    「不了不了,再也不吃了。」林蘇青窘迫萬分地爬起來,垂首摸著後腦勺,掌心來回摩挲著耳垂。

    初次見面就被山蒼神君抓了個把柄,丟人丟大了,羞煞人也,實在是臊得抬不起顏面來。

    山蒼神君瞧完了樂子打完了趣,便不再當回事兒,他過來拍了拍林蘇青的肩頭,微微笑道:「人之常情嘛,不必覺得羞赧哈哈哈哈~」

    說的是安慰的話,可那末尾的笑意,卻是令林蘇青更是汗顏不已。

    然於此同時,他注意到,方才山蒼神君拍他肩頭時,他感覺那掌心是透著森森陰氣的,大約正是因為山蒼神君常與鬼魂打交道的緣故吧?

    林蘇青忖著,抬袖揩了一把額頭的涼水,垂眸時打量了自己的一身衣裳,好在偃月服是不玷汙穢的,此時亦是半分也不曾被涼水浸濕,於是他只輕鬆地抖了一抖,水珠便盡數滾落。

    「啊對了,追風神君還有要務去辦,有些話須得抓緊時間說。」山蒼仙君道,「追風神君一會兒要隨殿下去鍾馗神君處交接一些事務。接下來要你得暫時先跟著本君了。」

    狗子點點頭道:「嗯嗯嗯,鍾馗神君那邊催命似的,本大人得先去交接一下。山蒼子雖然是個老不正經,但他不會害你的,你只要時刻記著他給的東西你別吃就是了。」

    「哈哈說笑了。」山蒼神君付之一笑後,側身對林蘇青道:「本君方才與追風神君商議過,為了使你盡快瞭解這邊的情況,接下來你得隨本君去捉鬼歷練歷練。怕不怕?」

    「鬼是由人死後來的,你要去應對的是那些沒有供奉,也沒有去陰司,又不甘願消散的孤魂野鬼。」狗子站起身來,仰著頭望著他們,沖林蘇青道,「他們遊蕩於陽間,通常都有各自的原因。許是怨念、許是憤恨、抑或許是留戀等等,也正因為如 ,無論是不是惡鬼,他們至少都尚且留有一點人性在,不如妖怪狡詐那麼兇殘。何況,還有又不是叫你一個人去,還有山蒼子在呢,你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林蘇青一邊聽著狗子說,一邊應和著點頭。

    狗子說完便轉身要離開,不過它剛抬腳要出門檻時,又扭頭回來囑咐道:「本大人不在期間,你只管跟緊山蒼子,莫要自己瞎跑。山蒼子可不像本大人隨時都能找著你。」

    山蒼神君一把攬住林蘇青的肩膀,沖狗子打著包票道:「放心吧,四柱陽命又是童子命,如此值錢的小命,要收也得是本君親自收,容不得任何搶奪。」

    「那人就交給你啦,要是丟了……那就丟了吧。」狗子說話間,天邊飄下來一朵雲彩,它話音一落,便按著雲朵爬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雲朵載著狗子飄搖而上,轉眼便沒了蹤影。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00:21
塵骨 第八十三章 平靜的背後暗藏著凶險

    林蘇青癟癟嘴,這就把他交付出去了?丟了就丟……了?那他可得好好跟緊了,千萬不能走丟了。

    「可會制筆?」剛目送走狗子,山蒼神君忽然側首問向林蘇青。

    林蘇青聞聲一回頭,怎料山蒼神君的眸子正在等著他,猝不及防地險些又與之撞上了,他連忙避開山蒼神君的眸子,回答道:「不會。」

    語罷就見山蒼神君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毫筆,而且那毫筆看起來相當之眼熟。

    「這……這莫不是主上方才用過的那支?」

    這支筆以素班竹做的筆桿,白色的筆毫應當是羊毛或是兔毛之類的。他隱約記得主上方才好像的確是用的這樣的筆在批閱奏章。

    眼見著山蒼神君要拔了那支筆的筆毫,林蘇青連忙阻止道:「不不不不,主上的筆我不敢用。」

    「不是殿下的。」山蒼神君毫不費力的一揪,那筆毫就掉了,「是這寺廟的筆。」

    他攤手示意林蘇青將哮天的尾尖毫毛交還,林蘇青愣了又愣,聽聞並非主上的筆,這才放下心來,將揣在袖子裡的哮天犬的尾巴毛遞給山蒼神君。

    山蒼神君接過後,一邊催動法術將哮天的毫毛連入筆桿之中,一邊道:「殿下親自用過的東西,沾了殿下的神輝,必然就成了上好的東西,不借白不借。」

    借?林蘇青愕然:「這、這是偷吧……」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神佛之間的交流,怎麼能說是偷呢?」山蒼神君用法術將筆毫與筆桿連接處封死,隨即遞還給林蘇青。

    林蘇青雙手結果,有些忐忑問他:「我拿了這支筆,殿下今後怎麼批改奏章呢?再問寺廟借一支?」

    「今後不再借宿此處,殿下用不著了。」山蒼神君瞥了他一眼道,「你也無需斤斤計較這一支筆。平遠寺一時間落下這麼多的神仙,至少憑增了上千年的福蔭,拿他們一隻斑竹毛筆罷了,出家人心胸寬廣,不僅會介意的哈哈哈哈~」

    山蒼神君平素是沒有這麼多言語的,只是見林蘇青如此純粹的心腸,他才願意多說幾句。

    不過這林蘇青的確很是缺心眼,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他那點神色看起來似乎還是在認為他們是偷的。

    於是山蒼神君又說道:「就算是錢財也不過才一兩文,又哪裡及得上送還他們的主持大師這筆賬呢?等他們把送還主持這筆帳清了,你再還他們這支筆的帳就是了。」

    聽起來一碼歸一碼,這算盤打得很是精妙。林蘇青不禁回想起了狗子先前所說的——勾魂鬼捉了鬼魂去威脅閻王爺換錢的事……

    眼下看來,這精打細算地,十分像是這位山蒼神君所為。看來狗子也不儘是在誆他。

    「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去捉鬼嗎?」林蘇青問道,他心中蠢蠢欲動,很是期待,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他手裡有了法器。

    「莫著急,你先聽本君講清楚。」山蒼神君笑眯眯道,「此去,主要是鍛鍊你的膽魄。既然追風神君將你託付於本君,那你就要對本君的吩咐言聽計從是不是?」

    「是,沒錯。」林蘇青誠懇道。

    「好。」山蒼神君唇角一勾,狡黠道,「那麼即刻起,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依照你自己的決定而行。」

    林蘇青疑惑:「依照我自己?不是聽……」

    山蒼神君打斷道:「本君的意思是,無論你面對的是惡人還是惡鬼,你都要獨立的面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本君是不會顯身的。你只當是單打獨鬥。」

    「啊?」林蘇青愕然,狗子不是叫他跟緊山蒼神君嗎?山蒼神君不是剛對狗子打下保票嗎?狗子還沒走遠吧?怎麼就變卦了?

    「你不願意?」

    恍惚看見山蒼神君的目光一閃,林蘇青連忙認慫道:「啊沒……」

    「那你去不去?」

    「去,我去。」林蘇青忙不迭回應道。

    雖然回答得很篤定,可是他亥時有些心虛。畢竟是出去單打獨鬥,萬一做不好把小命玩脫了……

    不過,山蒼神君說他會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出現,那麼實際上又並非只有隻身一人。只要沒有性命之憂,只管放開手腳做便是……可是……

    「您真的會及時出現嗎?」林蘇青不太確定,倘若方才不曾誤食丹藥,可能他還是會相信的,但是剛發生了這樣一起烏龍事件,他實在是不放心山蒼神君說的話……

    「你不相信本君?」

    「信,我信。」林蘇青連忙道。這不叫認慫,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俄而,山蒼神君話鋒一轉,睨視著他道,「本君還有個條件在先。」

    林蘇青訝異:「神君請講。」

    只見山蒼神君嚴肅的點點頭,並說道:「收來的鬼魂,你沒有分成。」

    「……」原來是為這個……但轉念一想,這也是件好事呀!山蒼神君就算不為了救他的小命,也會為了不縱容鬼魂逃跑而出現吧!

    「好!」林蘇青一口就應了下來。

    咕~

    他話音還未落下,肚子咕的一聲不爭氣地叫了出來。嗯……也沒有什麼好搪塞的,就是肚子餓,叫就叫吧,反正不吃丹藥了。

    這邊世界應當是需要錢財的吧?肚子餓沒錢吃喝,可如何是好?

    林蘇青又開始陷入胡思亂想之後總,然這時山蒼神君睨著他道:「本君大方,先請你去吃飯。」

    「我我我不吃,謝謝神君。」林蘇青忙不迭地擺手,狗子交代了,他也上過一次當了,他已經深有體會,吃不得,實在是吃不得。

    「又不是本君做飯,本君帶你去下館子!」

    山蒼神君說著,便抬手打了一記響指,旋即就見一縷粉色的煙霧從地上冒出,轉眼雨那煙霧中便顯出來一頭青牛。

    若說是牛,卻不完全像是牛,它青面獠牙,更像是個頭怪獸,可著怪獸偏偏長了一對牛角。

    林蘇青尚未從見到那頭怪獸的驚怔中回過神來,山蒼神君提著他的後腰帶就硬生生地拽上了那頭青牛怪獸,隨即騰雲駕霧而去。

    驚得林蘇青慌忙抓住那對牛角,這感覺彷彿是握住了方向盤似的。

    山蒼神君笑道:「抓穩了,若是掉下去了,本君可是不會下去撿你的。」

    ……

    林蘇青以為一切才剛剛開始,以為開始得很平靜。他單純的以為此時此刻,就像他等了許久,終於有獵物開始進入視線,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他,是他林蘇青終於可以開始主動地逼近獵物……

    然,越是深的海,才越是靜。而靜,往往只是片刻,只是假象。更多的時候,在那平靜之下,往往是暗藏著一觸即發的凶險與阻礙,只消一絲風起,即刻便是天翻地覆與洶湧澎湃。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00:21
塵骨 第八十四章 下方之物,不足為異嗎?

    這時於三十六重天宮,二郎真君攜著禿了尾巴尖的哮天犬,正抱拳向天帝稟奏。

    天帝高坐於凌霄寶殿之上,在殿下兩側,秩序的列著四大護法,以及文武神仙各數。無不是在聚精會神的聽著二郎真君的陳述,見他神情肅重,皆以為會是一件了不得之事。

    「先前於四田縣時,吾本要拿下此人,不料被丹穴山的那位殿下所救。天神聖君所為,吾不敢多言。可現今下,連山蒼神君都在向著那小子,如若只是為了尋樂而欺負了哮天,吾不至於小題大做。只是那不是尋常人,那極有可能是未來的禍患。」

    二郎真君說到此處,抬眸察言觀色,見天帝的神情不動,他繼續說道:「而山蒼神君,卻將哮天犬的尾毛贈予了那禍瘤去做法器,天帝,吾委實擔憂哇!」

    二郎真君語罷,四下頓時議論聲紛起,誰都是初初聽聞此事。

    「真君,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誤會?那山蒼神君雖然向來不著邊際,可也是位正氣不阿的神君,這幫扶禍患做法器……不像是他的性子呀……」

    「是呀,他已經位列神君,卻依然親自下凡去捉妖拿邪,他怎麼會行如此違背常綱之事呢……」

    二郎真君側目道:「各位莫不是忘了山蒼神君的來歷了?丹穴山的那位都在護著的人,試問山蒼神君又怎麼會不護呢?」

    「這……」二郎真君兩句話便難住了那些頗有質疑的神仙們。

    說起來,於情於理的確是這樣,山蒼神君來自丹穴山。

    不過還是有別的聲音質疑道:「二郎真君此言差矣,山蒼神君既已出了丹穴山,且已於天界中受過封號,他現在是天界的歸元神君,二郎真君此言,莫不是在說山蒼神君不忠於天帝?」

    「說得在理,他的封號可是天帝親自敕封的。二郎真君此言,莫不是在質疑天帝不成?」

    一連問題問得好生直白,誰都知道,出了神域,天下只尊一位君主,那就是尊天帝。

    頃刻,大殿中又是一片竊竊私語,議論聲猶如小小的浪潮,一浪撲著一浪高。

    二郎真君怒道:「你們這是在牽強附會,混淆視聽!」隨即他衝天帝解釋道,「天帝,吾絕無此心!」

    天帝微微抬起眼瞼,眸光微動,掃了掃殿下的諸位神仙們,大家登即噤了聲,誰也不再說下去。

    俄而,天帝泰然道:「下方之物,不足為異。」

    他們說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林蘇青。

    雖然二郎真君親自進諫,但天帝仍然認為,林蘇青不過是一介異世凡人,是登不上檯面的小雜毛,再是如何,量他也生不出多大的禍端。

    就算他當真鬧出些什麼禍事來,也自有三界各界的律法去懲治他。

    何況,方才又聽聞那林蘇青與丹穴山有關係,想來丹穴山的那位也不會縱容他為禍人間。自然是不必過多理會。

    天帝又看了一眼二郎真君,二郎真君特地來稟報,還如此憤慨,說到底主要是氣不過山蒼子拔了哮天犬的毫毛,去作為給那凡人的見面禮,二郎真君覺得受了折辱了吧。

    可是,總不能因為一撮狗尾巴毛去開罪於一位神君吧。

    天帝道:「都退了吧。」

    「天帝……」二郎真君還想說下去,可抬頭正好迎上了天帝嚴厲的目光,這是在制止他,他若是再說下去,便是拂了天帝的意思,於是只好忍住了心中的憤懣,止住了口,「吾等告退。」

    在他看來,天帝無非是忌憚丹穴山那邊的位份罷了。可是究其因果,又有什麼好忌憚的?

    三山四海五湖六合八荒九州,各神域的帝君雖然皆是由父神封下的,不必受天界的約束,但父神也曾定下了規矩,各神域的帝君只要是出了自己的神域封地,便只是有尊位,沒有權責。三界永遠只有一個帝君,便是天帝!

    所以,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作為三界律法的最高制裁者——天帝,為何要忌憚各族勢力?特別是為何偏偏最是忌憚丹穴山的那位二太子?

    不過是空穴來風傳他是丹穴山先祖帝君的托生,無憑無據且不論,就算是先祖帝君又如何?等那位今後成了神尊又能如何?

    只要是出了丹穴山,便也只能是空擔一個至高神尊的階品而已。

    到底天帝才是三界之帝尊,就連西天極樂那位佛祖與天帝之間,那也是相敬如賓。

    天帝為何偏是要忌憚丹穴山呢?!

    他想不通,他想不明白,他不服氣,他憤慨!!

    二郎真君一路下了三十六重天宮,來到南天門,原本打算繼續去巡視三界,可心中越想越是氣恨,竟是不由自主地一拳打穿了一座石碑,嚇得哮天犬渾身一顫,嗷嗚嗚的嗚嚥著蜷縮在他腳下。

    鎮守南天門的天兵天將們,此時亦是嚇得目不敢斜視,大氣也不敢出。

    ……

    ……

    與此同時,在另一處陰暗詭譎的地方,也正在議論著有關於丹穴山的那位,以及那位親自護在身邊的那個凡人的事情,種種消息更是接踵而至。

    高坐於大殿之上的那位,一掌拍在鎏玄金的寶座上,語氣中有些憤恨,亦有些欣喜。

    「他終於下山了!本尊等這一日等了足足三百餘年!他終於下山了!!」

    大殿之下寶座跟前,正跪伏著一位一身啞黑束身衣裳,身披玄色鑲血色紅邊袍子的下屬。那紅邊的玄袍子上,連著斗篷似的帽子,蓋在頭上,將他遮蔽得嚴嚴實實。

    那下屬微微抬起頭,抱拳啟奏,聲音暗啞如渴水已久的烏鴉,道:「那位很是看重,也很是防備。甚至特地將那凡人的姓名與八字施加了封印,任誰也查不出底細。」

    只能看見他膚色蒼白的下巴兩側,各有一道黑色的紋理鏈接著脖子蔓延至衣領內部,且只能看見那彷彿是經鮮血塗抹過後的朱唇在乾巴巴地開合。

    「屬下以為,除了天界三清聖境的那幾位天尊能知晰,之外無計可施。」

    高坐於寶座上的那位猛地拍響了寶座,怒哼一聲,凶狠道:「不過是介異世的凡人,底細知與不知又何妨。」

    令他為之興奮,令他為之激動,令他覺得重要的……是丹穴山的那位,終於肯下山了!!

    「哼!還當他要一直窩在那丹穴山之上,幾百年不曾下山,終於還是讓本尊等到了!」

    當年的血海深仇,終於有機會得報,如何不為之振奮!!!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00:22
塵骨 第八十五章守株待……

    當年,他本想直接與丹穴山那位決一死戰,可是,他的身份地位限制了他無法只考慮自己。他不得不以大局為重,他不能因為仇恨,輕率下令去闖丹穴山,貿然賠上千萬條性命……

    如此這般,三百年來,那二太子居然始終不曾下山,叫他連一絲復仇的機會都尋不到。

    他氣啊,他恨啊!可他又無可奈何。

    他有時候恨得想破釜沉舟,乾脆將這三界鬧得天翻地覆罷了!

    可是,回回只能是一想,便又不得不強捺住憤恨。畢竟他身上所擔負著的使命,令他衝動不得。

    這段血仇,這口恨氣,他一忍便是三百餘年!

    而如今,可謂是天地有眼,終於給了他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

    大約所有光明磊落,一生坦蕩之人,都不曾去留意躲藏在陽光背後的陰影。

    強者除外。

    因為強者們可以站在更高處,將世間百態當作一盤棋局,將每一顆棋子都盡收眼底,一覽無餘。

    林蘇青不算強,他甚至有些弱小,他也的確不曾留意到許多事情。然而許多事情的許多細節,卻是有著至關重要的提示。

    那些提示,便是冥冥之中所給予的選擇。因此,他錯過了許多可以選擇的機會。

    皓皓長空,雲卷雲舒。

    坦坦蕩蕩一無所知也一無所有的林蘇青,此時全然不知,在那些風起雲湧的背後,早已經有了無數雙眼睛,正隱藏在暗處竊竊地窺視著一切。

    ……

    是人間。

    川流不息,熙熙攘攘。

    街道兩旁除了開設店舖的,但凡空檔之處,皆是擺著零零散散的流動的小攤,或推車、或架桌、或席地鋪置。

    有兜售胭脂水粉的青澀小姑娘、有販賣瓜果蔬菜的熱情大嬸子大叔、亦有支了個張簡易的桌子,專為人求籤測字的「賽半仙」……各色生意小販應有盡有,各式各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入城前,山蒼神君隨手摘了一片樹葉,化成了一頂冪籬戴在頭上。冪籬垂下來的一層薄薄的白紗遮住了他的容貌。雖然他是為了凡人們著想,刻意擋住了自己那雙奪魂攝魄的眼睛。

    可是,他這一身桃色偏粉的錦衣,且頭髮是半扎半披散,這薄紗冪籬一遮,若不是他舉止甚是倜儻且頗具風度,若不是他身上纏繞著七條三爪拘魂鎖……

    倘若只是尋常那樣端正的立著,安能辨他是雌雄……林蘇青不時的咳嗽兩聲,以緩解尷尬。

    在山蒼神君的招待下,林蘇青在一間門面還算闊綽的館子裡放肆地填飽了肚子,當久違的飯菜香竄進鼻子裡的那一剎那,他險些感動得想熱淚盈眶。終於吃上一口正常的飯菜了啊!

    吃勢如秋風掃落葉,呼啦啦就只剩下了空盤底。

    出來時,山蒼神君低價買了幾疊宣紙和尋常的筆墨紙硯塞進他懷裡,道:「你也去尋個空地兒支個攤位去。」

    林蘇青指著自己,愕然問道: 「擺攤兒?我?」

    「難不成是本君?」山蒼神君隔著白紗看著他道,「你隨便畫幾幅畫,寫幾個字,守株待兔即可。」

    語罷他轉身即走,林蘇青抱著滿懷的宣紙連忙跟上去,詢問道:「您去哪兒?」

    「此處人多眼雜,本君總不能於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吧?本君要去城外,尋處林子遁走。」

    「我送您一截吧。」林蘇青忙跟上。

    山蒼神君睨著他道:「沒成想你這異世來的野小子倒挺懂禮數的,你的娘親廢了不少心思教你吧?」

    「其實還好……我小時候是比較聽話的孩子……」林蘇青有些慚愧的應道。

    忽然提起家人,他心底突地一抽,鼻腔頓時很是酸澀。已經來到這邊許久了,不知家裡一切都還好嗎。

    或許家裡報過失蹤吧?

    現在還在報著希望尋找他嗎?

    一定都很難過吧……

    母親身體不大好,希望她不要太難過,保重自己要緊……

    ……

    「不用送了,本君去也,你自己當心。」

    林蘇青驀然收回神思,一抬頭,不知不覺間他們居然這麼快就走到了城門之外,他四處張望,山蒼神君竟是撂下一句囑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蘇青用力吸了吸鼻子,脆弱每個人都會有,但脆弱絕不能隨時隨地的展露。他將心中頂上來的那陣酸澀,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他很明白,傷春悲秋無濟於事,唯有先適應這邊的世界,先好好保命得以生存,才可能尋得回去的機會。

    回城之前,他多走出了幾步,去林間順手折了些略粗壯的樹枝和較軟的藤蔓,一路回城一路著手編織。

    好在他很快找到了一處空檔處。

    因為是兩條巷子正對正,口對口,往來對流,穿著大風。因此沒什麼人選在這處巷子口邊上擺攤。大家都默契似的故意離著巷口一段距離後才支開的攤位。

    大約是因為相信風水,譬如擺在風口對穿處,可能會破財,或是撞煞。

    不過林蘇青估摸著自己的攤位不會大,巷子口邊上的那點位置,對他來說剛剛好,恰恰撞不上風。

    他選好了位置,定好了點,便開始忙活起來。

    先是用藤蔓作為繩子使用,將折來的樹枝綁成了一個木框,座在地上,而後將宣紙鋪上去蓋住,不知情的一看,這便是一張不太結實的桌子。他用力晃了晃,怕被風颳跑了,於是去路上上撿了幾塊石頭,大的用來壓著四角,小的用來壓住紙張不被吹跑。

    便是如此,他又以藤蔓綁出幾個細架子,立在邊上用以掛飾。

    繼而,他正打算研墨作畫,這才想起研墨是需要水的。實在沒轍,就是吐口水也不大夠用,他思來想去,眼前登時一亮,連忙端著硯台跑去斜對面的茶棚子,問老大爺借了點刷碗水回來。

    於是他重新席地而坐,裁紙鋪紙、研墨作畫。

    隨後,把自我感覺良好的,掛在細架子上展示。湊合著勉強能看的,便待墨跡吹乾了鋪在「桌面」上。

    竟是有模有樣的賣起了字畫來。

    是以山蒼神君之言,守株待兔之餘,興許還能趁空賺一賺小錢,哈哈美哉樂哉。

    不多的宣紙片刻就被他折騰完了。突然一閒下,居然還有些不大習慣。

    他不好意思像那些小販般扯著嗓子叫賣,便傻愣愣的坐在攤前等著。

    這些字畫並不成美感,皆是以他不曾特別學習過的淺薄的繪畫功底,隨手塗鴉之作。無非是一些小雞吃米、貓捉老鼠、小學生式的花草樹木……

    不禁聯想,這些拙作若是被那些正統的畫仙們看見了,估計要氣得吐血三升。

    不過,畫雖然拙劣,可他所題的那些字,是毫不遜色的。

    好說也是自幼習過書法,今下隨意題幾個大字,不說能堪比筆走龍蛇,至少也算不上差勁,騙一騙門外粗人完全不在話下。

    猶豫踟躇了許久,還是不好意思賣力去吆喝。他撇了撇嘴,罷了,反正閒來無事,翻翻經書也好。如是想到他便從懷中摸出那本經書來看。

    或許此處太嘈雜,無法靜下心去領悟,但可以先看個大致意思吧,也總好過一個字沒看的好。

    如是想著他觸碰了那枚鳳凰影子,啟開了經書。

    這經書似乎有一種潛在的吸引力,他只消多看幾句,就彷彿被吸住了似的,即刻便沉迷了進去。

    易髓的第一步,是要先易氣。

    他將第一則經文,逐字逐句的爛熟於心後,便將經書揣回了懷內,在心中反覆揣度。

    而後,他雙腿盤坐,將雙手自然垂放在兩處膝頭。沒人這樣教過他,但他下意識地便這樣做了。

    他在心中催使自己,儘管身處鬧市,也要極力做到對嘈雜之聲充耳不聞。隨著緩緩的深呼吸,他慢慢地闔上了雙眼,

    他要求著自己,什麼都不要去聽,什麼也不要去看,什麼也不要去想。

    在呼吸吐納之間,似深嗅花香而不悶,似輕吹燭火而不滅。感受有一股輕柔的暖流,自後脊樑骨呈筆直的一條線,徐徐往上提起,又緩緩地往下收聚。

    他領會著那幾節經文的涵義,似乎是這樣做沒錯。須先將散亂的氣息凝聚成一處,使得心境清淨澄明,從而令氣脈暢通。

    他努力地使自己靜下心來,使自己能夠做到摒開雜亂不顧,一心只修經法。

    可就在他差一點就要成功時,天不湊巧,忽然有人來問起了生意。

    「請問這幅字如何賣?」

    他聽到詢問聲,有些無奈地重嘆了一口氣,剛一睜開眼睛,由於閉目太久的緣故,初見光芒有些刺痛。他揉著眼睛問道:「姑娘你要買什麼?歡迎光臨……」

    等他適應了視線,抬眼一看去,面前哪有什麼客人?!毫無人影!

    他當即一愣,白日撞鬼?!隨即環顧張望,可除了來往不息的行人,他的攤位前的確沒有任何駐足的客人。

    難道是問完就走了?他低頭疑惑,猛地一驚,居然在掛著的字畫堆裡,發現了一雙繡花鞋!是一雙女人的腳!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00:22
塵骨 第八十六章 不明來歷的孕婦

    那雙腳中規中矩,不算大也不算小,腳踝很細。可是,他順著那雙腳看上去,在那掛著的這幾幅字畫後面,所凸顯的形態,似乎是藏了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

    恰恰林蘇青的這幾幅字畫掛得參差不齊,她藏在其後,不仔細看的話,也只會當是有幾幅字畫掛得不是很順暢,有些錯落。

    林蘇青正要起身去撩起字畫,將她拽出來一睹究竟。卻在這時,他餘光忽然察覺有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影自人群裡出現。

    他登即扭頭看去,就在他攤位的斜側方,有一名佯裝是路過,但氣場卻與眾不同的人。

    那人一身棕黑色短打,十分乾練。腰間掛著一把短劍,用麻繩纏綁著劍鞘,使得並不顯眼。且頭戴一頂斗笠將面容隱去,看不出長相。

    之所以覺得他可疑,一是因為他身形魁梧而高大,在普通百姓之間十分扎眼。二則是他那一身肅殺之氣,儘管他刻意隱藏,但林蘇青還是察覺出了那分狠絕來。

    像是江湖俠客,又更像是殺手。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突然有了這樣敏銳的直覺,好似自那回從魍魎手中脫險後,他的身體就有些與往常不一樣,但那時還不算清晰。

    是後來飲下了主上的幾滴神血後,才開始起了顯著的變化。無論是聽力,還是直覺都變得更加敏捷。甚至是潛意識裡就能對一些事物感知到幾許模糊的印象。

    回想起來,就連那次在夜裡遇上阿芙和阿紅時,他也是打一開始就下意識地有些提防她們,彷彿是從內心深處就覺察到了危險似的。

    從前從未有過這般感受。

    換作以往的他,粗枝大葉,凡事都馬馬虎虎的,哪裡會而今這樣細膩敏銳的觀察力。

    對比起來,現在的他,不知是否是受了那山野靈泉滌蕩的關係,亦或是方才練習了經法?竟是變得更為機警敏捷了。

    正如此時此刻,他僅僅是下意識地感覺身後側有異樣,且僅僅只是直覺認為此人有問題,更僅僅只是直覺認為此人不是善類。

    奇哉怪也的是,這份直覺卻來得格外篤定,體會起來彷彿是已然確定的事實一般。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那名殺手也注意到了他緊鎖的眼神,大約是不想於眾目睽睽之下暴露什麼,於是那殺手謹慎地掃視過四周後,便拐進了斜對面的那條巷子裡,朝巷子那頭而去。

    也就是在這時,一直躲藏在字畫後面的女子,猛地撩開字畫,頭也不回地朝著左邊的方向拐走了。

    而那身形瞧去……林蘇青大吃一驚,原來是名孕婦?!

    婦人形容十分憔悴,似乎是奔波了數日。看起來歲數不大,至多雙十年華。從她高挺的腹部,以及她抱著腹部時那艱難忍痛的表情來看,臨盆估摸近在這一兩日了。

    林蘇青滿心好奇地望著那婦人跑走的方向,然而這時候,方才拐入巷子裡的那名殺手竟是突然調轉回來!

    此刻,他就藏在巷子口的拐角處,竊竊地窺探著那婦人逃去的方向。

    而這一幕恰恰被身出那條巷子斜對面的林蘇青撞了個正著……

    林蘇青覺得,自己這個掏耳朵看熱鬧的「目擊證人」……可能攤上事兒了……

    不等他多琢磨,少頃那名殺手果然側轉過身看向他。那殺手對著他立著,手扶在腰間的佩劍上,瞧那陣勢,林蘇青掏耳朵的手頓時就僵住了,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句經典台詞——「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們二人之間相隔著一條尚算寬敞的街道,也還隔著川流不息的人群。

    儘管有著這麼多的阻礙,但林蘇青還是看見了他的一舉一動,並且還看見了一些曾經的他絕不會注意到的細節。

    他清楚的看見,那名殺手抬起斗笠打量了他一眼,那目光冷漠如刀光,使他一愣,隨即又見那人將斗笠掩得比先前更深了些。

    林蘇青還在詫異,這是要放過他這個目擊證人?便見那殺手提步尋著婦人逃走的方向去了。

    雖然是去追蹤,但林蘇青見他只是步履稍快,絲毫沒有急躁。如若不是林蘇青刻意地去觀察,尋常一眼並不能看出此人有急事,更看不出他前方有目標。實在是像極了只是隨意路過的浪人劍客。

    林蘇青遽然有些擔心那名婦人的安危,不過他更擔心自己的安危。

    於是他連忙開始收拾攤位,準備換個地兒擺攤,卻是正當他手忙腳亂胡亂地收到一半時,那婦人又折返回來了!

    並不是她先前跑走的方向,也不是那名殺手先前找過來的方向。

    是從林蘇青身後右側的那條狹長的窄巷子裡出來的。

    如此想來,原來那婦人方才只是製造了一個逃跑的假路線?她居然……繞開了那名殺手?這名婦人也是不簡單……

    「多謝。」

    她小聲道了一句謝,二話不說就鑽進了林蘇青的那張「桌子」底下。分明是即將臨盆,分明看起來十分痛苦,可是她的手腳卻敏捷非常。

    林蘇青尚且還杵在那兒沒想明白,那婦人便已經將自己全部藏進來了窄小的「桌子」底下,還在內部調整著字畫的鋪設,將整張桌子蓋得更為嚴實。竟是誰也看不出這麼小的桌子底下會有人,更令人想不到藏著的居然會是一名即將臨盆之人。

    原來那句謝,不是謝的他先前的不指明,還謝了她躲在這裡後,讓林蘇青為她包庇。

    這般不容拒絕,林蘇青訝異,這名婦人怎麼就如此確定他會幫她?萬一他不幫呢?

    突如其來的事件,令林蘇青很是緊張。他的心砰砰直跳,仿似頃刻要跳出嗓子眼了。如若方才只是湊巧看見了罷了,那麼這回……是真的攤上事了……

    假如那名殺手找了回來,並看出婦人躲在這裡,會如何?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吧?

    林蘇青越想越緊張,但奇怪得很,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因為害怕而緊張,他居然不害怕?連他自己都有想到,自己反倒是因為即將面臨的事情會很刺激,而激動得緊張。

    完了完了,他嘆道,連這麼作死的想法都冒出來了,他八成是要完了。

    可是,他一邊如是在心中感慨,卻又格外的期待——那名殺手到底會不會調頭回來找?倘若那名殺手不僅找來了,還從他這裡發現了這名婦人,那麼局勢會如何?

    他摸了摸藏在袖子裡的哮天毫筆,激動得腿都有些發抖。

    期待,沒來由的期待,莫名其妙的期待。

    有些擔心那殺手找回來,卻又十分希望那殺手快些找回來。

    期待到無比激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00:22
塵骨 第八十七章 人跑了

    然而,這一等,便是許久,直到隔壁攤位的蔬菜賣得只剩下殘葉,對麵茶棚的客人,換了一輪又一輪。

    那名殺手仍然還沒有找回來,莫非果真讓這婦人給徹底甩開了?

    這婦人也實在是沉得住氣,從她鑽進去一躲,直到現在,竟是一動不動,更不曾出來過,甚至連撩開一點縫隙打探一眼都不曾。

    林蘇青琢磨著想同她搭句話,問一問緣由也好。他張了張口正醞釀著第一句話應當如何說時,碰巧來了一位客人。

    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之人,不過看他一身綢緞衣裳,不是商人也是地主,總之不會是普通人家的老百姓。

    那人指著掛在架子上的「寧靜致遠」詢價:「你這幅字怎麼賣?」

    簡單的一問,恰恰將林蘇青問住了,怎麼賣?他哪裡知道怎麼賣?他擺攤前不曾調查過市場,哪裡知道賣什麼價。

    霎時他一個激靈,來了主意。瞧著這客人不問其他攤位,偏偏肯問字畫,且開口問的還是一幅字,想必就算不是學富五車,也是個附庸風雅之人,那麼必然是通曉些情理的。

    於是他連忙迎著笑臉上去,話裡有話道:「字畫什麼的,如若是喜歡,便是無價之寶,如若是不喜歡,便鄙如糟糠。您瞧著值得多少,看著給就成。」

    那人聞言,會心一笑,似乎也起了故意試探的意味,玩笑道:「我要是說它一文不值,你也肯賣?」

    「在下做人實誠,主要是圖個知己。」林蘇青將話說得滴水不漏,如若是說這幅字一文不值,那也就是在說買畫人也是一文不值。

    看得出此人是想買的,會出什麼價就要看此人要不要顏面了。

    「你賣家自己不報價,反倒要我這買家來報。」那人果然聽出了林蘇青的弦外之音,還故意打趣他道「倘若我出價不合理,便是我做人不實誠,還貶低了自己的品味。嘿喲喂,你這賣東西的真是會說話。」

    林蘇青只是陪著笑了笑,反正意思已經傳達出去了,關鍵就看此人買是不買了。

    只見那人挑來選去,將「寧靜致遠」與「淡泊明志」兩幅字來來回回的作比對,像是要從中挑選出一幅買下來。

    「這幅字我要了。」那人將「寧靜致遠」取下來遞給林蘇青叫他幫忙疊起來,隨即他又向桌面上選看去。

    林蘇青見勢登即就冷汗直冒,他連忙攔下那位客人道:「瞧您頗具品味,不瞞您說……寫得好些的都已經掛出來了,這桌面上的實在比較粗糙,在下覺得丟人,還請您別去看了。。」

    「無妨,你那幅『寧靜致遠』我相中了,若是再相中一幅,便一併買了。」

    「您獨具慧眼,還是不要讓這些拙劣之作礙了您的眼吧。不看也罷,不看也罷哈哈……」林蘇青連忙去將客人拉到掛畫旁,推介著他的小雞吃米圖,「要不您瞧瞧這幅?」

    那人掃了一眼頗為厭棄:「這都畫的什麼玩意兒,與你那些字差遠了。」

    林蘇青連忙又拉出來一幅年年有魚,煞有介事道:「要不您再看看這幅?」

    那人一看,嫌棄得五官都皺得變形了,道:「小兄弟,你的畫比你的字,真真是差得十萬八千里了!」

    「要不您再看看……」

    「算了算了,你也別推薦了,我單買那幅字了。」那人被惹煩了,取出錢袋子摸出了五個銅子給他,「你自己說的出什麼價買什麼價。你也不是什麼名師大家,給你這個價十分可以了。」

    林蘇青趕忙攤手收了錢,將那幅「寧靜致遠」收疊好交付於那人,不等那人說要走,他直接打斷道:「多謝關照,有空再來啊,慢走慢走哈……」

    那人被林蘇青推著離開攤位,登即有些怒了,一把拂開林蘇青的手,整了整儀容,白了林蘇青一眼,才走了。

    林蘇青抬袖揩了一把額頭,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慌出了一身冷汗,就是他自己面對那些妖精鬼怪時,都不曾如此這般的慌亂過。

    他轉身看向「桌子」,那躲藏其中的婦人居然絲毫未動,忒沉得住氣!

    該不會是暈在裡頭了吧?

    林蘇青左顧右盼,確保了無人注意他時,他才假裝隨意的靠著「桌子」旁邊席地坐下,隨即又假裝數著手裡的銅子,低聲小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裡面沒有任何動靜。

    林蘇青想了又想,隨即起身去斜對面的茶棚買了兩塊紅豆餅回來,坐回原地,一塊他自己吃著,一塊背著手越過那些鋪垂下來的字畫,不動聲色地塞進字畫底下。

    紅豆餅被接走了,是小心翼翼地接走的,連他的手都沒有碰到。

    「桌子」底下原本就逼仄,又鋪了這麼多的字畫,何況躲的還是她這樣比較特殊的人。現下不僅能不沾動紙張,還能不碰到他的手,動作仍舊謹慎,可見她很清醒。

    林蘇青不禁心生佩服,這婦人很夠毅力。與此同時,他也聯想到,叫一位即將臨盆的孕婦如此躲藏,看來方才那名可疑人,極有可能的確是來索命的殺手。否則她至於如此謹小慎微?

    又過了片刻,林蘇青壓低聲音悄悄地問她:「你要藏多久啊?四下無人,你小聲回答我便是了。」

    他想到了或許她不會回答。

    沒想到的是,沉默了許久後,裡面傳來了細小的聲音,簡短的回答了兩個字:「天黑。」

    天黑?林蘇青抬頭望瞭望天,太陽偏西有些下跌,像是正值未時與申時的交接之際。

    遂好意提醒道:「距離天黑大約還需兩三個半時辰,你且有得等了。」

    婦人沉默了一刻,道:「我們母子的性命就拜託在您的手上了,請您務必幫忙隱瞞。」

    這……這婦人很是懂話術……這句話將他拒絕的餘地都絕了。

    倘若他不幫,豈不是他親手送她母子去死?這比見死不救還要冷漠,還要心狠。

    「你放心吧。」林蘇青應道,也不說為何要答應,她的目的不就是要他答應嗎?這樣回答已經足夠了。

    不過實際上,他並不是迫於她的言下之意而答應的。是因為他知道,他確實可以保護她母子。

    雖然他個人沒有什麼大本事,但,暗中有山蒼神君關照,他是主上的人,山蒼神君必然不會容許那殺手要了他的命。只要他的命在,護住她母子,是完全可以的。

    這一筆賬,很好算。

    林蘇青估摸那殺手一時半會兒不見得回來,抑或許不會回來了。

    愛來不來吧,天黑了他就收攤,屆時山蒼神君該是要來找他回去了。

    「我就在邊上,有事招呼就行。」林蘇青小聲交付道。接著,他便雙手搭在膝蓋上,闔上雙眸重新體會起易氣的經法來。

    這回進入狀態,比先前要容易許多,彷彿是剛一閉上眼睛,氣息就自行沉了下去,不似方才還須他刻意地去控制。

    「老子是個天才。」他在心中暗喜,緊接著連忙控制自己,莫要太過於欣喜,他提醒著自己,須得放空心神,摒棄雜念,一心體會氣脈暢通之感。

    漸漸的,他耳邊的吆喝聲、來來往往的腳步聲、車輪碾壓聲……若隱若現、漸漸遠去、逐漸消失……

    他彷彿置身了萬籟俱寂之中,再沒聽見任何來源自身以外的聲音。

    只能清晰而強烈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呼吸吐納之間,帶動著周身血脈跟著流動,他甚至隱約聽見了來自於血脈之中的血液流動的聲音,那聲音極小,十分綿軟細微,但足以令他越過呼吸聲和心跳聲,去聽得真切。的確是聽見了。

    然後,連呼吸聲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擊一擊的心跳聲,與血液流動的聲音交織。

    再後來……終於連最後的一點的聲響都聽不清了……隨即都消失了……

    他感覺有一縷純粹無比的力量,在他的血脈內隨著血液竄動,使得他的每一根血脈微微發熱。

    ……

    他正聚精會神的體會著身體的各種變化和感覺,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直到忽然在耳邊響起了山蒼神君的聲音。

    「人跑了。」像夜風拂過墳場,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醒過神來。

    他乍然睜開眼,唯見山蒼神君正抱著臂膀不動聲色地立在他面前,如是高大,遮擋住了他所有視線。

    「您幾時來的?」他不過腦子的問道,山蒼神君斜勾著一邊嘴角,以下巴示意向「桌子」,林蘇青猛地一怔,趕緊掀開字畫往裡一瞧,底下果然沒了人!

    什麼時候跑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00:22
塵骨 第八十八章 青樓

    林蘇青連忙起身張望,心中既激動又驚訝,原來在他沉靜於練習易氣的經法時,天色已然在悄然中黑透了。

    此時的街道,不復熱鬧,白日裡支出的攤位早已收罷,連商舖都已經盡數打烊。然而整個過程,所有事情,他居然毫無知覺。這簡直比睡著了還要可怕,彷彿他不過是剛剛閉上眼睛,瞬間就過去了四五個時辰。

    「你不去找到她,一查究竟嗎?」山蒼神君問道。

    林蘇青張了張嘴想說走了就走了,不過他卻沒說,因為就在他正要這樣隨口一說時,他突然意識到,他的確很好奇那名婦人為何被追殺,這其中必然有原因,他很想知道,並且,他還想知道這名夫人到底能不能成功躲掉那名殺手,萬一……

    「她去哪兒了?」林蘇青知道自己又要多管閒事了,可他還是要管。

    山蒼神君抱著膀子,經他一問,遂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林蘇青當即要朝那個方向找去,剛跑出幾步卻發現山蒼神君依然立在原地,且紋絲未動,他遂轉身問道:「神君不去嗎?」

    山蒼神君搖搖頭道:「你自己去。」

    「好吧。」林蘇青很無奈,但也只得接受。畢竟有言在先,凡事只能他自己去歷練。

    「你就不怕撞見鬼嗎?」山蒼神君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故意打趣道。

    「本來會很怕,可是,有神君您在暗中保護,我這條小命丟不了,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林蘇青如是道,「難道不是嗎?」

    「必要的時候本君才會出現。」

    「這就夠了!」林蘇青粲然一笑,抽出袖中的那隻哮天毫筆,「麻煩您幫我收下攤,謝啦!」扭頭便跑了。

    「走夜路不要跑。」山蒼神君輕笑著目送林蘇青遠去,看著他原本是風似的跑著,聽完提醒霎時就換成了快走。

    山蒼神君自言自語道:「這小子,有點兒意思。」

    他其實就是想看看林蘇青如何選,若是認為那婦人走了便走了,生與死與自己無關,那麼這就要令他失望了。

    有趣在林蘇青不僅沒有選擇袖手旁觀,而且率先想到的是立刻去追去找,並非一開始就權衡利弊,衡量應該不應該去,能不能去,去了有沒有危險。

    若說這林蘇青是自不量力,倒也不是,他方才故意提醒會有危險,林蘇青卻能及時反應出根源有他關照,思維很是敏捷。

    不仔細果然是看不出來,這慫小子能力不大點,心倒是挺熱和,遇到問題時腦子也果然是格外冷靜。追風神君所總結得可謂十分到位。

    不過,林蘇青的性情中的優點如何,並不是他著重想看見的,他著重想知道的則是林蘇青的另外一面。

    說起來,天界對林蘇青這個異世凡人早有非議,說是恐成禍患。僅僅空穴來風,便已有許多仙家認定了這小子是當除的毒瘤。

    他倒要親眼瞧上一瞧,林蘇青這個小子究竟是因為什麼,居然會引得二郎真君親自下界去抓他。又是因為什麼,能夠有幸被二太子殿下垂青。

    「林蘇青,你可得好好表現,別令本君失望呀。」山蒼神君自言自語地遁去了身形,原地只留下未收的攤位與一縷桃粉色的煙霧。

    時下正值戌亥,萬家燈火已熄,人們已經安然入睡。

    林蘇青在心中想著要找到那名婦人,每逢岔路時,他身上所佩戴的迷谷樹枝便會為他指明方向。

    看似樸實無華的一小截樹枝,居然能在暗中對他的心神進行指引,使他下意識地選擇出正確的方向。不得不多番感慨,這迷谷樹枝實在是妙不可言。

    林蘇青跟隨指引多拐了幾條巷子,走著走著遠遠的就聽見了一陣嘈雜的聲響。這麼晚了居然還能這麼熱鬧?總不可能這邊世界也有擼串唱K的夜市吧?

    他循著聲音找去,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幢張燈結綵,鋪紅掛綢的酒樓。

    樓上鶯鶯燕燕,歌舞昇平。高調鳴箏緩入夜色。閣樓的圍欄前,倚著數名羅襦寶帶的鶯花,她們勾欄揮舞著各色絲絹手帕,招呼著過往路人。

    現下路人寥寥,門前立著的兩名鶯花一眼便瞧見了林蘇青,作勢要過來拉他。

    林蘇青怔愕,這是……青樓??

    他要找的是名孕婦,迷谷樹枝怎麼把他引到青樓來了?!

    見她們招搖著越走越近,林蘇青耳朵尖一紅扭頭就走。那兩名鶯華見他折走了,便止了步子翻了翻白眼回去了。

    「耽誤老娘功夫。」

    ……

    林蘇青心中十分迷惑,忽然聽見一道尖銳的女聲在驅逐。

    「去去去,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他回頭望去,只見在門前迎客的鶯花們像是在驅趕誰。

    「你也不看看清楚你就進樓,去去去,休來晦氣!」

    莫不是哪位沒錢還來吃花酒的?林蘇青嗤笑著看去,登時怔住,她們所驅趕的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躲在他字畫底下的那名婦人!

    她為何要進青樓?!

    只見那婦人即使被驅趕也仍然試圖要衝進青樓去,但很快就又小廝們拽住了,鶯花們在邊上掐著腰咒罵,小廝們實在拽不住她,乾脆就推搡著她往遠了攆。

    「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你可別來添晦氣了!哪兒來的趕緊滾回哪兒去!」

    那婦人不聽勸,也不顧阻礙,硬是還要進去。這一通拉拉扯扯,引動了樓上無數人圍觀。

    一名大肚子的孕婦硬是要闖入青樓,逗得尋歡作樂的登徒浪子們連連哂笑。他們與那些嫵媚撩人的青樓姐兒們,陸續地聚攏在閣樓上的圍欄前,不住地往下瞧著熱鬧。

    林蘇青趁著誰也無暇顧及他,趕忙藉著亂子躡手躡腳地靠近,藏在青樓牆壁倒拐後,只探出半個腦袋,窺看著門前的動靜。

    這時,那婦人被攆得實在沒了辦法,她乾脆抱著大肚子屈膝跪下,並解開了包裹在臉上的帕子,懇求道:「求求你們收留我一宿吧!天一亮我就走,求求你們!」她說著就要磕頭,小廝們和鶯華姐兒們連忙板住她,不要她磕。

    「哎呀你磕頭做什麼,這不是硬給咱們添不痛快嘛!」

    樓上便有看客謔鬧:「這兒可沒人點你這身懷六甲的!」污穢之言,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林蘇青默默地在牆後看著,忽然沒來由地感到除了他,彷彿還有別的人也在遠遠地偷偷地盯著這兒。

    於是他張望起四周來,他現在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直覺,特別是這種突如其來的帶著肯定感的直覺。

    他望了又望,在蒼穹的黑幕裡仔細的找了又找,果然!他發現,就在青樓對面,斜上方一處房頂上,趴著一個人影!他方才視線其實多次掃過那個房頂,愣是沒瞧見。

    那人影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抬著頭看著下面的一切,那抬起來的頭與屋脊走獸融為一體,彷彿他也是其中之一。

    該不會是白日的那名殺手?!

    那如此想來……這婦人之所以要硬闖青樓,非要進去,難道是走投無路了?!

    想到這裡,林蘇青忽然覺得脖子後面猛地一冷,他頓時渾身一僵,莫不是身後有什麼……可是未曾聽見任何動靜……

    他嚥了嚥口水,問道:「敢問閣下何方神聖?」

    身後沒有任何應答,甚至連呼吸聲沒有。青樓前面雖然雜亂,但他躲藏的此處,卻是安靜的,居然沒有任何聲響,實在怪異。

    不過也只是方才猛地一涼,便沒再生出任何其他的感覺和反應,也沒有任何危險之感。莫不是他多想了?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回過頭,卻發現,身後竟然空無一物?!那方才為何突然一涼?難道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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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